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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完)-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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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而湿润的柔唇,她整个的人似乎化做了一缕微苦的淡香,一道冰凉的溪流,慢慢织成细密的天罗地网,将他禁锢在中央,画地为牢,无处可逃。   
    然而他不想逃,这任凭感情毁灭所有理智的刹那,无日,无月,无星,无光,仿佛世界到了尽头。他只是夜天湛,她只是凤卿尘。无关其他,无关过去与将来,无关生与死,悲与喜,对与错,无关这苍苍茫茫,爱恨红尘。   
    他唇间炙热的温度与雨意风凉瞬间交撞冲上了头顶,卿尘霍然抬眸,目光落在夜天湛脸上时他立时察觉。   
    四目相对,明眸透澈,如一泓冰冽的秋水,清冷如斯。   
    夜天湛手上力道加重,眼中几乎带上了狠厉的深沉。卿尘以一种冷静到极致的眼光默默凝视着他,他忽然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别人的影子,那样固执的存在在幽深底处,一天雪水,漫空罩下。   
    江风刺骨,他唇边生出一丝浸满了涩楚的苦笑,终于缓缓放开了她。   
    灯下,阴郁如乌云,完全遮盖了他明湛的眼眸,夜深,云重。   
    幽暗的冷焰光影轻摇,似隔着万水千山,俩俩相望,无声无言。   
    卿尘眼中唯一所有的便是愧疚,看在夜天湛的眼里却如冰凌钻心。此时此刻,他宁肯看到她的愤怒,也不愿看到她这样眼神。   
    惨然一笑,笑黯天地,他蓦地转身,往舱外大步而去。   
    幕帘纷乱,江深雾浓,卿尘默然回首,久久望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消失在一片空?远处。他却似乎越走越近,径直步入了她的心底,停伫,永存,与那最柔软的一处血肉相融。   
    黎明悄然而至,天边遥远的晨曦渗出一线若有若无的轻光,缓慢而清晰的透过了白雾茫茫,终于绽放出霞光万道。江风飒飒,轻舟顺水,卿尘站在船头举目远望沐浴在天光中宏伟的帝都,这一刻,归心似箭。   
    七月甲申,笼罩了伊歌城数日的阴雨消停,金日耀空,光芒遍洒大地。   
    自通往皇城召和门的玄武大街始,数十里泼金飞锦的彩毯遥遥铺道,金旗迎风,御林禁军十步一卫,直通往帝都外城。   
    百官云集,时间一点点接近午时,这多日之前便为湛王回京而备下的盛大典礼,现在却谁也不知将是什么局面。   
    前来迎接的朝臣中,湛王一派的人个个面色木然。湛王下令羁押济王、遵旨入城的消息传来时,卫宗平顿足长叹,殷监正呆立在太极殿前,呕出一口鲜血,当场昏厥过去。   
    此时所有的人心里都只有一个疑问——湛王,他何以突然放手言和,情愿称臣阶下,让近日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午时整,随着几声礼炮高鸣,帝都乾门缓缓打开,万众瞩目的城门处,湛王缓步而入。   
    他未着甲胄,甚至未穿亲王常服,一身水色长衫蓝若睛空明波,纤尘不染,飘逸清华。他不曾骑马,徒步迈上柔软的锦毯,孤身一人,未有一兵一卫跟随其后。本该随行入城的四十万铁骑以及迎送公主的使团全部留在城门之外,静候原地。   
    沿途金甲禁卫明戟亮戈,耀目光寒,原本使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种肃穆与森严的阵势下,却因他的出现突然化做了一片云淡风清。偌大的伊歌城陷入绝对的安静,似乎天地间只有那一片湛蓝的衣角随着他从容不迫的脚步轻轻飘扬,如在闲庭。   
    他走得并不快,步履徐缓,神色平静如玉,唇边隐带微笑。   
    长路尽头是代表着至尊皇权的华盖龙幡,天威浩然,皇上亲至召和门,将在此册封湛王为九章亲王。天子仪仗之下,夜天凌负手独立,身形峻峭,玄袍之上九龙腾云,气势迫人,尽显王者风范。   
    通天大路上,夜天湛步伐孤单,路之尽头,夜天凌形容清冷。   
    独行孤立,他们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彼此锁定了对方的眼睛。目光交撞的刹那,半空中炙热的阳光如结薄冰,迫的万人噤声,皆尽心寒。   
    空气凝重得似能被刀切开,湛王唇边笑意却愈深,而夜天凌脸上竟也出人意料地掠开薄笑一缕。   
    孤独处忽逢对手,双方的精神似乎不约而同陡然攀上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仿佛无形之间两柄利剑,龙吟声起,那是对于决战一刻的渴望。   
    湛王举步迈上了最后一层台阶,临风卓立。四周只闻衣衫金旗猎猎风中的轻响,这瞬间的停步却让文武百官觉得漫长无期,须臾,只见湛王含笑轻掠前襟,跪拜:“臣,参见吾皇万岁!”   
    夜天凌亦淡淡抬手:“七弟辛苦了。”   
    掌仪侍官急忙高声通报仪程,大典终于有条不紊地按着预期轨道缓缓进行。   
    钟罄鼓乐声中,当湛王自皇上手中接过那代表天朝亲王中最高封爵的九章纹剑时,立在御驾之旁的卫长征清楚感觉到一股浓重而锋锐的杀气。   
    他矍然警觉,抬手迅速压上腰间剑柄,却只见皇上面如平湖,湛王颜若和风。什么都没有发生,典礼按步就班的进行着,一切平静如初。   
    那股强烈至斯的杀气同时来自于持剑对峙的两人,那剑因此寒意陡生,直逼眼睫,却终究未曾出鞘。   
    午时二刻,礼成。   
    风和日丽,瑞云呈祥。这兵息干戈的一拜,低下的是铮铮傲骨,高贵与雄心,换来的是四宇安定,江山依旧风流。   
下卷 第57章 一川明辉光流渚   
    含光宫中,几个宫女依次跪捧着九翟凤冠、钗钿?衣、金丝织绣真红霞帔、褙子、中单等冠服环绕四周,一个掌仪女官在旁详细地奏报着几日后册后大典的仪程。   
    繁复的衣料??轻响,不时夹杂着玉坠环佩叮咚,静静回荡在寝殿深处,碧瑶正和两个侍女帮卿尘将冠服之后云纹曳地的霞帔整好,“娘娘,正合身呢。”   
    卿尘轻轻抬手示意身旁的女官停下,转身问道:“多长时间?”   
    女官答道:“回娘娘,整个大典共三个时辰。”   
    卿尘眉梢微紧,“这么久?”   
    女官恭敬地道:“此次是皇上册后的正典,所以时间格外长些。”   
    卿尘微微颔首:“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待掌仪女官退下,有侍女进来禀道:“娘娘,皇上今晚传膳含光宫。”   
    卿尘应了一声,碧瑶忍不住惊喜,问道:“娘娘,尚衣监昨日送来那几件新制的宫装都很是用了心的。那件茜红底子的就很不错,显得人精神,不过我记得有件流岚色绣木兰花的也好,既贵气又雅致,我让她们都拿来看看可好?”   
    卿尘此时只穿了件杏色软丝中衣,“不必了,我有些冷,把那件披帛给我。”   
    碧瑶返身取了披帛替她搭在肩头,一袭云色婉转,双肩若削,盈盈瘦弱,卿尘随意靠在凤榻上,丝毫没有起身梳妆更衣的意思。   
    碧瑶忍不住催她:“皇上一会就到了,娘娘不换衣服吗?”   
    卿尘抬眼应了一句:“他是来看衣服的?”   
    碧瑶愣道:“当然不是。”   
    卿尘复又合眸。   
    碧瑶不由替她着急,劝道:“娘娘,都几天了,皇上现在分明是先行和好,您就服下软吧。”   
    卿尘闭目不语,那日她外出回宫,未入上九坊便遇上卫长征等带着玄甲军寻来。护城水师竟出动了虎贲战船,楚堰江中森严一片战备状态。回宫后只见夜天凌脸色铁青,怒不可遏,一句解释也不听,当即命将冥执等随卿尘出宫的侍卫各掌二十军棍。卿尘极力阻拦,他冷冷无视,殿前一片杖击之声,鲜血横飞。卿尘恨极,一怒之下拂袖回宫,已经几天没和夜天凌说过一句话。夜天凌亦不似往常每日来含光宫就寝,再加上朝事繁多,俩人倒真像就这么生分下来,只看的碧瑶她们暗暗着急。   
    碧瑶见卿尘这般倔强,低声再劝:“内廷司都已经上了添选妃嫔的议章,皇上毕竟是天子,您这样怎么能行呢?”   
    卿尘那晚在江上着了点风寒,这几天一直不太舒服。刚才被那些冠服折腾了半天,此时只觉周身乏力,听了此话不免更添烦闷,闭着眼睛道:“我睡一会儿,皇上来了你再叫我。”   
    碧瑶见她十分困倦,又深知她的脾气,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仔细关了花窗,悄声退出。   
    碧瑶走了后,卿尘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身拢着披帛坐在那里。面前铜镜映出她的容颜,她漫无目的地垂眸看着云帛散开在脚边,那丝丝入扣的纹路看在眼中却不时有些模糊。她抬手撑着额角,突然瞥见铜镜中多了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青衫淡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目光深邃,静静望着镜中的她。   
    寝殿中长明的宫灯轻微一跳,卿尘低声轻叹,站起身来。不料眼前竟猛地一黑,她急忙伸手去扶镜案,谁知却正按在打开的妆奁之上。玉声乱响,凤簪翠环飞落一地,夜天凌已经疾步上前将她扶住。碧瑶她们被东西落地的声音惊动,匆忙赶进来,只见满地狼狈,皇上抓着皇后的手一脸怒容。   
    随后而来的宫娥内侍跪了一地,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敢说话。只有碧瑶战战兢兢叫道:“皇上,娘娘……”   
    卿尘一阵晕眩过去,见碧瑶等人都十分惶恐地看着他俩,缓声道:“这里没事,都下去吧。”   
    碧瑶心里七上八下的,看这样子倒像是俩人真吵起来了,却又怕冒然相劝适得其反,斗胆说了句:“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您……”   
    卿尘眸光淡淡往这边一扫,碧瑶便不敢再说,无法可施,只好带着众人暂时退出殿外。   
    卿尘靠着夜天凌的搀扶坐下,夜天凌不悦道:“觉得不舒服怎么不宣御医,你这又是跟谁赌气?”   
    卿尘眸色一黯,无心和他争吵,只说道:“不过是刚才试冠服站得久了有些累,这些凤冠霞帔看来并不适合我。”   
    听她这么说,夜天凌脸色微沉,这几天心里窝着的火气不禁被勾起苗头,隐隐便要发作。   
    俩人僵持着,殿中一时异常地安静。   
    卿尘倚着凤榻,倦倦合上眼眸。她原本便是强打着精神,现下更觉得胸口滞闷,忍不住频频咳嗽。突然一只手覆上额头,接着便听夜天凌愠怒的声音道:“传御医!”   
    卿尘自己清楚这症状,待要说不用御医,只见夜天凌神色严厉,着实也无力再行争辩,便任御医赶来请脉开药,不一会儿侍女们先奉了姜汤上来。   
    她素来不喜姜汤的味道,却在夜天凌的怒视下端起来一饮而尽,将玉盏掷回盘中,转身向内静躺着。侍女们细碎的脚步陆续消失在殿外,四周空空荡荡便显得格外冷清,卿尘身上却搭来薄衾,“怎么,背着我做出那么大胆的事,还跟我发脾气?”夜天凌话语低沉,颇为不悦。   
    卿尘并不后悔那晚出城惹得他不快,说道:“我若做错了,你罚我便是,为何却拿冥执他们出气?何况我已经回来了,四十万大军平安入城,我又哪里做错了?”   
    话未说完,夜天凌剑眉猛蹙,伸手硬将她从榻上拉起来面对自己,怒道:“你若是回不来呢!我夜天凌十余年铁血征战,踏平山河万里,区区四十万大军能耐我何?用得着你夜出帝都,孤身犯险!你是怕我输了这一阵,还是怕他丧命于我剑下?”   
    他几乎是声色俱厉,目光严邃冷冽,迫得人如坠冰窖,卿尘脱口便道:“我确实是怕,我怕你们任何一个再变成第二个十一!”   
    夜天凌脸色猛地僵住,额前青筋隐现,眼中的凌厉却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说出这话,卿尘也呆了片刻,转而侧首垂眸,满身尽是黯然:“当年击鞠场上和你并肩作战的五个人,如今只剩下他和十二了。你若真的信我,就不该恼我,我虽是胆大行事,却也是深思熟虑过。现在非但你与他安然无恙,近百万将士也不必自相残杀,这些许冒险难道不值?”   
    夜天凌狠狠揽着她,眸中戾气低沉:“若不是因为信你,我当晚便已下令挥军平叛。我虽信你有把握全身而退,但你若当真有所闪失,帝都中岂止是血流成河的局面!但那又于事何补?难道还能再有奇迹,再让我隔着千年万年遇到一个宁文清,或是一个凤卿尘?”   
    他霸道的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那字字句句像是丛丛炙热的火焰,灼得人心中又暖又痛。卿尘向来言辞不输于他,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襟,触得他的心跳在手底起伏不平,当真已是怒极。   
    卿尘愣愕间,只听他再道:“这江山王位,不过就是游戏一场,我岂会用你的安危去换取,又岂容他人觊觎于你?我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天下!”   
    卿尘心里早已柔软一片,面上却不服软,下颌微扬:“我既然是你的妻子,难道还怕了这点儿风险?我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凭什么做你的妻子?”   
    夜天凌一怔,顿时哭笑不得,又气又恨:“是我的妻子就得听我的,你要是再敢背着我自作主张,我……”   
    他说到这里顿住,卿尘修眉一挑,问道:“你怎样?”   
    夜天凌见她眸中黑盈盈一片,尽是柔情暖意,近在眼前地这么看着他,硬将那满腔怒火包围、缠绕,寸寸化做了无奈。终于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老天怎么送了你这么个女人来!”   
    卿尘头抵着他的肩膀,幽幽说道:“我这女人既让你如此不满,他们已准备了天下美女供你挑选,想必总有善解人意的。”   
    夜天凌微怔,扳过她身子问道:“什么?”   
    卿尘淡淡抬眸,看住他:“内廷司已拟好了添选妃嫔的标准,六宫中一后、四妃、九嫔之下,婕妤九人,美人九人,才人九人,宝林二十七人,御女二十七人,采女二十七人。八品之下六局二十四司掌仪女官各四名,司二十八人,典二十八人,掌二十八人,其他无品级女官人数不定。”   
    夜天凌听得大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卿尘道:“议章两天前便送致远殿了,你难道没见着?”   
    夜天凌失笑:“没留意,光那些朝事的奏章还不够我看,哪有时间看这些。”   
    卿尘见他眼中倦色淡淡,想必又是几夜未曾安眠,不忍再同他去计较这些,只是静静与他相拥。夜天凌抚着她披泻肩头的长发,良久,突然一笑:“明天下旨让内廷司整顿宫闱去,免得他们没事找事做。”   
    卿尘笑笑不语,往他怀中靠了靠,他身上温暖的男子气息淡淡笼下来,仿佛惊涛骇浪里一湾平静的桃源。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了,不必再重复。他不曾信誓旦旦地给她任何承诺,只是他懂她要什么,有些事情他会去做,他会护着她,她知道。一股倦意压了过来,她闭上眼睛,留恋于熟悉的怀抱,什么都不再想。   
    夜天凌不料卿尘就这么依偎在这里睡去,颇为无奈,轻轻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此时此刻心中却只余爱怜。   
    气她恨她,却又岂不知她为何甘冒奇险?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弱点,她是与他心心相印的知己,风雨同舟的伴侣,一路相随,一生相伴,因彼此而精彩,共比翼而同辉。他就这样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安静不动。几天来的冷淡一旦揭开,才发现原来心里眼里早都是她的影子,再看一生也看不够,什么三宫六院,娇娥粉黛,都不及她一颦一笑。   
    这世上有了她,他眼中便只有她,这世上若无她,他便一无所有。   
    过了些时候,卿尘正睡得昏昏沉沉,晏奚在殿外求见。夜天凌没说话,只是示意他进来。   
    晏奚到了榻前,怕惊动卿尘,压低了声音禀道:“皇上,湛王求见殷娘娘,已经来了快两个时辰了。”   
    夜天凌皱眉,沉声只说了一句话:“让他回去。”   
    夜天凌即位后,加封太后为太皇太后,追封莲贵妃为和惠皇太后。天帝的妃嫔中,除了苏淑妃晋为皇太妃外,都依例送往千悯寺居住。殷皇后虽是正宫娘娘,却并没有受到尊封,如今迁居清泉宫,身份颇为尴尬。湛王回京后曾数次请见母后,却都未得准许,晏奚看皇上的脸色,情知多说无益,正欲退下,卿尘却听到声音醒了过来,“晏奚,慢着。”   
    晏奚躬身留步:“娘娘。”   
    卿尘垂眸思忖片刻,对夜天凌一笑,赤足步下凤榻,站在案前写了几个字,回头吩咐晏奚:“带给湛王。”   
    晏奚迟疑地看向夜天凌,夜天凌下颌轻抬,他便取了笺纸,退出含光宫,待进了致远殿偏殿,便见湛王负手站在窗前。午后的阳光穿窗落在他身上,耀得那身亲王常服上的五爪云龙栩栩如飞,背在身后的手稳持,清雅的面容淡定。他平静地看着御苑中草木葳蕤,秀水碧流,似乎从晏奚走时便一直这样站着,分毫未动。   
    听到脚步声,夜天湛回头看去,晏奚上前道:“王爷,皇上现在含光宫,恐怕一时不会回来。”   
    尚未抬头,便感到一道明锐的目光落在身前,湛王温润如冰丝的声音淡淡响起:“本王在这里等。”   
    晏奚抬眼看去,只见湛王已然重新看向窗外,眼前唯余背影挺拔。他将笺纸呈上,再说道:“这是皇后娘娘给王爷的,请王爷过目。”   
    夜天湛意外地回身,接过笺纸展开,上面只写了四个字:视如我母。   
    清墨乌亮,化做他眼中一丝震动。他虽然一直见不到殷皇后,却也知道殷皇后除了名份上未得晋封之外,一切吃穿用度皆保持先前皇后之例,不曾有分毫更改。既然有卿尘在,他倒并不担心母后会受委屈,此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他沉思良久,唇边逸出一丝极轻的叹息,没再说什么,只是终于转身举步离开了致远殿。   
    晏奚走后,夜天凌没问卿尘刚才写了什么,也没有起身,扶着膝盖又坐了会儿,方才慢慢站起来,只一动,便暗中抽了口冷气。   
    卿尘看他神色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忙说:“快走走,活动下气血。”   
    夜天凌一边抻着肩膀,一边回头,忽然轻轻一笑,深眸中满是戏谑的意味。   
    卿尘有些脸红,低了头又从睫毛下瞥他,终于忍不住又问,“好些了?”   
    夜天凌血气在全身流转一周天,那种酸麻的感觉逐渐消退,笑着扬声吩咐道:“来人,掌灯!”   
    立刻便有两排绯衣侍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盏青玉缠金灯,步履轻巧,将寝殿中灯火一一点燃。   
    夜天凌转回卿尘身前,伸手试试她额头:“要不要再睡会儿?这几天养好精神,待到册后大典,天下人可都看着你呢。”   
    卿尘睡时出了一身汗,身上虽略微轻松了些,却仍旧软软乏力,靠回凤榻之上,问道:“怎么突然要举行什么册后的大典?这些日子我要被那些女官折磨死了。”   
    夜天凌指尖抚过她修长的黛眉,淡笑道:“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的妻子。”   
    卿尘悠然笑问:“难道没有册后大典,我就不是你的妻子了?”   
    夜天凌道:“不一样。”   
    卿尘淡声道:“怎么不一样?你是夜天凌也好,是王爷也好,是天子也好,对我来说不过是我的夫君,就这么一个人,都一样的。”   
    夜天凌躺在她身边,一只手垫在脑后,目光遥遥望出去:“清儿,这天下只要是我的东西,便是你的,只要能给你的,我都要给你。我的妻子,我不要她有半分委屈或是遗憾。”   
    卿尘以手支颐,长发散垂在他脸侧,随着她侧首浅笑的动作,微有兰若的清香。他伸手穿过那道墨色的幕帘,如同穿入了神秘的梦境,她的美无处不在,无处可藏。   
    卿尘抬手与他十指相握,贴在面颊旁,微笑说道:“你待我的心意,我知道便足够,不必非让别人也清楚。四哥,你让他们把册后的典礼取消了吧,我想要的,你早已给了我,我并不在乎这个。这一次大典,前后耗内银近十万两,劳师动众,却不过只是给天下人看个风光。如今北疆战乱方休,百事待兴,稳定西域、南治大江都等着国库的银子,有多少人盼着我们顾此失彼。十万两银子虽不是什么大数目,却还是用在刀刃上更好。再说,我也实在没精神应付那些礼仪,不如让我清闲一日更好。”   
    夜天凌静默片刻,“你若坚持不要,便依你。我今天看了他们的奏本,那些仪程确实太过烦琐,正想问你的意见。外面暑气太盛,你身子又不舒服,我也怕你吃不消。”   
    卿尘心满意足地柔声道:“如此多圣上恩典。”   
    夜天凌垂眸看她,扬眉淡笑:“免了。”他抬手拥着卿尘,卿尘见他许久不说话,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不由问道:“四哥,你在想什么?”   
    夜天凌扭头看向她,此时他双目熠熠,精光摄人,先前的些许疲惫早已荡然无存,“清儿,你可知我有多少事想做?”他伸开手掌在面前劲握成拳:“这帝王之业不在手握王权的一刻辉煌,而在于盛世大治、国富民强。给我十年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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