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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 天下归元-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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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光缓缓拉开,罩向身下,那里是秋夜雨后,月下千里山河。
    山河不变,亘古不老,人心又何必总如尘埃,随风摇摆?
    突有吱嘎一声,在静夜里传出好远。
    弦断,惊声。
    崖上有推琴之声,不多时,一张由中川名师精心制作的价值千金的名琴,翻翻滚滚从崖上落下,摔在山下,发出嗡然声响。
    有人于崖顶长声叹息,低语:
    “人性最薄,情又如何,终究是破!”
    “破!破!破!”
    连呼三声,待到最后一句,其声已远。
    崖空寂寂,月下秋风正凉,穿过孤松,拂起崖下女子黑发,女子一动不动,宛如石像稳稳端坐。
    良久,风里响起她喃喃语声。
    “萧琛,我终于明白了你。”
    来时疾,去时缓。
    下了崖的泰长歌勒马由缰,缓缓而行,忽听见前方马蹄声疾,暴风骤雨般踢踏而起,听起来对方似有急若星火的事务,不由失笑,自言自语道:“倒像那家伙的德行……”
    话未说完便见一匹神骏黑马长驰而来,马蹄踏破一街寂静,马上人金冠歪斜神色焦急,英朗眉目满是郁愤之色,却不是倒霉的萧皇帝是谁?
    泰长歌愕然看着他,这人在自己身上放窃听器了?这是怎么找来的?
    咬了咬唇,泰长歌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点膈应,有点暂时不想看见这个让自己烦恼的人,当下装作没看见,拨马就走。
    身后忽起衣袂带风之声,呼的一声自己的外袍衣袖的同一个部位今晚第二次被人狠狠拽住,萧玦的声音气恼急切的响起,“长歌,你听我解释!那女人一定是偷看了我洗澡!”
    虽然满心郁郁,泰长歌听到最后一句也差点喷了,勉强按捺住自己,神色清淡的俯眼看着自己不成样子的袖子,又转头看了看马下那个弃马飞身而来,死死抓住她袖子的尊贵又无赖的家伙,淡淡道:“陛下,你很喜欢我的衣服?”
    “嗄?”
    萧玦满心焦虑奔遍全城,好容易神奇的碰见她,满心的焦灼瞬间化为欣喜,欣喜里又生出惴惴不安,正想好好的和长歌解释一番,不想她劈头一句问得莫名其妙,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住了。
    泰长歌已经再次很温柔的对他一笑,道:“看了陛下实在很喜欢我这件袍子。”
    她突然快速的将外袍脱下,揉成一团迅速塞到萧玦手中,萧玦下意识的抓住,泰长歌对他露齿又是一笑,霍然扬鞭。
    马立刻如箭射了出去。
    萧玦反应过来立即提气要追,不想那一吸气,外袍里突然腾起一股淡淡雾气,萧玦立即吸尽许多,立时头一晕,砰嗵一声倒在地下。
    惊呼声起,那些马匹不如陛下的坐骑神骏,现在才赶到的侍卫纷纷冲上去去扶起萧玦,见他昏迷不醒,吓得六神无主,其中有走过江湖的武林中人出身的侍卫,仔细把了把萧玦的脉,道:“无妨,陛下只是中了最低级的迷药,睡一觉或者浇一盆冷水就好。”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敢浇皇帝一盆冷水?没办法,只好把皇帝背回龙章宫睡觉算了。
    人群散尽,街角转过泰长歌,扬着鞭子无声大笑,笑着笑着,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她怔怔的举着鞭子,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笑。
    身后有人轻轻叹息,道:“长歌,不想笑不要勉强自己。”
    泰长歌没有回头,站了半晌,身后也一片沉默,仿佛从来没有人说过话。
    泰长歌突然回身后一靠,那里一片黑暗,她也从没有回头看过身后是什么,然而就那么毫无顾忌的靠了过去。
    她并没有栽倒。
    她靠在了那个永远在身后等待的温暖的胸膛。
    将头轻轻搁上他的肩,泰长歌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喃喃道:“非欢,真好,我就知道你总在……”
    楚非欢动了动,泰长歌伸手轻轻阻止,道:“别动……别动……借我靠一靠,一下就好……”
    楚非欢不动了,却伸手轻轻从背后揽住了她,低低道:“我总是在你身后,我总愿意借肩膀给你依靠,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轻轻唏嘘,泰长歌闭目道:“非欢,你其实可以不用理我,我只是个自私的女人,真的,自私,无耻。”
    身后一声轻笑,隐约感觉到身下胸膛的微微震动,那里的那颗心,永远只为一个人跳动。
    “长歌,你自私,心里却装着天下民生;你无耻,杀的却从来都是罪恶之人,如果世间伦理道德真的判你自私无耻,那么我愿跟随你成魔。”
    缓缓睁眼,泰长歌长吁一口气,道:“我何德何能……”
    “长歌,”楚非欢轻轻抚摸她头顶的柔滑黑发,“你累了,犹豫了,是吗?我能感觉到你的疲惫,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曾和你说过的话?”
    泰长歌转身,看着黑暗中他越发清澈明亮的眼睛。
    “我曾和你说,愿不愿意和我一同退隐山林,过那啸傲烟霞远离红尘的逍遥生活,如今,你可有答案给我?”
    泰长歌沉默着,偏过脸看着远处的东燕方向。
    “长歌,”楚非欢语调更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深处挤出,“如果你希望能与之相偕归隐的人不是我,那么你为什么不和他说?以他的性子,皇位之尊,未必抵得你回眸一笑。”
    他低声叹息着,将难得神情茫然的女子轻拥在怀,姿势珍重得仿佛那是他一生中不可再得的珍宝。
    “长歌,我只是希望你能远离这些纷扰仇恨,远离苦痛磨折,并没奢望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只要你能摆脱这些挣扎,你无论和谁逍遥红尘,你无论选择什么方式离开我,我都乐意,为你祝福。”
    卷二:六国卷第七十四章赠礼
    萧皇帝最近日子很难过。
    太师府的墙头,以前很好爬的,以前有事没事就爬爬,爬到某人的房间偷窥一番,或者直接把人拐出来花前月下,虽然那个偷窥往往不成功,虽然那个花前月下总有人不太合作,可是不管怎么样,就爬墙这件事本身,还是很自由很奔放的。
    现在不同了,在某件令萧皇帝无比冤枉无比悲催无比不解的事件发生后的某日,萧皇帝再次故技重施故意准备翻墙的时候,一抬头,立即倒抽一口冷气。
    太师府高墙之上,一夜之间,栽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钉,钉子都是精铁做成,粗如手指,钉尖闪亮,在月光下光芒幽青——这种彪悍的颜色,皇帝大人用手指想也知道喂了毒。
    萧玦从齿缝里发出咝的一声,不胜寒悚的望了太师府那一角高楼,那楼里住着的女人,用“最毒妇人心”来形容都嫌太客气了,生怕钉子挡不住他,居然还有毒!
    好吧,墙爬不了,走正门可以吧,萧玦转到正门,发现往日到了夜间仍然车水马龙的太师府今日着实冷清,萧玦闷头往里奔,身后突然转出侍卫,伸臂一拦,“陛下!”
    萧玦大怒,长歌拦我就罢了。你也敢拦?正要喝斥,侍卫战战兢兢用手一指,萧玦这才发现门楣上挂着好大的红黑两色灯笼——在西梁,这是府中有人出天花,其余人等务请回避的意思。
    你得了天花,溶儿怎么还在营中做小兵?你得了天花,楚非欢怎么还白天练兵晚上回府?你回避我阻拦我,你怎么不回避他?他和你住在一府朝夕相对我都捏着鼻子忍了,现在居然连墙也不给我爬,门口还挂了灯笼说天花!
    萧玦伸手就想去抓灯笼,把那玩意在脚底踩碎,他暗中护卫的侍卫们立即一群群的涌出来,拼命拦着——不能啊不能啊,天花是什么东西?世人闻天花而色变,陛下竟然想用收取接触家有天花病人的府邸挂出来的东西,那是无论如何也万万不可成的!
    奔出来的侍卫在太师府门前挤成一堆,哭天抢地的拼死阻拦,萧玦硬生生被逼的后退,眼看四周已经有人探头出来看热闹,没奈何只好停步,真恨自己怎么不是个暴君?谁拦我谁杀头!
    这般离去又实在心中不甘,长歌自从那事之后,托病不朝已经有段日子,自己着实想念得紧,连觉都没能好好睡安稳过,如今太师府对自己的拒绝开放,连天花这理由都扯出来了,这相思难熬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思前想后,手一伸,萧玦大喝,“拿纸笔来!”
    纸笔很快送来,萧皇帝趴在门口石狮上唰唰提笔几个大字,墨汁没干便毫不客气的贴在太师府大门上,随后退后一步,留恋的看了那角飞檐一眼,默不作声转头离开。
    他准备去京郊大营,走曲线救国路线,让儿子带他闯关。
    门前人群散尽后,那纸张犹自在门上招摇,无人理会,周围住户害怕那天花二字,虽然好奇也不敢靠近。
    良久,紧闭的太师府门突然微微启开一线,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手形纤细,指尖极为灵巧的一拈,将纸飞快拈走。
    风吹得纸角翻起,隐约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便是得天花,我也不管它,要的一起得,别把我拉下!”
    萧包子最近日子也很难过。
    当个兵和当个太子,那个天壤之别,着实让包子悲愤的难以言述。
    跑操日当午,汗滴身下土,谁知盘中餐,白菜碗中煮。
    独蹲岗哨上,肚饥复长啸,若楚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包子垂头丧气的抓着自己那个筷子粗的长矛站岗,胸前贴这张纸条,上书:此人已死,有事烧纸。
    长矛支着下巴,身体倾斜成四十五度弧度,包子正在神游物外浮想联翩,烤猪、鹿舌、羊炙、火腿、各式点心正在他眼前呼啸飞旋,带着扑鼻的香气和诱惑的姿态娇笑着向自己扑来,包子在美梦中不胜欢喜的咧开嘴,正在考虑是先抓火腿好呢还是先抓烤猪好呢?
    “咳咳。”
    在包子经久挣扎后,终于决定先享用烤猪,指尖已经触及那美味金黄油皮滋滋作响的猪腿时,一声不识时务不合适宜的干咳响起。
    砰的一下,美梦散了,烤猪飞了。
    包子大怒抬头,嘴角一滴晶亮的口水颤颤落地,宛如萧太子和美食悲痛欲绝做别的悲泪。
    “你丫丫的打断老子好事……”
    “萧溶!”
    一声怒喝及时阻止了萧包子接下来准备出口的足以骂上三天三夜决不重复的问候,睡得混混沌沌的包子愕然睁大眼,这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他那怒发冲冠的皇帝老爹。
    包子盯着老爹,想起他从宫中来,一定是吃饱了宫中的美食才出来的,哎呦我的玉米酥,哎呦我的凤尾饴糖……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包子立即横矛一拦,中气十足大喝:“来着通名!”
    ……
    半响,在儿子面前也遭受了闭门羹的悲惨命运的萧皇帝,上下打量了“英姿飒爽”的儿子,目光尤其在他错扣扣子的上衣上多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他垫脚的一个大木墩,阴恻恻的道:“萧玦。”
    “唔,”包子装模作样的掏掏耳朵,“没听过,那个营头的?做哪门生意?拜山有拜山的规矩柬贴呢?”
    噗通噗通,赶来迎接的军官们纷纷倒地。
    “柬贴就是这个!”轰的一下天地倒转,萧包子被老爹一把抓起,啪的一掌拍在他屁股上,一声脆响,“朕的龙掌印子,够不够?”
    包子大怒,一把抱住老爹的腰就是恶狠狠一啃,“不够!再送块烤龙肉!”
    咝的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响起。
    萧玦被咬在腰肉软处,不觉得痛倒觉得痒,忍不住一笑,却听得那坏小子扒着自己胸口低声道:“你揍我?我回去告诉我娘去,就说某家长因为某些生活不和谐,无故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儿童身上,导致了对此儿童身心的摧残,照成了不良的心里后果……”
    萧玦一低头,对上儿子满是威胁的眼眸,虽然听不太懂他满嘴的怪话,隐约也知道是要向长歌告状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反了天了,欠扁!再想一想突然很悲哀的发现,好像无论谁在长歌面前说话都比自己有效果……呜呼!
    压抑着满心悲愤和仰天长啸的冲动,萧玦“很温柔”的将儿子放下,低声在他耳边道:“儿子,今晚回家不?父皇带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叫你娘开一桌宴席给你好好补补,瞧你都瘦了。”
    “别啊老爹。”包子将他一推,笑嘻嘻的看着萧玦那张神情古怪的脸,“我娘给我在主帐中存了好吃的,每隔三天可以去补充一次油水,如果我擅自回家,扣三次补充;如果我擅自带她不想看见的人回家,扣三十次补充;老爹,你算算,三十次,我三个月的零食啊,你就算开一桌宴席,补得了我的损失么?”
    萧玦默然,手指骨节咔咔直响,半响低声恶狠狠道:“我天天带宴席来给你补充油水,你不用理你娘的零食。”
    “我娘说了,只要我擅自收受贿赂,他立刻让风满楼在三天内倒闭。”包子摇摇手指,“老爹,宴席,我所欲也;风满楼,亦我所欲也,二者不但有龃龉,舍爹而取娘也!”
    乾元五年那个无雪的寂寞的冬,就在某人团团乱转八方试探四面遭遇铜墙铁壁走投无路的悲惨情况下,缓缓流过了。
    等到皇帝大人两眼无神的坐在龙章宫宝座上,掰手指算着长歌已经有三个月零十二天带两个时辰没有见他的时候,龙章宫额太监已经忙碌着爬梯子挂灯笼垂彩缎了。
    萧玦茫然的看了半响进进出出喜气洋洋的太监,又看了看装饰得分外喜庆富盛的龙章宫,这才觉醒,好像已经快到新年除夕?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皇宫就进入了新年的庆祝期,一系列的封印、彩服、祭灶、掸宫、贴桃符、接神、拈香、踩岁……萧玦心不在焉的一一打发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今日,四更起床各殿敬香,按说敬完香该到长寿宫行礼,和众妃共用早膳,可是长寿宫,没了主人,后宫更是因为瑶妃和淑妃的事,更令萧玦厌恶,上书房已经封印,也没什么事可做,从四更到午时七八个时辰,皇帝大人就尽用来发呆了。
    午后日光缓缓转过龙章宫,将一方红缎的艳光照进萧玦茫然的眼眸,他才阒然一醒。
    今天是除夕啊!新年啊,万家团聚啊,难道朕还要和以前那么多年一般,呆在这空旷的龙章宫,和明月作伴,对影子敬酒,一个人醉倒在金粉玉锦之中,再于大年初一的金鼓声茫然醒来么?
    如果她不曾回来,一切休提,不过年年这般过罢了,她回来了,真确还是要继续呆在这龙章宫对着空冷的内殿喝冷酒,而她带着男人抱着儿子围成一桌红烛高烧喜乐融融的过年,朕只能满腹凄酸的想象,连她的热闹欢喜,也只能绕墙而闻?
    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男人更不能忍,作为他曾经的男人,尤其不能忍。
    萧玦腾的一下跳起来,立即飞马出宫,准备悍然迎接自己的第一百二十八次碰壁。
    一路穿过热闹的天衢和西府大街,满街都是那些全家采年货欢欢喜喜想携着回家过年的人们,穿红着绿,呼妻唤夫,萧玦纵然快步匆匆,也不自禁的停了马,出神的多望了几眼。
    人间天伦,红尘温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拥有?
    萧玦在马上微微出了会神,忽觉的马身晃动,却是嬉戏的孩童兴高采烈举着糖葫芦和鞭炮串儿飞奔过他的马侧,身后跟着连声呼唤生怕他跌倒的父母,父亲抢先追上,给儿子拍拍身上的灰,一脸嗔怪里透着宠溺,母亲则絮絮叨叨收拾着那小童不慎散落的玩具,平凡夫妻的脸上,洋溢着和乐满足的笑意。
    萧玦怔怔看着,虽然这太平年月物阜民丰的盛世景象是他一手缔造,然而此刻西梁大帝毫无荣光满足之感,只觉得深深羡慕。
    他怔了半响,突然一跃下马,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开始买东西,可怜皇帝大人活到如今,要么就是在打仗,要么就是在当皇帝,少年时王府公子在不受宠也不至于亲自去采买,今日算是此生从未有过之新体验,所以摊子上逛了半天,也就和人家学,人家卖糖葫芦他也要,人家买拨浪鼓他也拿,人家买鞭炮要千响的,他就要万响的,惹得摊主恶形恶状的白了他一眼骂:“哪来的傻帽儿!万响的鞭炮只有宫制,你有银子也买不着!”
    萧玦摸摸鼻子,继续给长歌挑东西,这回犯了难,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摊子上的东西太过粗劣,配不上独步天下的长歌,绢花俗艳,胭脂浓腻,玉钗金环样式老土,怎么拿得出手?
    皇帝大人挤在一堆红男绿女间,在摊子上挑挑拣拣,花样儿几乎给他翻了个底朝天,小贩皱眉连连萧玦根本看不见,只顾着专心挑选——哎,这辈子还没亲自买东西送给过长歌呢,这感觉,真奇特。
    明明东西还没送出去呢,人家还不确定收不收,怎么自己光是在这里挑礼物,心里就这么愉悦呢?
    萧玦抿着一丝舒展的笑意,终于在货摊底部挑着了一只钗儿,很普通的质地,钗头上整块的青玉做成一只展翅的雁,眼珠那里是一小块黑玛瑙,色泽深邃莹然生光,载满摊子的金凤玉桃间别有一种超拔韵致,尤其是那眼睛,令他想起长歌的眼睛,流动间无限光辉。
    萧玦喜滋滋道:“就这个!”
    小贩翻着白眼把东西递给他,付钱时又出现麻烦,萧皇帝没带银子。
    小贩看他坐掏右掏掏不出东西,脸色已经由青变黑,梆梆的敲着摊子,不耐烦道:“客人若是没有钱,可别摸坏了我的东西!”
    萧玦讪讪的笑着,他自然知道买东西要付钱的,只是实在没那个习惯,有暗中跟随的侍卫要上前付银,萧玦立即伸臂一栏——今天所有的礼物,他得自己亲手买。
    想了想,啪啪啪的揪下袖口的金纽,手指一抹抹平上面的龙纹,递给了小贩。
    小贩有些狐疑的接过来,反反复复在手中看,西梁国富,但也没有到用黄金做货币的地步,底层百姓最多见过大锭的银子,这样随手从衣服上揪下来一颗纽扣就是黄金,着实有些不相信。
    萧玦不耐烦和他罗唣,抓过一个金纽扣,轻轻一捏,纽扣立刻被捏成薄薄的金叶子,萧玦长眉斜挑,对小贩笑出一口白牙,“如何?”
    小贩吓了一跳,生怕他用连金子都能捏扁的手去捏自己的脑袋,赶紧二话不说收了金叶子,萧玦哈哈一笑,抱着一堆东西上马往太师府去。
    老远看见墙头青惨惨的钉子,萧玦叹了口气,将东西扎了个包袱在背上背了起来,准备爬墙,钉子就钉子,有毒就有毒,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在太师府过年!他就不相信,自己中毒了栽在他太师府,她还能不管不问?
    真要不管,咱活得也就无趣了。
    萧玦叹气,抬腿。
    “吱呀”。
    萧玦愕然转首,便见多日来紧闭的太师府大门缓缓开启,两行人提着灯笼出来,当先一行依稀认得是长歌的凤盟属下,太师府总管家,上前对萧玦深深一鞠躬,道:“太师命小人在此等候已久,您请。”
    萧玦睁大眼,有点对现场的场面适应不良,这几个月早已吃惯闭门羹,人家好声好气相迎反倒有点无措,怔了半晌道:“迎我?”
    管家平静的容颜里藏着一抹笑意,再次鞠躬,“太师吩咐,若见有人爬墙,务请从墙上拉下来,进府一聚。”
    萧玦挑挑眉,回身看着那钉头高竖的墙上,痛快一笑,也不再问,跟着管家进了府。
    进门时注意到那个所谓的天花灯笼已经不见了。
    太师府里亦是张灯结彩,席面从正厅一直摆到院外,除了按例值守的各级属下,太师府下人和凤盟属下都已聚在园中吃酒,谑笑声直传到后院,气氛极为热闹轻松。
    管家恭敬地引路,低声道:“太师在暖阁相候。”
    萧玦听的心中一热,步伐越发快速,刚刚转过一道回廊,一道小小红影唰的一下窜出来,圆滚滚热辣辣的往他怀里一扑。
    “父皇!”
    萧玦一伸手接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再穿的及其骚包妖艳的儿子脸上亲一口,就被那小子抢先用口水洗礼了他的脸,随即小手一伸,一把抓过那个偌大的包裹,得意洋洋的大笑道:“压岁钱!压岁钱!”
    萧玦赶紧把他放下地,带点炫耀的展开包袱道:“溶儿,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包子瞪大眼,将包袱里的东西好一阵拨弄,看着那些两岁时自己就玩腻了的泥娃娃拨浪鼓小风车陶口哨,很有想笑的冲动,然而一抬头看见皇帝老爹一脸显摆期待的模样,眼珠转了转,扑上去便蹭,“好爹!你真好!我最喜欢这些了!”
    油条儿一脸黑线的盯着自己那个正抱着泥娃娃做陶醉状,骗的老爹一脸满足傻笑的主子,在心里腹诽主子无耻,“……昨天还说自己最讨厌泥娃娃来着……”
    包子在老爹身上蹭啊蹭,将先前叔叔们在他脸上涂的乱七八糟杀完胭脂水粉印儿全部在老爹袖子上擦干净才放开萧玦,不住推他,“去吧,去吧,我娘在等你吃年饭呢。”
    “我娘等你吃年饭。”
    简简单单一句话,萧玦却觉得自己眼眶都差点湿了。
    不仅是为数月以来长歌第一次不再给以拒绝和冷漠的面孔,传递出了原谅的信息,更为了这句话所隐含的家的气息。
    有多少年,没有人等我一起吃年饭?
    萧玦轻轻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钗子,带着闪闪亮的满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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