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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商贾-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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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潜行到沈念宗父女借住那户人家的门外,四下里喊杀声响起,邹景豪向已经赶到的几名护卫队员们低声吩咐道:“退入院内隐身守住院门,装单箭,分组应敌,听令发射。若是混战时,贼人不到十丈内不得攻击。”
农家小院没有围墙,所谓的院子只是用小竹枝和小树枝扎起来拦阻鸡鸭的篱笆,连顽童也没法挡住,更不用说身具武功的大人了。退入院内之举,不过是利用篱笆遮挡贼人的视线,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罢了。
第六章 亲情劫(十二)
       邹景豪独自站在院门前不言不动,冷冷地看着从村子四周向这间房屋缓缓接近的黑影。
飘荡般接近的幢幢模糊鬼影接近至十余丈外,便忽聚忽分地游走不敢再行靠近。
许久,又过了许久,大喝声出自邹景豪之口:“来的是什么人,请报出你们的名号,以免自误。再这样装神弄鬼的,休怪我们不客气,要以强弩招呼客人了。”
“好小子,‘不客气’?说话口气挺大的,太爷们倒要先问问,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会有弓弩在手?”一个带有浓重山东口音的人大声说。
邹景豪把钢弩对准发声处的位置,怒道:“听口音你们是北方人,定然是金狗派来的奸细,还不配问我们是什么人。”
“哈哈,”还是那个声音发话:“凭口音就断定我们是大金国的奸细,会不会太过于霸道了呢?既然说我们不配问你是什么人,那我们也不必道出我们的来历,算是互相扯平。”
邹景豪:“既然不敢道出身份,必是敌国奸细,贼壳呀,这就让你尝尝我大宋军民人等的厉害。射!”
十多支势道劲急的箭矢分别向四方游走的黑影射出,几声惨呼过后,黑影消失,想来是吓得躲藏到暗外不敢露头。
还是那个声音嘎嘎怪笑,拖长音调说:“好厉害的弩箭,差点没把太爷射出一个血洞。嘿嘿,这下你们没法射了吧?”
邹景豪心中生疑,这贼人与自己在这里说了那么多废话,莫不是在拖时间,他们还另有其他的什么阴谋?
忽然,想到自己到这里后一直没听到沈念宗父女的声音,难道是……他回头急叫:“去两个人看看沈先生和凤儿小姐……”
话没说完,屋内已经传出哈哈大笑声:“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么,已经太晚喽。”
随着这个声音的传出,院外亮起了二个用房顶上的干茅草匆匆扎就的火把,小村其他几间房屋中,随着火把的点燃传出村民们的惊叫惨呼声。
邹景豪惊问:“你们对这村里的人怎么了?”
四外静悄悄的,没人回答他的问话。
明暗不定的火光中,屋门缓缓开启,屋内叫道:“先别动手,大家说清了再作区处。”
屋内一个人头朝门外探了探又缩回,随即大步走出穆椿和手拿松明的穆自芳。穆椿环扫了一眼用钢弩对准自己的十多个护卫队员,回头向门内把手一招,笑道:“将两位马上要去楚州做客的大贵人请出来,让林飞川的手下看清楚。省得一不小心射出弩箭伤到他们的主人。”
两个穿灰武士服的贼人一手将刀架在沈念宗父女颈上,一手挟持着他们走到穆家兄弟的背后站定。嘿然怪笑着,语带嘲弄的说道:“看清楚了,是他们两位没错吧?”
邹景豪心头发冷,暗中叫苦不迭,脸上可不敢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不紧不慢的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们,这两位沈念宗先生和凤儿小姐,是飞川大侠林强云的家人,若敢对他们不敬,你们……你们没一个人能生离汀州……”
“哈哈……”穆椿的笑声打断邹景豪的话:“吓死我了,大家说说看,你们怕不怕呀?”
四周的贼人发出哄然大笑,一个贼人讨好地大声说:“穆将军,我被这患了失心疯的小毛头吓得尿湿了裤子……哎哟,怎么办呐……哈哈!”
沈念宗在听到惨叫时就被惊醒,刚穿上外衣,连腰带还没扎,便被这些破窗而入的贼人出其不意地抓住。
他一直都在动脑筋想法脱身,幸好贼人从没听说过他会武,也没发现他有兵刃。所以贼人擒住他以后也没搜他的身,手铳还系在腰间的衣内没被贼人们发觉,但也一直没机会用上这件防身保命的利器。
此时趁抓住自己手臂的贼人仰首大笑的当口,悄悄捏起长袍下摆,将没受制的左手伸到宽大的长袍内摸索。
那贼人看他脸色苍白,生怕他会有什么意外不好向上司交代,忙问道:“你怎么了,不会是吓成这样的吧。嘿嘿,先生大可放心,我们只是要林飞川乖乖跟我们到淮东去为大帅效力,不会伤害你的。”
穆椿向邹景豪喝令:“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器,我就不伤害他们两个,否则的话……嘿嘿,后果你们自己去想好了。”
一直默不做声的凤儿尖声叫道:“护卫队的兄弟们,绝不可放弃兵器。不要管我们,冲出去找大哥……呃……”
穆自芳回身连击两拳撞向凤儿腹部,毫无怜香惜玉的男人风度,第一拳便打得她翻着白眼再说不出话,第二拳再打到身上,凤儿立时昏了过去。
沈念宗见女儿遭贼人毒打,想到她身子还正虚弱,心里一急,再也顾不得被贼人警觉,指头一用力,轻微的“达”声入耳。
“行了。”沈念宗心里大喜,略将右手稍抬,把手铳从宽袍内向右腋下穿过,估准位置便扣下了扳机。
“轰”然大响声中,外围的贼人中传出数声惊呼:
“诛心雷!”
“天啊,是谁使‘诛心雷’,什么人被打中了?”
“看,那位兄弟怎么了?”
挟持沈念宗的贼人和他几乎一样高,听得胸前一声震耳的轰响,胸部受到一下重击的同时,鼻子里冲进一股呛人的硝烟味。他在大笑之后猝不及防下,全忘了他正挟持着人质,惊得出于本能把抓住沈念宗的左手收回护胸,右手一抬回刀自卫。
沈念宗自小到大,就是读书、作田、到贡院赴考,虽是见多识广,却也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次为了爱女,用手铳行拼死一击,没想到手铳击发时会有如此大的后坐力,也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带得向前冲出一步。
他这一步冲出,身形稍下挫了一点,再加上贼人收刀时又将刀抬离数分,令他轻易脱出了贼人的掌握,踉跄闪身躲开。
那贼人满脸惊愕地低下头看着胸前涌出的鲜血,颤抖着伸左手到胸前一摸。感觉到触手的液体滚烫,确实是在流血了。立即回过神拼命将手按到伤处,试图阻止体内血液流出。
片刻后他发现没法止住泉涌而出的鲜血,禁不住全身筛糠般地抖动,不敢相信的大叫:“‘诛心雷’打中了我?这不可能!我没起歪心,我没有恶意,并没有想要伤害你们的意思呀,为什么会被‘诛心雷’击中?天哪……我只是奉命捉你的呀,难道这样也要受到‘诛心雷’的惩罚……哇……”
伤心而又凄厉的哭叫声直刺苍穹,听在贼人们耳中无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们的心直往下沉,往下沉。
挟持着凤儿的贼人,却是个凶悍之极的家伙,脑子还不太灵光。手里的刀因为督战进攻横坑时,砍杀了好几个头陀军的兵丁而好几处有缺口、翻卷,他也从没想过要换一把。
沈念宗向前冲出时,这贼人眼见同伴受伤,人质脱出掌握要逃走。心中立时想起穆椿所说的“有人质在手,安全就有保证”的话。此时若让人质逃掉的话,自己的安全也就没了保障。
他在一急之下竟然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个人质,把昏迷挂在左手上的凤儿,当成妨碍自己行动的包袱向侧一推,抽回架在凤儿颈上的刀就向沈念宗扑去。
糊涂笨贼的这一举动,把昏迷不醒人事的凤儿颈部拉开了一条大口子,缺刀扯断了她颈部的大动脉。她倒下的时候,颈部的鲜血喷出近尺远。
穆椿、穆自芳在铳响入耳时就各自向侧闪避,让过沈念宗冲来的身体,他们都以为有人向自己偷袭,同时暴喝出声扬掌向冲过的人击出。
穆自芳的掌先击中沈念宗,发出一声闷响;穆椿将在打到沈念宗时发现不对,急收打出的力道,手掌只在沈念宗背上轻轻按了一下。
沈念宗“哇”的喷出一口血,人也轰地一声摔落在地昏了过去。他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好像看到山都的小身影向凤儿冲过去。
山都早些时候到达小村外,就发现了贼人包围着一间村屋,与护卫队相对峙。他本想趁火光不亮的机会,潜近贼人的身后施故技悄悄刺杀掉几个。可后来见到沈念宗父女被贼人挟持,便放弃杀贼的想法,全心全意地准备救人。
当凤儿被打的那一刻,他已经潜到屋角的篱笆外,正好拨开了一个能容他进入的小洞。
见到自己最亲之人被打,山都不再掩饰行藏,快速钻过小洞就向凤儿扑去。
山都的匕首“当”的一声把冲向沈念宗贼人的刀挡开,一脚猛蹬在这贼人的肚子上,借力回身抱住凤儿朝地上一滚,翻动中还不失时机地将匕首顺势朝武奕铭小腿上划了一刀。
突变陡生,邹景豪应变得极快,看清凤儿倒下的方向后,把手中的钢弩一顺就朝穆椿扣下悬刀。
穆椿和穆自芳两个恶贼,自山都的身影一入目,立时就明白林强云到了。
穆自芳借打中沈念宗那一掌的反震力,率先反跃入屋内躲避。
穆椿则在轻按了沈念宗一掌后,又挥出一掌朝山都击去,却又没打到个子瘦小的山都,反而险些劈中后跃的堂弟。眼角余光中扫到邹景豪身、手都已移动,立知不妙,借侧身挥击之机向侧急倒。身体贴近地面时双掌一撑,游鱼似的一扭腰,伸右手在门框上一搭,避开门前的贼人,跟在穆自芳身后贴地窜进。才入屋内便双手急撑,双脚一蹬地面穿窗而出,丢下数十名手下头也不回地逃了。
那几支从穆椿背部掠过的钢针,有三支正好射中被山都蹬了一脚的贼人胸部,被射中的贼人惨呼着从屋门外轰然倒入门内。
山都眼看穆椿硕大的身躯压向自己和凤儿,再次搂着凤儿拼力滚了两下让开,松手用脚在凤儿的臀部用力一蹬,把她送到稍为安全一点的墙角下。
“天呐!是那个‘山魅’,”武奕铭看清抱着个人在地上滚动,还能往自己小腿上割一刀的山都,惊慌的尖叫声十分凄惨:“林飞川到了,快逃……”
叫声未落,人已伏地猛窜入屋,看到床边挂着的一个怪样囊袋,顺手扯下就往破窗跳出,认准方向没命地朝西北逃去。他可不想再和穆氏兄弟一起招惹林飞川了,还是赶紧逃回扬州去做自己的少东主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想法弄个官儿来当当。
远处适时传来陈归永的声音:“分组自行发射!”
刚刚还伤心哭叫的贼人,这时眼里射出狠毒的光芒,举刀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凤儿走去,嘴里喃喃地咒骂:“既然马上要死了,TNND,拉个小娘皮来垫背,到阴间用来暖脚,也好过孤单单的一个人在地府受罪。”
山都与凤儿相隔了四五步,眼看来不及抢救,急中生智地把手中的匕首掷出,翻腾的匕首柄部重重地撞在贼人的头上。贼人本就不稳的身体一下被撞倒在地,刀脱手落到凤儿脸部,把她的脸颊割开一条近两寸长的大口子。
凤儿受到伤害,山都“喂呀”一声怒啸,腾身跃起扑到贼人身边,抓起地上的匕首向贼人连刺数刀,一脚把死得不能再死的贼人蹬出数步外。然后手忙脚步乱地掏出随身带的小竹管,用匕首挑掉封堵管口的蜂蜡,倒出里面的鸡膏往凤儿脸上的伤口糊去。
贼人丢弃的火把又被点燃,林强云快步走进竹木枝条扎起的进院子,一眼就清院中的情况。见山都在为凤儿上药,以为她还活着,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急步奔前抱起沈念宗,微弱的呼吸声入耳。
“老天爷保佑!”林强云惊喜地欢叫:“快,快,快些取水。”
四儿冲进屋内倒了一碗水,看着林强云把水晶瓶封口拔开,倒出一粒红色绿豆大的小丸小心地放入沈念宗嘴里。
林强云把药瓶里的一团棉球挑出,拣了一根细竹枝,搅松里面的白色粉末,倒了一些在沈念宗嘴里。接过四儿手上的水碗凑近他嘴边,倒入些水慢慢让他吞下,长吁出一口气后抱起沈念宗走入屋中安放在床上。
“凤儿!”走出房门的林强云,看到山都坐在凤儿的身边默默流泪,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怪叫一声扑到凤儿旁边,一把搂着她急切地叫道:“凤儿,听到大哥叫你了吗?醒醒啊……凤儿……”
凤儿垂落的头被林强云摇得不住晃动,紧闭双眼的脸上,还是保持着被打昏时的痛苦神色,无声的向大哥诉说刚才落入贼人手中,自己所受到他们给予的严重伤害。
林强云无力地坐下地,搂着凤儿的手越抱越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喃喃细语,似乎怕惊醒她的睡梦:“凤儿,大哥来接你了,大哥来了……”
四儿很明白林强云此刻的心境,不敢,也是想不出如何劝说他心里的主人。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此刻保护好公子,不让别人趁公子失神之机对公子造成任何伤害。
四儿紧握装上钢针的钢弩,警惕地向四周观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汗。
山都后悔死了,自己为什么不跑得快一点呢,只要快上那么一点点,或者就能做到恩人要自己做的,保住凤儿和沈大叔不会受到恶人的伤害。
痛失亲人的滋味山都更是深有体会,笨嘴拙舌的他比四儿还不如,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被大人责罚般的躲在墙角不敢稍动。
陈归永、张本忠和护卫队员们,还不知道这院子里所发生的变故。他们都深信,只要有林强云在的地方,任何鬼神都不敢前来讨野火。更何况还有山都、四儿等人在呢。
他们正忙着清剿、追杀所有能搜寻到的贼人,直到一个时辰后,才从村外捉回十多个贼人。
回到小村后他们又把所有房屋搜索了一遍,全村二十九口人,只有四个女人还活着。其他的村民,连还在吃奶的婴儿一起,全被杀死在房屋内的床上,或是刚穿了一半的衣衫就被砍杀于门边。
陈归永和张本忠气冲冲地来到这个院子前,也觉察出里面的气氛不对。先回来的护卫队员们静静地站在院中,呆呆地看着坐在地上紧抱着凤儿的林强云。
邹景豪悄悄走到陈归永、张本忠身边,小声把这里所发生的情况向他们作了报告,并告知了凤儿去了的消息。
陈归永乍一听到这消息,他也呆住了,嘴里喃喃地说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老天爷,难道你真的是要让‘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张本忠也自语道:“这是怎么了?真像是徐老爷子所说的,修真之人修炼到近于大成之境时会有的天劫么?这次是不是他所说的‘亲情劫’呢,另外又还会有什么劫数?”
停下了好久的风又吹起,将火把和落地的松明吹灭,片刻间连几星红色的炭火也被吹得无影无踪,天地间一片漆黑。人们的耳朵里只余呼呼的风声和猎猎的衣袂声。
突然,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光乍现,一道闪电劈落到村南一株大树顶端,震天动地的炸雷声,震得人们的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闪电过后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使人觉得世界末日就将在这一刻来临。
风,也被这一声惊雷吓得止住了脚步,片刻后似乎觉得被雷声所惊太没有面子,便报复似的以更强的威势向大地狂扫……
第七章 恨难平(一)
       今年的五月初五的“端五节”,横坑村过得真是沉闷无比,完全没了去年那种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的气氛。村里有的只是性燥年轻人的一片咒骂声,他们骂,骂天地的不公,没有能耐庇护好人,骂李蜂头的八辈祖宗;他们咒,咒李蜂头和他的一干手下将被千刀万剐,咒他们的子孙后代世为堕民,永世不得翻身。
老天爷被人们骂得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连着二十几天布满了阴云,一直是晴少阴多。太阳大约也是被大家的咒骂声吓着了,二十多天来只敢偷偷地趁人不注意,从云缝里钻出来露一下脸,立即又贼似的缩回头不再出来。
饭厅改成的灵堂内两具白木棺并排摆放,神桌上供着凤儿母女俩的灵位,灵前的长明灯和芦杆为芯的蜡烛同时燃点,香炉内插满了竹芯棒香。
初六这天,沈念宗坐在饭厅门口呆呆地看着神桌上的灵牌,十多天下来,他显得苍老了不少,四十来岁的人,现在看去就像五十出头。他的身体倒还恢复得不错,背上被打了一下的淤黑掌印已经完全消失,除了还有些乏力外,行动自如,无甚大碍。
“岳父?”沈念宗似是和妻子讲,又似在自说自话:“南松把你的话和我们说过后,强云已经改口叫我岳父。我倒觉得叫叔更听得惯、显得更亲,就让他还是叫我叔。唉,可凤儿却跟着你前后脚去了,她连话也没和强云说上一句……就走了。唉!她没福气啊。”
一直留在村里的罗老郎中走过来坐到沈念宗身边,刚好听到他最后说的话,宽尉地说:“沈先生,人死如灯灭,还活着的人应该为死去的亲人保重才是。你还有个小儿子和年轻的女婿要你照看呢,他们才是你今后的希望所在呀。如今的世道,有多少人才出娘胎就是如同黄连般的苦,直到老死也没能过上一天温饱的日子。哪像你的妻子、女儿,好歹也在生时过了一段好时光,活得过了的。”
沈念宗振作起精神,说道:“老先生说的是,她们总算过了一段快快乐乐的好日子,死得过喽。啊,强云怎么样了,他好些了吗?”
“虽然退掉了一些热度,但还是比常人更烧,一直在昏睡。如今,性命是绝对无碍的了,怕就怕这样一直发烧昏睡时间长了以后,对他的头脑大大的不利。”罗老郎中不紧不慢地回答。
沈念宗急道:“罗老先生,强云到这里后连伤风咳嗽也没得过,一直都健壮得很。这次如何会这样?请您一定要想法子把他尽快治好。”
罗老郎中:“这个不劳先生吩咐,老朽到现在都还留在你们村里,本就是看在飞川大侠诸多义举的份上尽一份心力的。内心里觉得好人不应会这样短命,只是这后生连着赶了十多天的路,实是过于疲劳,体内早就自生内贼,虚火腾升;在连着失去两个亲人,急怒攻心之下又被急雨浇透。如此上下齐至、内外交攻之下仅是大病一场,若非他体质异于常人,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好的了。至于昏睡不醒么,依老朽看是他自己不愿醒来,非汤药之力所能逮的啊!”
沈念宗自语道:“他自己不愿醒来,这是为什么?啊……是了,他肯定不愿接受凤儿和她妈已经去了的这个事实。唉,强云啊强云,你这又是何苦呢!”
林强云自上月十一日被抬回横坑村后,一直就是醒时少睡时多的过了两天。清醒时除了给沈念宗喂药外,不是到叔妈的灵前痛哭,大声咒骂老天的不公,就是坐在他自己的房间内,面对着凤儿的牌位默默流泪。
第三天沈念宗已经能自己起身活动了,他却发起了高烧,昏倒在叔妈的灵位前。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天了,高烧倒是退了,仅还有些微不很厉害的低热,但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自凤儿妈去了后,就一直在这里帮忙的菊花,有好几次发现林强云曾经睁开眼睛,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和物,还没等四儿、菊花把人叫来,就又昏睡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林强云面颊深陷地静静躺在床上,呼吸时急时缓,不言不动,喂他也不会吞咽进食。只有在山都、沈念宗或是沈南松一面出声呼叫、一面喂他,才会咽下一点食物。但也仅限于听到他们的声音后,并且还得是稀薄的粥汤。若是别人去喂,任你用尽方法,也不能让他吞咽下去。
四儿愁眉苦脸地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脸上时阴时晴,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强云,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今天,山都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菊花叫他吃早饭时到处都没寻到。时间已经到给强哥喂食的时候了,她又不敢去叫沈念宗、沈南松父子。
沈南松这段时间见了谁都是不理不睬的,连带着小孩儿兵的队伍操练时也从不露出笑容,碰了几次钉子后,菊花也不想再去看他的脸色。
试着用汤匙把粥送到林强云嘴边,菊花细声细气地说道:“强哥,我是菊花,来给你喂食了,听得到我说话么?若是能听到的话就把粥喝下去吧。”
粥顺着林强云的嘴角流下,他紧抿嘴唇像是死人般的动也不动。
菊花忍不住轻轻地抽泣,哭道:“强哥,怎么样也要吃一点东西呀,这样下去如何得了。死山都,一大早就跑得连人影也看不见,万一要是你再出了什么事,强哥又还没好,叫我们怎么办啊。”
四儿听得伤心,低下头伏在膝上,不让菊花看到自己的泪水。
菊花要把郁积在心里的愁苦都说出来:“如果你不快点好起来,叔妈和凤儿妹妹的仇谁去给她们报,那些无缘无故到处杀人放火的坏蛋再来时,又有谁能可以救援我们?”
林强云的手指动了动,呼吸也渐渐粗重。
沈念宗走进房间,见菊花耸动肩膀在哭泣,慌忙走近问道:“菊花,强云怎么了?”
“强哥还是和先前一样,”菊花见到沈念宗,久积在心里的担心和郁闷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压抑的哭声大了些:“就……是山都……山都……”
林强云的脸颊抽搐了几下,嘴唇开始抖动,右手抬了抬又无力地放下。
“山都怎么了,啊?”沈念宗急问:“你倒是快些说呀。”
菊花被沈念宗一催,更是说不出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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