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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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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续倒下。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似要从喉咙里颠出来。狂奔让我的咽部和胸腔格外疼痛。
  我惊慌地环视周围,到处是血腥杀戮留下的痕迹。哪里才是藏身之所?
  “花姑娘的大大的!”一个日本兵发现了我。
  妈呀!我扭头就跑,还没跑出十步远,已经被从两侧包抄来的鬼子死死地摁倒在地上。
  我奋力挣扎,冲着对方就是拳打脚踢,蓦地感觉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接着猛地向后飞了出去。
  身体重重地摔在一堵泥石砌成的墙上,撞上墙又弹回来,坠在地上。
  眼前一片金星四射,后脊梁骨快撞裂了,吃痛得紧。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腰里酸软刺痛——骨盆似乎错位了。
  我只能贴墙坐着,大气都不敢喘,连正常的呼吸也牵动着痛神经。
  几道阴影挡住了阳光,三个日本兵围住我,头碰头挤在一起叽哩哇啦地商议着什么。
  一个罗圈腿、肥短身材的日本鬼子扯下帽子塞进同伴手里,冲我左一个“哟希”又一个“哟希”、满脸浪笑地逼上来。另外两个鬼子后退开,同时嘎嘎地浪笑起来。
  完了!我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看来今天我命休矣!生命如此仓促,如此悲惨!如此心不甘、情不愿……
  看着那个罗圈腿挨近了,我心一横:豁出去了!忍住腰痛朝着那个矮冬瓜奋力摆去一个兔子蹬鹰的动作——踹了个准——他真格儿跟冬瓜似地向后滚去。
  “哈哈哈!八嘎!”另外两个鬼子嘲讽地大笑起来。
  矮冬瓜大吼一声,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朝我扑过来。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头顶上方的墙“噗”地爆开了,溅了我一脸泥屑,还差点迷了眼。
  我本能地缩起脖子,闭上眼,待再度睁开时,那三个日本兵正“嗨一嗨一”地弓着腰跑到一边去。
  眼前站了一个身材颇高的年轻日本鬼子,看上去是个军官,肤色白皙,长得挺斯文,不像那几个日本兵凶神恶煞的,甚至他朝我温和地一笑时,可以用“好看”来形容。
  “不要怕!女孩!”他操着一口虽然蹩脚但还算让人听得懂的中文。“你的什么人的干活?”他蹲下来问道,两眼骨碌碌上下打量着我。看来我的发式衣着引起他的怀疑——与当地人大不相同。
  我根本没指望活着走出这里,冲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道:“日本猪!”
  “嗯——”鬼子军官并没生气,或者只是暂时忍住气,拿白手套抹了一下脸,“老实说的,皇军不杀的优待,不老实说的……”他拿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动作,同时面色一沉。“你的,大大的漂亮,可惜!”
  “死鬼子!”我随口骂道,再次啐了他一口唾沫,我本来打算抽他一大嘴巴,无奈动弹不得,就算吐口水这么简单的动作也疼得我五官挪位。
  鬼子军官先是一愣似乎没听出我在骂他,接着看出我受了伤,嘿嘿一笑,一把抱起我来,朝一家敞着大门的院子走去,并拿脚把院门踢上。
  他要干什么?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走进正中一间大屋,鬼子军官把我扔在床上,然后拔出还滴着鲜血的军刀朝向我,眼睛狠狠地盯着我,观察我的反应。
  他将刀尖指向我的下巴,顺着胸口缓缓向下做了个切腹的动作,直拉到我牛仔裤的拉链处,停下,露出凶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瞪着他,一动不动,却分明感觉到随着他刀口下滑的动作,所经之处痉挛不已。
  他要劈开我吗?好可怕,我不仅感到肚子抽筋,腿也在抽筋……这种在煎熬中等待死亡的感觉太糟糕,远比一枪蹦了我痛苦十倍。
  “怕的不怕?”鬼子军官紧绷的面孔突然一松,温和地笑起来,像开个玩笑似的,语气也缓和起来,“女孩,你的大大的漂亮!我的未婚妻有点像你,不要让我把刚才的那几个兵叫进来。你的,受罪的大大的。快说,你的什么人的干活?”
  我抽了一口凉气,用颤抖的声音告诉他:“中国人的干活!”
  常言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现在正是我表现中国人的气节的时候。
  “哈哈哈!”鬼子军官自负地大笑起来,居高临下,用藐视的目光看着我,“愚蠢的支那人,中国的很快的从地图上消失,统统的没有!”他那自大狂妄的口吻羞辱着我每一根敏感的民族神经。
  “你们小日本的,很快死啦死啦的!广岛和长崎会被原子弹炸平,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坟墓。这就是你们侵略别国的恶果。” 我带着恶毒的眼神回敬他一句,心里突然后悔跟这鬼子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才是民国哪一年?离日本战败还很遥远啊。又想:算了,反正就快死了,说什么都不为过。
  笑声嘎然而止,鬼子军官再次仔细地上下打量我,露出迷茫的眼神,摇摇头,似乎无法找到令他想得通的答案是件很头疼的事。突然他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拿刀尖挑开我的衣服,眼睛再度露出凶光,“你的良民的不是!”
  我以为他将要对我干最可怕的事情,吓得直喘粗气。但他的目光又停留在我的衣领上,神色大变。“你的衣服的哪里的有?”话说着,刀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刀背上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我知道他看到池春树罩衫上的日文商标——露出那种表情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死鬼子,我不会告诉你的。
  尽管心在扑通巨跳,被死亡的巨大恐惧牵引着,我还是挺住了,一股即将奔赴死亡的解脱感倔强地屹立于胸。
  好样儿的,柳拾伊,我不断给自己打气,你是个有骨气的中国人,你不会畏惧日本鬼子的。

  获救

  屋外几声枪响打断了鬼子军官的审讯。
  当他朝枪响的方向大喊几句日语却没人应答时,神色立即慌张起来。
  他快速摸向腰际,拔出腰间的短枪对准门的方向。
  我没听出院子内进来人,却听出屋顶有人。
  瞬间,一个白晃晃的身影从屋顶的天窗坠入。只见寒光一闪,鬼子手里的枪没了,同时没了的还有他的手——血柱陡然喷出。枪连着断手一并落下。
  鬼子军官惨叫着,捂住断臂连连后退。惊骇万分的我也惊叫起来。
  白影稳住身形,虽然没正面对我,但他那异常高大且英武挺拔的身姿令人印象深刻。这位功夫卓绝的大侠难道就是传说里的抗日游击队员?此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凛然正气。我想他敢于跟鬼子斗,一定是抗日游击队的。想到此,心中不由大喜。
  白衣人这才顾及到我,转脸问道:“姑娘,没事吧?”然而触及我的目光忽地就变了;风……” 他呓语着什么;黑瞳内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震惊?疑惑?喜悦?直觉告诉我他认识我,但我看不清他的相貌——脸上满是被尘土和硝烟熏黑的斑驳印迹。我转念又想:这个时空,怎么可能有人认识我?一定认错人了。
  外面的枪声密集起来。鬼子军官趁白衣人一愣神的空当想逃往屋外,白衣人敏捷地纵身一跃从鬼子军官头顶飞过,拦住他的去路,口中喝道:“滚回老家去吧!爷爷替你省路费!”手起刀落向鬼子劈去——一声惨叫,同时听到类似菜场里卖肉的拿锋利的屠刀游刃在肉质物体内的声音。一股黑血如喷泉一般射向屋顶,同时一个圆乎乎的东西飞到我眼前,落定,一双惊恐的圆目直对着我眨着眼——竟然是那个鬼子军官的头颅!
  “啊!”我惨叫一声——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啊。眼前一黑,我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放在马背上。马沿着湖边走,正在下坡。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本想抬起头看清楚那人是谁,但稍一用力,腰间便似断了一般疼痛难忍,只得又放松身体,瘫在马背上。
  那人丢了马缰,蹲在湖边掬水洗脸。马儿也低下头,伸向湖面饮水,我的身体随着坡度向马头方向坠,出于本能,我一把揪住马儿长长的鬃发。
  吃痛的马儿抖动了一下身体,马蹄焦躁地踢踏地面,不时颠到我的痛处,我呻吟起来,更紧地搂住马脖子。
  一双大手托住我的双肩欲将我放下马。
  “别动我,疼!”我大叫道,手臂仍然抱着马脖子,却又感觉被他双手触及的双肩如过电般倏地扎了一下。
  “手松开!”那人喝道,声音冷而低沉,但是很好听——有种金属质感。“伤着哪儿了?”他又问道。
  “腰!”我倒吸一口气后告诉他,心想该把手松开的是他才对——疼死我了——我这腰出大问题了。
  “坚持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他抱住我,见我还绷着,便又说道:“凤娇,放松点儿好不好?”
  什么凤娇?我纳闷,想抬头看看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叫我?但牵动了的痛处让我放弃这个念头,只能耷拉在他后肩上——他的手已然在我腰里胡乱摸了一通,还不停地问:“这里?这里?”
  若在平时,一个陌生男人在一个女孩家腰里摸来摸去早该动手还击了,可此时我只能忍了。 “疼!”被他摸到了痛处,我又倒抽一口凉气,“就这里啦!”
  他用极快的速度放我在草坡上,胸腹朝地,拿一只掌掌根处压住痛点边缘,另一只手掌按在我臀上,嘱咐道:“忍住了!”说着话的同时双掌合力一抓一挤。“咔嚓”一声,没等我叫出声,他已经搞定,轻松地说道:“没事了!”
  我试着扭动一下腰,果然没有刚才那么疼。看来这人对跌打损伤挺在行。
  为了表示感谢,我翻转过身来面对他。
  “啊!”我轻叫一声,嘴巴张开便合不拢了——竟然是个帅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眼前这个男人有着雕刻般的冷俊脸庞,剑眉入鬓,目似朗星,鼻梁那个挺、唇形那个酷——没法形容,只让人感觉阴柔之中带着七分阳刚气,阳刚气里更显三分阴柔——着实罕见!
  此刻,阳光明媚,那张气质卓绝的小麦肤色的脸庞带着湿润的水气,与我的脸近在咫尺,清晰无比。能拥有这样容颜的男人好像只在动漫世界里出现过,现实世界里有存在的可能吗?况且,我自己就是在惊叹的目光中长大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惊叹别人?能令我惊叹的男人在这之前还没出生呢。
  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不由又多看了他两眼,突然意识到这么盯着一个人看是很不礼貌的,急忙垂下睑。可是,我的脸好像红了——好囧啊。
  这个人对我的印象一定很差。一个女孩子张着嘴愣愣地打量一个男人,跟花痴似的,真丢脸。可我心里又在犯嘀咕:我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啊?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眼神如此深遂?眉宇之间还似流荡着不安和困惑,还有什么? 温柔?不,根本不沾边。我揣度着他刚才那种眼神,好像是……天啊,我吃了一惊,竟然是隐藏着憎恶情绪的眼神,然而只是一闪而过,再也寻不着,一时让我疑惑会不会是自己看花了眼,因为他此刻神色异常平静。
  他到底是谁?怎么一个人可以拥有这么多复杂的眼神,让人无法正确解读那眼神里的内容究竟该归属哪种情绪?
  卷入这个时空本来已经让我神经大受刺激,大脑尚处于重度混乱状态,突然又出现这么一个值得怀疑的绝色美男,简直不想让人有清醒的时刻。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种瞠目结舌的表情到底维持了多久,但是很明显,它毫无保留地泄露了我的内心活动。
  当我再次看向他说了声谢谢时,他淡淡地一笑,嘴角带着一丝讥诮。
  拜托,别露出这种笑容嘛,我这人本不善于交际,尤其是男性同胞——当着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表情是不是很伤人家自尊呢,而且也不友好吧。
  “真没料到我们竟会在这种场合见面。久违了,凤娇妹妹。”他嘴角更加上浮,戏谑的意味更甚。那丝笑容不知怎地没来由地触动我心底一丝隐隐的痛意,似乎有些伤感涌上心头。
  凤娇妹妹?我心里直冒问号,他为什么他还把我当成那个人?什么眼神?
  “你好像已经从人间蒸发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说着话,眉心蹙起,“上个月义父六十大寿你都没赶回来,这会儿倒回来了。路上遇事耽搁了?”
  我愣楞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很不满意我的迟钝,眉头蹙得更紧了,目光下移,仅打量一眼我紧包着牛仔裤的双腿,便似被灼伤了般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我头顶上。“怎么这幅打扮?头发盘得像道观里的术士,衣服也不伦不类。”他的口吻像一个教训不良少女的警察。
  怎么说话呢?对我一个陌生人说这番不着边际的话,好像太随便了一点。莫非我真的很像某个他认识的熟人?尽管他看上去不像坏人,但这种乱世,我不得不提防。谁让我被惊叹的目光扫视惯了呢?养成了自以为是的骄傲心理是免不了的。任何异样的眼神都会提醒我保持警惕。
  “刚才……是你从鬼子手里救了我?”我答非所问,小心翼翼地盯着他,脑中将他跟那个满面尘污的白影大侠比照着,应该是了,声音也出自同一个人。然而他不置可否,一双精气四溢的眼睛盯住我不放,仿佛要看穿我的来历。
  我试探着问道:“你是……抗日游击队的吗?”
  他缄默着,突然凑近我的脸仔细看,探究的眼神里疑惑重重,我的鼻子险些碰到他的鼻子。
  这个男人真的很帅很帅——潜意识中总以为这种年代多半出土些土不拉叽、气质不佳的衰男——或奴性很重、或夫权很重的封建男人,但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臆断,只是……为何他那稍稍露出欣喜之色的眼神稍纵即逝?转而划作深不可测的寒光,而且射出无数冰锥,看得我心里发毛,好像我是一个扮作人形的妖孽正接受降妖老道的法眼甄别——神情变化如此之快着实令人忐忑不安。
  “哧!”他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凤娇,你什么时候学会演戏了?”说罢,身子后撤,双臂抱胸前,像是已经看穿了我一般露出嘲弄的神情。但我感觉他那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后掩藏着一些令我不安的东西——是什么?我琢磨不透。可我唯一敢肯定的是他认错了人,心中顿时释然。
  “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凤娇,我叫柳拾伊。”我淡定地告诉他,不想他误会下去。
  他鼻孔发出“嗤”的一声,讥讽之意再明显不过——真没素质。
  “什么……六十一?亏你能编出这么个名字骗我,演技太差了吧?干嘛不编个二八一十六?”他的话令我一怔,没来由被人奚落一番,脸上顿时挂不住。
  这里怎么可能有个跟我相貌相同到如此地步的人呢?我自诩样貌挺有“个性”,可能世界之大,偶然找着有几分相似的人有可能,可怎么能那么肯定呢?他不会故意想跟我套近乎吧?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
  “打小你就不会说谎话。看,脸色变了!”他说着话,突然警惕地朝一个方向望去,似在聆听什么。
  不知哪里冒出来这么个神秘男人,还长着这么令人炫目的帅呆了的模样,如此招摇的酷酷身材。哎,虽然神色有些让人害怕,可不管怎样,人家救了我一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就算吃点亏也不能冒犯他。
  我突然记挂起一件事来。“这位大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年轻人?跟你一样高个头,年纪也差不多,体型单薄些,肤色白皙,穿着跟我差不多颜色和式样的牛仔裤。”感觉他能帮上忙,便这么问了。
  “嘘!”他根本没听进去我的问话,示意我噤声,然后压低身体,将耳贴近地面仔细辨听。
  我也凝神静听,落日方向的一片小树林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马蹄声以及辎重车的碾压路面的声音。
  “好像冲这个方向来了。”我说道,看到他扬起头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快走!鬼子大部队到了。”他拉起我,扶我上马,自己随即一跃上马,拉住缰绳掉转马头便急驰向山坡方向。
  鬼子?我的心“咯噔”下沉,我们还要面对多少这帮祸害人间的恶煞?

  回家

  放马纵进路旁一处隐蔽草丛里,白衣男子拍拍马背,口里轻声吆喝了几声,那匹马竟好像听得懂人话,乖乖地曲下前腿,侧身一翻,卧在草丛里。
  鬼子约有一万多人声势浩荡地从泥路上开过,扬起漫天的尘土。直至他们完全通过,我身边的神秘男子才拉着我站起身。
  “看来鬼子要西进了,这么偏的地方竟然派出一个纵队的先头兵力。”他不无忧虑地说道。
  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但感觉他一定不是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哪有这么敏锐的判断力。而且,他身手不凡,恐怕是行伍出身。
  可是,他究竟是抗日游击队员,还是有任务的地下党?或是身怀绝技的新四军侦查员?他不肯暴露身份自然有他的道理吧?
  “凤娇,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啊,看来战火迟早要累及兴福镇。今天若不是我碰巧路过,你早就……”他的话依旧冷冰冰,不带一点温度,我甚至感觉他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顿时想起应该好好谢过这位救命恩人,于是连忙跪下叩拜:“多谢这位大哥出手相救,不甚感激。”
  “这位大哥?”他吃了一惊,但很快收敛了那神色。“既然回来了,一起走吧,我因公务经过镇里,正好顺路把你送回家。这么多年,义父盼着你回家去快想疯了。”他说这番话时神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义父? 他第二次提到这个称呼,不由引起我的兴趣,再加上一番推理,我心里立即打起了小九九:这个男人和某个长得颇像我的女人——凤娇——认识,而这个凤娇呢,离家多年,相貌多半有所改变,而听口气,他似乎也是离家多年,认错人很正常。既然是离家多年的,很多事当然可以不用太清楚,也不怕露馅。另外,听他的口气跟那个女子家有些渊源,不然不会称她的家长叫“义父”。看他的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成熟、稳重,不像是那种心理幼稚的愣头青,在这个年代,应该是早已成了亲的。如果我冒认下“凤娇”这个身份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只要我不说不,这人自然会领我回“家”,我就有落脚之地了,总好过像个孤魂野鬼似地在外头游荡。等安定下来,再打听池春树的下落不迟。就算身份被那家人揭穿了,也不算太糟——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嗯”了一声,乖乖跟着他走。
  一路上想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场面:一大堆生面孔里,需叫出一个个“家人”正确的称谓: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若是遇到老态龙钟的还好应付,无非叫爷爷奶奶,错不到哪里去。但遇上不大不小的比较难办。人丁兴旺的人家,几代同堂,叔叔婶婶,伯伯,伯母一—也许看似年少的小娃娃却是你的长辈。算了,只能随机应变啦。凭着这张脸,能蒙则蒙,能混则混,谁让我孤身一人闯入了一个举目无亲的时空里呢?刚才的经(书)历(网)让我胆颤心惊,想想都后怕不已。
  一路上这个神秘男子只喂马儿吃过一次草,快马加鞭地赶往我“家”。
  四个小时后,一个古老的小镇出现在视线内。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他终于开了腔:“凤娇,待会儿你等候在边门,我先去跟义父禀明,让他老人家有个思想准备。回头再领你进屋。”他交代了一番。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回自己家还用得着预先通报吗,光明正大地直接进去就是,还要他义父老人家有个思想准备,难道见到我会受刺激吗?能受什么刺激?难道这个容貌酷似我的女孩做了什么错事吗?见不得人?
  兴福镇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很多铺子已经收了摊、上了门板、早早地打烊了。
  白衣男子跳下马,牵着马儿走进镇里。我依旧坐在马背上——从未骑过马的我一路颠簸过来根本走不了路了。
  路上遇到一些人见到我们一男一女走在街上,定睛查看一番后,无不露出诧异目光。有的还嘀咕道:“不是辛老爷的闺女和义子么?怎么一道回镇上来了?”有的似乎较熟识,同白衣男子打起招呼来:“大少爷回来了?好久不见啦!”有的则点头哈腰,满脸的卑躬之色。居然还有个路人赞我道:“大小姐气色真好,可喜可贺啊!”
  我没料到我和这个男子的知名度这么大,只要遇着个人、只要是走在这个兴福镇街面上的人,都看着我们像看稀罕宝物一样,露出“我认识你”的目光。只是遇见几个捧着饭碗、立于街边唠嗑的婆娘,看我们立即指指点点,嘀咕着我听不懂的方言。他们投来的目光让我感觉不'炫'舒'书'服'网'。
  我同时知道为什么这个男子会当我是凤娇了——镇上的人不会个个看走眼、全当我是凤娇吧?可是,真有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生活在这个时代吗?
  马儿行径在古老的青石板街面上,马蹄发出清脆的“的的”声,时间仿佛又拉久远了些。这个小镇挺繁华,人口密集,看样子尚未遭受过日军的骚扰,维持着最原始的风貌,但是人们的心情不可能也像从前一样怡然自得吧,兴许早就胆颤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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