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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下册/完结)-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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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句话其实本身就没有问的必要。这些日子再有意义,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她想起渺茫的前途,心灰意冷,更觉得言语贫瘠得可怜,竟然没有一句能表达她心中的愁肠百结。而他见她面有难色,良久无语,渐渐浮起一个冷峻的笑容,道:“原来我根本不必问,能有什么会长久在你心里?”
他手指绕着她的人皮面具,惨笑道:“化影千千万,片花不沾身。心在九天外,世人自多情。那明珠,我不必问你了。我只恨自己,管不住这颗心。…罢罢罢,我岂能强求人意,何必为难你,又为难我自己?”
他将面具塞入她手中,本待抽回手去,又停在那里,低声道:“不管你究竟是谁…我只求你,索性无情到底,再不要流露出这种眼神。叫我痛个彻底,也许还更畅快。…为何我就是忍不住,还想问你,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如此不愿意?”
依然是一片死寂。他只觉得是心片片裂成碎片,猛然别转头去,不肯让她看见面上滑落的泪水。突听她低哑的声音道:“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她将他一把拎转来,一字一句道:“涵真,你听好了。我已经娶了三房夫郎,你若要和我在一起,便只能做我的侍夫,而且,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说你还有婚约在身,只怕真若如此,你会被天下人耻笑。”
她看他似中雷噬,呆立在那里,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越发下定决定,垂下头去,将话说完:“所以,请你忘了我。就算是一场过往罢,何必深究其意。总之,前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等璇玑阵破,我也就回家了,咱们再不相见,你也不会痛苦。月尚有阴晴圆缺,事岂能尽如人意?”
但听廊上脚步声踉跄,她抬眼看,果然是张涵真失足狂奔而去,转眼已消失在长廊外。这时支撑她的勇气全部卸去,她无力地倚靠在长廊上,觉得眼眶一热,已缓缓垂下泪来。她举袖擦拭,心想:若能学太上忘情,该能省却这红尘烦恼,换得金刚不坏之身吧。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
夜凉如水,习风轻送,正是江南好时节。本来春困之时,最宜卧榻酣眠,然则如果无心睡眠,就觉得这春夜无比难捱。楚楚默数更漏,看欧阳在那里好梦正甜,蹑手蹑脚,轻轻起身。她不欲惊动别人,只披了外衣,在长廊默默徘徊。
新月如勾,静静伴着她纤长的身影,她只觉胸中块垒难销,居然脱口而出:
“辛苦最怜天上月,
一夕如环,
夕夕都成决玦。
若似月轮终皎洁,
不辞冰雪为卿热。
无那尘缘容易绝,
燕子依然,
软踏帘钩说。
唱罢秋坟愁未歇,
春丛认取双栖蝶。”
她声音本来极低,想来应无人听闻。突听有人含笑道:“好句好句。可还有么?”
却是谁也难以成眠?她迷迷瞪瞪,未去分辨那个声音,懒懒道:
“谁翻乐府凄凉曲,
风也萧萧,
雨也萧萧,
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
醉也无聊,
梦也何曾到谢桥。”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突笑道:“青娥姑娘果然能够出口成章,可惜宁远并无佳句可酬唱应和。”
楚楚讶然抬头,只见萧宁远半倚在窗棂上,向她含笑凝视。她猛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拣了这么一首词吟诵,慌忙道:“这可不是我作的。”
他却不理会,将那“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又念了一遍,笑道:“幼时义父就称宁远为萧萧,却不知还有这样一阕词,只可惜这阙词未免太过悲伤了。青娥姑娘到底有何心事,不妨说出来,宁远至少可以提供一双好耳朵。”
这人平日里冷冰冰的,居然还有这么鸡婆的时候。她随口道:“自然我有心事了,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天,你到底准备何时去破那个什么璇玑阵?”
他失笑道:“原来为了这个。你放心,待明日将送往璇玑山庄的礼品点齐之后,我们就上路了。不过,璇玑阵中亡魂无数,青娥姑娘当真一点都不畏惧么?”
楚楚笑道:“所谓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我这等蠢人。想得太多于事无补,不如静心以待明日。既然如此,我就回去补觉去了。告辞了。”
但听他闷笑道:“青娥姑娘若是蠢人,我等就是白痴了。青娥姑娘每有惊人之句,这无知者无畏,大有深意阿。宁远突然发觉自己原是个糊涂人,这就放下包袱安睡去。别过,别过!”
两人分别合窗关门,未察觉园外一抹丽影隐在夜色中,已静静聆听了多时。
……
原来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礼品,看起来根本就是拟行婚仪,这么几天准备完了,效率已经足够惊人。
楚楚在将军府,还从未为这种事操心,但也听说过大唐婚仪沿袭周礼,共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上次她佯装昏迷,倒错过了好多热闹的场面。如今只见得忠义堂上摆放了不少金银、细帛,还有各式奇珍异宝,想是纳征之礼。但见曾柔美目无波,站在那里陪洪长老细细清点,在礼单上逐项添加,直叫她不由不佩服其涵养,果然十足是大家闺秀的风范。若是换了她慕容楚楚,只怕即刻便将这些东西掷到萧宁远面上去了。
他们在前面点得热闹,而欧阳霏和萧宁远顾自在后堂笑语连连。楚楚昨晚没有睡好,看了良久,只觉得一阵阵春困止不住泛上来。待到欧阳霏来寻她时,正窝在椅中香梦沉酣,身上盖了件薄裘,不知是谁放上去的。
她暗暗好笑,将她推醒。楚楚睡眼惺忪睁开眼来,看见是她,长叹了口气道:“我不在。”拉过薄裘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欧阳霏使劲晃动她,道:“别睡了,我们这就要起程了。”
这句话顿叫她惊醒过来,立从椅上跳起,讶异道:“现在?”抬眼看窗外,分明残阳如血。
欧阳霏点点头道:“萧盟主说,不可惊动众人,要趁夜色走。辎重会循水路送去,各掌门已在庄外等候送行。”
楚楚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原来这些老人家还这么有兴致,我们且去陪他们耍耍。”
……
庄外已设祖帐,设帏祭祀路神谓之祖。少林空智大师,武当道义真人,昆仑掌门顾三圣,峨嵋掌门妙真师太,点苍派掌门谢长亭,青城派掌门秦聪,洪帮马五爷,唐门唐柬及唐秀均已到齐,服饰严整,神情肃穆。曾柔推着红花夫人立在一旁,神色惘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待得萧宁远等一行走入,红花夫人示意下,曾柔捧过鎏金银盘,其上酒注酒杯,都为掐丝团花银器。空智大师亲为执酒,妙真师太周转奉觞,应是武林中从未有过的情景。楚楚一口饮尽,听得欧阳霏在那里低声道:“太少…”
红花夫人笑道:“就怕你吃酒误事。”正色对几人道:“此番前去,前途艰辛,自不必说,阵中凶险,还需时刻留意。萧盟主与几位少年英雄为天下不辞劳苦,老身先在这里谢过。我等将在山庄中静候佳音,恭祝列位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帐中众人,都向萧宁远深深施礼。
萧宁远含笑还礼,突听唐秀笑道:“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小秀就以此笛,为萧大哥一壮行色如何?”
萧宁远瞧见唐秀已取出一支翠笛来,笑道:“玉屏笛乃笛中精品,唐公子亦是风雅之人,宁远倒有耳福了。请!”
唐秀微微一笑,将玉屏笛贴到唇边,变徵之声便起。众人侧耳细听,竟是一首琴曲,却被他以眼花缭乱的颤、叠、振、打之法,演奏得极为高亢激越。曲调声中,如见夜雨江涛,云雾迷漫,波浪汹涌,壮士远行。这曲子本极应景,争奈其中竟有无限悲伧之意,只听得众人觉得愁云惨雾,不住顶压。一曲既毕,众人只觉胸口沉甸甸的难受,楚天行怒瞪了唐秀一眼,突听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却是萧宁远含笑拊掌,道:“好一曲易水,大有先秦遗风。唐公子拳拳之意,宁远铭感五内。”
众皆知易水乃是荆轲临行辞曲,后荆轲便亡于秦宫,此时奏来,实大有不祥之意,红花夫人面有不悦之意,突听曾柔低声道:“远哥此去,小柔不能相随,亦有一曲想奏于席上,却恐污了众耳。”
红花夫人笑道:“小柔太过谦了,谁不知道你是琴棋书画样样娴熟的才女?怪说你今日倒取了玉玲珑过来。既如此,就快些奏来罢。”
曾柔摇摇头道:“此刻我却改主意了,倒想为诸位弹一曲琵琶,可否?”
红花夫人失笑道:“怪说小女孩的心思瞬息万变,你新习了琵琶么?也好,快些奏来罢。”
但见侍女呈上紫檀龟兹琵琶,曾柔调弦之后,素手纤纤落于弦上,竟响起一片金戈肃杀之声。众皆侧目,但见她竖抱曲颈,明明是芊芊弱质,却弹奏出剑光袭人、群马嘶鸣、乱蹄激越。节奏由慢渐快,听得琵琶模拟战鼓声,浑厚雄壮;随后号角声,仿佛在排阵、点将。突然间伏兵重重,风起云涌。但听得琵琶声声,隐约可辩得人仰马嘶,兵刃相击,马啼声碎,呐喊阵阵,惊心动魄,其中竟有琵琶长轮模拟箫声,犹如四面楚歌。众皆惊心,只听曾柔终于抚完尾声,靠在琵琶上微微喘息,向萧宁远嫣然一笑。后者笑道:“小柔的琵琶技艺果然高超,此曲全曲气势恢宏,莫非演绎的竟是楚汉相争?”
曾柔笑道:“远哥总是最知我的。此曲已然不全,也未有名,被小柔辗转得来,倒是第一次在人前弹奏。小柔就以此曲,祝远哥马到成功,称雄天下。”
众人赞叹不已,红花夫人笑道:“小柔这样的才情,才堪配宁远这样的少年英豪…”突听一个低哑声音道:“欧阳姐姐,你的琴技不是不错么?就借了素女姑娘的玉玲珑,向大家演奏一曲如何?”
欧阳霏吃了一大惊,失声道:“我?”红花夫人笑道:“欧阳丫头从来只喜舞刀弄枪,怎么如今居然长进了么?这却不易,我们倒要侧耳细听了。”
欧阳霏还没警醒过来,已听楚楚一叠声吩咐在帐外搭设琴案,转头对几人道:“列位有所不知,我这位姐姐从来怕羞,所以不肯在人前抚琴,其实虽则比不得素女姑娘神乎其神,也还勉勉强强过得去。如此良辰,自少不得为诸位献技一番。就让她在帐后为大家抚上一曲如何?”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出帐外。
难得她对自己如此推崇,不由得欧阳霏信心百倍,正准备落座。却见她早将替指戴上,瞪了她一眼,端坐到玉玲珑前。
帐内众人正不知她们弄的是什么玄虚,已听得慷慨之声骤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此曲本早遗失,在大唐重现后,因其结构庞大,技巧复杂,一般琴师都不敢轻易尝试。红花夫人禁不住侧过头去,但听得琴音澎湃激昂,“倚涓”、“大间勾”、“小闾勾”、“双弹”、“拂滚”、“锁”、“历劈”等指法运用得炉火纯青。广陵散本是愤叹之词,却被奏得跌宕、自由、中正、悠远,将那悲愤之意化去大半,却反而增添了那种不屈之意,只听得堂上人皆热血澎湃,觉得纵然是血雨腥风,亦难减胸中豪气,几要拔剑而起,扫尽不平意。待听得会止息意、意绝、悲志、叹息、长吁、伤感、恨愤、亡计等后序八段,空智大师一掌击于案上,怒道:“贫僧拼了这颗头颅,也誓要踏平天绝宫,荡尽妖魔!”见众人注目于他,才猛然惊醒过来,忙看青铜案,早留下诺大一个深深掌印。
琴声已杳,但却余音袅袅,在众人耳边铿锵回响。曾柔叹曰:“这哪里是凡间的音乐?想不到欧阳姑娘的琴技,已到达神仙境界。”
张涵真垂首而立,低低道:“了然风雨意,照见天地心。”风吹得帐门半开,在他站立的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楚楚摘下替指,款款站起身来,感觉有人在凝视她,抬眼一看,不觉呆了。
萧宁远叹道:“风雨一留宿,关山去欲懒。淮南木叶飞,夜闻广陵散。宁远要到今日,才明白此中之意。”笑对众人抱拳道:“三阙妙曲,余音绕梁。本朝多出奇女子,曲中大风激扬,是何等壮志凌云。还请各位前辈就此留步,纵有千难万险,宁远与诸位兄弟姐妹定不负所望,取得至宝。就此告辞!”
红花夫人与群豪立在山头,看五人策马而去,突然笑对曾柔道:“这青娥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最惜杜鹃花烂熳(一)
这段路程对楚楚来说是段神秘之旅,因为一开始虽然是策马往西行去,到后来那路就崎岖难行,几人都下马步行。萧宁远静静在前头领路,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闻得水流潺潺,走得几步,便见白沫翻滚,竟已来到一条大江边。天色已暮,江面上黑漆漆一片,静默无声。楚楚正在纳闷,已见萧宁远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哨子,轻轻吹响,竟发出类似子规凄啼之声。突然之间,江面上已行来一叶扁舟,仿佛无人掌舵,飘浮在江面上,如鬼魅一般的不真实,上有一灯如豆悬挂在帆上,灯火被江风吹得半明半灭,犹如鬼火般闪烁不定,叫人看得心里都暗暗发毛。那船迅速靠岸,终于看清船头船尾都有两个玄衣老人在那里把持舟楫,根本未抬眼看几人一眼,其服色与天色好像溶为一体,故难以分辨。萧宁远引着几人登上小舟后,那小舟便静静开驶。楚楚开始还在那里留意两岸景色,却是千篇一律的崇山峻岭,都黑黝黝隐在夜色里。小舟行了良久,楚楚只觉得上下眼皮渐渐搭合在一起,后来只记得江风呜咽之声不绝于耳,鸣响了一夜。
船舱单薄,她本来觉得寒意入骨,但后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倒做了一个甜甜的梦。醒来时只闻丛林间鸟鸣之声此起彼伏,朝阳将万丈光芒洒在江面上,分明是欧阳霏将她搂在怀里,但身上却不伦不类地盖了件道袍。
小船终于静静停靠在一片沙滩边。几人下得船来,但见两座山峰遥遥对峙,高耸入云。前面一座山峰尚有石径盘旋而上,后面那山峰与四周隔绝,鸟兽难度。却有一条粗壮的铁链悬于两座山峰之间,历年已久,上面都结了满满的青苔。楚楚失声道:“莫告诉我璇玑山庄就在那上边。你们自然没有问题,我可是万万不能够的。”
楚天行冷笑一声道:“总算你有自知之明。”却听得张涵真在后面静静道:“我背你上去。”
萧宁远笑道:“涵真从来是古道热肠,但我估计以你的修为,若背了一人,只怕反而拖累自身。”
楚楚忙看一眼欧阳霏,却见后者凝目山峰,亦面露难色。她泄气道:“红花夫人白活了百余岁,怎么做事这么不牢靠?难怪此地不为人知,原来不是绝顶高手,根本不可能登得上来。看样子我根本不可能进入璇玑山庄。”
一老者突然出声道:“或许可以把这位姑娘绑在运送粗重的藤篮上。”楚楚大吃一惊,正准备出声拒绝,却听萧宁远笑道:“那倒还不至于,我自然有计较。”
楚楚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团彩丝,有绿、黄、白、红、褐等5种颜色,长七八尺有余,多层结彩,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他含笑拉了一拉,居然坚韧如钢。欧阳霏失声道:“莫不是传说中的天蚕丝?”
萧宁远笑道:“欧阳姑娘好眼力。”对楚楚微笑道:“青娥姑娘,得罪了。”楚楚尚未明白过来,已被他轻轻安放在其背上。但见他双手不停,将那天蚕丝将她牢牢缚定在他身上,虽然是捆缚,那天蚕丝竟然还有一定的弹性,不会让肌肤觉得抽痛,楚楚在那里拉了又拉,大为眼热,道:“这么个好东西,我居然以前没见到过。”却觉楚天行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扭头先向山上行去。
楚楚伏在萧宁远背上,看几人均施展无上轻功,如猿猴般轻巧地往崖上攀爬而上。张涵真几次默默看她,那目光难辨其意。楚楚本来还回瞟了几眼,看欧阳霏在那边窃笑,索性别过头去。萧宁远果然是轻功卓绝,背负一人,步下丝毫不滞涩,不紧不慢跟在楚天行身后几步处。张涵真后来大略是放心了,掠过他们身边,当先赶到了山顶上。
楚楚看张涵真闷不作声,如飞鸿般落于铁链之上。谁知那铁链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剧烈震动起来,把张涵真吓了一大跳,步下不由得滑了一下,竟从铁链上失足跌落了下去!楚楚失声惊呼,看半空中银芒一闪,却是张涵真百忙中将腰中软剑抽出,卡在链上铁环之间,止住了下坠之势,再凭借这点借力,一个轻盈的翻身重落于铁链上,满面通红,向萧宁远投来了感服的一眼。
萧宁远微微一笑,看张涵真当下提足小心,凝聚全身真气,缓缓在铁链上行去。此番那铁链不再上下震动,但见他一身青色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看上去颇有出尘之意,一步步移到了对岸。
欧阳霏笑道:“太乙缥缈步果然不负盛名,倒害得白担心了一场。”横了楚楚一眼,随后轻轻盈盈飘落在铁链上。她的步子虽然不快,但步态更为优美,起伏之间,犹如在急浪上随波逐流,衣带飘动,恍如仙子。萧宁远笑道:“南海门的凌波步也是天下一绝。天行,事不宜迟,你也快些过去吧。”
楚天行点点头,举步欲行,又不放心地回首道:“宁远,你的功力当真恢复了?”萧宁远点点头道:“暂时内力全部凝聚了。你莫要担心,先过去吧。”
楚天行看那丑女向他翻了老大一个白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他真是婆婆妈妈。他哼了一声,将身形纵起,转瞬间便停在铁链之上。他举步与众不同,手负于身后,将那张俊美的脸抬得老高,看起来如在铁链上滑翔一般,不久便飞落在对岸,向萧宁远点了点头。
楚楚但觉三人都凝神盯着他们,目中都隐有忧色,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而萧宁远已是一个飞身落在铁链上,那铁链轻轻一颤,已有一声吱阿之声钻入了楚楚耳朵。
楚楚忐忑不安,忍不住向四周看去。但见脚下云雾缭绕,不能见底,两面都是悬崖峭壁,高达万仞,山风穿梭其间,甚是凌厉,低低呼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掀落下去。那铁链估计还没有同时度过两人,在不断轻轻颤动,更叫她胆战心惊,若是一个不小心跌落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她吓得死死揪住了萧宁远的衣服,一叠声道:“算了算了,我愿意绑在藤篮上。”
但闻萧宁远笑道:“青娥姑娘原来对宁远没有信心。”不慌不忙,举步行去。他的声音听起来自有一份从容,可如今楚楚只在怀疑他是不是自视过高。楚楚心想豁出去了,闭上双眼,又想他如果敢害自己,那死也要找个垫背的,伸出双手,紧紧揽住他脖子,但闻他低低笑了一声。
他的背倒极其宽厚,那温度也恰恰正好,让楚楚渐渐安下心来,终于忍不住张开双眼,但见他犹如闲庭信步,不紧不慢,走到了铁链尽头,一个飞落立在崖上,其余三人都重重出了口长气。
最惜杜鹃花烂熳(二)
待他将楚楚解落放下,楚楚已觉两腿发软,若不是他搀扶了一把,差点要直直跌落地上。她看欧阳霏又笑嘻嘻挨在后头,怒道:“枉费妹妹我为你多番冲锋陷阵,你竟然还好意思袖手旁观?”欧阳霏连忙上来搭了她的手,笑道:“来了来了。妹妹呀,萧盟主几曾背过什么人?这么快就下来了,姐姐都替你觉得可惜。”
楚楚老实不客气地拽住她道:“谁稀罕这个,我当然情愿自己走,难为做不到罢了。刚才可吓出我一身冷汗,既然总算过来了,就快进去吧。”
萧宁远微微一笑,举步向前行去,几人跟在后头,只见古木参天,荆棘密布,绿萝缠绕,看上去犹如渺无人烟。只有从那随意捆扎的高高竹篱笆上还看得出一点人迹,萧宁远轻轻推开虚掩的竹门,几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见漫山遍野,恣意开放着山踯躅,花形较普通的杜鹃花更为高大,花色除红色的外,还有纯白、橙色、金黄、淡绿和浅青等颜色,五彩纷呈,鲜艳夺目。即便是红色,也有大红、紫红、桃红、粉红多种,多姿多彩,美不胜收。几人跟在萧宁远身后,循着花丛中小径前行。其他人倒还罢了,欧阳霏和楚楚都是女子,不由发出阵阵叹羡之声。
此地人迹罕至,几人行步虽然已经放轻,那林中鸟雀闻得陌生人声,都纷纷惊起飞掠过去。突然一物蓬的一身跌落在地上,破碎开来,却是一个还未成形的鸟巢,里面的树枝羽毛都散落出来,掉了一地。已听一把娇俏的声音从树上传来,闷闷不乐道:“都怪你们,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害得小黑小灰的窝都掉下来了,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几人闻声向上瞧去,却见一个头梳双髻的秀丽少女,苹果脸上一双剪水眸子灵动无比,穿了件粗布衣裳,看这打扮,应该是山庄内的丫鬟,正从一棵高大的柳杉树上滑落下来,挡住几人去路,向他们怒目而视。几人哑然失笑,欧阳霏先笑道:“小妹妹,那你倒说说看,要怎么着才放我们走?”
那少女转了转眼珠子,指着那个破碎的鸟巢道:“自然你们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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