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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暖花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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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禽走兽,来势汹涌,铺天盖地。
三才心里也是惶惶一震,目眦yu裂。却在刹那之间,相视一望,镇静了下来。
一时间,内力涌出,大杀四方。
天剑手执青鸾,所到之处,罡风凌厉百尺。
每一挥洒,四方鸟兽尸横遍野,剑气凛然,剑芒冲天,剑意潇潇,无忌无惧。那身形,仿佛融入天地,化为天地,甚至夺得天地。他一人护住仇天与杨慕涵,潮水般涌来的,均如潮水般退去。唯有呻吟无数,红染黑泥,已然阿鼻地狱。
且看另一处,人间佛拳风四溢,除魔天地,杀的更是痛快。
人间佛身化“不动明王”法相,口中梵音铿锵而出,喝道:“佛说: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
人间佛纯正的佛家内力雄浑涌出,天地一片金黄,如佛光普照。他本尊仿若一瞬间高大了千万倍,顶天立地,巍峨如山!伏虎拳升至万丈,一拳砸下,宛如绚烂金龙。
“佛说:舍身饲虎,则天下无虎。降我执魔,则天下无魔。”
伏虎拳最后一式——天下无虎。一拳挥出,猛兽粉身碎骨,遍地血流成河。天下无虎,在人间佛手中,才算得威风凛凛,堪称天下无魔!伏虎拳,拳打厚土,则山崩地裂。拳打苍穹,则星辰尽碎。
佛,较之魔,竟更干净利落。
与两人相较,地母倒优雅了许多。
须弥步赶路时大开大合,平步千里,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凌波微步,眼花缭乱。只见地母身后,紧随着一条如梦如幻的虚影,似流苏,似长絮,忽明忽灭。还未看清,已在无数虎豹身上印了掌痕。
翩翩而行,漫天血雨不沾衣。
游刃有余,恰如皓月点群星。
两人正惊叹不绝,地母脸上忽的露出些笑意,冲两人挥手,摇身一变。
只听见杨慕涵一声惊呼,原来地母竟化成了千千万万,每一处巨猿前,皆有一个地母劈掌凝立,诡异难寻。天剑亦啧啧出声,冲这万千地母摇了摇头,拍着正错愕到合不拢嘴的少年,笑道:“万万千千,尽是虚影。待回到思渺山,婆婆定会传授你们。只是学不学的会,只得看个人天资了。”
仇天与杨慕涵均是初生牛犊,极为自负的少年人,两人冲天剑轻哼一声,那眼神,意思便是:“天资还用你说!”如出一辙,令天剑大为尴尬。这两人又相视一眼,面色微红,也是极尴尬了。
黑压压的巨兽蜂拥而上,经久不绝。
这些野兽,灵根均被血炼,不顾疼痛,不知恐惧,看到死去同伴也是浑然不顾,拼命厮杀。
三才何许人也?
若是常人,早已精疲力竭了。这百年修得的内力,摧山破石都是轻而易举,如今,竟有了倦意。杀了几个时辰,直到暮色低垂,方才清理干净。
仇天倒还好些,只怔怔望着百里之内的横尸,呆立当场。
杨慕涵俏脸苍白,腿脚一软,已浑身僵硬,站立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沟渠浸染,滚滚流波,尽是猩红。天地血色,如泉奔涌,如火焚燃,只是一股腥臭味逸散,刺鼻难闻,令人作呕。
丧失灵智,被控心魄的豺狼虎豹,已不算生灵,只是害人的工具而已。轮回,亦是度化。佛门中“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地藏王菩萨,也曾深入地狱,立下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愿。
三才,稍显黯然,凝视片刻,便带着两个少年冲进了地宫。
刚一进入,正看到华千嶂勃然大怒,冲那驭兽少主责骂道:“大难已至,你竟还在玩弄花草,沉溺声色!我恨不得拆去你八门迷障,将花花草草砸的一干二净。”
驭兽少主傲然一笑,自负道:“你尽管进去试试!”
华千嶂怒火冲天,一扭身,恰巧看到五人行至,顿时大骇失色,脚步稍稍向后挪了些。只见他面露绝望之色,目透狠毒,破口大骂道:“三个老不死的王八,还妄称得道高人!竟斩尽我华家万兽。。。”
说着,吐了一口淤血,道“此等杀孽,苍天定不会袖手旁观,且等因果报应罢。”
绝望成狂,仰天大笑。
一片惨象,三才也是心存芥蒂。听他所言,地母微微有些失神,默然轻叹。
天剑桀骜不驯,负手而立,冷哼一声,尽显替天行道之肃然。
“阿弥陀佛!”
人间佛寂然,一改先前的玩笑嘻哈之态,悲叹道:“和尚的法则里:灭一人,救十人,便为善。灭十人,救一人,便为恶。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若是苍生安定,舍身为魔又何妨?遗臭万年又何妨?这一点,和尚佩服陈抟老儿的做法!却也鄙夷你这种,为一己之私而入魔的败类!”
华千嶂充耳不闻,几百年基业尽毁,竟真有了几分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一旁,绝色男子听着人间佛的痴狂话语,目中隐闪赞叹,看向华千嶂,却不屑一哼。斟酌了许久,终是丢了手中奇形怪状的花草,快步走上前来。
仇天虽与他有一面之缘,杨慕涵却未见过,如今,望着那妖异的迷眸,怔了半晌。
观他快步如风,天剑也是大觉奇异,暗中思忖道:这小子,恁的了得。如此惊采绝艳,只怕,犹在小天与慕涵之上啊!可惜,可惜!
年轻男子略一躬身,尽了礼数,又自报姓名,笑道:“在下便是驭兽派的少主,单名一个池字。几位前辈高山景行,晚辈敬佩!恰座上虚席,可否细细一叙?”
此言一出,引来几声唾骂。
“衣冠禽兽,冷血败类!”
喊罢,几个年轻弟子,望着华池目露凶光,各自摆出了虎豹豺狼猛扑之态,蠢蠢yu动,跃跃yu试!
祸起萧墙。
三才与两个少年大为咋舌,又惊又奇,在一旁各自揣测。
听到谩骂,华池眼中痛苦一闪而逝,倔强的冷笑着,却被回过神的华千嶂紧紧抓住了胸口。
“池儿。。。池儿。。。”
华千嶂牢牢攥着华池胸前衣襟,拖到地宫后,一片灿烂不见边际的花海前,呵斥道:“快,快带爹藏到后面去。。。这几人,你是决计拼不过的!”
三才紧随其后,惊叹此地别有洞天,却是暗暗打量了起来。
奇花遍地,红白相映。
华池凄然一笑,盯着华千嶂的眼眸,不动分毫,一字一句的顿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放过她么?啊?无论如何。。。我定然不会引祸到她身上!”说罢,鹰爪锁上了华千嶂虎口内关穴。
华千嶂手臂酸沉,一时吃痛,放开了他,口中怒吼道:“逆子,你竟疯了不成!那女子,当初真不该留她性命!今日便杀了她,令你死心!”说罢,跳入了花海里一处狭缝。
顿时,狭缝消失,花海无涯,华千嶂亦不见了踪影。
天剑又是惊诧,又是赞许,口中喃喃道:这又是一处迷阵么?老道倒有了闯上一闯的兴趣!
殊不知,华池仿若遭了雷击,踉踉跄跄。
瘦削的肩膀,颤抖着,紧攥的拳头,没了血色。
紧咬的牙关,微喘着,紧蹙的眉宇,惹人哀怜。
忽然,华池身如黄纸,咳嗽了几声,却又稳如泰山,拦着三才等人,面无表情,冷冷道:“家主已死,门丁稀零。驭兽一脉日薄西山,野兽尽灭,无力为恶。望前辈厚德,不要再咄咄相逼了!”
华千嶂已死?!
三才大骇,察觉华池面无悲色,又对身后迷阵遮遮掩掩,似藏了天大的秘密。好奇之下,五人默然,自然是不愿妥协。
华池似早已料到,幽幽一叹,说道:“前方花海,乃是在下查阅古籍无数,摆出的迷阵。虽不比山前两大奇阵,却也诡异非常。家主有伤在身,决计撑不住,此时。。。”
人间佛啧啧惊奇,怪叫道:“你这小娃娃,竟眼睁睁看着你爹丧命,实在背离人伦!又口口声声家主,而不喊爹。先前几人,对你这少主又无半点尊崇!怪哉!怪哉!”
华池只是苦笑,咬牙不语。
稍待片刻,却见狭缝又显露出来。“诸位稍候片刻。。。”话音未落,华池已快步走入,不多时,从中背出一具遗体,平缓的摆放在地上,目色凝重。
几人定睛一看,此人目龇尽裂,正是先前慌乱走入的华千嶂!
五人快步涌来,却被华池一把拦住。只见他思忖片刻,仿佛下了极大决心,冷静道:“家父已死,几位前辈请回吧!晚辈立下誓言:有生之年,不准族中任何人出山为恶!如何?”
铮铮铁骨,却似是乞求。
仇天见华千嶂惨状,不禁想到自己的身世,大觉凄苦。华池虽有至亲,却如此冷血,眼睁睁看亲父命丧。。。想到此处,仇天大为恼怒,冲华池骂道:“果然是衣冠禽兽,冷血败类!今日我仇天一定破阵,去看看,你遮遮掩掩所藏的,究竟是何物?竟比父子之情更重!”
“如此说来,在下只好全力阻拦了。”
华池依然淡漠,并未恼怒,将纤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又缓缓落下。
但闻两声凄厉的哀嚎,撕心裂肺,极为刺耳。
随后花海中隐隐显出两道yin影,一兽健步如飞,一鸟振翅而来,均长的奇形怪状,闻所未闻。
地母惊道:“竟是,枭与獍么?”
天剑眉头紧皱,望着愈发近了的一鸟一兽,叹了口气,点头应声道:“这鸟与鸱鸺相似,这兽状如虎豹而小,两者结伴而出,定是枭獍无疑了。”
“呀!”
杨慕涵一把拽回了仇天,似怒似嗔,怨他鲁莽,却又一脸好奇的向地母问道:“二师父,我在古书上见过‘衣冠枭獍,狼狈为jiān’的句子,这便是那枭獍?”
华池朗目疏眉,俊采星驰,只是身上一股慵懒与冷血之气,显得格格不入。
他听杨慕涵发问,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极其自然的答道:“枭为恶鸟,生而食母;獍为恶兽,生而食父。两只恶兽与我同行,倒正是合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话。”
说罢仰天长笑,多少凄凉,无尽自嘲。
有趣的是,枭獍虽生的青面獠牙,却并无凶意。如今望着三才,踟蹰不动,小眼眨巴,尽是恐惧之色。
仇天本已气恼,一听此言,更骂他禽兽不如,挥拳便冲了上去。奈何,仇天自幼修习符咒之术,这拳脚功夫,实在是粗陋浅薄。
而华池天资聪颖,把变化多端的五禽戏演的风生水起,灵活多变,扑朔迷离。
无须几招,仇天已处于下风,被打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如此丢脸,他少年心高气傲,怎肯认输?登时仇天不顾一切,蕴满浑身内力,千斤之力,化为一拳,向华池挥了去。仇天自幼谙习轩辕心法,拳脚虽杂乱不精,一身内力却不弱于二流高手,深有击碎磐石之力。
华池亦凝重起来,熊拳全力迎上,顿时两人一哼,各自退了几步,竟是旗鼓相当!
三才相视一笑,眼中均是惊喜赞叹之意。
华池惊奇之余,望着仇天背后的三才,忽然仰头长叹,凄凉的摇了摇头,黯然笑道:“既然几位咄咄相逼,在下无奈,只好行最后一步了。无论如何,漓儿少了我,是决计活不下去的。。。”
说罢抱起了地上华千嶂的尸体,一个猛虎跃涧,忽而鹤翔,又如猿臂紧缩,夹紧遗躯,蹿入了花海狭缝。
“花海迷幻诡异,依太极八卦,演化出八条进路,八条出路。各成一阵,各自无关,进之即锁,回头无路。正是所谓‘一处有一处之太极,处处总此一太极’。”
天剑望了花海许久,终究瞧出一丝端倪,肃然起敬,冲华池消失之处,称赞道:“这小子,恁的了得!贫道非要瞧个清楚去,放虎归山,终成患事。若真是大jiān大恶之徒,岂能留他?”
八处狭缝,八门,八条路。
说罢,天剑偷天手运起,将仇天与杨慕涵卷成一团,直接送入了一道狭缝。
地母与人间佛嘿嘿一笑,指着天剑,直骂无耻。
天剑置若罔闻,不理不睬,捋了捋胡须,笑道:“chun神玉上古至宝,若不多多使用,又怎知晓其真正益处?再说,我们这两个徒儿自然要多见世面,凶险之处,最磨练人心,桀桀。。。”说罢径自走入一处通道,丢下两人,先行一步。
地母摇头轻笑道:“生、伤、惊、休、杜、景、死、开。大哥真是无耻,竟仗着功力深厚,硬闯死门。。。只怕,那列阵之人要气死啊!”说罢,鸿影一闪,款款步入休门,人间佛也不再犹豫,另入杜门。
天地间,残阳无话。
长风万里,似一声悠悠长叹,没入花海。
年轻人,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大的谜?
第十四章 无关风月()
花海无涯,唯深红浅白二色。
似一页宣纸,涂了朱砂。又如一川锦缎,泡了清茶。
天,地,花,无瑕。
仇天与杨慕涵稀里糊涂,被天剑送入惊门。然而,花海如云,枝叶密集,自然少不了肌肤紧触,两人脸上均浮了云霞。在杨慕涵嗔怨的眼神下,仇天讪讪干笑,只顾继续前行。
花香入鼻,隐有了几分醉意。
仇天攥紧了chun神玉,却忽然腿脚一软,眼前幻出梦琉璇的盈盈浅笑来。好美。。。哪怕灵台尚有一丝明澈,知晓是幻境,这痴傻少年竟不愿醒来。如此模样,不知说是痴情,还是情痴!
仇天愈陷愈深,迈不动步子,开不了口,呼吸愈发粗重,在美梦中沉迷着。
花丛中一只青蛇窜出,缠紧了他双足,迈不动的步子,再也迈不动。
枝枝叶叶扑面而来,掩住了他口鼻,故而,开不了口,直到呼吸隐隐约约匿去。
杨慕涵也是头脑一愣,浑身乏力,眼前却涌现了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的纷乱江湖。殊不知,身前身后,无数的刀枪棍棒已呼啸而至。
这一刹,迷阵里,竟杀机四伏!
所幸,杨慕涵张牙舞爪的挥手,撞到仇天,将那一块玉佩摔到了地上。似是哀鸣,chun神玉一声龙吟,将四野奇形花草尽数吸取。
顿时,眼前显出一片空荡荡的竹林来,竹林中一间草屋,草屋旁一座凉亭,凉亭下一台瑶琴,瑶琴边一湾溪水,溪水上朵朵碎花,碎花又邂逅了青石,显得悠闲淡雅。
竹林深处,溪水旁,却有一座新坟,格格不入。
华池跪拜在地上,无悲无喜。新坟里,安葬的正是驭兽派家主——华千嶂。
二人走来,华池却早已料到。陈抟的迷阵都阻不得他们,我区区华池,又有什么本事改天换命?
自嘲一笑,华池迎了上去,正要开口,却被草屋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喊声打断。
华池面露惶恐,快步上前,冲草屋方向,柔声说道:“漓儿,我爹已死。。。你就原谅他吧。毕竟,他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已原谅他了。。。”
草屋里的声音却未平息,数声嚎叫,凄惨之处,令人不忍倾听。
只听到一阵箫声,华池已跃到凉亭里,坐在瑶琴边,手执玉箫轻轻吹奏,说尽心中无限事。
“十指生秋水,数声弹夕阳。不知君此曲,曾断几人肠?。。。。。。鸟啼花落处,曲罢对chun风。”本是琴曲的,从他口中吹出,竟胜过了琴艺。悲戚与飘逸并存,凄怆与空灵同在,竟真合了那句:
劝君乐时听秋水,自在逍遥;
劝君哀时听秋水,长歌当哭。
不知何时,草屋里的嚎叫声停了,竹林中,缓缓平静了下来。
华池苦涩一笑,望着疑惑万分的两人,安排他们坐下。仇天暗叹一声,望着这个长自己五六岁的男子,竟再也提不起怒意。几人便在凉亭里,品着香茗,各自说出姓名,坐了下来。
过了会儿,仇天支支吾吾,冲华池轻声问道:“华大哥,那草屋里,是何种猛兽?听起来,竟比牛鬼蛇神还要凶猛骇人。。。”
但见草屋前,竹枝上,勾连着两句诗:
广庭竹yin静,华池月色寒。
华池痴痴的凝望着草屋,轻吟道:“这片竹林,是我与漓儿共同栽下的。。。先前迷障中的花草,也是为漓儿所种。那草屋,便是她栖身之所了。”
“呀!”
杨慕涵惊得“呀”出声来,瞪大美目,追问道:“你说,草屋中嚎叫的。。。竟是一个人么?那‘漓儿’又为何痛苦万分呢?”
太白有诗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华池肩膀微颤,抖了几下,强颜欢笑,答道:“漓儿是我的侍女,自幼与我耳鬓厮磨,琴箫合鸣,萌生爱意。只是我自幼天资不凡,被家父严加管教,驭兽派冲破牢笼的希望全放在身上。离儿被我爹当做迷乱心神之人,趁我不备,丢给了群兽撕咬。。。”
仇天一听之下,拍案而起,望着不远处的草屋,恨恨的攥紧了拳头。
华池陷入往事,酸楚非常,接着叹道:“当我赶到,漓儿气若游丝,已是迟了。我翻遍古籍医书,奈何华家的医书,多数被带去了谷神宗。寻不着救治之门,实在无奈,我先以锁魂针锁住生机,又以血炼之术,炼化了她的灵根。。。漓儿虽活了下来,却成了徒有人身的暴虐兽类。”
两个少年一听,已黯然流泪,仇天暗叹,唏嘘道:“可是皇帝内经上说的‘与万物浮沉於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么?”
华池目中露出惊奇,赞许道:“不想小天兄弟也精通医术,竟晓得这句。”
杨慕涵破涕为笑,指着仇天,嗤嗤笑道:“他自然是知道!师傅几日前,才刚刚提起过。”
华池几年无人说话,此时遇了知音,畅快一笑,依然是淡淡说道:“灵根炼化,自然是凶残诡厉,性情暴躁。我只有将漓儿束缚在此地,也免得我爹再来害她。。。每日,我为她吹奏曲子,她便清静稍许。”
究竟如何熬过了这八年,他竟可以不悲不喜,趋于平静。
“又采来山谷中的奇花,种在竹林前面。红色花朵的,叫曼珠沙华,白色花朵的,叫曼陀罗华,两种彼岸花酌量掺杂,颇似麻沸散,有些镇静作用。”说罢,拔出竹林里一株白色花朵,轻捻道:“这便是曼陀罗华了。先前迷阵中,红色的乃是曼珠沙华。传闻,这两种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接引往生的痴情人。花花叶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
杨慕涵听的入神,“嗯”了一声说道:“这传说,妇孺皆知,我倒是听过了。”
“可惜。。。我却用它救人。”
华池依旧淡淡的说道:“我将离儿安置此地,日日陪她安守清静,她的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五年前,如你们这般大小时,我为驭兽派解开了两大奇阵,只是,也恨透了驭兽派的人。于我,此地只是个栖身之所罢了!”
讲着讲着,华池情绪却激动起来,似是哭诉道:“只是,我多么希望她能完全清醒过来!一次次,总是恍惚觉得,离儿能好转过来,便在此地静静守候,到今日,差不多有了八年。烟雨如旧,竹林如初,佳人却不复如初。”
仇天与杨慕涵心中猛然一颤。
八年,他竟爱着、守着一个神志不清,甚至不知眼前人是谁的女子,八年。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却甘愿一次次失望。
这般痴情,这般凄苦!杨慕涵眼角一潮,竟要渗出泪来。难怪他不在乎世间一切,难怪,淡漠如此,又如此众叛亲离。除了守着漓儿,只怕他对世间一切,都死心了吧!
过了许久,三人平缓了心绪,共饮清茶。
只听华池笑道:“几日前我听闻白虎消息,想用白虎凶戾之血压制漓儿的凶戾,走出了云深山。只是,却因这位小兄弟。。。无缘得到了。”
仇天想到杏花村之事,大生愧疚之意,低下头来。
蓦地,仇天又扬起了刚刚垂下的头,右拳紧握,放在胸口捶了捶,一字一顿道:“华大哥你放心!我仇天有生之年,定会帮华大哥寻得医治之法,救治漓儿姐姐!”
豪气干云,却非装腔作势。
心地淳朴,只因一寸柔肠。
华池微微一笑,摆手叹道:“小兄弟也不必自责,缘之一字,只看上天,得到得不到,都是造化了。”
杨慕涵盯着古朴无华的七弦琴,暗暗悲戚道:人言‘人似秋鸿来有信,情如chun梦了无痕’,他却这般痴情。身世遭遇如此凄苦,可怜至极,却装作朽木无心。内心善良清澈,却因无人信,装作十恶不赦可恨之极。
正如这古琴一般,七根清弦,却令锦瑟羞愧难当。
情难自禁,杨慕涵缓缓念出了李商隐的,正是:“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chun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仇天听她念出,暗暗思忖,长吁短叹道:“这首诗,我听柳叔叔教过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几日来,我心神恍惚,心中体会,就像这丫头说的那句一模一样: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少年无忧,为赋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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