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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孤主-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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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回来了吗?”平手中务向出来迎按的四家老之一内藤胜助问道。
  “已经回来了。正在耍弄长竹竿呢。”政秀点点头。“好好,那就好。我还以为此次会成为只有新娘的婚礼……这下放心了。”他回头看着浓姬道:“少主行为举止有些怪异。请您莫要见怪。”
  浓姬抬起脸,眼神坚定地点点头。她芳龄十八。斋藤道三非常喜爱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儿,但他对这次联姻却显得异常冷淡,像是别人的事情。虽然这个季节不适宜他亲自前来,但居然没派一个重臣跟从,只对誓为两家修好的平手中务说道:“一切都拜托给你了,事关我和织田家的和睦。”
  多年以来,美浓和织田氏一直争斗不断,如今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敌人,斋藤道三竟显得漫不经心。出了美浓城,浓姬身边便只剩下三个侍女,其他的都是织田家的人。浓姬明白,自己将会嫁给那古野城的“大傻瓜”。
  “这边请。”
  信长的卧房已经被改造,颇具京风,本城的大厅则是一座古朴的岩乘一方式木质建筑。
  浓姬挽起白绢衣袖,在大厅正面坐下,终于抑制住了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潮,眼泪却情不自禁落了下来。信长是臭名远扬的大草包。种种传言,让她无论如何也勾画不出未来生活的美好图景。
  “听说他是个无可救药的浑蛋。你嫁过去之后,一定要摸清他的根底。”斋藤道三告诉浓姬这件婚事时,咬牙切齿道:“想来那浑蛋也有可取之处。否则,织田信秀怎么可能让他继承大统。你和他或许正般配呢。”
  斋藤道三当然没有见过信长。其实他的意思是:“你嫁到那古野做卧底。”浓姬对此非常清楚。
  “哦。”
  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不禁吃惊地抬头望着那人。
  “你就是美浓的浓姬吗?”
  真是无礼。但这人究竟是谁?身高六尺,裤脚上卷,露出脏兮兮的小腿,大大咧咧地坐在浓姬面前。“怎么不回话。你是哑巴吗?”
  这便是信长与浓姬初次见面所说的话。浓姬惊讶地注视着信长。
  “是少主。”政秀从旁提醒道。
  液姬有些狼狈。她轻轻正了身子,震惊和戒心霎时席卷了她的全身。
  “哈哈哈!”信长笑了,“看不出你有羞耻之心。你那眼神好像是要来取我首级似的,想在我熟睡时下手吗?”
  “少主!您说话太……”政秀试图制止,但信长决不会因此而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他突然向前挪了挪,“你能一生陪伴在我身边吗?”
  浓姬看着信长,讽刺道:“我不是来看孩子的。”
  “那是做什么来?是因为父亲之命吗?”
  “我嫁过来做您的正室。”
  “小聪明。身为正室,你应怎样做?”
  “管理内庭,协助夫君。”
  “嗯。你很大度。”信长微笑着,“你大我几岁,因此所说的话值得怀疑。”
  “少主!”政秀又道,但信长置若罔闻。“你似乎是被你父亲所派。但是,即使内庭完全落入你掌握之中,我也决不会受人辖制。”
  浓姬眼中泪光闪烁。但她不愧是斋藤道三的女儿,也不甘示弱。“此事常听父亲提起。”
  “怎么说的?”
  “听说您是个不同寻常的浑蛋,父亲认为你我乃是天生一对。”
  “什么?”信长狠狠地盯着她,“这么说,你也是浑蛋一个了?而且还不逊于我?”
  “是。美浓和尾张的两个浑蛋。”
  “哈哈哈……”信长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已经挤满家臣,各项准备也已妥当了。信长的生母土田夫人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去换衣服……”
  但信长使劲摇摇头,“婚礼不需要换衣裳……我自有主张。”
  “但是……”
  “休要啰嗦。如此甚好。若是准备好了,就把酒杯拿过来。”
  土田夫人无奈地摇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平手政秀的示意下,两个侍女手捧酒壶,袅袅来到眼中依然泛着泪光的新娘面前。“请……”
  家臣们立刻肃静地低下头。
  “等等!”信长突然挥手大叫道,“谁规定必须由新娘斟酒?”
  平手政秀面带微笑,“这是习俗。”说完,他将视线转向浓姬,那眼神仿佛在说,信长是一个麻烦的孩子。浓姬将那只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眼神变得愤怒。真是怪人——她原本想着,但现在内心充满屈辱。信长却好像根本不想理会对方的感受。
  “习俗……既然是习俗,我更是不从!”他大声喝道。“这不是一般的婚礼。是吗,浓姬?”他对新娘道。“这是尾张的大浑蛋和美浓的大浑蛋的婚礼。新娘的父亲想方设法让女儿割掉女婿的首级,而新郎的父亲则苦苦思考如何能够阻止亲家的进攻。这样的婚礼,还要遵循习俗和规矩吗?把酒壶给我!”
  “这……”土田夫人忍不住插言,但信长并不在意。
  信秀并不在场。他正在古渡城苦苦思索如何阻挡今川氏的又一次进攻。这门婚事不过是他的策略之一。
  “来,满满地斟上!满满的。”信长拿着酒杯,向两个侍女道。
  反叛一切习俗,始终不按常规思考事情的信长,其叛逆性格是赤裸裸的。平手政秀很清楚这一点。其他三位家老对于信长的这种性格,时而苦不堪言,时而又觉欣慰。现在,信长竟然穿着便服举行大礼,而且一反常规,先由自己倒酒。他们觉得实在太粗暴无礼了。这无疑会刺激到浓姬。他们害怕这些事情传到浓姬的父亲斋藤道三耳中。但还叫作吉法师时,信长便不会听人劝说。
  “小姐,请原谅。”政秀小声说道,微笑着摇着白扇。
  信长斟了满满一杯酒。“好好,这样就好。我一口气干了它,再添满给新娘。如果新娘能漂亮地喝干,我们就真是一对天生的浑蛋。”
  言罢,信长环视座中诸人,一扬脖子,喝干了酒。
  看着信长豪饮的样子,浓姬感到一阵温暖。他并非恶意辱骂,不过是个任性的孩童罢了。
  信长一口气喝下那一大杯酒,便将杯子还给侍女,咂着舌,站到浓姬面前。“好了,给小姐斟上。小姐,我来给你夹点菜。”
  浓姬毫不示弱,因为她是斋藤道三之女,有着与生俱来的好胜品格。但是今日,她在信长的举止中感受到一种孩童般的任性和顽皮——这样的丈夫能够依赖吗?
  这样一个孩子……浓姬内心涌起强烈的不满。她面不改色地端起大酒杯。但没有斟满,酒壶已经干了,她收回酒杯。
  信长微笑着甩开白扇。“好了吗?我已经夹上菜了。”
  他慢慢地将右手放平,左手置于膝上,然后朗朗地唱着幸若歌,跳起舞来。
  常思此世间,飘零无定处。
  直叹水中月,浮生若朝露。
  “你!”土田夫人急得直搓手。在婚礼上居然高唱此不吉之歌。座中众人也面面相觑,但信长的声音却越来越高。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
  古老的城池,清澈的声音。歌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震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攫住了他们的心灵。不知不觉,浓姬内心与信长一争高下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他大概不同寻常。”父亲道三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她全身紧绷。
  信长舞完,浓姬将酒一饮而尽。当她将酒杯举到唇边,大口饮酒时,突然觉得人生不可思议。我就此成为织田信长的妻子了吗?能够一生守护在信长身边吗?信长刚才的问话,像酒一样,燃烧着她的胸膛。
  “好!”信长突然道,“好,不要喝多了。婚礼到此为止。从冈崎城到安祥城……都笼罩着战争的乌云。你们还是认真准备,等待我父亲的指示罢。”平手政秀和内藤胜助对视一眼,笑了。
  信长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浓姬,走!”
  “是!”
  他的话令人无法拒绝,浓姬随即起身。
  第三十五章 神佛悲肠
  附近寺院的僧侣,以及东条、西条和两吉良家的家臣们慌慌张张地出入冈崎城。
  冈崎城已经不属于松平氏。今川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领地。雪斋禅师住在本城,有人前来请教禅佛,有的汇报军情,也有的要求灭了松平氏。雪斋禅师铠甲外披一件袈裟,一一接见了他们。他看似一个虔诚的高僧,对每个前来拜访的人道:“好了,就这样办吧。”就像一个能容纳一切的化外之人,但他治军极为严厉。
  以田原夫人为首的松平人都被赶到以前华阳院夫人住过的三道城。本城和二道城现已被今川军占领。从城内府邸被驱逐出来的冈崎家臣却不能离开冈崎,他们被迫重新修建临时住处,竟成为城内今川军的护卫。重臣们的家眷大都被转移到骏府。冈崎城成为一个要塞,只有鸟居伊贺守忠吉可以住在三道城内,负责征收赋税。
  从天文十八年三月开始,已经发生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役。每到战时,作为先头部队冲锋陷阵的总是松平人,每次战斗结束以后,也便会有一些身影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但人们对这座城无比留恋,不忍离去。“一定要等到少主返回冈崎城那一日……”为此,他们宁愿战死沙场。
  眼看冈崎逐渐衰亡,为了慰藉松平人也防止他们反叛,雪斋禅师令松平次郎左卫门重吉、石川右近将监和阿部大藏三人茌自己身边当差。
  “逃跑之人,格杀勿论。”他命令。本来不必如此,冈崎人都是为生活所迫而出走。从领民处征收的赋税都归今川军,他们几乎没有分到任何东西。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饿着肚子怎能作战?”
  “不要太认真了。无论如何,表面上今川军仍是我们的援军。侍奉援军是我们的任务。”
  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再公开吐露不满,结果,他们只能一边勉强支撑生计,一边拼命战斗。雪斋禅师对此当然心如明镜。因此,他也很担心冈崎的家臣和领民会因不满而联合起来。
  “下一位是谁?”禅师抬起平静的脸,一个手持念珠、落了发的女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雪斋问道。
  “贫尼源应。”她声音清澈,直视着雪斋。
  “源应?”
  “您允许我住在三道城……”
  “哦!”雪斋大悟,“是竹千代的祖母华阳院夫人吧。失礼。”
  他语气平静,但眼神毫不温和。显然,他在控制自己,不能表现得太柔和。“你有事吗?”
  华阳院用念珠抵住额头,遮住眼睛,“贫尼也想搬到骏府,不知大师能否应允?”
  “噢,实在意外。因为此处有松平氏祖先的祠堂,而且田原夫人也在此,贫僧才特意安排你住在三道城……”
  “多谢大师的好意。”华阳院微笑道,“对于贫尼这样一个抛却了红尘的方外之人,已经不需要那种安排。我留在这里,反而会成为大家的绊脚石。”
  雪斋静静地凝视着华阳院,半晌才终于点了点头,“你大概以为,这一战和尚定会失败?”
  华阳院不置可否。
  “自从三月驻扎此地,晃眼已过半年。居然连小小安祥城都没拿下。骏府连番催促,我若再不出兵,义元大人就要亲自上阵了。他们催促自有其道理,但我雪斋已经心中有数。如果你是因为担心这座城池陷落,就大可不必。”
  华阳院仍用念珠抵住额头,没有搭话。雪斋感到有点慌乱。眼前的这个尼姑是个很有能耐的才女,她左右过广忠的父亲清康,清康死后,她居然能让广忠娶她的女儿为正室。如果这样一个女人批评他谋划不周,那将甚是尴尬。
  “战争要讲战机。你且再等等。和尚定能赢得胜利。”
  “大师。”
  “你改变主意了?”
  “贫尼是抛却了红尘的佛家弟子。不妨全盘告诉大师。”
  “请讲,不要客气。”
  “想必大师已经注意到,如今冈崎人每日为了养家糊口,已经疲惫不堪……”
  “那么师太有何指教?”
  “贫尼离开冈崎,可以为松平氏减轻一些负担……这是佛祖的话。”华阳院一双明眸忽然精芒四射。
  “哦。”雪斋转脸看着院中的槲树。他似乎没有听华阳院说话,而是在侧耳倾听虫鸣,“佛祖也许会那样说。那不过是我佛慈悲的体现。”
  “您能应允吗,大师?”
  “这……”雪斋语音模糊,好像在揣摩华阳院话中的真正含义。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城池陷落而选择离开冈崎城,那么这个尼姑究竟在想些什么?她难道想倾诉冈崎人生活的困苦?还是害怕战胜后今川家不归还竹千代,才决定提前去等待?“织田信长已经迎娶美浓家小姐为妻,他们的后方很稳定,开战的日子近在眼前。这一带马上就要变成战场,这中途嘛……”
  华阳院忍着泪水,低下头去,这并非她的真实意图。酒井、石川、阿部和植村四家老的家人已经移至骏府。今川氏将松平氏的全部赋税据为己有,同时却也保障了骏府人质的生活。因此,多一个人去骏府,便可以减轻一点冈崎的负担,但华阳院的目的不在于此。
  今春以来战争不断,寡妇急剧增多。松平氏如今连参战的人都吃不饱,孤儿寡母就更无人照料了。还不仅仅是无人照料,这些孤儿寡母的悲惨生活,将给那些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华阳院想向雪斋说明一切。她想以带人作陪为借口,将那些苦命的人带到骏府以糊口度日!
  “我再说一遍……”华阳院道,“这样下去,冈崎人的斗志必将日益消退。”
  “你是说我对冈崎众人太苛?”
  “是。请见谅,大师确实有没看到或没想到之处。”
  “噢。”雪斋两眼放光。在三河,只有这个女人敢直接向他——人称为骏府“法王”的今川氏元老提出批评。雪斋禅师嘴边不禁流露出笑意。“现在大战在即,确实可能有所疏漏。我想听听师太的看法。”
  华阳院施了一礼,回头看了看。只有一个侍女陪她过来,如今正坐在隔壁房间。华阳院向那女子招了招手。雪斋微笑着望过去。一个十八九岁的盘发女子面无惧色地来到华阳院身边,伏下身子。“太夫人。”她脸色青紫,颧骨凸出,眼含怨恨,但举止却十分文雅娴静。
  “这是谁?”雪斋恢复了禅师的威严与敏锐。
  “是佛家至宝,却连胎儿也保不住。”
  “至宝?是您的下人?”
  “下人?”华阳院讽刺地撇了撇嘴,“她乃家老植村新六郎氏义之女,家老本多平八郎忠高之妻。”
  雪斋僵住,“连家老的夫人看上去都像个下人,众人生活当是何等窘迫啊!”
  “不,大师错了。”
  “噢,还请赐教。”
  “冈崎的女人绝不是让前线的丈夫满怀后顾之忧的愚人。她们有忍受贫穷的力量。她的公公忠丰在前年攻打安祥城时,顶替广忠而死。丈夫忠高又在今春一战中壮烈身亡。”
  “我知道。忠高的风骨的确令人钦佩。忠高好像只有二十二岁吧?”
  “是。”
  “那么夫人贵庚?”
  “十八。”那女人回答。她眼中没有泪,单是流露出深刻的愤怒,声音凛然而清澈。
  “你把忠高的事告诉大师吧。”华阳院吩咐道。
  “是。我丈夫以为,这一战是要解救少主,所以他说,若届时不能显示出冈崎人的决心和魄力,会被别人轻视。他还说,本多家的血脉到此终结。他还令我再嫁。”
  “哦?”
  “奴家乃平八郎忠高的妻子,绝不能输给他……”
  雪斋不禁转过脸。二十二岁的本多平八郎在攻打安祥城时,不停大喊:“跟我来!看我的!”他一边大叫一边厮杀的情形,如在眼前。雪斋知道本多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也知道本多想以自己的死换取什么。
  天正十八年三月十九日。直到他在夕阳中全身中箭,在安祥城下身亡,一直在不断呐喊:“休要让人说竹千代的家臣软弱。跟我上!”
  但是,华阳院为何要将忠高的夫人带到我面前来呢?雪斋暗想。
  “忠高宁愿本多家绝后……”华阳院好像在自言自语,“如果他知道妻子已经怀孕,该多么高兴……唉。”
  雪斋不由瞧了一眼那女人的肚子。那女人腹部隆起,的确怀孕了。她低下了头,但没有哭,而是睁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榻榻米。雪斋转眼望着庭院,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渐渐明白了华阳院的真正用意。
  这都是佛祖的托付——华阳院这样说,但佛祖托付给男人和女人的任务不尽相同。雪斋是临济宗的继承者。佛祖要求他的,并不仅仅是对今川家保持忠诚。他还要通过今川去拯救那延续百年的黑暗乱世。雪斋明白,佛祖并非仅仅命令他一人来拯救乱世。法力无边的佛陀也同样托付了致力于创造太平的织田信秀、甲斐的武田氏、相模北条氏、长门毛利氏和越后上杉氏D人们内心都在期盼太平。谁都不是盲目发动战争,而是因为听到内心深处“拯救乱世”的呼声,才去参战,但究竟有无实力拯救这个乱世呢?
  “师太所说之事……”雪斋仍然盯着庭院,“你是要这女子陪你一起去骏府?”
  “是。但是……并不仅仅本多平八夫人一人。”
  “师太想将那些战死的武士家眷一起带到骏府?”
  “正是如此。”
  “师太。”
  “是。”
  “你听到了佛陀的悲音。女人们听到的佛音总是植根于深厚亲切的慈悲胸怀……但男人们……师太知道吗,他们的责任更大、更可悲?”
  “大师是说……战争也是我佛慈悲吗?”
  “不战斗,无道之世就会持续。战争虽不慈悲,却可以抑制无道的蔓延。在人们内心深处无不蕴藏着慈悲。”雪斋说到这里,摸了摸法衣下的具足,终于微笑了,“那么,就依了你吧。”
  “多谢大师慈悲为怀。”
  “和尚我虽答应师太的请求,与师太的看法却截然不同。”
  “有何不同?”
  “我情不自禁为通过女子之口表达出来的佛音而欢呼。”雪斋紧紧注视着华阳院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应。
  “和我想法一样的战士愈多,太平就到得愈快。但为道义而战之人实在太少。”
  “是……是。”
  “净土真宗有莲如上人。活着的武将中间,据说越后的上杉和甲斐的武田都是佛门弟子,但是……”雪斋突然身体前倾,“我却手沾鲜血,师太。”
  “……”
  “对冈崎众人,我尤其残酷。师太,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那低低的尖锐的声音,令华阳院全身一震。
  “你明白吗?”雪斋逼问道。
  华阳院不能回答。对冈崎众人尤其残酷——有必要吗?
  “师太不言也罢,但师太认为我是佛门弟子,还是今川家臣?”
  “啊,这……”
  “我是佛门弟子。但我不是弃绝红尘的佛门弟子。我是带刀的佛门弟子。你明白吗?”
  “是。”
  “无论世人骂我如何残忍无道,那都不是我雪斋——个深谙佛理者应该介意的。那么雪斋为何老是拘泥于小小安祥城呢?”说到这里,雪斋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用手指着庭院中的绿树。“在那一片绿色之中,只有一株红枫。”
  华阳院点头。诚然,那株红枫分外惹眼。
  “夏日里,那是万绿丛中一点红。绿叶也许会以为它是怪物,奇怪为什么只有它如此红。但当季节变换,周围的枫叶全红了时,那红树便会悄悄隐没于漫山遍野的红色之中。从此谁也辨认不出来那棵红枫,于是它渐渐被忘却,有时反而恐还被人责怪它不够红。我想成为那棵树。我渴求那种具有红枫之心的武将!师太,那……那就是我执著于攻打安祥城、并对冈崎众人尤其残酷的缘由。师太明白吗?”
  华阳院仍然大睁着眼睛。她似乎懂了,又未懂。
  “哈哈哈……”雪斋笑起来,“我想要竹千代公子,师太。我要将他从织田信秀手中夺过来,然后送到骏府悉心培养……这样说,你明白我为何对冈崎众人如此残酷了吗?此后的事不用说……说太多,容易变成谎言。说了谎话,会被恶魔割去舌头的。哈哈……”
  华阳院屏住呼吸。这个披着袈裟的带刀僧侣,蜷缩在某个角落苦苦挣扎,这一切令她内心疼痛不已。他想一手培养竹千代。他为什么不将这样的希望和精力倾注在今川义元的儿子身上呢?也许,义元的孩子身边有父亲、权臣、内庭无数妖媚的侍女。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孩子,雪斋无能为力。从这个意义上说,孤儿竹千代倒可以任他调教。
  “你明白了?”雪斋脸色变得柔和,“如果明白,就可以准备起程了。另,你去骏府之前……暗中去一趟阿古居城,去一看竹千代的生母。与她一别……当然,更重要的是,告诉她,即使竹千代转到骏府,有祖母跟着,请她不要过于牵挂。”华阳院用念珠抵住额头,许久未动。她终于看清了雪斋禅师的本心。惊讶和感激之情,在她心中掀起涟漪。
  本多平八郎忠高的夫人也已经双眼通红。今川氏炽手可热的雪斋禅师,竞比冈崎人更为竹千代着想……如果视死如归的丈夫忠高听到这一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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