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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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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抱抱。”
  阿黄却根本没理她,在屋里转一圈,跳起来往炕尾不知道扯下了什么东西,叼着就往外跑。琬宜呆住,目光扫过那堆衣物,心里咯噔一下。她顾不得穿衣,匆匆下地追出去,“阿黄……”
  那边,阿黄已经到了谢安门前,出来一次,谢安没锁门,它身子一蹭,轻轻便就钻进屋里。琬宜站在外头,被风吹得哆嗦一下,急的快流出泪。
  听见响动,谢安歪歪脖子,眼睛扫过去,瞧见是它,笑一下。可下一瞬,便就凝滞在脸上。
  阿黄嘴里是块绯红布料,细带子垂在地面,上面绣着白色蝴蝶。
  谢安眯着眼,一字一句吐出来,“她给我,送肚兜儿?”


第23章 想上
  琬宜盯着那扇木门; 从心凉到了脚。夜深露重,她单薄衣裳被吹的晃荡荡,几次想鼓起勇气进去,但都最后退缩。
  活这么大,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羞愤欲死。
  阿黄从进去就没再出来过; 隔着窗户能看见炕边那抹背影,肩背宽阔; 腰脊挺拔; 僵成一座山。等了不知道多久,琬宜冻的嘴唇发麻; 谢安终于动了。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晃悠悠过去锁紧了门,转身回来时顺手吹灭了灯。
  眼前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 琬宜哆嗦着抱紧自己; 又站了一会; 颓丧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她没敢早起; 缩被子里等着谢安出门才慢吞吞起床洗漱。还好他并不磨蹭; 三两下出门; 没一会就听不到他声音。
  意兴阑珊喝了点粥,再帮着杨氏收拾好厨房; 琬宜左右看一圈无事做; 便就回屋子去做绣活儿。富贵牡丹刚绣好一片叶子; 阿黄迈着小碎步从外头懒洋洋进来; 餍足样子。
  琬宜看着它,昨晚刻意被忽略的事又闯进脑子,她心一颤,面色沉下来。
  阿黄像是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像往常一样巴巴往跟前凑,卧在炉火旁边。一双绿眼睛晶晶亮,一眨不眨盯她瞧,琬宜伸手拍拍旁边,“过来。”
  阿黄抬一下屁股,没敢动。琬宜吸一口气,自己穿鞋下去,揪它耳朵,“你昨晚做错什么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大猫呜咽一声,站起来扒住她膝盖,神色可怜无助,琬宜差点心软。又想到什么,心一横,拉着它前腿转过来,啪啪对着屁股狠拍两下,“叫你长点记性,别什么东西都敢碰!”
  她力道并不轻,阿黄被打的眼里含水,再叫两声,委屈趴下。琬宜站起来,深呼几口气,心里郁意散了几分,可想起那方还在谢安房里的肚兜,复又变的愁眉苦脸。
  思索一会,她过去收起炕上针线,扯件外衣披上,往外头走。阿黄脑袋一抬,又要跟上去,被琬宜回头狠瞪一眼,“哪也不许去,就在这给我反省。”
  门砰的被关上,阿黄伸舌舔舔肚皮,安静趴下。
  杨氏正在屋里纳鞋底,琬宜小心瞧她动静,趁她不注意,轻手轻脚推门进了谢安屋子。这么偷鸡摸狗的事,琬宜从没做过,何况还是在个男人屋里寻自己的私密东西。
  她左右看一圈,心跳如擂鼓,眼睛不时往窗外瞧一眼,生怕杨氏忽然出现。
  等终于平静下来些,琬宜才有心思好好打量。谢安屋里她来过不少次,却从没有认真看过。
  摆设很少,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唯一装饰是桌上花瓶,里头一把枯枝,枝叶干脆的像是一碰就会碎。
  墙边木柜,打开看,横七竖八几件衣裳,暗色居多。
  琬宜仔细找着,被褥全翻遍了,一无所获。她心一点点沉下来,手心冒汗,呆站在屋里不知多久,院里头鹅扯着嗓子叫一声。
  琬宜一惊,知道杨氏肯定会出来捡蛋,不敢多留,赶紧推门出去。
  接下来一天,她都过的意兴阑珊。绣一朵牡丹,针法出错几次,最后还用错了线的颜色,慌忙中,手指尖扎出好几个针眼儿。
  阿黄一整日都乖巧没出错,琬宜想骂它都找不到机会。心中郁结没处发,吃过了晚饭早早躺下。外头天渐渐暗下来,她盯着头顶梁木,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
  唯一庆幸的是,谢安似乎也不想见她,月上半空都没有回来。
  琬宜闭上眼,安慰地想,最好别回来了……
  可她不知道,心里杂乱、觉得时光难捱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
  临安最大的酒楼名叫福满楼,一共三层,顶楼天字间,靠着走廊栏杆望过去,能把大半个临安俯收眼底。
  下面不远处是花街,珠翠楼就在那儿,现在的点儿,是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看得见的纸醉金迷。
  形形色色人物路过街口,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但都往同一个地方去。谢安趴着栏杆往下瞧,
  眼皮半垂,心不在焉,他齿间含一粒花生,不嚼,只无聊用舌头舔舔,咸滋味儿。
  风吹衣裳鼓起,谢安敞怀,却不觉得冷。
  身后面春东正兴致勃勃和付邱闫划拳喝酒,吵闹叫嚷,桌上都是下酒菜。鸡爪、猪肝、盐炒花生米……大部分都加了辣子,看过去红通通一片。
  付邱闫是小九门的老主顾,春东和他关系不错,又都好酒色,气味相投,总是一起吃饭喝酒。谢安平日里是不会参与他们的,但今天,他实在不想回家,便就一起来了。
  屋里,春东连着输了三次,喝的脸颊通红,付邱闫坐另一头笑的见鼻子不见眼。春东不服,回头扯嗓子喊,“哥!”杀猪般叫了三声,谢安不耐烦走进来,踹他一脚,“屁事?”
  春东傻呵呵笑,手指着付邱闫,“给兄弟报仇!”
  ……论行酒令,没人是谢安对手。他混惯了,十岁出头就敢和人拼酒,第一次吐得胆汁快出来,再过几次,便就千杯不醉。
  在小九门,接触的人少不了有头有脸的,当初谢安势力还不大的时候,便就被老管事指派去陪酒。那群人是真的能喝,敢喝,烧刀子混最烈的汾酒,不用碗,只用坛。
  当时年轻,急于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谢安什么都没怕过,喝到受不了,就跑到外面去吐,回来仍旧能谈笑风生。他话不多,但直击要害,拍马屁也总能拍到点子上,三言两语哄得那群人乐乐呵呵与他称兄道弟……人脉广了,手段厉害,他总算爬到塔顶。
  回想起这十年,谢安自认能做到临危不惧,运筹帷幄,就算栽了跟头,他也能面不改色爬起来。他脾气躁,但世事历练,心性收敛不少,多久没再有什么能让他烦闷如此的事了。
  谢安立在那,烛火在眼前摇曳,火炉冒着腾腾热气,他在心里念那两个字。琬宜。
  春东看他发愣,有点急,瘫在椅子里又开始嚎叫,“哥!”
  谢安缓过神,不去想那些事。他拉着椅背把春东弄走,自己懒散躺另一张上,冲付邱闫扬扬下巴,“来。”
  付邱闫装模作样抱拳,“久闻谢三爷威名,望手下留情。”
  谢安尽力提起几分兴致,他勾一下唇角,缓缓道,“欺负我兄弟……没门儿。”
  酒过三巡,喧闹从远处传来,隐约听不真切。夜色颓唐。
  付邱闫已经醉了几分,神态迷蒙,谢安不急不慢,先试探他几把,暗中记他神态习惯。眼看着谢安喝了三杯,付邱闫略带些得意,“能让谢三爷输酒的,现在还有几个?我这也算是够本儿了!”
  谢安笑,舌头把含了许久的花生粒卷进嘴里,嚼两下,“我动真格的,你可别哭?”
  付邱闫拍着桌子,“这一坛,喝不完咱们不收场!”
  谢安淡淡点头,腰背挺直些许,挑眉,“来。”
  ……一炷香后,坛子空了,付邱闫晕乎乎趴在桌子上,茶盏被推倒,他臂横着,杯盘狼藉。
  春东在旁边敲着筷子叫好,手指着他笑,“怂包蛋,知道你面前谁吗?敢咋呼!”学着谢安样子歪斜着,春东笑声更猖狂,“三爷当年骑马横行临安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念三字经!”
  耳边是他俩不知疲倦的吵嚷,谢安有些累,不是身体,只心上。他腿叉开,右脚腕子撘在左膝,胳膊蒙住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的却是家里那一方小院子。
  几只鸡鹅,一只花猫,他老娘,外加一个脾气很好的姑娘。即便饭桌上只是碗不好味道的豆腐汤,也让人觉得心满意足。不似现在。
  付邱闫缓了一会,又开始和春东语无伦次说动说西,这次是围绕女人。两人都是珠翠楼的常客,只春东专注翠翘一人,付邱闫百花齐放。
  没有付邱闫有经验,春东就靠一边听他对那些女人评头论足。
  “夏莲吧,长得还行,就胸太小,还没老子的大……丽桃的胸是够大,但是腚太垂,快到脚后跟,摸起来一点不爽。还有那对双胞胎……大喜儿腰粗,上面都是肥肉,腻乎乎恶心人,小喜儿腰是细,就是不够滑,跟老太太糙手似的……”
  春东听的哈哈大笑,塞一只鸡爪进嘴里,“还是我们家翠翘好,哪哪都好,等我攒够了钱,就赎她出来娶回家。”
  付邱闫拍他肩膀,“有志气!可人家是头牌儿,等你攒够银子,老子家里的牛都生三窝崽儿了。”
  ……
  换作以往,谢安对他们话题丝毫不敢兴趣,但今天,却不由自主往旁的上去联想。有个人住他心里,玲珑有致,腰肢纤细,他那天碰过一次,软滑腻手,流连忘返……
  昨晚上阿黄叼进来她贴身衣物,谢安奇怪一瞬,而后便就明朗。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不会是琬宜授意,他看见琬宜在他窗边,没出去见她,只因觉得烦闷。
  有什么好像已经脱离他掌控,虚浮飘在空中,让他抓不住。
  年轻力壮的男人,那方面自然有需求,谢安也不是圣人,每天早上起来,有时也会自己纾解一把,没碰过女人,却也懂得个中滋味。
  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对着一块布也有了反应。
  ……春东和付邱闫聊够了,又歪头去鼓捣谢安,眼神游离,“哥,你咋不喝酒?”
  谢安扯一下唇,拿旁边坛子给自己满上一碗,忽的叫他一句,“春东。”
  春东昂头,“怎的?”
  谢安顿一下,问他,“你为什么就非要娶翠翘,好姑娘那么多,她甚至算不得正经人家。”
  春东笑,“因为喜欢呗。”
  “为什么喜欢?”
  “这哪有什么道理。喜欢就喜欢了。”
  谢安喝一口,仰头,喉结动一动,又问他,“什么是喜欢?”
  这次,是付邱闫答的,“这个我知道。”他下巴枕在胳膊上,眯眯眼,两个字掷地有声,“想上!”
  谢安没说话,只顾闷头喝酒。心里有事,到了最后,迷迷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醉还是没醉。
  只是眼睛看不清东西,朦胧中,目之能及都是她的影子。
  三个人醉成一滩烂泥,相互扶着走出去,谢安到底比他们强些,风一吹,意识回笼了三分。春东逞强,豪气拍拍马背,“哥,我送你回家!”
  谢安睨他一眼,没说话,只利落上马,一骑绝尘。
  春东有些颓丧,付邱闫靠过来,倚他肩上,二人勾肩搭背。春东摇摇晃晃走两步,偏头问旁边人,“你说……我哥最近是怎么了?总问我和翠翘的事,翻来覆去的,以前就没见他这么关心我。”
  “我猜……”付邱闫嬉笑两声,靠他耳边,“你家谢三爷这是思春了。”
  ……
  城门将要闭合,谢安伸手抽了一鞭,马飞驰更快,擦缝过去。
  后面的路便就不需着急了,他懒洋洋驾着马,脑子里思绪像团乱麻,涨的太阳穴发疼。颠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能远远见着院子大门。
  一片漆黑,没人等他。谢安兀自发笑,不用细思便就明白这是为何。
  出了昨晚的事,脸皮薄成那样的琬宜,自然不愿见他。
  谢安也不恼,把马拴在门边柱子上,在门口安静站了会。他手放到颈后捏了捏脖子,抬头看眼月光。清明皎洁,照的他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醉意仍在,谢安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站着,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装疯卖傻才更像。
  ……
  屋里,琬宜正缩在被子里,阿黄被她罚,不许上炕,可怜卧在地上。
  朦胧月光洒进来,照在她侧脸上,安静温婉,呼吸绵长。
  她心里有事,睡不实,翻来覆去好久,终于有了朦胧困意。可没多会儿,就被门口猛烈拍门声惊醒。
  杨氏睡前习惯喝安神药,睡的极沉,很大动静也不会醒。琬宜哆嗦一下,紧张起身,隔着黑夜盯着晃动门板,不敢出去。
  过一会儿,那人似是累了,低吼一句,“沈琬宜。”
  琬宜一愣,辨认出是谢安,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忧。想法繁乱,但她不敢耽搁,披件袄子在肩上,匆匆过去给他开门。
  冷风肆虐,吹得她浑身发抖,打开院门,扑面而来浓重酒气。逆光,谢安面容看不清楚,隐约感觉是在闭着眼,琬宜艰涩咽一口唾沫,转身就想回屋。
  刚走半步,后面传来低低声音,“今天要是敢把我撂在这,你就惨了。”


第24章 谢暨
  琬宜力气小; 谢安半边身子歪她肩上,没走几步就喘不上气。她戳戳谢安肩膀,小声商量,“你能不能自己走?”
  没人应,她叹气; 认命扶着他。
  艰辛走到他屋门口,琬宜腾不出手开门; 折腾一番; 还是唤他一句,“谢安?”
  他似是听不见; 眉紧皱着; 不理。琬宜叹气,又叫他几声; 终于等到回应; 冷淡不耐的; “做什么?”
  琬宜深吸一口气; “你开下门; 我自己打不……”
  话没说完; 谢安一脚踹出去; 门砰的一声打开,弹到墙上; 又是巨响。琬宜心跳剧烈; 手指掐他肩膀一下; “你能不能安静点?姨母已经睡了。”
  又是半天没得到回应; 等琬宜终于把他扶到炕上,他才从喉咙里溢出一句,“嗯。”
  她都不想理了。摸着黑点了灯,琬宜小心捧着灯盏到炕边,想借着光看看他情况。果真醉的狠了,脸颊有点发红,嘴唇干了,睫毛偶尔动一下,鼻息呼出的气味浓重醉人。
  琬宜捏捏耳垂,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照顾过醉酒的人,还是这么蛮力非常又不听话的,屋子里空荡荡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琬宜转一圈,把烛台放下,想去自己屋里给他冲杯蜂蜜水。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响动。谢安难耐皱一下眉,忽的坐起来,长臂伸过去捻烛心,生生将火掐灭。屋里瞬间暗下去,琬宜一滞,脚步慌乱冲过来,骂他,“谢安你疯了?”
  “啧,”被这么一烫,谢安好像清醒了不少,半掀了眼皮看她,“不就熄你一根蜡烛,这么小心眼,还骂人。”他顿一下,又说,“大家闺秀可不是你这样的。”
  醉鬼说胡话,琬宜沉下心,不去理。她端着烛台到稍远的地方,再点上,回头看谢安,“不许再灭了,我去给你拿水。你老实点在炕上躺着,不要乱动,要不我就不管你了。”
  她语气略带些凶,话尾威胁,谢安慢吞吞把腿盘起来,哼哼一声,没说话。琬宜当他听懂了,又转身想要出去,没走两步听见后面嘟囔声,“刺得我眼睛疼。”
  琬宜心头一阵火气,扯起他枕上布巾蒙他脸上,“忍着!”
  ……再回来的时候,他向后倒在炕上,已经睡着了。靴子没脱,小腿搭在炕沿,被子扯过胡乱盖住上身。琬宜把茶杯放一边,看着这一片狼藉,心力交瘁。
  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她走过去,推推谢安肩膀,“起来,喝杯水再睡。”
  谢安不乐意,手挥出去,推她肩膀上。力道没轻没重的,琬宜往后踉跄一步,她抿一下唇,很想甩手不管,可看他躺在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太忍心。
  她缓几口气,又往前凑点,碰碰他胳膊,语气轻柔不少,“谢安,起来,至少喝杯水,要不明早上头疼难受。”
  这次,他半天没动作,琬宜蹙眉,再戳戳他腰。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
  谢安猛地坐起来,手攥住她手腕,琬宜僵住,眼睛对上他幽深瞳孔。下一瞬,谢安使力往后,琬宜失去控制,惊叫一声扑他怀里。谢安却松了力道,身子往被子上倒,两手平摊搭在炕上,琬宜跌他胸前,最后一刻用手护住脸颊。
  一时间,屋里静的可怕。
  他衣裳还带着凉气,琬宜缩一下肩膀,被刚才吓得半天缓不过劲。
  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她手撑着谢安身侧想要站起来,又被钳住手腕。火热掌心,牢牢攥紧,琬宜咬唇想挣脱,半点用处没有。
  头顶上方传来声轻笑,“你非礼我?”
  琬宜猛地抬头,刚看到他下巴,后脑就又被压下,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如擂鼓。谢安手不放开,反倒顺着脊背滑下,到了腰那里,狠狠捏一下。
  琬宜像受惊的兔子,使力推他一把,翻身滚下去。她靠着墙坐起身,眼睛盯着谢安,声音里带着颤音,“你真醉还是装醉?”
  谢安没应,再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琬宜等了许久,见他再没别的动静,连滚带爬从他身上翻下来,一路小跑出门。手摸上门栓,那边幽幽传来一句,“你真不管我了?”
  她横过去一眼,咬咬牙,打开门。谢安笑一下,冲她勾勾手指,“你过来,跟你说句话。”
  琬宜不理,一步迈出去,反手甩上门。谢安最后尾音消失在身后,琬宜摸一把脸,浸满了汗。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谢安那种混蛋,哪里需要同情。
  再躺进被子里,琬宜只觉重获新生。阿黄腿搭在炕沿上,她没拒绝,搂着腰抱上来,亲它脑门一口,抱进怀里。她把被子拉到下巴,闭眼恨恨骂一句,“烦人精。”
  阿黄也烦人,却比谢安可爱的多。
  ……折腾一顿,睡着便就快了。
  对谢安的恶劣行径,琬宜觉得羞恼,气愤,恨他借酒装疯……可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这些感觉里,独独没有厌恶。
  谢安的最后一句话,她没听清。其实只有十个字,“原本是装的,后来是真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付邱闫不正经不靠谱,这件事却没骗他。喜欢一个人,想上。
  ……
  第二天早上,谢安破天荒留下来吃饭。饭桌上,杨氏奇怪问他,“昨晚上你在做什么,怎么总听见狠命关门的声音?”
  琬宜抿一下唇,装作不知道。
  谢安敛眉,“喝多了,没注意。”杨氏看他一眼,正想发作,又听谢安补了句,“下次不会。”
  “……”谢安的主动认错让杨氏诧异,她也没再追究,点点头,这事算是过去。
  琬宜垂眸吃饭,咬一口萝卜丝进嘴里,有点失落。她还等着谢安被骂。
  旁边人似是知道她想法,淡淡看她一眼,本来曲着的腿忽的伸直。琬宜躲避不及,被撞到膝盖,桌下地方狭小,她小腿紧挨着他的,能感受到底下的坚硬温热。
  她手指攥紧了筷子,没说话,只小心动着脚下想避开。可谢安像是底下长了眼睛,无论她怎么动都逃不脱,琬宜被逼急了,手撑着桌面,狠狠踹他一脚。
  “嘭”的一声闷响,谢安一顿,随即闷笑出声。琬宜更觉羞愤,眼眸横扫过他,秋瞳剪水,晶亮异常。
  杨氏放下筷子,视线扫过他们,问一句,“做什么呢,那么大动静。”
  谢安腿还没挪开,琬宜嘴上轻巧应了句,底下又死命踩他一脚。
  谢安不动声色受了这疼,面上还给她夹一筷子菜,四目相对之时,琬宜清楚看见他动动嘴皮子,含糊一句,“狼崽子,下脚真狠。”
  白粥里翠绿胡瓜,看着养眼,琬宜却只觉得牙痒痒。
  她想不通,怎么几天之间,谢安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了。明晃晃的讨人嫌。
  ……
  吃了饭,谢安没多待,上马便就走了。屋里少了座瘟神,琬宜心里敞亮不少。
  洗碗擦桌子,弄好一切后,她闲不住,跑去拌糠菜喂鸡。这是杨氏的活儿,从没让她做过,说她做不好,一天两顿,每次满满一小盆儿。
  现在到了饭点儿,杨氏却好像把这事给忘了,院子里鸡急的团团转,琬宜挽起袖子,想要试试。
  来这里小半年,她也越来越适应这样忙碌的农家生活,每天充实有生趣,这是以往未曾体验过的感觉。
  以往在王府里,家人看她年纪小,都宠着她,可还是有许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做什么都有规矩,琬宜庶出,她心里有分寸,更是每日斟酌着不敢逾矩。
  看似每日读书看花、弹琴写字很悠闲,心里却总崩着一根弦,疲累不堪。
  但在这里不一样,没有约束,无论何时何处都是自由自在的。她待了这许久,心性上也放开了不少,当所在天地不局限于那四方院子时,眼界都变得宽广了。而这是书中所学不来的。
  做这个并不难,面糠拌上碎白菜,里头混一点苞谷面,一会就做好。琬宜勾唇,看着太干,又往里兑了点水。她以为杨氏是嫌这活儿脏,不给她做,倒也没寻思别的,捧着盆出去院里。
  鸡崽都长大了,羽翼丰满,吃的好,毛亮的发光。看琬宜手里东西,它们一个个也不去啄草籽了,反倒跟着她满院子走。
  琬宜有点害怕,想着离远点再放下盆,鸡看着倒是着急,从走变成了小跑。
  鹅看着那边热闹,歪脖子瞧一会,也跟着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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