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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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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
    李庆娘见如意上前要讨好卖乖,瞪了她一眼,等到她畏畏缩缩退了回去,这时候,李庆娘方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沈悦:“大小
    姐,这是徐七公子让我捎带来的。”
    “他还知道写信”这都好些天了不闻不问的!”
    “少爷又不知道你在哪……”
    沈悦轻哼了一声,冷不丁听到瑞生在那嘟囔,她不禁脸上微微发红,赶紧低头用小刀裁开了信封。见里头赫然是整整三张小笺纸,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顿时吃了一惊,可从头到尾看下来,却发现通篇都是吧罗嗦嗦的大白话,其中大多是解释这几天的情形,各方的动向,还不得意地提起了那张送给赵钦的字条,末了才关切地说最近天气干热,多喝绿豆汤解暑,尽量少出门,别累着自己诸如此类云云,那些小说话本中的诗词传情等等一概没有。
    “导头鹅!”
    沈悦随手把信笺往桌子上一撂,嘴里嗔骂着,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对于她来说,如今那些huā前月下虚缥缈的东西,远远不及徐勋在沈家事上的留心更让她高兴。尤其是徐勋转述叶广所言办案切忌节外生枝四个字,更是让她放下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
    于是,接下来卸妆洗脸洗脚áng,她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直到李庆娘在chuáng前点起了驱蚊香,她才突然低声问道:“干娘,都说男人说是大方,其实最是小气,我当初骗了他那么久,他真的不在乎么?”
    “在乎什么?”李庆娘在chuáng沿边上坐了下来,见沈悦的眼睛亮晶晶的,她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那tǐng翘的鼻尖,“虽说我还是那句话,徐七公子让人捉mō不透,但要说待身边人,他是决计没话说的。”
    “哼,我又不是他身边人”沈悦没好气地皱了皱鼻子,旋即才惘然说道,“不知道家里怎样了,祖母和爹娘好不好,有没有惦记我这个不孝女儿……干娘,你说,我真的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么?”
    安抚了沈悦好一会儿,想到这些天每次半夜起来,都能看到沈悦脸上的宛然泪痕,李庆娘轻轻叹了一口气,低下身来轻轻摩挲着小丫头光洁的额头。
    “就是别人没有办法,徐七公子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一百零六章 伪君子的末日(上)(求月票)
    五月初五端午节,原就是有避邪驱毒的寓意,因而,应天府衙的差役们满大街贴出榜文,道是这一天开审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侵占田地放高利贷侵占赈粮等等案件,一时间自然是激起了南京城上下的一片轰动了起头倒是有清流议论过赵钦好歹是言官,如此实在是不体面,朝廷也有八议的宗旨,但章懋带头的南都四君子都说届时要去旁听,别人就再不敢多话了。
    因而,端牛节这一天,打从一大清早开始,应天鹿衙正门的那一条西锦绣坊就已经是人山人海,若不是旧内所在的东锦绣坊早早由鹿军右卫派兵看守住了,就连那儿也要挤得满满当当,怕不是有好几千人,离着半里地就能听到那喧哗的声音。好在傅容直接派了十几个护卫给徐勋,一路推搡人群开道,否则他竟是根本就甭想找到一条道进去,车也只能停在了西锦绣坊和鹿东街街口。
    等一路终于挤到了应天庐衙那大门前头,徐勋早已经是出了一身的热汗。
    这儿门前三面都画着白线,围观的人群却是不敢就这么乱挤了了就只见一个个应天府的差役们手里提着鞭子在那维持,还有皂隶在那大声所嚷弹压,总算让四面八方的百姓人敢越雷池一步了他站在那儿四下里一看,见左边黑压压站着百多个乡民,全都是之前在应天府衙击鼓告状的,而其中余浩赫然在列。这中年汉子身上衣裳也还干净,看不出有吃过苦头的模样。
    而在右手边,沈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竟是一个从人都没带了不过半个月的夫……他的脸颊就消瘦了一大圈,那一袭青衫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了当徐勋走上前打招呼时,他那茫然的眼神这才看了过来,盯着徐勋看了片煎,这才苦笑了一声。
    “你也来了。”
    这半个月沈家几乎是把整个南京城翻了过来,秦淮河上上下下搜索过数次,也不知道拿出了多少银钱,相似的女尸也找到了好些,可家中上下人敢认,沈家丧女也成了街坊四邻嗟叹的话题之一了最后,沈光还是没能瞒住病弱的老太太,沈方氏带病出来只说了一句话,家中就消停了。
    “把悦儿当初的衣裳收拾此出来立一个冢埋了……总好过把那不知道是谁的人埋进沈家的祖坟里,还没个结果,光是哭有什么用!”
    只是,沈光实在难以像母亲沈方氏那样陡然间就坚强地撑了过来,此时仍有些浑浑噩噩。他精打采和徐勋说道了两句,就只听里头传来了一阵高声唱名。
    “钦差锦衣卫都指挥同知兼领北镇抚司叶广到!”
    “钦差大理寺右丞费铠到!”
    “应天鹿尹吴雄到!”
    这三回唱名之后,紧跟着便是诸如魏国公徐俑成国公朱辅傅容郑强章懋等等,一个又一个唱名的声音让围观百姓啧啧称奇,而那边的百十个苦主则是在最初的骚动之后,被人领着在各自的位置站好了维持秩序的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锦衣卫亲兵,而差役们则是拖着水火棍回去站班……那拖长了声音的喊堂“噢……”声回荡在这宽阔的西锦绣坊上空,不一会儿就让整条街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天不在大堂主审,而是放在应天府的照壁前头审案……正是应天府尹吴雄一力承担的主意。他的理由很简单,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这一回公开审案让百姓全都来看来听,正好可以起一回宣谕教化的作用了最要紧的是,叶广和费铠都没有异议了因而,哪怕他这个应天鹿尹平日不理刑名,这一回仍然是带病亲自上阵。此时,见一众官员全都一个斤,坐下了,他向左右两个面沉如水的钦差一点头,便沉声吩咐道:“带人犯!”
    赵钦昨儿个晚上就被人了南京锦衣卫的地牢,眼睛被蒙上黑布上了一辆马车,兜兜转转被转押到了一间屋子里了自从多日之前接到那张字条起,他就一直苦苦等待着上头所说那云破日出的契机,因而少不得把这一次当成了叶广最后的挣扎了于是,此时此竟当两个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大汉面沉如水地进了屋子,给这闷热的房间里带来了好一片光亮,他一时只觉得欣喜若狂,竟是大笑了起来。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就算你们锦衣卫,也不能在这南享的地面上为所欲为!”
    然而,一阵大笑过后,让赵钦始科不及的是,两个汉子竟是上来一左一右挟持住了他的胳脖,就这么架着他轻轻松松地出了门了之前被关了大半个月的地牢,昨晚上又是连夜转运,他几乎就没见过阳光,再加上这一天的日头一大早就毒,他虽是竭力闭着眼睛,可额头汗珠还是一颗颗滚落了下来,人也觉得一阵虚的慌。
    “你们……川,你们要干什么!”见那两个大汉只不理他,他顿时更加慌乱,一时使劲挣脱,又把脚在那儿乱蹬,声嘶力竭地听嚷道,“我还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话还没说完,两个汉子就已经架着他转过了那一堵大照壁。眼见面前霍然开朗,赵钦心头刚刚一松,下一竟就只见黑压压一片围观百姓,那左中右三张桌子以及一边的一长溜椅子,一时间就惶然了起来。等到认出沈光和徐勋,又看到那边厢一张张或激愤或畏怯或鄙视或高兴的脸,当他双脚落到实地的时候,他就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啪……
    那一声石破天惊似的惊堂木再次压下了四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紧跟着就是一声大喝:“人犯赵钦,缘何不跪!”
    这声音一下子让赵钦打了个激灵了环视着堂上众人,他看到了不少从前文会中的老相识,只是平日里这些人和他言笑盈盈,将他引为知己,这时竟却不是避开他的视线,就是露出了鄙薄不屑的神情。此时此竟,纵使他再迟钝,也知道这会儿的情形不对了。
    几乎是那一瞬间,他就冷静了下来,当即昂起了脑袋:“吴大人,我乃朝廷命官,您这称呼错了吧?“
    见赵钦这般光景,吴雄立时沉下了脸。然而,还不等他这应天府尹再拍惊堂木,一旁的叶广就干咳一声站了起来,拿起左手边的一张纸慢条斯理地展开,又清了清嗓子念道:“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罔顾圣恩,横行乡里,逼死人命即行革除官职了此令。”
    念到这里,见四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阵的嗡嗡声,他才看着赵钦那雪白的脸色,轻轻扬了扬手中的纸片,一字一句地说:“赵钦你要不要验看一下,这吏部草拟,内阁照准,甚至还有当今皇上亲笔朱批的公文?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满天下那许多奏折章疏,有多少能得皇上亲笔朱批?”
    一旁的徐勋心里敞亮。这大明朝自从英宗之后,所谓的朱批其实大多数都是司礼监拔红,大多数甚至根本就不过皇帝的手,因而,一份吏部的任免文书上竟然有皇帝的亲笔朱批,自是非同小可。
    看着赵钦那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身躯,他不禁笑开了。
    苦苦煎熬了这许多天,等到的却是一份革职令,也不知道赵钦是不是内伤得要吐血了!
    “赵钦,你还不跪下?”
    吴雄这些天拖着病体一个个苦主人证地询问下来,原本尚存的一丁点怀疑就全都没了了再加上几个奉命去打探的差役到了句容乡间,因赵家倾颓之祸而全顾忌的乡民几乎恨不得把多年的苦水都倒出来,他自然对这么斤,害群之马恨之入骨。此时见赵钦依旧毫反应,他一时再次大力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左右,给我压着他跪下!”
    话音刚落,之前押着赵钦上来的两个锦衣校尉就上了前来,一人一边一按肩窝,旋即熟练地往那膝盖弯里一踹,立时就把赵钦踢跪在了地上。从来没有遭受过这待遇的赵钦在膝盖重重落在地面的时候,忍不住呻吟出声,好容易才硬生生止住了了然而,那两个校局仿佛生怕他挣扎,依旧在左右死按着肩膀不松手,显然在锦衣卫里头是做惯了这差事的。
    见赵钦跪了,吴雄方才高喝了一声带人证了须臾,几个差役便引领着那百多号人上前,其中自然少不得徐勋和沈光。由于人实在是太多,除了余浩和另一个看上去比较机灵的乡民,便只徐勋和沈光留了下来,其余的都被弓着跪到了一边去了赵钦虽是被人死死按着,但仍是竭力去看身边那几斤……人了发现徐勋行礼之后,吴雄便吩咐其起身说话,他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吴大人,这徐勋一出身,二名,凭什么他能站着说话!”
    此话一出,徐勋便朝赵钦看了过去,见其瞪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不由得回了一个笑容了要是换成从前的赵钦,高高在上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得很,哪里会计较这和鸡毛蒜皮不值一提的事?可现如今不过数月的夫,他却终于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此人了!
第一百零七章 伪君子的末日(下)
    见赵钦那眼睛死盯着徐勋不放,吴雄左手边的叶广不禁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这一次,他却没有抢先开口,因为他知道自然有人巴不得在赵钦那血淋淋的伤口撒一把盐。果然,这时候,一旁昨夜那临时支起的棚子底下,老神在在坐着一直和郑强交头接耳的傅容突然转过头来,若有若地笑了一声。
    “徐勋虽是没功名没出身,可他却刚刚得到了朝廷褒奖,行过礼后自当站着说话!”
    此时此竟,赵钦只觉得如遭雷击,脸满是不可置信。偏生就在这时候,魏国公徐储竟是也插口说道:“徐勋又不比那些家财万贯却只肯出九牛一毛行善的,他家里统共就这么四百亩地,如今统统捐了出来修水利修贡院,为的却只是求养父一个下落。如此孝行善举,本公当然要报朝廷请褒奖,以正风气!这褒奖昨儿个才下来,看在你不知道的份,不知者不罪这咆哮公堂的罪名本公就向吴大人求个情……”
    这么两位地位极高的南京守备先后开口,赵钦顿时哑口言,可那口气处疏解,却几乎让他憋成了内伤。于是,当吴雄正式开审之后,余浩和那今年轻乡民一搭一档似的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似的事全都翻了出来,甚至连他家下人做的勾当也全都笤在了他的头,他额头的青筋不觉一狠狠全都暴露了出来,仿佛有随时随地炸裂的危险。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当徐勋出面的时候。这一位仿佛不知道自巳单单是站着就已经把赵钦气了个半死,待到余浩和那今年轻乡民痛陈受害事实之后他便整了整衣衫前,恭敬地向四座众官再次举手长揖:
    “诸位大人,小子徐勋,应天府江宁县太平里人氏。
    自幼被父亲从外头抱回来的,因父亲多年在外未归,族中亲长不仁,竟有谋夺财产之意。赵钦身为朝廷命官不但不思从中调解竟然因境觎小子家中那几百亩薄田,串通亲长以莫须有的罪名,意图将小,子逐出宗族,其后小子将田产全数捐出,愤而出宗。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不依不饶,唆使小子堂兄徐氏长房长子徐动到应天府告状,想要将小子之前捐出的田产全数追回!”
    说到这里徐勋倏然转头怒视赵钦,提舟了声音说道:“赵钦你不会不知道因天气干早,应天府邻近州县有多少百姓正水可浇地!你也不会不知道,等到大旱之后,因入冬缺少口粮,有多少人会穷蹙法龘沦为流民!你更不会不知道,这南京贡院因为年久失修,每年八月秋闱之时,若是遇着天凉下雨,多少士子会在秋风秋雨中簌簌发抖!你身的进士,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利罔顾百姓士子,你算什么读人,你何尝真正读过圣贤,何尝真正懂得仁义礼智信!”
    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说得四周围一片鸦雀声。也不知道是围观人谈中谁率先喝了一声好,一时间,就只听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就连那边坐着听讲的官员们,竟也有人率先抚掌叫好。不是叶广傅容也不是徐俑,而是端坐在一群文官当中的国子监祭酒章崽!
    徐勋说得慷慨激昂,再加在日头下站得时间长了,原本就脸色赤红。然而,赵钦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在徐氏宗祠领教过一回徐勋的牙尖嘴利,可那一次尚没有此时的咄咄逼人,再加他正春风得意,嘴输了自有别的办法补回来,又哪会有如今的狼狈?可此时此煎,他被人死死按着跪在被太阳晒得渐渐有些发烫的地,连挪动一步都是奢求,能做的竟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徐勋。
    直到吴雄再次一拍惊堂木,四周喧哗声渐小,徐勋深深吸了口气,这才紧跟着说:“家父当初在小子还小时,曾经和太平里沈氏定下了婚约,约定沈氏女成年之时迎娶,结果又是赵钦自恃权势,竟是逼沈家弃婚约嫁女,更不惜以沈氏昔年过失威吓!可恰我那未婚妻年纪轻轻却性情刚烈,在迎亲之日趁别人不备跑下喜轿,竟是在文德桥投了秦谁河!赵钦,你一化尺男儿,一个饱读诗的士林名流,竟如此逼凌一个弱女子,你还有什么脸立足于人前,你还有什么脸称自己是儒家学子,你……”
    说着说着,徐勋便已经掩面低头,竟是仿佛说不下去了。此时此刻,章悉身边的一个老者突然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林俊误交此等败类,自当请罪,但如此斯文败类,不但应革除官职,而且当革除昔日功名,追夺当年给妻儿其父的枚封!我愿头一个署名!”
    说话的乃是南京金都御史林俊,素来以刚直不惜忤权贵而闻名。此时此刻他一带头,章悉自是头一个答应,一时一片响应之声。不但如此,四周围的百姓亦是传乘了各式各样的大骂声,他们自然不会说那么文绉绉的话,有的骂狗官有的骂畜生,有的骂混账有的骂败类,各式各样的恶言恶语如潮水一般冲着赵钦冲了过去。要不是如今早灾物价飞涨,指不定有人砸出几个鸡蛋泄愤。即便没有这样的锦添花,日头下跪着的赵钦也已经是摇摇欲坠。
    沈光和徐勋统共只是之前在家里见过一次。那时候他满心悲愤暇多想,只觉得徐勋肯在那时候认下婚事,甚至肯为了女儿出面去应天府衙告状,不愧是有情有义之人。然而,此时此煎头一回领教了这等犀利的词锋,他的心中不觉涌出了穷尽的后悔。只世终究没有后悔药,等到民愤再次平息了下来,官职一直都跪着的他这才挪动着犹如灌铅似的双腿膝行拼了两步,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头。
    “小民沈光,因赵钦派人威逼利诱不得不答应将已许婚的女儿改嫁赵氏,以至于女儿投河明志。小民悔之不迭,甘领悔婚之罪,只求诸位大人还小女一个公道!”
    沈光沙哑着嗓子吼出了这么几句话,随即又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额头一时血迹淋漓徐勋眼看不好……”隙忙前搀扶了他一把又紧贴着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沈老爷不要太冲动别忘了你家里还有母亲和妻儿!再说,悦儿必然不希望你自代身体……”
    悦儿!
    察觉到这个称呼,沈光突然消身一震,随即就势伏在了地,双手却忍不住抠着砖缝大口大口吸起了气。尽管知道这大多只是自己的猜测,然而他却仍然忍不住心生奢望。女儿在时只觉她性子太烈脾气不好,可如今失去了他才觉得那敢爱敢恨的丫头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早知道如此,他甚至甘愿就这么领受了那些罪名!
    “沈光!”一连串的打击几乎让赵钦为之崩溃此时此煎,当他素来瞧不起的沈光居然也在这时候落井下石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抬起头嘶吼道,“你别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沈家当初发家的时候……”
    “今天不是审沈家的案子!”
    吴雄再次一拍惊堂木,一下子打断了赵钦的话,“再说本府曾经访查过,沈家纵使有过,大多数罪名也就是劳役罚银而已,哪里像你这般丧心病狂!更何况,沈氏女节烈义举已经报朝廷,不日便有旌表,足可抵过其父昔日瑕疵!你若是再敢咆哮公堂,休怪本府不客气!”
    赵钦被吴雄这话再次一噎,只觉得喉头一阵涌动,那口憋了许久的气终究是没能忍住,竟是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再也坚持不住了。然而,即便如此,旁边那两只尽忠职守的手也依旧没有松开,竟是如同铁钳子似的牢牢钳住了他。浑汪噩噩的他眼看看吴雄继续审理,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这才听到再一次响亮的惊堂木声,接着便是长长的一串罪名:
    “南京工科给事中赵钦,应天府句容人。恃势横行乡里,因谋买山地,迫乡民使卖其坟地而迁之他所,前后凡十二冢。所居东青山下旧有泉,民赖以灌溉,钦乃凿沟引泉围绕其第,独擅水利。所居室皆过奢逾制。妻死治葬,又发宋叶学士墓而碎其志石,令民夫助役,钦更索之以缚金。又以财物贷人,倍取其息,或过期不偿者,动辄强助其田宅子女,以致逼死余氏妻女二人。有家奴盗财,诬民家受寄而诈取之。岁饥官发粟赈济,因以其家人姓名冒支稻谷四十余石。谋徐氏水田四百亩,挑唆徐氏亲长逐徐勋出族,事败后更罔顾道义,使徐氏族长之子告于官署,又逼婚以至于沈氏女投河明志……如此和和,天理不容,按大明律,当绞!本府即日与叶大人费右承报请刑部大理寺……”
    听得一个绞字,昏昏沉沉的赵钦终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那边叶广面带微笑,仿佛任事不管,而大理寺右承费铠则是脸色阴沉地一言不发,他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压力。他张开嘴想大声嚷嚷,却不防旁边那锦衣校尉眼疾将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口中,牢牢地把他的那些话都堵了回去。咱咱呜呜的他眼看着围观人群被驱散,眼看着那些官员一个个站起身来,他正绝望之际,突然眼前就多出了一个黑影:定睛一看,却是徐勋在面前蹲了下来。
    “赵给事。”徐勋笑容可掬地冲着赵钦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才轻声慢气地说,“有一件事好教赵给事得知,巡抚南直隶总督粮储的右禹都御史彭礼彭都宪,前几天刚刚向皇递了请求致仕的折子,据说已经照准了,所以,他今天不能为你来撑腰,让你失望了。”
    见赵钦的眼睛一下子圆瞪了起来,他又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赵给事大约在想之前那张字条,不好意思,我一对手痒随便写了几吓,字,让你见笑了。”
    眼看赵钦眼睛圆瞪了许久,竟是一头栽倒在地,徐勋这才拍拍手站起身来,扫了一眼不远处驾着马车过来的徐良,虽看不见车厢中小心翼翼撩起的一丁点窗帘的小丫头,但他还是咧嘴一笑,随即抬头搭了个凉棚看了看那火辣辣的日头。
    “想一手遮天,你做梦!”
第一百零八章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十曰后,东青山下,赵家本宅。
    金陵之地原本就以妩媚秀丽而著称,尽管迁都之后富庶不如从前,但百多年来休养生息,仍是有越来越多的富户扎根南京及周边一带,于是造就了一座座或小巧雅致或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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