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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门之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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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说这就是她的处置之法?
  ……
  又是一曲停了。
  栖迟再度开口:“赏。”
  秋霜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将红绡放去那女子的箜篌旁了。
  杜心奴垂下双臂:“夫人厚赏,我再无可弹的了。”
  其实是被惊住了。
  这样昂贵的薄绸,在这位夫人眼里却好像根本不值钱,起先是赏一匹,而后是两匹,三匹……
  眼下那两箱都快全成她的了。
  大约她不说停,还会源源不断地受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已心生忌惮了。
  栖迟自案席上坐正,叹一声:“可惜,既然如此,那只能说些别的了。”
  话说完,便见眼前的杜心奴跪端正了,头低着,后颈至肩都拉紧了一般。
  她心中好笑,是吓着人家了不成?
  其实她已很收敛了,是因为对此女只有一面之缘,尚不知对方心性如何,倘若是个爱财的,见她出手太阔绰,误以为大都护府无比富裕,反
  而会愈发的缠上来。
  但听到现在,却又觉得能沉心琢磨出如此精湛乐技的人,必定也是有些心性的。
  她问:“你一年所得乐资几何?”
  杜心奴一时没答。
  是在想该如何回答。
  栖迟没等她答案就又开了口:“不论你所得几何,说个数,我给你十倍,你领钱而去,可自行安排此后生活。”
  她手臂搭上靠垫,坐舒适了,又缓缓道:“或者,你真是对大都护匆匆几面便生了爱慕之心,要誓死追随,也不是不可。我将你买回去,此
  后只要得闲时你在我身旁弹上几曲,便可衣食无忧,不用以色侍人,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色衰爱弛。”
  杜心奴抬头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照她的意思,买自己回去,是为了伺候她的,却是近不得大都护的身了。
  栖迟看着她的脸色,柔柔补一句:“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
  一室无言。
  新露和秋霜原先虽有不忿,此时却又释怀了。
  这就是她们家主的做派,早已习惯了。
  许久的安静后,霍然传出一串笑声。
  是杜心奴。
  她笑了好一阵,连手掌都拍了两下:“夫人是贱妾平生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了。”
  栖迟也笑:“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出手最大方的。”
  杜心奴又笑两声:“自然也是最大方的。”
  叫她随口开价,再加十倍的,当真是顶大方的一个了。
  她收起笑,拜下去:“贱妾愿领十倍乐资而去,此后专心事乐弄音,再不纠缠。”
  栖迟不意外。
  如她所料,这是个聪明女子。
  她经商时见识过太多苦出身的女子,天底下有那么多可怜人,若非走投无路,有几个愿意看别人脸色去以色侍人。
  何况那还是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
  她朝旁边看一眼。
  秋霜和新露便马上领人出去了。
  杜心奴临走前又拜一拜,看了看她的脸才离去。
  栖迟听久了,也累了。
  她捶两下发麻的小腿,从案席上站起来,走出门。
  踏着楼梯下去,转过身,便看见了站着的男人。
  伏廷站在楼梯旁,身姿笔挺,眼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见那个杜心奴被带走了,站在他身前,说:“人我已送走了。”
  “我看见了。”他说。
  她心思微动,问:“我处置的如何?”
  如何?伏廷想起先前所见,薄唇轻抿。
  有风度,有涵养,出手阔绰,不急不躁,几句话就将对方打发了。
  兴许别人还对她生了感激。
  连他也心生佩服。
  但见眼前的女人在等他回应,开口却故意说:“善妒。”
  栖迟眼睫颤一下。
  确实,身为一个正室夫人,不管如何,到底还是把人送走了,的确算不得贤良淑德。
  她瞄着男人,他身前的军服沾了路途的风尘,翻折的领口灰蒙蒙的,贴在结实的胸膛上。
  她手指动一下,轻声说:“便当我善妒好了。”
  伏廷看着她。
  没想到她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下一刻,胸口上多了根手指。
  女人的手指点在他胸口处,她说:“反正你身边除我之外,不可能有旁人,来一个我还会再送一个,来十个我就送十个。”
  伏廷看着那根手指,紧了腮,目光转到她脸上,牢牢盯着。
  敢对夫君这么放话的,他头一个见,竟有些想笑。
  他嘴一动,又想激她:“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夫人?”
  栖迟忽然收回了手。
  是因为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应当是新露和秋霜回来了。
  她眼看着他,猜不透这男人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暗暗咬一下唇,低声回:“不错,就凭我是你夫人。”
  她在他身上如此付出,他日终是要收回本的。
  岂会叫别人摘了硕果。
  这男人,还有这男人背后的一切,除她之外,谁也别想染指。
  新露和秋霜到了门口。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伏廷手按一下胸口,仿佛她点的那一下还在。
  回想她方才的眼神,有些后悔故意激她了,倒叫她生出几分认真来。
  随即又想笑,是没想到,她还会有横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罗小义:三哥,为了你的幸福,我今天又揭了你的短,请你别打我。
  伏廷:……


第十八章 
  住在这座临近马场的顶阁里,就连半夜也常能听见马嘶声。
  栖迟睡得并不好,但还是一早就起了身。
  只因今日伏廷要去马场,她这个大都护夫人也要随行。
  她坐在镜前,想着稍后需见外人,对正在给她梳妆的新露说:“妆上重些。”
  新露应是,给她绾了庄重的宫髻,又忙着给她描眉,忽而想起缺个帮手,朝房门口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没见着秋霜?”
  正说着,秋霜就进了门。
  新露想叫她来搭手给家主选珠钗,她却像是没瞧见示意,走到栖迟跟前说:“家主,方才罗将军将我叫去了。”
  栖迟看向她。
  秋霜不等她发问便说了下去。
  罗小义叫她去,是为了问打发那箜篌女时花了多少。
  栖迟先是在想他问这个做什么,随即就想到,他怎会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她问:“你告诉他了?”
  秋霜回:“未得家主吩咐,只说了个大概。”
  “那他如何说?”
  “他说记下了。”
  记下了。是要还给她不成?
  栖迟顿时就明白了。
  罗小义怎会想着来担她的花销,必定是伏廷叫他问的。
  他竟然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那便一定是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了。
  他明明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竟还说她善妒?
  真觉得她善妒,又何必还来过问她花了多少?
  这男人,果然是故意的。
  栖迟有些气闷自己又遭他耍弄,随即却又笑了。
  心说:可真是个嘴硬的男人。
  到底不是真说她善妒,她心情好了许多,转头说:“我自己选个装点吧。”
  新露立即将沉甸甸的首饰盒子捧到她跟前来。
  ……
  妆成,从顶阁里出去,仆从禀报说大都护已与罗将军先行一步去马场里了。
  李砚还乖乖等在车前。
  他有些期待,呵着气暖手,一面道:“姑姑,这还是我头一回见识马场。”
  栖迟将揣着的手炉塞给他,给他拉一下身上的大氅,说:“跟着你姑父,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
  她想带他来这一趟是对的。
  至少他与伏廷亲近多了,这是好事。
  ※
  今日无风无雪,还有日头在,虽然依旧冷,却是个看马的好天气。
  马场中一座高台,是连着他们落脚的别院所建,矗立在马场边沿,上面分隔了一间又一间的独室,是供人休憩之所,也是个观望马场的好地
  方。
  栖迟登上高台,走进去一间,站去窗边朝外望,能看见围栏里挤在一起的马匹,蔚为壮观。
  近处,李砚已跟着新露走动去了。
  远远的,有不少车马正在驶来。
  她细细看了看,猜测那些应当就是从其他州府过来的达官显贵们了。
  身后门帘忽的一响,她回头,看见了那个嘴硬的男人。
  伏廷一身蟒黑胡服,腰上惯常佩刀,低头进来,抬起眼,在她身上停顿住。
  栖迟自知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头上鬓发庄重,点过盛妆的一张脸,迎着他视线,轻声问:“如何,好看么?”
  伏廷眼动两下。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貌美的女人。
  栖迟根本也不等他开口,接着便说:“算了,我不过是个善妒的,如何能好看的起来。”
  他眼稍沉,目光追着她,看她神色自若,便知她是故意的。
  心说:这是又回敬过来了。
  他也不多言,坐去一旁榻上,手在旁边拍一下,说:“过来坐着。”
  栖迟挑眉,她知道这男人那点气还没过去,这几天一直与她别扭着。
  昨日还刻意说她善妒,此刻竟然会叫她过去他身边坐着。
  她心中意外,一时便没动。
  伏廷眼看着她,手又在身侧拍一下,声低沉沉的:“如何,不愿意?”
  忽在此时,外面有仆从来报:皋兰都督携家眷前来见礼了。
  栖迟一怔,这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
  原来是为了接受拜礼。
  她蹙一下眉,又好气又好笑,缓缓走过去坐下。
  故意没看男人的脸,只瞄到他挨着她的腿,绷得紧紧实实的。
  暗暗说:这个石头,迟早别落我手里。
  一行三人进来行礼。
  为首的着圆领官袍,身后跟着牵着孩子的丰腴妇人。
  栖迟看了一眼,发现这位都督竟也很年轻,只因下巴蓄了一撮短须,才添了些老成。
  她看一眼身侧的男人,心里默默想:他手下全是如罗小义和这位都督这般正当年富力强的人,无疑也是一笔有力的资本了。
  伏廷与皋兰都督说着马场的事,又问了一下今年都来了哪些达官显贵。
  她没仔细听,目光转到那位都督身旁的孩子身上。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依偎在父母身旁。
  她不禁想起了外面的李砚,当初他也曾是这般冰雪可爱的过来的。
  只可惜却无父母依偎了。
  忽而腰后一沉。
  栖迟从思绪里回神,察觉自己腰后多了只手,往旁看一眼。
  是伏廷。
  他一手托在她腰后,脸偏过来一些,盯着她。
  她看向前方,原来是皋兰都督在拜见她,她走了神,竟没察觉。
  皋兰都督说:“夫人今年来得巧,刚好逢上最热闹的时候了。”
  栖迟方才并未仔细听他们说话,问:“如何热闹?”
  都督答:“往年也常有贵客来马场赏玩,但今年来的是最多的,皋兰州已半月车马不息了。”
  栖迟心说原来是说那些权贵。
  她知道二都之中有许多王公贵族偏爱玩马,曾有人重金买马,一买数匹,早已见怪不怪。
  她无甚兴趣,只点了个头,算是应答。
  皋兰都督携妻儿又拜一下,告退出去。
  她再看身旁,男人的手到此时才收回去。
  他眼看着她,问:“发什么呆?”
  栖迟不想叫他知道,寻了个话题:“在想以往我不在,你都是如何见他们的?”
  “只见下官,不见家眷。”他说。
  她心想说得这么干脆,可见过往眼里就只有公事了。
  忽而就动了个心思,她又问:“那你为何不干脆将我接来?”
  话音慢慢的,拖长了,她眼神也飘过去,盯着男人眉目英挺的脸:“是不是我不来,你便永不会去接我?”
  她也不知为何会问起这个,或许是早就疑惑了。
  伏廷被问得沉默了一瞬,才说:“不是。”
  他一个男人,娶了妻岂会一直干晾着,无非是看北地境况不好,想过了这道坎再去接她罢了。
  反而是她忽然自己过来了,叫他始料未及。
  更始料未及的,是她来了后做的事。
  想到这里,便又想到因那一笔补军饷的钱。
  倘若事情传扬出去,那他一个大都护,连刚才坐在这里接受下官拜礼的颜面都没有。
  他抿着唇,站起身来,去窗边看马。
  栖迟一直看着他,是有些诧异。
  想起初入府时,他没将她当回事的样子,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了,却没想到他直接说了会去接她。
  忽而听到外面一连串的脚步声,似乎有不少人上来了。
  众人谈笑风生地散入到各个独室里去。
  皋兰都督与他们谈笑的声音传过来。
  忽然间传出一阵惊呼声。
  她正奇怪是出了什么事,门帘一动,罗小义走了进来。
  他急急忙忙,竟顾不上栖迟在场,开口就道:“三哥,来了一批上好的马!”
  伏廷转身。
  罗小义抬手抹一下额头,上面竟有浮汗,是急跑过来导致的。
  他一脸的笑:“方才一群西域马商赶过来的,与我们马场里养的不相上下,是可做战马的良驹。”
  伏廷闻言脚一动,刚要出去,皋兰都督揭帘而入。
  “禀大都护,外面来了一批好马,但被截住了。”
  他皱眉:“什么叫被截住了?”
  罗小义也变了脸,他方才见还好好的,那群马商就待在马场门口,怎么忽然就有变数了。
  都督答:“是那些前来赏玩的权贵,眼见我们马场里的好马得不到,便想买这群马商手里的,刚说好了,要在此地竞买。”
  栖迟透过帘缝朝外看,什么也没看见,猜测方才那一阵惊呼声便是因为看到了那群新到的好马。
  她悄悄看一眼站着的男人。
  他早已冷了脸,双唇抿得死紧。
  罗小义见他三哥这般神情,便知不妙,一手摸腰,都有去截的心了。
  忍耐着又说一句:“三哥,那批马不能放,我们刚扩了军,急需培养骑兵,马场的马又不够,眼下这批若是补上是再好不过的了。”
  伏廷说:“废话。”
  他会不知道?
  偏偏这批马早不来晚不来,赶在这群人在的时候来。
  皋兰州数年难度难关,多亏皋兰都督开放马场,引那些权贵过来赏玩,赚取了不少厚利,为北地减轻了不少负担。
  没想到如今却又成了坏事。
  一群散卖的马商,又与马场没有约定,他总不能强迫别人不许买马。
  他看了一眼榻上的栖迟,不想叫她听见太多,朝左右看一眼,说:“出来。”
  罗小义和皋兰都督都跟了出去。
  栖迟看着他们出的门,暗暗揣度。
  看眼下境况,是都想要这批马了。
  她站在商人的角度,倒是觉得这群胡人马商很精明。
  竞买,便是人人都有机会,价高者得,既不得罪诸位权贵,又能赚取高价。
  何况他们也真是占尽了运气。
  不是所有买卖都能逢上这样供不应求的境况的。
  她在榻上坐了许久,想着那男人的神情。
  不由地叹息:那样一个男人,偏偏遇上这样的困境。
  不知多久,门帘又掀开,伏廷回来了。
  他走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回头说:“走吧。”
  似是无事发生。
  还没动脚,罗小义追进来,直奔他身前,低低说了句话。
  栖迟已听到了。
  他说的是:三哥,真不要了吗?
  伏廷低叱:“滚。”
  罗小义脸一僵,转头朝栖迟身上看一眼,嘴动两下,似是想说话,又看看他三哥,摸摸鼻子,默默出去了。
  伏廷看一眼栖迟,抿住唇。
  猜到她已知晓。
  他方才去看了马,也命皋兰都督去周旋过,竞价是高利,马商不愿放弃。
  虽看在都护府的权势上愿意让步,按照规矩,也要一次结清。
  这笔数目,叫他想到了那笔军饷。
  他不禁扯一下嘴角,自嘲:真是所有难关都被她看了个够了。
  栖迟起身,拦住了他的路,伸手朝窗外指了一下。
  伏廷顺着她指的看出去。
  看见了一群皮毛光亮的好马,远远的挤在草场一角。
  耳侧,忽而传来女人轻轻的声音。
  栖迟垫脚,在他耳侧轻轻问:“你想要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一下买马的原因。
  本来就是这么写的,觉得太巧合了,就改了,然后发现跟后文又对不上了,又改回来。
  所以我这一天忙到深夜都在干嘛,哭了~0。0


第十九章 
  会这么问,栖迟也是带了很重的私心。
  想要他好,想要他的六军强悍无可匹敌,他越强,她和李砚的倚靠便会更加稳固。
  所以明知这男人会有何等反应,她还是问了。
  你想要是吗?
  果然,伏廷立即转头,死死看住她。
  他声音低沉,压在喉咙里:“你想都别想。”
  栖迟眼神微微一动,拢着手站在他眼前:“我身无长处,唯黄白之物多些罢了,也只能这样帮你了。”
  这样的谦辞,简直要叫伏廷笑了。
  她岂会身无长处,一身都是长处。
  聪慧、狡黠,便是她口中最不是一处的钱多,也是他最大的短处了。
  他吸口气,盯着她:“你当这是打发一个箜篌女?先前的事还未过去,你休想再动心思。”
  栖迟捏着手心,心说这男人怎就如此固执。
  口中问:“为何?你分明最需要这批马。”
  伏廷眼睛望向窗外,又看到那批马,心沉到了底。
  确实,一批好马,与其沦为权贵们饲养的玩物,不如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但境况如此,莫可奈何。
  “你信不信命?”他忽然问。
  栖迟蹙眉,她若信命就不会来这里了。
  没想到这男人看着有骨气,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不禁有了几分恼意,凉凉道:“不信。”
  伏廷霍然说:“我也不信。”
  她一怔。
  又听他说:“所以眼下得不到又如何,他日终能得到。”
  她一时无言,心说原来如此,方才所想竟是轻贱他了。
  外面传来众人纷乱话语声,竞买已要开始了。
  一个仆从托着漆盘无声无息掀帘进来,放下后又退出去。
  盘中,盛着一摞筹牌。
  这是用以计价的,方便诸位贵人投掷竞买。
  栖迟知道一定是送错了,因为伏廷并不打算参与。
  他已看见,迈步要走。
  栖迟伸手拉住他衣袖:“若一直这样,你便一直不要马了么?”
  伏廷脸僵着,想着之前不得不叫一个都督去与马商调和,这已是他做大都护以来最为窘迫的境地。
  瀚海首府,统领八府十四州,他也本可锦衣玉带,富享一方,区区一批马,一口买入,掀个眼的事。
  偏偏遭逢天灾,连逢战事。
  这北地各部百姓都是他两手拢护的,他总不能去强吸他们的血肉来富自己。
  他看着女人拉着他的手,牙关咬紧,心想:一直?他不信会一直这样下去。
  蓦地冷笑一声:“老子不信迈不过这道坎。”
  栖迟错愕,却见眼前男人身姿笔挺,瘦脸刚正,一双眼中眸光定定,说不出的刚毅。
  她被他一身傲气慑住,手指不禁松了。
  伏廷感到袖口一松,嘴角抿住。
  是察觉到自己说的太粗莽了。
  知道她出身贵重,他自己一身军营悍气,在她面前多有收敛,从没说过这样的匪气之言。
  刚才却没管牢嘴。
  他看一眼她的脸,她垂着眼看着地,他怕是吓到她了,不禁缓下声来:“你别参与就行。”
  栖迟抬眼看他:“我说过的,只要你一日还有需要,我便会还愿意花。”
  “我不需要。”他斩钉截铁,看见她眼神,又补一句:“你的钱只花在你自己身上。”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高官之位,重权在握,这几年都下来了,没道理如今军需样样都要靠女人。
  他不想活得那么废物。
  “好吧。”栖迟忽然说。
  伏廷眼一凝,没想到她会松口。
  她点头,又说一遍:“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不是真想错过这批马,也知道他口是心非。
  但方才已逼出他那样的话来,再坚持便是折了他的傲骨了。
  伏廷无言,她说服软就服软,反而叫他不习惯了。
  “三哥。”外面罗小义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看着栖迟,声音不觉轻了许多:“你在此等我。”
  栖迟点头,乖乖走去榻上坐下了。
  伏廷又看她一眼才离去。
  他走了,她的眼睛便又看向那漆盘中的一摞筹牌。
  一指来长的筹牌,各室不同色,送入这里的是紫竹雕成的,一根便代表一翻。
  她手指捻了一根,把玩着,琢磨自己退步让出这批马是不是做对了。
  外面忽而一声报价。
  报出的是底价,接着啪的一声轻响,筹牌抛落。
  又是一道朗声报数。
  他们已开始了。
  栖迟又为那个男人感到可惜。
  那样一个铮铮铁骨的男人,若是没有这样的境遇,该是何等的作为。
  转而又想:她没有看错人。
  突来一声低唤:“嫂嫂。”
  栖迟看向门口。
  罗小义并未进来,只隔着门帘低声问:“嫂嫂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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