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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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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从容捧卷两不耽误。
  一边抱女儿一边看书的步微行,在日光里被镀上了一层花色,水墨的衣袍落满了海棠余晖; 宛如粼粼卷着夕阳的湖水,微澜,静谧。
  霍蘩祁问,“阿行是不是很久没去过雍和宫了?”
  从她生产之后,大抵是因为苍鹰的事,他仿佛对那边有所介怀,对小阿朗刻意远之,霍蘩祁知道他的心思之后,晓得他是为了避嫌,让太上皇自在地疼爱他的小儿子。但是,雍和宫住的人还有太后。
  步微行淡淡道:“你去时,代我问候一声罢了。政务繁忙。”
  “可你看的也不是奏折啊。”
  他缓慢地扬起眼眸,霍蘩祁被噎了噎,尤有不甘。“其实……你要同公公怎么样,我是……什么都支持你的,但是,我不愿你是因为我跟他生了龃龉……”
  步微行放了书卷,女儿睡熟了,他将安安报给她,眼睑拂下一片淡淡阴翳,“是我考虑不周。”
  霍蘩祁嘻嘻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嗯,咱们一起去?”
  “好。”
  那只老鹰后来被太上皇扔到山沟里去了,它再也没飞回来过,听说被人险些折断了翅膀,但这是不是步微行吩咐的霍蘩祁不知道。那只老鹰确实讨厌,霍蘩祁连想起它的心思都不愿意有。
  雍和宫。
  阿朗已经开始学着走步了,太后跟在儿子后头,看他摇摇摆摆地扭臀迈小碎步,眼底都是温柔和慈爱。
  太上皇坐在另一头,小儿子屁颠屁颠要往他腿上扑,在他扑过来那瞬间,太上皇满脸和蔼地抱住了他,让阿朗坐在腿上玩。他胆子大,一把揪住了父亲的胡须,太上皇也不恼,反而觉得有趣。
  但玩着玩着,就听到外头传来皇上请见的消息。
  冷冻了数月的父子,一道裂隙从千里冰原倏忽崛起,滚出的冰碴子虎虎地往脸上招呼。太上皇一愣,看着小儿子,心慢慢凉了。
  在当年步微行这么大的时候,他没宠过他,用最严苛的方式训练他走路,他的脚底下从来没有坦途,从蹒跚学步时脚下便是突兀狰狞的尖石。也许,步微行不是自己所爱的女人生的儿子,他的存在,就仿佛在提醒文帝,他曾经有负于他的皇后,曾经有过别的女人。
  皇帝请见,只是招呼一声,没等两人稍有反应,步微行已携着爱妻的手入殿门来。
  似一片清荣峻茂,水墨迤逦,夫妇俩穿着一般花色的衣裳,不用问也知是霍蘩祁绸庄里染的,一人穿稍显素净,两人骈立便显出一股别有韵味的风流来,高旷而肆意。
  小阿朗哈哈大笑,在父皇腿上坐着发出咕哝不清的声音。
  步微行看了一眼,幼时,幻想的父亲的怀抱他从未得到过,如今翻番给了阿朗。
  而他,得到了帝位。
  算起来是他占了便宜。步微行眼色淡漠,本来是同霍蘩祁一道来,现在却觉得,他不如听她一直聒噪来得自在。
  霍蘩祁带着他向二老行礼问安,步微行近乎敷衍,太后见了,眼中有些温热,却绽出笑意,“如愿许久不来了,我也难得一趟雍和宫,安安近来还好么?”
  霍蘩祁颔首微笑,“好啊,太医说了安安很健康,也很听话,每次阿……皇上抱着她,都会乖乖的。”
  太后点头,“那便好,哀家原本担忧,安安早产半月……这自然是最好的了。只是阿祁,你该注意些,近来朝中风波不平。”
  所谓风波,无非就是有人见她只生了个女儿,以为有机会了,眼巴巴要送美人给步微行。这等事,本来便是男尊女卑,何况是在皇家,她要是始终生不出儿子,一些人还不知该说得多难听,她是真心喜欢女儿,步微行也从来不说一定要再生个儿子,对女儿也很宠,但是,总要一个儿子来堵住悠悠众口的。而且是,越多越好。
  但烦恼的是,仿佛她先前一句话碰触了什么机关,从她分娩后,这一个多月来,他从未碰她一下。
  就算再难熬他都忍着,比她怀孕时还忍得辛苦。
  霍蘩祁买通了一个太医,让他偷偷在步微行面前说些私房话,譬如她的身子已然大好,敦伦一事是无妨的。但没用。于是她又买通了第二个,将自己弄得十分尴尬不说,还是毫不奏效。
  她甚至怀疑,他是真要两年不碰她。
  太上皇听罢,抱着阿朗信口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咱们不用多过问,阿祁年轻,再过几年迟早有的,太医也没说她身子有何损碍。”
  这倒是,阿祁与自己不同,太后眼眸微暗,她用了足足二十年时间才得了第二个孩子,但是阿祁不同。
  倘若那些宫外的夭桃艳李入了步微行的后院,届时一个贼胆包天,对霍蘩祁用了自己当年所承受的一样的伎俩,步微行想必抱憾终生。何况,如愿自幼便对女人避如蛇蝎,一个霍蘩祁能入了他的眼已经是造化了。
  步微行道:“母后不必忧心,朝堂的事朕会处理。”
  见罢这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步微行没什么要说的了,有阿朗,母后了却一桩沉积二十年的心事,她该是知足了,至于父皇,他求仁得仁,如今卸下一身重担,往后尽可享受稚子绕膝、含饴弄孙之乐。
  霍蘩祁也觉得,其实她不该让步微行来这儿,看到这,他心里很不好受。
  出了雍和宫,霍蘩祁再也不愿想他和太上皇之间的纠葛和心结了,终归是父子一场,来日或许逢得转机,但不是现在。
  小黄门来传信,说陆厌尘入宫了。
  霍蘩祁怔了怔,“许久未见舅舅了,他不是去云游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步微行道:“我搬了两道圣旨,他才肯听宣回宫。”
  霍蘩祁疑惑,“你非要舅舅回来做甚么?”
  舅舅在凉州那苦寒的不毛之地待了十年,好容易重获自由,他要出去游历山川,怎的步微行还不让,这确实过分。
  步微行侧目,“当年给母后调理身子的太医太过平庸,师父曾经亲自配过药方。他对这个,”他微掩薄唇,“很有心得。”
  霍蘩祁:“……”
  原来是她买通的那两个太医不够神通广大,不够取信于他。
  但是陆厌尘替霍蘩祁诊了脉之后,险些跳起来要揍人了。
  大老远将他用圣旨大张旗鼓叫回来,竟是为了给他屁事没有的媳妇看病!
  陆厌尘真的要揍死这小兔崽子了。
  见师父脸色铁青,步微行难得悬心,“不太好?”
  陆厌尘皮笑肉不笑,“好得很,好得很。”
  霍蘩祁往后头躲了躲,“舅舅,我很怕,你说实话。”
  陆厌尘挤了挤脸上的笑,然后温声道:“实话是,内火偏虚。什么事都没有。”
  “那……”
  陆厌尘还能不知道他要问什么,要是一般女人也就算了,这是他外甥女啊外甥女啊,说这个不尴尬啊。
  陆厌尘扶住了额头,“随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身体好得很。”
  步微行安心了,“好。”
  好个屁!
  陆厌尘从小修道,修得是个心平气和,也难免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霍蘩祁更是脸颊绯红,总之,很尴尬就是了。
  都怪你。这三个字是霍蘩祁说了一路给她夫君听的。
  步微行倒没觉得有甚么,医者不避,没什么好遮掩的。
  走了一截,霍蘩祁忽道:“今晚传我侍寝?”
  他微微一顿。
  宫里面的侍寝?
  那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霍蘩祁眼眸璀璨,好像得了糖吃的孩子,他顺手就曲指弹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后悔。”
  看他挑唇,霍蘩祁就安心了。
  “阿行,秋去冬来,你说,团团在外头还好么?”
  她有点想她的雪狼崽子了,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狼。一定。
  步微行道:“它在山里有个窝。你明日要能起得早,我带你去见它。”
  “好啊。”霍蘩祁答应了。
  他挽着她的手,薄唇微微上扬,眼眸渐深。
  (正文完)


第94章 番外:侍寝
  侍寝的那一晚月满中庭; 霍蘩祁紧张地准备了许久。
  听说宫里规矩繁多,她以前还不怎么信,直至她被人横着抬入了寝宫。
  不着片缕地; 被裹成一颗粽子; 然后被并不温柔地送上龙榻。
  “你们……”
  霍蘩祁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拎着裙摆碎步飘走了。
  她睁着眼无力望天。
  当然此时她还不知道,作为中宫之主; 这种脱光了裹着被子上龙床其实是不需要的,这是后宫嫔妃和陛下玩的情趣。但是; 这很显然不是她自己要求的。
  烛火幽幽; 风一阵吹来; 刮得桌上的宣纸窸窣作响。
  霍蘩祁手脚不能动,望着窗帘发呆,然后便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修长的影; 由远及近,霍蘩祁屏息凝神,直至那身影徐徐走近,看了她一眼; 霍蘩祁梗着脖子,羞窘地抬起头,四目相对。
  她轻轻唤了一声; “这个我好不习惯。”
  数月不曾同床,霍蘩祁很期待,但是也很害怕。
  这种情境下,她是完全被动的那个。她现在出不来; 只能一直被裹着,蜷缩在被子里。
  步微行原本脸色淡然,被她这么楚楚可怜地一看,手指缓慢地一动,掩唇笑了一声。似有什么自眼底泅开,一波温柔似朗月照花。
  霍蘩祁只觉得身子一轻,大红的被子一层一层地被拉开。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托出最姣柔白嫩的蕊。似亭亭舞动的花枝,被烛灯笼上蜜蜡般的光泽。
  她羞得抱住了腿,缩到了里侧,一声不敢吭了。
  但是他好像并未动容,起身走了开去,镇定地从桌上取了一盏清酒,从容地小酌。
  殿内很安静,霍蘩祁等了许久没等到夫君过来扑倒她,忍不住困惑,只见他立在红烛微光之中,一袭清冷漆黑的袍,衬得人如修罗,俊美而阴森。那一盏酒下了肚,又是一盏。
  酒碗溢出的水,沿着他光滑的脖颈,滚入胸膛。在半敞的衣襟之中消失无踪了。
  喉结几次滚动,酒水沿着喉管落入腹中,将他的脸晕出了一分红。
  这画面异常的……诡异。霍蘩祁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一个吞咽,她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平的,没有那种凸出,当然,也不能有那种滚动的魅惑感。
  他都喝了七八杯了,还没有过来的意思,霍蘩祁问:“那个……那个是壮胆的么?”
  步微行眉梢微挑,放下了酒盏,然后侧目道:“也许。”
  壮胆?
  没想到也就几个月未曾敦伦而已,她夫君的本领又倒退了,所以来事前还要喝喝酒,壮壮胆?可是那也没什么啊,她又不是不愿意,她保管十分配合。
  大约喝出了三分薄醉,俊美的脸从素白之中玷染开妖冶的红,看着分外撩人,霍蘩祁又吞咽了一口唾沫,只见他拎着酒壶便过来了。
  她怔了一下,“怎么了?”
  步微行斟了一杯酒,“喝了。”
  霍蘩祁不大懂,怎么他喝完了自己又要喝,她酒量不大好,便推拒了,“不喝。喝醉了我会……”
  步微行没有收。
  他今晚好像对酒有种执念。
  好在霍蘩祁虽然不喜欢饮酒,但也不是不能喝,小酌助兴还是可以的。
  她就不矫情地顺手一抄,一饮而尽。
  这种酒软绵绵的。
  口感软绵绵的,喝了之后,身体、脑子好像都挺软绵绵的。从里到外,犹如一团封住口的棉絮,有力无处使,像泥牛入海似的,而且一碰上他,就有种要融化他的冲动。
  霍蘩祁晕乎乎摇了摇头,“有点不对。”
  步微行道:“怎么不对?”
  霍蘩祁哈哈一笑,“你想灌醉我?没门!”
  步微行摇头,“你醉了会撒酒疯。”
  他不至于想不开,把她灌醉了粗暴行事。
  霍蘩祁问:“那怎么……这酒这么有问题?”
  步微行看了一眼酒盏,也有些疑惑,“这酒是宫中嫔妃侍寝时喝的。”他闻着酒香便觉得有几分不对,方才替她试了七八杯了,但喝下去,辣劲一般,后劲也一般,与一般的酒实在没有不同。
  他也没挂在心上,没想到让霍蘩祁一喝,就喝出问题了。
  霍蘩祁抱住了光溜溜的两条胳膊,“好冷,窗关了么?”
  步微行目露讶然,他瞥了一眼,窗都已落下了。
  但既然她说冷,他就起身去检查了一遍,窗确实已落闩了,他试着伸手在缝隙处遮了遮,眉心微微攒起来。
  确实,有缝隙的地方还是漏风的。
  但也应该不至于就吹到霍蘩祁身上了。
  毕竟隔得这么近,手心舀的风只如羽毛轻微,稍稍惊动一些触觉而已。
  霍蘩祁哼了一声,很难受,他从书桌上取了一方纸镇,暂且堵住了缝隙才回来看她,霍蘩祁又问,“床下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待他说话,霍蘩祁便拉上被子,轻轻挪了挪,然后,从数床被褥之下,挖出来一颗细小的小拇指大的珍珠。
  步微行问:“怎么会有一颗珍珠?”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霍蘩祁感觉自己现在五感好像十分灵敏,尤其触觉。
  她看了眼那杯酒,想到了什么,表情缓慢地开始纠结,纠结,再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床褥被她大力地绞着,撕破了一条小口,细微的羽毛飘了两根出来,落在她光裸的背脊上,顺着微弱的风滑落,激起霍蘩祁一阵战栗。她哭得发抖,怕得战战兢兢,步微行不明所以地要抱她,霍蘩祁说什么不愿,一把将他推开。
  说实在话步微行很有点委屈,他并没有欺负她。
  霍蘩祁非耍赖,“不行,今晚不行,今晚不许来了……”
  她拉上被子要睡觉。
  想借装睡将他不动声色地赶走。
  可是一躺下来,满床似乎都是羽毛,挠得她浑身不舒服。霍蘩祁在被子里直打滚,一边滚一边哭。
  只要他一伸手过来,霍蘩祁就躲,躲得越远越好,干脆滚到了里头。
  还是很难受。
  她的眼泪豆子似的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让步微行一时也无辙,看了眼那杯酒,疑惑地又喝了一杯。
  还是没事。
  他不禁问:“圆圆,到底怎么了?”
  霍蘩祁咬着唇,勉强抑制嘴唇的颤抖,但连身子都在哆嗦,“那杯酒有问题,你喝了没事,我喝了就……”
  “怎么了?”步微行怕她真有个好歹,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胡闹,跪坐上床,手指头碰了碰她的脸颊,替她擦泪。
  肌肤相贴,霍蘩祁悸动起来,战栗不安,那熟悉的温柔和舒适感让她此时百倍千倍地留恋。她清楚,这杯酒没有催情的成分,但是她会放大人的所有感觉,她是因为爱他,才分外喜爱他的抚摸。
  但是,但是她怕自己承受不来这种灭顶的洪潮。
  她真的可能会疯掉。
  被子里的小脸楚楚可怜地掉着泪,哀求他,“今晚不来了好不好,明天……明天我赔给你。”
  她一直不说怎么了,步微行也担心,“到底怎么了?身体疼么?还没好?”
  霍蘩祁咬着嘴唇不肯回答。
  是她自己要求侍寝的,现在耍无赖要赶他走的也是她。
  步微行也有点怒意了,这杯酒自然不是他准备的,是碧云。
  他见霍蘩祁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冲出了宫门,拉开门,一地宫女跪在外头,步微行沉了脸色,冷淡地质问:“你们给皇后准备的什么酒?”
  碧云耷拉着脑袋,无辜地回道:“是前朝太医留下来的秘方,唤作‘单相思’。”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物。
  步微行脸色更冷,“什么单相思?”
  碧云稽首道:“便是寻常一杯酒,男人喝了无碍,女人喝了,便会……五感灵敏,尤其……是夫妻敦伦时,会更……”
  前朝时女人地位低,没有人权,也不敢在床笫之间迎合夫婿,有人弄了这种酒,专给后宫嫔妃用的。碧云连带着说了这酒的“前世今生”,步微行听完后黑着脸关了殿门。
  霍蘩祁等了许久,才等到他回来,仰着脖子看了许久,直至他重新抱住她,肌肤交叠。
  霍蘩祁哆嗦着,嘴唇轻颤,“阿行,我到底是……是不是中毒了?”她有点怕,这种症状从来没有过。
  “不是。”
  他吻住她的唇,衣带轻解之间,将前因后果都同她说了。
  霍蘩祁十分担忧,“那、那我不要单相思……我们明明是两情相悦。”
  步微行失笑,吻住她的额头,将怀里的爱妻拉入红尘罪恶之中浪迹一遭。
  霍蘩祁浮浮沉沉之中,只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犹如咒语似的,换她身心舒泰。
  他说的是——
  “那酒也有给男人准备的。我也喝了。”
  霍蘩祁于是即刻平衡了,满足了。
  这一晚简直由生到死走了一回。
  当然,后来她才知道没有给男人喝的酒。
  皇后侍寝也不是这个礼法。
  但从第一夜之后,食髓知味,她被他连诓带骗用这种酒和他好了几个月!
  霍蘩祁也是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是从头到尾被坑得彻彻底底的那个……


第95章 番外:儿女成双
  大齐的这一任太子; 降生于正庸三年。
  也就是说,果然等到了两年之后,霍蘩祁才又怀上。
  虽说安安越长越大; 也愈发的活泼开朗; 惹人喜爱,但怀不上儿子; 她的压力也大。幸而这一胎落地,是个带把儿的; 朝里朝外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女儿像步微行; 儿子生得却像她; 细眉大眼,从小就不肯服输的。
  记得安安一岁多便会唤人了,当时步微行下了朝; 穿着一身朝服回宫,霍蘩祁将她抱在膝盖上喂小米粥,小女娃见到了父亲,便伶俐地从母亲的膝上溜了下来; 笑吟吟跑上去,欢呼一声“爹爹”,步微行怔了一会儿; 她已经扑到了他的眼前,小手抱住了自己的腿。
  霍蘩祁也是石化了一般,好半晌,眼眶却慢慢地红了。
  步微行一把将女儿揽入怀里; 抱着她迎着霍蘩祁走来,满地蔷薇花睡意憨甜,浮红曳绿的一片,霍蘩祁捂了捂眼睛,笑道:“嗯,第一个喊的人不是我。”
  这桩事让她很不平。
  女儿会喊自己了,任何一个做爹的都会感到自豪。步微行嘴上不说,但心中是怎么欢喜的她不知道,反正他向来对这个娇娇女有求必应,也不能再好了。
  是夜,霍蘩祁拉住他的手,不依不饶,“阿行,我们再要个孩子罢。”
  他看了眼她,淡声道:“随缘。”
  但霍蘩祁坚信缘分要靠自己创造,于是她开始十分殷勤地拉着步微行造小人。
  终于在三个月后,如愿以偿。
  当太医宣布喜讯时,霍蘩祁简直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他本来在一旁翻阅书简,也不禁微微扶额。
  也罢,也罢。
  来了生便是。也不是养不起。
  听闻霍蘩祁怀孕,雍和宫待不住的太后又送了好些补品过来,但有些东西一眼看过来便知道是太上皇准备的,他拉不下脸,全委托太后送过来。
  太上皇养尊处优几年,身子骨也不如先前硬朗了,时常吹点风,便闹点小病小灾的,但步微行从来没有去看过。
  这一胎是足月了才降生的,生下来,产婆抱着掂了掂,大喜过望,“小皇子很壮实呢。”
  霍蘩祁惊讶地一看,瞠目结舌,哪里是很壮实,分明是胖!
  白白滚滚的一只,从生下来肌肤就便很白皙,生得眉清目秀,完全没有他父皇的冷峻和威严感,肉嘟嘟的,更像是一团糯米,或者棉花。
  都怪这一胎来时他太谨慎,不许她这个不许她那个,加上吃得多,这个孩子……委实也太圆了些。
  这个小皇子,从降生伊始,便是太子。名字也取了,唤循己。
  循己到了两岁还不回开口,不说霍蘩祁,连步微行都觉得有几分不对,天长日久的,霍蘩祁难免便会蹙着眉头,在他耳边说,“你瞧安安,一岁多便知道会讨父皇欢欣了。”
  后来霍蘩祁给循己找了一个会读书的宫女,让她日日在循己耳朵边念些圣贤之言,他听得到很入神,可还是不肯开金口。
  到了快三岁,还是不曾说话。
  于是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了。
  霍蘩祁愁眉不展,安安便拉着她的手劝,“母后不要灰心,再生个弟弟吧。”
  霍蘩祁:“……”
  她不是母猪啊!
  霍蘩祁开始捧着下巴长吁短叹,与儿子大眼对小眼的。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但循己觉得母亲的眼睛很漂亮,他看得很专注。
  这样的状况,直至他两岁十个月时,一开口,震惊众人。
  当时步微行照例在读书,儿子乖巧地爬上了书案,见父亲大人蹙了蹙眉,似有不悦,他看了眼父亲大人手里的书,一本正经地重复:“《洛阳伽蓝记》?”
  跟来送膳的霍蘩祁傻了。
  连步微行也放了书简,摊在了儿子面前。
  霍蘩祁震惊地看着小儿子,声音,还挺好听,完全不磕巴,自然流畅,而且从容不迫。
  最最关键的是,这本书是霍蘩祁找来给步微行消遣的,“伽蓝”连她自己都会读错,不到三岁的小儿怎么会认得!
  步微行笑了,将儿子抱到腿上坐,“再说一遍。”
  循己很听话,又说了一遍,字正腔圆,表述十分清晰。
  仿佛一颗大石头落地,霍蘩祁险些腿软。她的儿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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