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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 之 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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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中亦不远矣!听说本来拜堂拜得好好的,可是夫妻交拜后王爷一握那王妃的手便整个人僵住了,一掀开王妃的盖头——你们猜,那人是谁?”香客丙及时地补充播报,摇头叹息道:“竟然是一个被牢牢绑住双手口中塞了布团的丫鬟!”
其余众人恍然大悟,出于猎奇心态七嘴八舌地深入研究起来了。
“逃婚了吧?!”
“不可能,这世上只有我们王爷不要的女子,哪有女子笨得不要我们王爷?”
“听说那王妃顾六就是一个不正常的主儿,在繁都屡次遭人退婚,我们王爷真是遇人不淑……”
“是啊,王爷没嫌弃她,她反而……真是‘我将真心照明月,可惜明月照沟渠’啊!”
“停——”香客丙喊道,“给丫鬟送了绑摘了布团后,你知道这丫鬟对王爷说了什么?丫鬟说,王妃给王爷留下了一封书信和一份礼物,王爷只能选其中一样送入洞房。打开一看,王爷的脸色时青时白难看得很,满堂宾客哗然,原来那份礼物,竟然是一只身披大红绢花的母鸡!”
“不是吧?!王爷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还真别说,王爷就是咽下了这口气。当时他二话不说抱过了母鸡入洞房,筵席照开,歌舞杂耍表演戏文焰火一样不缺,据说昨夜比除夕还要热闹。”香客乙说,一眼扫过身边一头戴雪帽身量瘦小的男子,竟见那小哥笑得灿烂得意,一口白牙在冬阳的暖光中甚是闪亮,嘴角两个梨涡虽浅,可是笑靥甜美。
香客乙一怔,这样的表情好像是自家得了大便宜一般,不禁问:
“小哥,你家有喜事啊?” 
“谁说不是呢?”小哥没回答,香客丁已经笑眯眯地搭讪说:“这对陵州城所有未婚配的姑娘都是好事,这不,据说守备大人在婚宴结束后就上了请柬,说自己的小姨子的外甥女美貌娴熟,恋慕韩王已久,说是当侧妃侍妾什么的都愿意。”
“听说那王妃姿容寻常,我大姐家的小舅子的二侄女从及笄起便扬言要嫁与英俊不凡的韩王,就是因为有人说,那顾、顾什么……”一篮子香烛元宝的大婶碰碰小哥的肩说道。
有人立即帮腔,“顾六!”
“对,那顾六是无盐女,听说丫鬟都比她漂亮。她能嫁韩王,我大姐家的小舅子的二侄女为什么不能?我看那,她就是太过自惭形秽了才不敢公开露面要以母鸡代替的……”
“大婶!”那瘦小的男子墨如点玉的双眼瞪视着她,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了,“你见过顾六?!她踩着你大姐家的小舅子的二侄女的哪根尾巴了?她又没逼着百里煜娶她,你们谁爱嫁谁嫁去,别污蔑了清秀佳人!”
“哟,小哥,敢情你见过那顾六?”众人回头,好奇地问道。
那小哥抬起头,“当然。谁说顾六不美,她只是美得不够明显罢了。就一气质美女,聪明、耐看,你们懂不懂?要是不耐看不聪明,百里煜能看得上她千里求亲甚至甘心抱着母鸡入洞房?诸位的逻辑推理能力也太弱了些……”
几个香客不禁咋舌,这小哥很强,竟敢直呼王爷的名讳。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开口说道:
“王妃与公鸡拜堂,王爷与母鸡拜堂,荒天下之大谬的第一等奇事啊!”
“这两人说不定就是一对旷古怨偶啊!”香客丙用力一拍身旁那小哥,说:
“你说是不是?”
那人还没来得及搭话,香客乙已经开口,说:“那王妃为何留了一封书信而王爷拆阅后竟然宁愿抱母鸡入洞房?诡异,实在诡异,我看,那两人怕是难得一见的痴男怨女啊!”
那小哥瞪他一眼,去你的旷古怨偶,痴男怨女!这也能胡诌?可见八卦都是无根自生的!
南山寺近在眼前,踏进山门之后,众香客惊讶地看见那小哥竟然没进大殿,直接就往后面的居士禅院走去了。
一进禅院,她就拉着一小沙弥问:“老韩王呢,住在哪间禅房?”
小沙弥身子颤了一下,伸手指向右边最后一扇门,“那里——”
她心情大好,想着是不是该甜甜的叫他一声“爷爷”了,要不是老韩王的帮助,她又怎么能顺利地绑了萱儿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韩王府并在生查子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夜? 
贺十三娘见到她时,惊讶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流芳以为她要盘问她些什么,谁知道她什么也没问,给她开了一间客房,只是那间客房的窗子坏掉了没法关上,一夜寒风吹彻,她包着棉被仍冷得直打哆嗦。
于是,冷得睡不着,她在窗边看了一夜的烟花,灿烂动人,仿如流星花雨。
烟花虽美,但一个人看,总是有些许寂寞。
她把这个念头归结为那夜流鼻血的后遗症,看过了摸过了哪能说忘就忘的?
第二天,她没有忘记找老韩王寻求庇护,老韩循例说自己被那丢人的婚礼气到了,循例到了南山寺清净。要躲过一城的搜索,嘿嘿,最好躲到老狐狸的身边去。
“老韩,我来了!”她推开门,惬意地在竹凳子上坐下,“你那个狐狸孙子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一人从阴暗处走出来,轻笑声中带着隐忍的恼意,说:“烦你挂心,老狐狸好得很,只是小狐狸掉了层脸皮而已。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第七十二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2
流芳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来,容遇走到她面前,手轻轻一拉拉走她的雪帽,一头青丝垂落,墨玉似的瞳仁,来不及敛去的笑靥,眼前可恶的女子就是那落跑的王妃顾六。
她的下巴被他用手指抬起,逼她直视他蒙着薄怒的双眸,她若无其事地笑笑,说:“我这不是乖乖的回来了?也不枉费你苦苦的守株待兔呀!”
“兔?你给我的是一只老母鸡!”他咬牙切齿道。
“请省去‘老’字,那只母鸡是最年轻的,尚未懂下蛋!”她嘻嘻一笑。
他眸色幽深,俯下在她唇上狠狠地亲吻了一记,她大惊痛呼,推开他伸手抚着自己唇上浅浅的齿印,“你怎么咬人?!别忘了,我们是签了约的!”
“你也记得我们签了约?居然敢给我这个东西,顾流芳,我告诉你,刚才只是小惩大戒!”他在桌上摔下一封书信,正是她留在韩王府让他选择的两份礼物之一。
那是一封休书。
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休夫的前因后果,无非是说他一骗再骗她一忍再忍而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挥慧剑斩情丝忍痛休夫。
她嘿嘿干笑两声,乖乖地站在他僵直的身体旁,轻轻拉着他的衣袖,说:
“你不是没要嘛?你送我一只公鸡,我送你一只母鸡,礼尚往来,彼此彼此。表哥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这等小女子计较,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那一声久违了的“表哥”入耳,他脸上的表情似有所缓,过去她对他针锋相对语带机锋到了最后又不得不服软的情景历历在目。他转身看着她,说:
“昨夜,可曾看了烟花?”
她点了点头,“很好看,很美。”也很冷,有点寂寞。这句她没说。
“还想看吗?”他问,星眸带着几分宠溺的浅笑。
流芳此时竟然有些慌乱,心脏漏跳两拍,呼吸几乎跟不上。
他能不能不要对着自己这么祸国殃民地笑,一副电视里纣王对着妲己唐明皇对着杨贵妃时故作深情的神色!这又是想要骗谁?流芳定了定神,回答道:
“当然想了。可是表哥,你那是在烧银子,为节约起见,不若把烟火钱折现给我?”
容遇的嘴角无端地着,流芳露出一口雪白瓠齿,有如新月微弯,笑得烂漫无匹。
天已入黑,容遇没有带她下山,只是吩咐人准备饭菜,在禅房里用膳。
一张青木小桌,几碟寻常斋菜,两副碗筷。
他和她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一灯如豆,满室昏黄,他的脸上身上蒙上一层微黄的光影,连浅淡的笑容都显得那么温暖。
这不禁让她有些恍惚,好像他和她,本该如此相处,平淡朴实而有真意。这一室的孤陋,竟然也给了她一种完满,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孤清。
他往她碗里布菜,眉宇之间神色如常,仿如练就多次的自然之事,一点不见手生,见她神色怔忡,只以为是不习惯斋菜的寡淡,一笑置之道:
“南山寺的斋菜虽不比荤腥味美,可是也清淡甘美,别有滋味。” 
流芳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开始闷不作声地吃饭。
这禅房简陋,只有一张床,而且窄。
饭后,流芳就想到了这一尴尬的问题。
她和他白纸黑字写清楚了,她当他的韩王妃,承担一定的义务;他保证她的自由与安全,绝不能强迫她任何事情。
在王府,数日来他与她同床而卧,各盖各的被子,并无任何越矩行为。
容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让人拿了一个火盆进来,关好了窗子,自己拿了一卷书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以手支额,静默无语地看着书。
床板又冷又硬,流芳上了床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依然觉得寒意渗人。
“你不睡?”她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心。
他摇摇头,“我这样就好。你快些睡,明日我要带你去一处地方。”
夜雪大作。
簌簌落于窗棂,禅院里似有万竹被雪敲曳,铮铮有声,流芳蜷着身子哆嗦着坐起来,只见暗窗红火,黯淡油灯下,容遇还是那样的姿势,只是支额的手换了另外一只,眉目低垂似已入寐,手中的书卷搁在锦袍上,几欲坠地。
流芳下床,轻轻走过去想要取走他手中的书卷,给他披一件她的外袍。谁知道他如有感应,一翻一扣便已把她的手握在掌中,他蹙眉抬眸问:
“手怎么这么冷?”
她摇摇头,“床生,睡不着。”把手中的衣服递给他,“夜寒,多披一件。”
他没有接衣服,只是低头看了看她伶仃地立在冷硬地面的洁白赤 裸的双足。
他一把把她拦腰抱起大步便走向那张窄得可怜的床,把她放好在枕上自己就开始宽衣解带脱下外袍中衣,流芳紧张地把被子拥紧,他一把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她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不愿意……”
他执起她的手,“这回该不会流鼻血了吧?”
“啊?”在她莫名其妙之际,他已经把她的双手拢入了自己的里衣之内,她的手心传来热流,他抱得她紧紧的,她挣扎了一下,他低声威胁道:
“别乱动,我不保证我不会毁约。”
他用被子裹紧了两个人,与她四肢交缠,在这样的挤压中,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流动了起来,贪恋那份炙热的温暖,她竟不舍得把自己的双手抽开了。
没有绮念,没有防备,她的困倦一下子占了上风,闭上双眼之前,她想,冬天里有一个人肉暖身机器,原来也很不错。
她倒是好,睡着了一了百了。
只苦了那一天前才跟母鸡拜堂入洞房的表哥,任由她手足并用像八爪鱼一般箍紧了他,睡梦中不时的一声半声的呢喃扰得他血气涌动,好几次他受不了拉开她不安分的手,偏生她又哆嗦着把手乱放……
没有下一次,他赌咒说,顾流芳,再有下一次,不吃了你,他就不是百里煜!
                  第七十三章 一饭千金 1
流芳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在车厢中,她的头枕在容遇的怀里,容遇双目似瞑,长长的睫毛垂下像极了黑色硖蝶微颤的双翅。
车厢中的垫子和盖在身上的薄被都是从王府带出来的,用锦缎细细缝进了蚕丝,触手柔软温暖。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厚实的丝绵衣衫襦裙,外罩一件毛领短夹袄,却是再寻常不过了。
马车一颠一簸,他眉宇间似有倦意,低垂的双目始终没有睁开。流芳仰头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的抿着,牵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安然恬静有如远岫孤峰。
可是一想起平日他那副傲慢风流的神色,又觉得眼前的人反而如松风水月一般不真实。
她摸摸自己的唇,那恼人的齿印早消失了,可是她还是记恨他偷亲她的一记。
想一想,都脸红。看着他睡意正浓的样子,她想,不若她也强咬他一口,给他留一排的牙齿印,蔚为壮观啊!当下露出得意兼恶作的表情,伸长脖子,一边做着无谓的思想挣扎,一边就打算实施那恶行,不料容遇睫毛稍稍一动,头往一旁又侧了侧,她那贼心贼胆就这样被打败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不就是咬一口吗?犯得着计较来计较去的怕他醒来后打击报复?顾流芳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咬不到嘴唇咬到下巴也是能看到牙印子的呀!
“这次暂且放过你!”她口中碎碎念念道,不是害怕,而是出于谨慎的考虑。
“我该谢你吗,我的王妃?”他的胸膛传来一阵憋笑的震动,双眸睁开望着流芳,满写三月桃花开尽般的风流情意。
若是流芳知道他刚才已经醒了,她必定不管是鼻子还是嘴巴都一口咬下去,以雪前耻,总强过现在被人窥去了心事那般窘。
她只好很无奈地讪笑两声,一掀车帘看窗外的风景,扯开话题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
“幽浮山。”
快要下车时,她才看见他也是一身白色普通衣袍,墨发只用一根银色发带绑起,不像王爷,不像玉音子,只像一个寻常儒生。他拿出一根银簪子一声不响地给她绾发,手指抚过她一头青丝时流芳不知自己何以会有一种莫名的异样感觉挥之不去,她刚想拒绝时他已经稳稳地把簪子插进她的发髻中。
“嫁了人得有个妇人的样子,”他说,“真不知道有哪个女子像你这般对自己如此随便,不事修饰。”
“我又不是真的当了妇人。”她微微一笑,“我一向不事修饰,素面朝天,自然比不上杏花春雨楼的姑娘!又或者陵州守备小姨子的外甥女听说也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谁跟你假成亲?若你嫌我们之间尚差那一小步,我们可以随时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满意地看到她一脸的挫败,收起了尖牙利爪,“你的消息也真是灵通,谁给我送了女人都知道;可是现在陵州人都知道,韩王百里煜不爱女人只爱那只不经人事的母鸡!”
她一时窘住大恼,这不是变着法子在讽刺自己么?她眉一挑,笑道:
“若从禽兽之道观之,这是可以理解的,王爷。”
容遇气极,“顾六,你转生时是否心魄不全,七窍只通了六窍?!”
流芳故作沉思状,“怪不得!我说我就怎么不会为了玉音子神魂颠倒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容遇黑沉着脸,干脆转头不去看她。
“生气了?”她眼中笑意更甚,伸手挽住他的手臂,身子凑过去好奇地盯着他的脸,“容遇,表哥,你莫不是真的看上我,喜欢我了吧?”
容遇笑着拥她入怀,极尽亲昵之态,“表妹倒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那只母鸡了不成?若从禽兽道观之,这般对号入座,也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容遇!”她愤然,他冷笑,四目对视之间剑拔弩张之势有如绷紧的琴弦。
此时正好马车停了,掀开车帘,触目便是绿野青山,隐约负着春阳白雪,生机隐而未发。原来已在幽浮山山脚。
容遇带着她一路踏着碎雪上山,来至半山腰只见山上开出一方平地,满栽桃花。花得春阳水气,枝条伸展自若,叶绿秾化。桃林尽处有草屋两间,以细榆软柳编篱缉墙,花间菜畦,绾结相错如绣。
流芳撅着嘴,一路上山就没理睬过容遇,径自走到桃花树下就地一坐。她累了,饿了,可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少了一窍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容遇走到她面前,指着桃树下的杂草说:“小心,蛇。”
寒意尚未爬上她的脊背时,她已经一个激灵跳起来手脚并用抱着容遇,头紧紧地埋在他怀里,紧张地问:
“哪里?在哪里?你快点给我赶跑它……”
“你下来。”他皱眉,似乎不胜重负。
“我脚发软,你打走它,打走它!”她双手死命地抓着他的肩不放。
他在她耳边说了句解咒的话:“我是说,小心,没准会有,蛇。”
“你骗我?!”她从他身上下来,瞪着他,眼中的地狱之火熊熊燃起。
“我骗了你,你抱了我,扯平了。”他笑得得意,伸手把怒气正盛的流芳揽入怀内,轻轻拍着她的背,“别生气,不这样你怎么晓得我的好? 夜里驱寒,白日驱蛇,还自动投怀送抱,顾流芳,你以为这样的男人好找啊?”
当然不好找,百里挑一都挑不到的骗子!流芳恨恨的想,却忘了挣开他的怀抱。
“少爷,您来了。”
流芳转过身去,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仆,鬓发已经花白,脸上堆满皱纹,可是一双眼睛精神矍铄得很。容遇放开流芳,走上前轻轻颔首道:
“衡叔,我带个人来见你。”流芳红了红脸走到他身边,他牵过她的手,对老仆说:“衡叔,她是顾六,顾流芳。”
流芳连忙对这老人家行了一礼,衡叔想要拦着,容遇说:“衡叔自小照顾我,待我有如亲父,她是我百里家的人,衡叔自然受得起这一礼。”
衡叔硬生生撤回了手,流芳却是愕然了。
今日,他带她来幽浮山,到底为何?
很快,她便知道了。推开草屋的门,里面的桌椅门窗都沾着尘,找处可坐下的地方都没有,流芳皱眉,回头看看坐在桃树下独自喝茶的容遇,衡叔只搬来了一张椅子,然后容遇吩咐了他几句,他就离开了。
“这屋子很脏。”她大声说:“找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屋角有扫帚和抹布,屋前有水井和木盆,把它打扫干净。”他悠闲自得地吩咐道。
“不好意思,我不会做家务!”流芳走到他身旁坐在地上,“我宁愿被蛇咬一口,也不去吸尘。”
容遇轻笑,“三百两?”
流芳抬头望着他,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张银票。
“不够?那五百两?”
“成交!”流芳跳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五百两银票。不就是做一回清洁大妈嘛,银子是上帝!
他眯起眼睛看着她打水扫地,屋里的窗全被推开,瞥见她一身烟尘忙碌不已的身影,他的嘴角不禁微扬。
屋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家具,一张供奉着香炉果品的神龛,红木桌椅,两扇窗,一个小房间只有一张床和小几、木柜,除此,别无他物。
流芳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大概已是中午了,她饥肠辘辘,走到屋后的厨房抓起一个水瓢就想舀水喝,忽然水瓢被人夺去,容遇板着一张脸,说:
“这样的冷水也敢喝!你有没有常识?”
流芳刚想反驳,容遇却说:“我饿了,做饭吧。”扬手又是一张银票,流芳接了,本想很有骨气地撕掉砸到他脸上然后告诉他先贤孟子的名言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可是那银票上的数字一下子花了她的眼,白银一千两!
一千两,做一顿饭……
就算不收他的银子,自己饿了,也得做饭吃的不是?厨房里有白米,鸡蛋几个,青瓜几根,还有笼子里的一只活鸡。活鸡她当然是不敢碰的,只能碰人家的骨肉了。
没过多久,容遇便闻到了焦味,很香的饭焦味;再没过多久,他便听到她尖叫一声,他心下一紧,走进厨房,只见到了一个手忙脚乱焦头烂额的顾六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用铲子捣鼓着大铁锅中的东西。
另一种焦味弥漫了整个厨房。
那还能叫鸡蛋吗?活像一盘黄白交错的杂碎。容遇黑了脸,知道她不济事,但是不知道她可以不济事到这程度,流芳没好气地把那碟子炒蛋往他怀里一塞,说:
“出去出去,君子远庖厨,就你那能耐,给我打下手都嫌你笨!”
他出去了,不放心,又进来了,流芳正要把煮饭的瓦瓮拿起来,容遇伸手帮忙,却被烫了手,不禁皱眉。流芳一手抓过他的手,把手指放到自己的耳垂,一边说:
“烫着了吧?没生活经验的人就这样!好些了没?以后记住,烫了手要摸摸自己的耳垂,降温……”
容遇出人意料地温顺,默不作声地看着她,黑眸幽深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般出神。
青瓜汤,炒鸡蛋,两碗半焦的白米饭。
一饭千金。
                  第七十四章 一饭千金 2
青瓜汤,炒鸡蛋,两碗半焦的白米饭。
一饭千金。
流芳心情大好,与坐在对面的人郁闷的表情成鲜明对比。
“你运气好,我以前做得一手好饭,我会做三杯鸡、糖醋鱼、三丝炒鸡蛋……不然,你就是给我万两黄金,也吃不到这顿中饭。”说着便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鸡蛋放进嘴里,可是下一秒,表情凝结在脸上,古怪异常。
容遇扒着饭,一口一口地吃着鸡蛋和青瓜。
流芳硬是把鸡蛋吞下肚子,然后扒了一口饭,才咬了两口,便停住了,不知道自己是要吞还是吐,舀了一勺汤想把饭灌下去,可是忍不住胃里的反酸,张口便吐了在地上。
鸡蛋,有油馊味,她才想起,原来刚才她没有洗那大铁锅;饭是夹生的,大概放水太少;汤黏稠不已淡而无味,可能她是错把粟粉当作盐了……
容遇表情淡淡的,手里的筷子却没有停下过。只说道:
“一手好饭……”
流芳脸有点烧,干脆放下碗对他说道:“你以为我骗你的?我爸妈工作很忙,我妈妈就像你们这里的教书先生,空余时间都要加班,我爸爸是小官员,整天出差,嗯,就是你们说的外任。家里放着许多方便面,吃得人舌头都硬了,我只好自己煮饭做菜呗,时间一长,你不晓得我那手艺好的呀……”
“是很好,”他笑道,然后问:“什么是方便面?”
“你不信?你这里没有煤气炉,烧火的,火势不好控制,那鸡蛋一下子糊了……大铁锅锅底竟然下陷得那么深,叫我怎么炒?你要知道煎鸡蛋最好用平底锅……还有,我什么饭都煮过了,还从来没煮过这种用柴火的煲仔饭!不好吃,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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