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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凉夜的花样年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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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一早就知道的,却从不曾有幸听过他的几句俏皮话,他若是天性木讷也就罢了,偏偏在别的女人跟前巧舌如簧,天花乱坠——真是遗憾啊!今生大概都没有机会了吧!
  杜凉夜不无怅惘地想。
  “怎么不说话?”慕容秋水伸手去握她的手,出乎意料的热,顿时惊呼一声:“这么烫?生病了吗?”说着又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急忙偏头躲过,这个举动叫他一怔:“怎么?”
  杜凉夜盯牢他的眼睛,静默不语,他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忽然笑起来,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现在要和你一起离开洛阳,你同意吗?”
  慕容秋水看着她,沉默好一会儿,终于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影。杜凉夜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仍然不死心——这好像是女人的通病,但在她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
  “假如曲澜死了,你会不会……”
  “凉夜,这不是游戏。”慕容秋水忍不住打断她,“不是谁想玩就玩,不想玩就能退出的。”他停顿一下,终于还是补充一句:“还有,请不要在我面前咒我的师傅,我看待他的生命,胜过我自己。”
  杜凉夜不语,眸中渐有滢光流转,似乎要哭了,但她竭力控制着。
  慕容秋水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逼仄感,呼吸艰难。于是,他不得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然后,他听见杜凉夜清绝的声音:“慕容秋水,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静默一下,遂后有一丝温柔的笑意爬上眼角:“求之不得!”
  杜凉夜伸臂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慕容秋水握着她的手。谁也没有说话。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跌落在他的丝质长袍上,来不及洇开,便无声地滑落下去,摔得粉碎。
  慕容秋水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一分为二,那种疼痛的感觉锋利而清晰,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撕裂了他。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想:算了吧,管它什么反清复明,统统见鬼去吧。
  他刚刚张开口,杜凉夜已经放开了他:“我得走了。”
  她说完就飞快的消失了,几乎像是逃命。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一切都告诉给他。但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他决意要放弃的,他都不要的东西,她也绝不会捡起来。这世上纵有一个人是知道她,懂得她的,可最终也不能够是她的。命运不允许她忠于爱情,那么她将忠于自己,做一个心狠手辣,言出必行的人。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那么的疼?
  




第十章(下)

  慕容秋水的一口血全喷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四溅开来,像一朵绝望的蔷薇。
  他知道杜凉夜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她本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但她没有。此后她销声匿迹,音讯全无,现在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境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了。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原是可以不需要讲究逻辑和收集证据的,仅是凭借着冥冥中的一种直觉,混沌感知里的某个意念,他不必求证什么人或事,他就是知道,杜凉夜就是那个人。然而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执拗地相信她。
  赫连忘雪曾经评价他说,慕容锋芒内敛,外表看似沉静温和,内里实则情浓如火,可在某些方面却又天真的可笑。
  诚然,在杜凉夜这件事上,他笃定得近乎天真可笑,但是在他的心里,在某个最最柔软的地方,他就是相信她,固执的没有理由。
  假如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就是天真的话,那么,他大概是有一些天真的吧!
  慕容秋水微微苦笑,单手撑在墙壁上,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细汗隐隐。他绝望地闭上眼,将头轻轻搁在手臂上,往事就像戏台上的折子戏,一折一折的纷至沓来,清晰恍如昨日。
  他记起那些年,杜凉夜是怎样背负双手昂着头,以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走过洛阳街头,来到醉花阴的楼下,朝他的窗户弹射石子。他听到声响,便趴在窗户上,探头出去和她说话,一方面极力想做出正经严肃的样子,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喜孜孜的表情,自觉或不自觉的。往往说了好半天的话,他忽然发觉彼此的身份错位,位置颠倒,从来只有少年书生到后花园去私会小姐,还没听说过哪家小姐主动勾搭书生的。
  将这个想法说给她听,原也是本着讲俏皮话的意思,谁知换得她一声冷笑,好几天不见踪影,直把他的肠子都悔青了,实在烦恼的不行,便学云在天那般无限感慨的来一句:女人心海底针,难测啊!
  杜凉夜有个乖僻,她若是生起气来,那是万万不能去解释的,解释只有更讨她的嫌,除非等她主动消气。那时候她自个儿想通了,倘若意识到自身有不对的地方,反倒要跟你道歉的。她也不知道害臊,别管之前话说的怎么样决绝,总有办法给你哄转过来,叫你恼她不是恨她也不是,唯有自认倒霉。这种厚脸皮的本领和无双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所以,无双每每袭用世说新语的标准,品评杜凉夜说她神情萧散,有林下风气。但切莫上当,这话听起来像是赞美杜凉夜呢,实则乃是无双的自夸,毕竟在脸皮的厚度上,他终究是略胜一筹。
  这些年来,每当慕容秋水想起杜凉夜,他发现自己记忆最深刻的,总是那些彼此闹别扭的琐事。后来他意识到,那是因为杜凉夜每每流露出一些小女人的温柔情态,总是在她闹完别扭,磨磨蹭蹭温言软语跟你赔不是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
  后来的后来他又意识到,杜凉夜之所以经常闹别扭,是因为她有一颗骄傲的心。
  一个人若是太骄傲了,就会显得与生活、与坏境格格不入。而她的骄傲,是从来不予任何人以任何解释,有时甚至连别人的理解也不稀罕的。这样倔强执拗的性子,简直要惹人厌,若是换了别人,他也未必看得惯,可是搁在杜凉夜的身上,他就看得莫名心疼。可不是嘛,这样骄傲,将来吃亏受苦的终归是自己。
  只要一想起她那张清妍的脸,以及嘴角那份近乎傻气的倔强,他就觉得非常心疼。他那时是想永远宠着她,绝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的,可是最常使她受委屈的人,总是他自己。
  他觉得自己真是蠢笨极了,满肚子的俏皮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偶尔说两句吧,却总也不对她的路数,反倒是跟那些不相干的女子说得畅快,连他自己也费解。有一天,在无双的书房里看到一张纸,上面抄写着密密麻麻的佛偈,有一句叫大爱无言,他就很恬不知耻的对应到自己身上……
  那时候到底还年轻,只得二十岁。直到离开洛阳以后,他有了大把的时间去冷静思考,隔了相当一段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回顾过去在洛阳的两年时光,及细碎的点滴。然后,他忽然意识到,杜凉夜的不同寻常。
  这一点,师傅曲澜无疑也想到了。但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发作。渐渐的,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一点师傅的盘算——企图利用杜凉夜对他的感情,在未来的某天将她猎杀——在这方面,师傅一向都很深谋远虑。
  有时候,慕容秋水觉得他简直是为阴谋而生的。他敏锐的头脑和直觉,几乎不曾料错过什么事,就好比昨晚的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吧,他好像算准了他们会来似的,早早安排好人手,好整以暇的坐等敌人。
  那两队人马大约有二十来个人,身手都不弱,气势也足够狠。可惜的是敌明我暗,更兼狂风暴雨肆虐,搞得自身就有些慌了。所以,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来人悉数收拾了,再以剧毒腐尸成水,随着倾盆的暴雨流入臭水沟,于是一切照旧,唯有被风雨打落满地的残红断绿,或许会使隔日晨起的某个人发出听雨歌楼小巷杏花之感亦未可知。
  




本文将发今古武侠版,4…20出刊

  感谢关注本文的各位亲爱们,芒果小九放大镜等美人,让你们久等了。飙泪!!




第十一章(上)

  杜凉夜并没有去保护范大人巡城,而是直接回家睡觉了。
  一来,她身体不舒服,头昏脑热;二来,她已经知道了这位范大人的底细,且护卫已经够多了,派头十足,她实在不想再去扮演白痴。现在,她倒满心希望出点儿乱子,最好有人把这位范大人给当场刺杀了,倒要看看他是露面不露面?
  她忿忿地在心里冷笑一声,阖眼翻身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分外沉,直到怜香上楼推门方才将她惊醒,睁眼一看,日影已经移至南纱窗下,约摸是午时了吧,心底不由得十分惊讶:这个时候,自己居然真睡得着?
  怜香拿了饭菜和一碗浓热姜汤进来,她接过姜汤仰头喝了,立刻便又扑倒在床上。怜香生怕她睡着了,连忙叫道:“小姐,小姐,该吃饭了。”
  她的整张脸埋在温软锦被里,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倒并不感觉到饿,只是身上热得厉害,两边太阳穴奇疼无比,伸手摸去只觉得那根筋突突直跳,整个脑袋像是要爆裂开来,越发用被子紧紧裹住,闷得自己近乎窒息,忽觉有人轻轻拉她的衣袖。
  “不想吃,拿下去吧。”
  她抬头轻舒一口气,遂即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幽凉凛冽,直沁心扉,心知是无双到了,但也懒得应付他,自顾自卧在锦被上,侧头软绵绵地问:“你跑来干什么?”
  无双调皮的眨眨眼:“知道你不舒服,就来看望啰——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动?”
  他说着已经爬上床来,伸手去拨她那头披散的乌发,触到她的耳后肌肤,不由得吃了一惊:“啊,烧得这么厉害?”伸手又去摸她的脸。
  杜凉夜躲开他的手,转身白他一眼,嗔道:“别胡闹!”
  无双一怔,睁圆乌眸盯住她一个劲的猛瞧:小小脸颊因高烧而染上两团嫣红,额头的一圈发根里尽是细密汗珠,清亮双瞳中少了往日的冷冽,便显得一双丹凤眼格外的妩媚动人,像含了两滴晶莹春水。她的容色极浓烈分明,眉眼黑的浓重,肤色白的剔透,红唇绯丽,清俊艳绝。无双一向知道她漂亮,却不知道她竟漂亮至此,忍不住脱口赞道:“你果然还是温柔点更好看——”
  杜凉夜闻言轻哼一声,无双便识趣的闭上嘴。
  她微微阖起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你是想说我不够温柔,还是不够好看啊?”
  因为高烧的缘故,嗓音较往日略显沙哑低沉,声音也较往日格外的温软动听。无双见识过她的爽朗明秀,也领略过她撒泼骂人的狠劲,唯独不曾见过她这付娇弱柔美,不胜东风的模样,不禁看的心神俱醉了,呐呐道:“我是说你今天非常温柔,也非常好看。”
  杜凉夜的嘴边浮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哼道:“我渴了,倒杯水来。”
  无双立刻照办,倒了一杯茶水递过来,看着她喝了,问道:“还要不要?”
  杜凉夜摇摇头。
  无双接过杯子放下,将适才怜香留下的午饭端了过来,央道:“来来,吃点饭嘛。”
  杜凉夜拥着一床艳丽锦被翻身朝里,道:“没胃口。”
  无双再次爬上床,凑到她背后软言好语地劝说起来,杜凉夜素知他的口才了得,堪比滔滔江水川流不息,连忙打断他:“我头疼,想再躺一会儿,你明天来玩,好嘛?”
  无双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球,睁圆一双乌眸,充满哀怨地看着她。
  这是他的惯技!
  杜凉夜合上眼睛不予理会,隔了好一会儿,没听见他有什么动静,到底耐不住好奇的转过来一看,却见他静静侧卧在自己身边,一头长发流水般淌至胸前,两只漆黑灵动的澈亮眼珠定定看住自己,模样极之乖巧可人。
  她心里一软,想起昔日那个十四岁的飞扬少年,是怎样费尽心机变着花样地讨好她。可是转念又一想,在另一方面,他可是不遗余力锲而不舍地调查自己呢。呵呵,你道他果然纯白良善么?那他就不是天下无双阁的阁主了。
  他的手段比之自己,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少年惹不得,不但惹不得,而且惹不起。他那张俊秀无俦的脸是一个神秘的魔咒,是要迷惑世人,诱人上当的。
  无双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思,破颜绽开笑容,宛然如一个春天。
  杜凉夜的心就更软了。
  他生来就有这种颠倒众生的本领,你明知他的笑容可能有毒,依旧甘之如饴,妖孽一般,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来。真是个祸害人间的妖孽啊。
  “凉夜。”
  “嗯。”
  “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请你一定要相信……”
  “嗯?”
  “我比你更难过。”
  “好!”
  两人睡在枕上,相对看着,忽而一起笑起来。
  “头还疼吗?”
  “嗯。”
  “我帮你揉一揉。”
  他说着伸手按住她的太阳穴揉起来,力道不轻不重,疼痛果然稍稍舒缓。
  她似笑非笑道:“哦,看来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无双不满地啧啧嘴:“难道我平时待你不好嘛?”
  她待要说话,廊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怜香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床上的两人顿时惊呼起来,掩面狂奔下楼,倒把床上的二人搞得懵然,面面相觑一会儿,忍不住大笑出声。
  大约是午时过半的光景,秋阳漫洒西窗,透过那扇白描牡丹的素雅窗纸,渗透至地板便消失不见,热力也极为有限,杜凉夜掖了掖被子,道:“好了,我真的要睡一会儿,你先回去,明日再来……”
  “明日?”他似有若无地笑一下,“明日的事谁知道呢?没准我走不开,或许你有别的事呢……趁我今天有空就多陪陪你嘛。”说着八爪鱼一样黏上来。
  “好好!”她无奈道:“你乖乖躺着,不要吵我。”
  她说完依旧翻身朝里,沉沉睡过去。无双被她传染了困意,打了一个哈欠,有意无意地朝着窗外瞥了一眼,也翻身向里,闭目睡去。
  窗外,怜香终究没按住好奇之心,折返了回来。
  她琢磨着:这人是男的女的?男人断没有这样艳的,若说是女人吧,那衣服分明是男的。想到衣服,她忽然又想起早上树荫里的人影。于是,连忙将脸凑到窗纸上,向着室内仔细瞧了瞧,那人的衣服确实是早上看到的——华丽到叫人过目不忘。
  她又琢磨着:这人与小姐是什么关系?琢磨半天没琢磨出来,也就下楼去了,心心念念期盼着对方是个男人,如此自己的未来也有个着落。不过依照那人的相貌来看,很悬!她尚未见过如斯美丽的男人,几乎把小姐也给比下去。
  




第十一章(下)

  许是姜汤起了作用,杜凉夜一觉醒来,感觉全身爽利许多。身旁的无双已经不见踪影,唯有枕畔袖袍之间残留暗香几缕,纱窗外日影西斜,楼西角的一株银杏被日光投映在窗纸上,剪影如画。
  她怔怔出了一会儿神,方才起身沐浴。
  沐浴完毕,换了一件浅玫瑰色的男式长袍,自膝部而下绣着大朵大朵的莲花,花瓣浅白嫩红,色泽深浅自然,行动之间衣摆荡拂,大有步步生莲之效。怜香素来不喜她做男装打扮,却也不禁看的两眼发直。这时,忽又见她走到铜镜跟前坐定,一笔笔描画起那两道浓黑秀长的眉,顿时惊得合不拢嘴,暗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小姐居然打扮起来了?莫不是烧糊涂了?
  但不知是什么缘故,她的手一直抖得厉害,怎么也描画不好。怜香只道她是生手,待要出言帮她,可自镜子细细打量一番她的五官,便忍不住发出由衷之言,道:“小姐的眉其实不用画,这样最最好看,哪怕再黑一分都不好。”
  杜凉夜闻言手中的笔一顿,凝视镜中的自己。确实。白肌青瞳,绯艳红唇,容色纯粹分明到极处,确是不用画的。她扔掉手中的笔,起身道:“你说的对。去,把我的剑拿来。”
  “嗯?”
  “我要出门。”
  “可是,您的头发……”
  “头发也不必绾了。”
  怜香转身自壁上取下她的宝剑,双手捧至跟前,她迅疾抄起宝剑,习惯性地做了花势,怜香不自觉地往后一躲。杜凉夜看着她一笑,忽然叹道:“跟着我这样的人,实在是误了你。”
  怜香闻言不禁吓了一跳,待要辩白几句,却见她已经步出房门,自朱红色的栏杆处潇洒的一个翻身跃下楼去,姿态轻盈妙曼,玫瑰色的袍带激荡开来,端的是风流倜傥。
  这是一个暮色深重的晚秋的黄昏。
  杜凉夜一边顺着小巷漫步,一边缓缓吟道:“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称重阳,人情似故乡……”
  她的嘴角浮起淡淡的苦笑,慢慢摊开手掌,细碎的菊花瓣从指缝间纷纷落下,萦余一手清香。然后,她翻身进了一座粉墙碧瓦的小楼。
  小楼里很安静,是晚秋的傍晚那股特有的静。
  杜凉夜的体内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她带剑径直步入小楼,屋内的光线很暗,一抹斜阳自后窗口射进来,隐约可见光影里微微浮动的轻尘。空气里有淡淡的香气,特殊的香气,有安神静心的功效。
  杜凉夜熟悉这种香气。
  她顺着楼梯一阶阶的走上去,步伐轻盈而谨慎,越往上光线越亮,金黄色的余晖一点点亲吻她的顶发,眉眼,脖颈,腰身,直至她整个人站在阳光里。
  然后,她就像被人钉住了双脚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西廊下的软椅里躺着一个人,身着薄荷色的丝质长衫,降落的斜阳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使他看起来宛如天神般令人心生敬畏。
  他面朝夕阳,姿态相当的慵懒,而且随意,仿佛睡着了。但,杜凉夜知道他没有——他即使真的睡着了,也绝对比很多人清醒时要精明得多。
  周遭很静,夕阳很美,晚风舒缓轻柔。
  杜凉夜的额头却已微微见汗。
  这时,椅子里的人说话了。
  他的语调缓慢而低沉,嗓音微微有一些沙哑,仿佛初睡刚醒的样子。
  “他们说,今天范学士巡城登山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见你的人影,我就在猜想,你已经知道了……”
  杜凉夜忽然跪倒下去,朗声说道:“您不该这样做!此行险恶异常,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比这凶险的事,我见得多了!几个毛贼算什么?!”他极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最近真是听够了这些唠叨,怎么连你也变得啰嗦起来了?好了——起来吧!”说到这里语气已然温和了一些。
  杜凉夜应声而起。
  “你来的正好,陪我过这个重阳节,我正嫌一个人太寂寞了……”他说着站起身来,身材有点儿出人意料的高,威武挺拔,那是经年戎马练就而出的强健体魄,只是……似乎比往日更清瘦了些?杜凉夜不由暗暗地想。
  他没有回头,而是凭栏而立,向着茫茫暮色笼罩之下的洛阳城静静眺望。
  杜凉夜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涌起一股绝望的悲哀——这是一个稍纵即逝的,绝好的机会,此后也绝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但是,她只能静静地站着,紧紧握住掌心的剑。
  她不敢!她害怕!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触手可得的——她不由自主地盯住他的后颈。
  这时,他忽然道:“过来,到这儿来!”
  杜凉夜应声缓步上前,来至廊外,只见天边残阳如血,以会春楼为中心的西城区附近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连同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尽悉被红光所笼,团团彤霞映照得洛河如染,波光潋滟。头顶上的天空却出奇的清朗,连一丝云彩也没有,洁净得仿佛被清水洗过。
  她心里生出一丝诡异的感觉。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来洛阳了吗?”
  “知道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犹豫不决,故而她语音清坚地回答他。
  “你甘心?”
  杜凉夜沉默一下,方才道:“您曾经教过我,这世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我确实不甘心,但是,我没有办法。”
  他点点头,道:“这是实话。”
  杜凉夜忽然觉得无限委屈,前所未有的,空前绝后的绝望与不甘,滚烫热泪轰然如倾,啪哒啪哒滴落在地砖上,格外得响。
  他终于转过身来,无限怜悯地看住她。
  他有一张历经风霜但依然不失英俊的容颜,即便是微笑着,也会给人一种冷萧刚毅的感觉,好似一柄锋锐绝伦,精刚无俦的宝剑,纵然悬在壁上,仍不免夜夜自啸龙吟。
  “夜儿,你不要哭,我知道你痛,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他的声音忽然满是苦涩,鹰凖般锐利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神情。“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无奈,不是欠缺点儿运气,就是欠缺点别的什么,有一样东西,你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你就是得不到……你能有什么办法?”
  他的语音里有形容不出的寂寥、无奈和痛苦。
  杜凉夜止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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