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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上卷]-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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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奚单膝一跪说道:“回郡主,四爷早朝之后去向皇上请命侍奉太后,坐镇延熙宫,在致远殿求了两个多时辰,谁能拦的住啊?”
  卿尘自昨晚到现在,心里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着急,对夜天凌道:“你这是干什么!”所谓平心静气,只是因为事情没有触到你的软处罢了。
  夜天凌登上最后一层台阶,他停了停脚步,在卿尘无比焦虑的眼神中淡淡说了句:“即知是险境,我岂容你一人面对。”这话说的轻声,只容卿尘自己听见,说罢转身和她并肩而立,望着延熙宫众人:“皇上虽封了延熙宫,十分惦记忧心,圣驾不能亲自前来,本王子代父身,尽孝心,除疫情。清平郡主方才所言都听清楚了,各尽职守,谨慎行事,莫要让本王知道有人趁机祸乱,否则,方才便是先例!”
  不知是因眼前的极刑震慑,还是因夜天凌的到来,偌大的场中便没有一人敢再吱声,终于安静了下来。卿尘却被夜天凌方才一句话搅乱心神,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好争执要他回去,纤眉轻蹙,吩咐众人:“该做什么我已经吩咐了各殿掌事,都散了去做事吧,有事到遥春阁来回。”众人惊魂甫定依命散去,有的用沸水烹煮细纱棉布,制成了简易的口罩,分发给大家。有的用草药熬制药水,擦扫各处。有的挑拣清洗药物以备使用,倒也有条不紊。
  卿尘和夜天凌往遥春阁去,晏奚知趣,暂且消失了一下不再跟着。
  遥春阁临当日鸾飞所居的至春阁甚近,封宫之前,卿尘借了这个时机,给鸾飞再喝了离心奈何草,太医院几位御医亲自看验,皆道数日过去,人已不救。天帝操心烦乱,已无心计较鸾飞之事,只命将尸身立刻发还凤家安葬。而卿尘此时设法带了封信给凤衍,诈称鸾飞乃是在延熙宫沾染瘟疫不治而亡,要凤家速速安葬,莫要拖延声张。鸾飞之事本就是凤家大忌,瘟疫一说更令人心惊,凤衍接了卿尘密函,当日便将鸾飞下葬,而卿尘则早命冥衣楼安排,找时机持解药去救,只是不知此时是否已经将人带出。
  自此以后,世上便不再有凤鸾飞这个人,往来一场惊梦,不道身是何人,唯醒时空恨,缕缕不绝。
  此时卿尘却无暇思量鸾飞生死,进了遥春阁见四周无人,对夜天凌急道:“你这么进来,还出的去吗?天帝儿子大臣那么多,要坐镇延熙宫自有他人,你这是抢什么风头啊?何况延熙宫哪里就非要人坐镇了,多进来一个人就多一个人死掉的可能,我不是禀报天帝谁也别来,谁也别插手吗?”
  夜天凌从来没见卿尘焦急模样,倒还有点儿奇怪的看着她,卿尘见他不说话,又道:“延熙宫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出了病症,这病现在谁也治不了,你在这里若是不小心有个沾染怎么办……”
  她还要说,突然被夜天凌一把揽进怀里,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他的手臂。
  夜天凌身上特有的男儿的气息立刻包裹了卿尘周身,冬日正午的阳光洒照下来,冰雪中反射出细微的耀目的光泽,亮晶晶,闪熠熠,点点生辉。一时间四周安静的几乎能听到那阳光流动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偶尔有檐上冰雪消融,“嘀嗒”一声落下来,反更衬的遥春阁平寂安静。
  卿尘感觉夜天凌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头顶,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了些令人不解的复杂的意味,慢慢说道:“你也知道着急,将心比心,难道我不急?”
  卿尘呼吸凝滞,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怎也没想到夜天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微侧的头贴近在夜天凌胸膛,正能听见他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正感觉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将君心换我心,是什么时候,淡定无波的心境也为之牵肠挂肚,冷冷淡淡的模样也为之频频动容?是那萍水相逢的邂逅,是那恍如几世的相识,还是那相对忘言的凝视?
  只缘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却谁道,已是眉上心头,无计相回避。
  她轻轻的动了动,将脸埋在夜天凌身前,突然间泪水不受控制的流落。或许这一天一夜里担惊受怕,其实每时每刻都想着能见到他,哪怕只是看着他那双永远平静清明的眸子,便会得到所希求的安定。
  夜天凌远远望着天空雪晴一片,抬手抚摸卿尘流泻香肩的一头秀发:“不怕,我来了。”
  卿尘反手环住他的腰,有些赌气的道:“你干嘛要来?”却是明知故问。
  夜天凌答:“不干嘛。”却是避而不言。
  卿尘狠狠的抓了他衣襟一下,银牙微咬,夜天凌淡淡道:“十一弟说的真没错,每次都不叫人省心。”
  卿尘眼泪还没擦干,先不服的反驳一句:“那是他,不是我。”
  夜天凌薄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将卿尘俏脸抬起,手指在她面颊轻轻滑过,拭去了那未干的一点泪水。俩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淡淡相映,一个是七窍玲珑,一个是锐利清冷,只将这缱绻柔情细密镌刻,潺湲流连。
  夜天凌低声道:“即便是你又如何,我也认了。”话中带着三分温柔三分淡笑,还有三分霸道,牢牢将人裹住,不容挣脱。
  卿尘只觉夜天凌眼底凝定的幽深化做波光粼粼,深深浅浅似乎带着某种魔力,正对自己下咒,俏靥微红,急忙侧开头去。
  夜天凌却只淡淡一笑,心神微正:“延熙宫中怎样了?”提起这事,俩人却都敛了笑,延熙宫此时着实不让人乐观。卿尘沉默一会儿,道:“四哥,你既来了,也走不了了。若你走,延熙宫便不是我能镇住的了。但有一点,你不能进太后寝宫,一步也不能。”
  夜天凌不置可否,沉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皇祖母她究竟情形如何?”
  卿尘不忍说太后九死一生,但在夜天凌面前却怎么也说不出欺瞒的话,他的眼中此时什么也没有,只是黑的摄人,让她深深的陷进去,浮不出来,不敢,也不愿去欺瞒。宁肯面对的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甚至卑鄙龌龊肮脏不堪,也只愿听真相,他要的只不过是真相。
  卿尘咬了咬唇,轻轻道:“你给我点时间,或许太后福大命大,能熬过此劫。”
  夜天凌缓缓闭了下眼睛,卿尘见他唇角冷冷抿着,熟知他只有在痛极而又不愿发作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忙道:“一定会没事的,四哥,我会想办法。”
  夜天凌定了定心,道:“你要那些白老鼠干什么?我给你带来了,晏奚看着呢。”
  “弄来了?”卿尘道:“我要用来做试验,找出能治疫病的药方。”

  竹箫寂寥苍海笑

  遥春阁东室隔离了所有人等,连夜天凌也不例外。
  整间屋子一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一边陈列着草药、书籍和各种备用的器皿。卿尘埋首医药之中,直到夜深寒重方站起来揉了揉脖颈,推门而立,仰望天上如丝如缕轻云飘过淡月,屋外扑面而来的冷意驱走了深夜的困倦。
  她遥望无垠的夜空,脑中却还是各种各样的草药方子,似乎生了根似的穿插不休。
  突然耳边隐约传来一阵箫声,侧首细听,这曲子竟是她很久以前弹过的那首琴曲,夜天凌那时还曾说,若箫琴相合应当不错。她举步沿着箫声一路寻去,畅春殿的台阶上夜天凌遥遥独坐,一袭白裘夜色中显得如此清冷,几乎连这将融未融的冬雪也比了下去,手中握着一柄紫竹箫,悠悠箫音正来自他处。
  卿尘拾阶而上,箫声悠然而止,紫竹箫在指间转落掌心,夜天凌望着她单薄清秀的身影没有说话。
  她来他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夜深了也不歇息?”
  夜天凌侧了侧头:“你呢?”
  卿尘笑了笑:“我反正也睡不着,听着有人吹箫,便出来看看。”说话间夜天凌身上的白裘落到了肩头,她随步出来只着了件寻常冬衣,将带着他体温的白裘紧了紧,暖暖的窝在里面。
  夜天凌修长的手指在紫竹箫上轻轻滑动,清锐的目光望着面前层层而下的高阶,问道:“是你教晏奚和王兆寿他们跪在寝宫门口拦我的?”
  “嗯?”卿尘愣了愣,她是嘱咐过晏奚千万不能让夜天凌进太后寝宫,不想他们竟用了这法子,道:“法子倒不是我教的,不过是我吩咐他们拦你的。”
  夜天凌道:“你当他们拦得住?”
  卿尘看了看他:“拦得住,你不是糊涂人,也不会做无用之事。宋太医会随时呈禀太后病情,你堂堂王爷之尊,哪里又会照顾病人?想进寝宫不过是自己心里忧急罢了,非常之时,晏奚他们是好意。”
  夜天凌沉默了会儿,淡淡道:“我知道。”
  卿尘微微一笑:“四哥,你还记得刚才那首曲子。”
  夜天凌点了点头:“那日你在屏叠山的竹屋曾经奏过此曲。”
  卿尘在膝头静静的趴了会儿,将歌词轻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夜天凌安静的听着,卿尘清美的声音在阶前雪影中寥寥荡荡,几分柔润,几分飘逸,几分洒脱,几分空寂,仿佛这处已随着她的歌声化做烟雨飘摇,寂寥人世。
  一缕明澈的箫音悠然而起,潇洒俊旷,伴着卿尘的歌,低诉苍茫江湖。一叶扁舟,海潮澎湃,千载英雄,几度夕阳。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卿尘轻靠在夜天凌身畔,道:“可惜没有琴,你那日说过,此曲可以箫琴相合。”
  夜天凌伸手将她揽过:“这又不难。”
  卿尘轻声道:“放舟五湖,青山远,不惹凡尘。四哥,你喜欢那样的日子吗?”
  夜天凌低头问道:“你喜欢?”
  卿尘没有说什么,将头埋在他的膝间。
  夜天凌见她不说话,也静声不语,四周寂然无人,只有依稀的月色穿过薄云映在雪光中。
  眼前的景象让夜天凌觉得如此熟悉,似乎曾经就是这样和卿尘一直坐着,已经千年万年,很久都没有变过。一会儿,他淡淡说道:“江湖亦有江湖的恩怨,你若真喜欢,日后便带你去。”
  卿尘轻轻“嗯”了一声,伏在他温暖的怀中神志有些迷糊,折腾了这么久没有休息,此时是有些撑不住了。
  夜天凌俯身看了看她,她迷迷糊糊说道:“四哥,原来你也会着急。”毫无意识的呢喃。
  夜天凌一愣,随即眉间掠过柔软,轻轻起身将她抱起。
  卿尘只在半梦半醒间觉得身子一轻,随即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夜天凌将她送回遥春阁,看她在睡梦中依然蹙着眉头,但人毕竟是在面前了,转眼可见,触手可及。
  想起今早听到延熙宫消息时,心里那种猛被利刃划过的感觉,几乎立时便洇出血来。今日他若是不来这延熙宫,便真的要被那焦虑不安逼的发疯。
  是什么时候,眼前人成了心中盈盈一点挥之不去的牵挂?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却凝神静气也忘不掉。
  窗外有一点月光透进来,在卿尘脸上映出淡淡的影子,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夜天凌静立着凝视她半晌,方转身出去,轻轻将门掩上。刚走没几步,突然低喝一声:“出来!”
  暗中有个身影转出来:“四爷。”竟是冥魇,虽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宫装,但面上依然化不开的冷艳。
  夜天凌扭头看了看:“谁准你私自进延熙宫了?”
  冥魇垂首道:“大家得知凤主和四爷都进了延熙宫,怕有不测。”
  夜天凌道:“有事我会找你们,延熙宫现在非常之地,你们不得擅自涉足,你也尽量不要离开莲池宫。”
  “是,我定会保护好莲妃娘娘。”冥魇答道:“雪战这几天十分不安稳,我将它带了来,请凤主看看。”她怀中什么东西窝在那儿,她松开手,雪战自衣衫掩盖的地方跳出,“嗖”的就不见了踪影。冥魇一惊,夜天凌道:“不妨,它自去找主人了。”
  冥魇往卿尘的房间看了下,说道:“我们已照凤主的吩咐将鸾飞姑娘接出来了,但有一事想再行请示凤主和四爷。”
  夜天凌道:“什么事?”
  冥魇道:“鸾飞姑娘留给太子的信将所有事情都解释明白,凤主命我拿到后立刻送去松雨台,太子若被废,岂不是我们的好时机,为何又要如此?”
  夜天凌负手身后,看着一轮轻月缓缓的隐入云中:“此事是我做的决定,我自有分寸,你将信送去松雨台便可。”
  冥魇也不再多言,垂眸道:“属下知道了,请四爷多加小心。”
  “去吧。”夜天凌挥挥手,冥魇借着月影悄悄看了他一眼,身形轻闪消失在树影深处。
  夜天凌反剪双手独自立在夜色下,抬头往松雨台方向看去,眸底瞬间交融了似喜似悲,慢慢的沉淀到那幽黑至深之处,了无痕迹。

    九峰晴色散溪流

  一连数日,卿尘待在遥春阁东室,几乎足不出户不眠不休,用来实验的小白鼠不断死掉,为怕传染扩散,只能用火化来处理,今日已经正好是第十只了。她只觉疲惫、失望、愁苦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心口就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气闷的以手撑头看着那些医书草药,如果有实验器械和必要的药物,这疫症并不是无解的东西。而现在她就像在一片沙漠中站了三天三夜,明知道身边就有水却怎么也拿不到,简直快要发疯。
  所有人都被隔离在外,只有雪战没人拦得住,赶出去再跑回来,一直赖在卿尘身边,卿尘伸手按着它的脑袋,一筹莫展。
  雪战安静的趴在那儿任她按着,突然金瞳一瞪,“嗖”的窜了出去,吓了她一跳。抬头看去,发现它正叼住只小白鼠在嘴里挣扎,原来是方才喂药后有笼门没关紧,跑了一只出来。她忙喝道:“雪战!”
  雪战极通人性,听主人命令便把小白鼠放下,小白鼠因为挣扎的厉害,脖颈上被咬出伤来,殷殷流着点血,雪战舔舔舌头,瞬间将嘴边一点血痕清洗的干干净净。
  卿尘一时没来得及阻止,心中担忧。雪战神异之物,身含剧毒,这只小白鼠怕是活不成了,但小白鼠都是特意喂服了病人痰液用来试药的,万一雪战也被染上,便十分麻烦。谁知到了第二日,非但雪战无事,那只被它咬过的小白鼠竟也活蹦乱跳,一点儿病态都没有。
  卿尘甚是惊奇,脑中灵光一现,引逗雪战再咬了一只小白鼠,可这次小白鼠浑身抽颤,没撑上半个时辰便死了。她却并没有死心,凝神思索,翻书查药,又抓来一只已然发病的小白鼠,先给它喂了些大黄,再让雪战叼去咬。这次和第一次一样,隔日这小白鼠虽然一瘸一拐的,但精神已经不像前日似的委顿不堪。
  卿尘大喜,想到了以毒攻毒方子,抱起雪战一边哄慰,一边小心翼翼自它前爪放了些血出来。雪战对她甚是顺从,虽然“呜呜”不满,但却没很是挣扎。
  卿尘给它包扎好伤口,将血和大黄调和熬制,再在小白鼠身上实验。一夜趴在桌上迷糊,几次醒来去看那些小白鼠,待天亮时,之前奄奄一息的几只小白鼠,有两只已然死了,两只并无明显好转,却还有三只竟恢复了精神。再过了两个多时辰,剩下的两只小白鼠也开始在笼子里找东西吃。卿尘心中一阵狂喜,只觉得黑暗中突然云破天开,多日疲累再也不顾,举步便往外跑去,一边喊:“四哥!”
  夜天凌这几日除了巡查各处,起居理事都在西室,就近陪着卿尘,卿尘身边的医书倒被他翻阅了不少,此时听到她突然大喊,丢下书起身来看。
  卿尘沿着复道长廊小跑了几步,猛然间心口一痛,像是被只无形的手狠狠的捏住一般,身子一个踉跄便往前栽去,夜天凌身形极快,闪到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卿尘!”
  卿尘靠在夜天凌怀中,只觉得每呼吸一下心中便一阵钝痛,扩散出去连呼吸都滞住,难受的握住胸口,断断续续说道:“扶……扶我……躺……下……”
  夜天凌一边慢慢托着卿尘就地躺平,一边急喊:“宣太医!快!”
  随后跟来的晏奚没等他说完,早连滚带爬的往太后寝宫奔去,卿尘缓了缓,对夜天凌道:“药……太后……”
  夜天凌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原本波澜不惊的声音也带了几分焦急:“你先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
  卿尘摇了摇头,心里清楚这是心悸的症状,却不想此时毫无预兆的发作了起来,只能勉强调整着的呼吸,以期缓解痛苦。
  晏奚同宋德方快步冲了进来,一边还催着:“宋太医,您快着点儿。”
  寒冬之日宋德方却出了一头的热汗,见状一惊,急忙跪在地上把了脉,对夜天凌道:“殿下,这是心疾,莫要移动郡主,平躺为宜,老臣这就拟方子。”
  赶来伺候的侍女拿着宋德方的方子去熬药,卿尘神志还算清醒,此时疼痛倒稍缓了些,她虚弱的说道:“宋太医……我找到……了……方子……白瓷盅里……有药……”
  宋德方猛的抬头和夜天凌对视一眼:“郡主找到了医治疫症的方子?”
  卿尘点了下头:“还不……确定……要小心服用……”
  夜天凌道:“你先歇着,什么都别想,自有他们处理。”
  卿尘心中涌起一阵滞闷,只觉得夜天凌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远,无边的疲惫淹没了她的意志,很快天地在眼前退隐成一片空白,不真切间听到夜天凌在喊自己的名字,但继而一个沉沉的浪头扑来,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迷糊中似乎有苦涩的东西流入唇间,辗转醒醒睡睡不知多久,再次醒来依稀已是清晨时分。
  卿尘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力来。目光落在窗前,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如水般的晨光自窗外静静洒进,在他襟边勾勒出清淡的影子,越发衬的那身形挺峻。
  古木窗棱,丹云纱帐,一切开始变得熟悉起来,尤其是夜天凌的身影。她刚撑了撑身子,夜天凌便转过头来,眼中掠过惊喜,即刻吩咐外面伺候着的侍女:“宣宋德方。”
  他将卿尘扶在怀中低声道:“别急着起来。”
  卿尘淡淡笑了笑:“没事。”
  夜天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许久方叹了口气:“可觉得好些了?”
  卿尘点头:“好多了,只是有点些乏,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夜天凌审视她血气不足的脸色,眉间微蹙:“整整一天一夜,宋德方说你这是心疾,这几天累着了才会发作,你这当大夫的治病救人,却连自己身子都照看不好。”
  卿尘将头靠在他胸膛,嘴角噙着丝笑意:“宋太医没有交待,也不能惹我激动吗?你还教训我。”
  夜天凌一愣,似是拿她无奈,便道:“皇祖母昨夜用了药,今早便退了热,情形好多了。”
  卿尘一喜:“真的?”撑着身子便要起来:“我去看看。”
  夜天凌抬手将她压下:“你躺着,我刚刚去看过,太医在旁调理,有事随时会来报。”
  卿尘道:“你还是进了寝宫!”
  夜天凌道:“已有药了,你怕什么?”
  卿尘静静的靠回他怀里,此时才仿佛真正松缓下来,心落到了实处,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她侧了侧头:“我怕……那种束手无策,心急如焚的感觉……”
  夜天凌静了会儿,低声道:“我这一天一夜便是这样过来的,你可知道?”
  他沉缓的声音中夹杂着未尽的忧虑,卿尘听了心中微微一酸,侍女荷风的声音在外说道:“四殿下,宋太医来了。”
  夜天凌站起来道:“让他进来。”
  卿尘同宋德方一向相熟,也不放纱帘回避,宋德方细细诊脉,再看神色,过会儿说道:“现下是无碍了,只是郡主当要好生调养才是。”
  卿尘笑道:“我知道,这几日太后那边要有劳宋太医了。”
  宋德方道:“这是份内职责,待郡主好些,还要和郡主商讨如何用药。”
  卿尘细细问了问太后情形,知道丹琼先试了药,问道:“丹琼怎样了?”
  宋德方道:“昨夜便醒过来了,虽是虚弱了些,但性命已保住了。”
  卿尘点点头:“太后年迈,和丹琼不同,还是要小心。”说话间看到夜天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夜天凌此来延熙宫,定要究查疫病如何流入宫中,这几日碍着太后的病没有严行追查,现下怕马上就要有雷霆手段了,这些又怎瞒得过他?何况,她并不愿欺瞒他。
  夜天凌对宋德方道:“你先下去吧,如何调养拟个方子过来。”
  宋德方退出去后,卿尘见夜天凌眼中隐隐尽是血丝,知道他夜里没休息好:“四哥,你也去歇会儿吧。”
  夜天凌在她身边坐下:“你若是不累,便陪你坐会儿。”
  荷风端了几样点心小菜过来,桂花云锦糕、千层杏仁酥、醉汁蜜枣和清卤香笋,再熬了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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