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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冷玥华歌-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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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羯罗一族实际上是仙鹤脱胎化人,人界虽少,但也并不特别罕见。只是这片长翎的形状,还有法力波动,诡异地熟悉。

  鬼使神差,我从乾坤袋中掏出自幼随身的弓箭,自从那一战胜过白郁之后,这把弓箭一直被我随身携带着。

  紧紧握住弓,我翻过弓背,连试了几次,手竟然因为颤抖而难以揭开扣盖,心中翻涌而起的那个想法实在太惊悚,太恐怖,让我无论怎样安慰自己,都无法安静下来。

  答案很简单,只要用这张弓箭试一试,马上就能真相大白。长吸一口气,我用力将扣盖揭开,那里有一片清晰的羽毛痕迹。从我得到这把弓的那一刻,这里就是空着的,只留下这个深深的痕迹。

  将长翎拿起入入,严丝合缝

  我忽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失去了,坐倒在椅子上,头脑混乱地几乎无法思考。

  这怎么可能?

  记得用弓箭取胜之后,我曾经向温衡索要一片翎羽,想嵌入其中,让这张弓恢复原貌,温衡却告诉我,就如同世上不存在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世上也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羽毛,羯罗一族制作的弓箭,一张弓只能配一枚羽毛,就像一把锁只配着一把钥匙,严丝合缝,无法修改。所以他能重新给我做一张弓,附带着完美的长翎,却无法将另一片羽毛重新嵌入这残缺的弓中。

  几个月之后,他将一把崭新的弓箭送了过来,不过习惯使然,我不是一直携带着这张弓,作为童年的一份宝贵记忆。

  我也曾问过那枚长翎的下落,温衡只模糊地回答不知道,但从他落寞的表情我猜得出,应该是被这张弓原本的主人带走了,也就是那个曾经居住在丹去地宫深处的来历诡异的孩子。

  他是谢远殊!

  一个今年只有二十岁的谢家旁系子弟,曾经在百余年前,居住在魔界的丹云地宫里?

  他究竟是谁?

  地宫中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在了解魔界某段隐秘的历史之后,我已经能隐隐猜到,他应该就是曾经被母皇挟持的上代玄王和谢青菱之子。后来又被谢青菱潜入盗走,在逆龙叛乱中生死不知。

  他就是谢远殊?逆龙和谢青菱的儿子。所以他是道魔混血,是谢家旁系……

  可是时间不对,谢远殊的骨骼年龄确实只有二十年没错,是冰封!

  我猛地记起,上次谈话时他曾经提起,小时候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冰封,如同那只鲲隼雏鸟,停止了生长,所以才会对雏鸟的遭遇感同身受。

  可是他怎么活下来的?甚至来到了天源宗。

  我的内心一片混乱,震惊、恐惧、失落、伤痛……种种极端的感情从四面涌入,复杂的线索纠结成一团。

  童年的他被囚禁在丹云地宫,那时温衡正是丹云地宫统领,负责看守他。以温衡的性格,想必待他很好,甚至专门为他制了这张弓箭解闷。而他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带着这片翎羽,可见两人感情之深。

  所以在看到我拿出这张弓的那一刻,他就已知道我的身份……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弓箭,只觉得格外讽刺。相隔了十几年之后,分隔两界的长翎和弓箭再次契合到一起,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如同这一路走来的无数因果循环。

  原来,从我误入地宫深处,拿起这张弓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朝着这个诡异离奇的方向开始了。

  他和魔界之间,他和我之间,相隔的,不仅仅是道魔之分,两界之隔。对我来说,他是叛逆之子,对他来说,我是仇人之女,杀父杀母之仇,他对魔界应该充满了恨意才对。

  我猛地站起身来,他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当初透漏给我的路线情报,甚至这次进攻钟彤山的消息……顾不得引起天源宗注意,我立刻取出潜龙镜呼唤布设埋伏的众人。

  “天晰尊者,天源宗的人有行动了吗?”

  “回禀殿下,一直没有动作,似乎还在试探……”

  谢远殊曾亲口说过,灵火一日不灭,人界生灵涂炭。天源宗的战略应是速战速决才对,如今却一直试探游走,不肯露面。我心脏突突直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出来,难道他真的敢这样铤而走险?

  以谢远殊的智谋和胆量,还有他对魔界的恨意,只怕真的……

  用潜龙镜吩咐魔界众人立刻回头截断极地冰原的通道。我当机立断地取出须弥芥子珠,长吸一口气,手中用力,一团水雾蓦然爆开,模糊了四面的景物。

  展翼阁外传来隐约的呼喊声,“是这个方向吗?”

  “就是这边,刚才好像传出魔气波动……”

  这便是我在天源过最后听到的声音,下一瞬间,我已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第四十三章 尘埃落定

  记忆中的分光殿有着白玉雕琢的四壁,浅碧色的玉窗,窗框上雕着成串的玉萝花,透过窗子看外面的风景,总是蒙着一层浅浅的碧色,恍如春光。

  可是那曾经,此时此刻睁开眼睛,入目却只是一片残破,让人难以置信的残破,除了脚下坚实的地板,失去了所有原本该拥有的辉光和奢美,甚至就连脚下精雕细琢的白玉阶石也变成了残破漆黑的碎石堆。

  放眼望去,视线几乎毫无遮蔽,层层叠嶂的亭台楼阁,枝繁叶茂的树木花枝,统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遍地焦黑废土,断壁残垣。

  这里是……皇城?

  我难以置信,惶然四顾,难道是母皇将我原本设置的转移点从分光殿移到了城外?可四面留下的残破玉石痕迹,却在提醒着我,这里是曾经一座怎样华美的宫殿。

  后退一步,被身后的瓦砾绊倒,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后半堵残破的墙壁应声而倒。乱石中,一团漆黑的东西隐隐现出,那是一具枯骨,已经被烧至残破不堪。而更远处,还有更多这样的尸骸,爆着残破的火星,弥漫着焚烧过后的刺鼻气味。

  眼珠刺痛难耐,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无法承受地窒息感堵在胸口,有什么东西叫嚣着,翻涌着,要从那里碎裂冲出。

  这就是物华天宝,富饶美丽的魔界皇城?整个魔界平原上最璀璨的明珠,世所无双的国度中心?那曾经富丽繁华的宫殿楼阁,喧嚣密集的店铺街坊,摩肩接踵的道路桥梁,统统像是一张最浅薄的画,被人信手一抹,就只余一片焦黑。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够击破戒备森严的皇城,将它毁到如今这个地步。

  皇城日常也有结界防护,不逊于四象须臾幻阵,除非……

  “谁在那里?!”

  一声严厉的吃喝传来,转头望去,是一队巡逻的士兵,正匆匆往这边飞来,神情皆是戒备。飞得近了,我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些士兵的胳膊上,赫然系着白色的绢布。

  整个脑子轰然鸣响,霎时间天崩地裂。

  未等那些士兵落地,我猛扑上去,攥住当先一人衣领,嘶喊出声:“发生什么事情?母皇呢?”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和恐惧。

  未及反应便被我一击得手,众人大惊,围拢上来,纷纷兵刃出鞘。

  为首者打量着我,满是惊疑不定。

  我蓦然醒悟,自己还是白露易容后的容貌,立刻念动法诀,恢复本貌,我迫不及待地松开手中人,又一把抓住为首者:“快告诉我,皇城究竟如何了,母皇现在安好?”

  “是……公主。”为首者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睁得老大,顿顿卡卡地道。
  “是我!快回答我!”

  众人醒悟过来,匆匆行礼,一边七嘴八舌地回禀道:“日前皇城受到袭击,已经……”

  “先告诉我母皇呢?”我颤抖着打断道,不敢去看他们胳膊上那抹刺眼的白色。

  “陛下已击退来犯之敌,目前移驾至丹云地宫,正在休养。”

  “休养……”喃喃着这几个字,我半天才反应过来,终于松了口气,我身体晃了晃,松开士兵的衣领,后退一步。

  那一刹那,眼泪险些掉出来,那是我是想一想都无法承受的悲恸。

  所幸,这最可怕的没有发生。

  扶着断壁喘息着,我才提起精神问道:“那你们手臂上是什么?”

  “是……是我们旅长。”几个人黯然回禀道。

  他们旅长?我一打量,这才发现,他们都是羯罗一族的人。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温衡将军他?”

  “日前敌人闯入丹云地宫,将军他护驾身死了。”几人低声道。

  温衡死了!那个温润和雅的男子,曾经握着我的手教导我弓箭和剑法的人,竟然就这么再也见不到了。卒不及防的感伤,内心霎时失落了一个角, 而转头看看这遍地骨枯,满目狼藉。我所失去的,母皇所失去的,甚至整个魔界所失去的,又何止是一个温衡。

  悲伤太多,伤痛太多,已经多麻木。

  我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问道:“究竟是谁?”

  “是天源宗的人,就是昨天,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能穿越极地冰原的,竟然一路杀到了皇城边上,”为首之人口齿灵便,一边护送着我往丹云地宫飞去,一边将变故一一道来。

  就在昨天!原来只晚了一天,只差了一步而已。我唇角颤抖,终究什么也说不出。

  “他们带着一种威力庞大的神器,冲撞护城结界,竟然在不一到一刻的时间里硬生生撞破结界,杀入宫内,之后战况激烈,所幸来犯之人尽数被歼灭。”
 
  尽数被歼灭?我愣住了,“来犯之人,全部死了。”
 
  “是啊,据说陛下甚至亲自出手,才将那些人尽数诛灭,可那些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最后竟然使出玉石俱焚的手段……”

  后面的声音我忽然听不到了。

  他死了!

  迎面的太阳光耀地人眼花,带着炽热的刺痛感。

  就这么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如此简单明了。我曾经的憧憬的未来,道魔并存的理念,还有那曾经萌生的隐秘的心情,所有的一切尚未开始,就戛然而止。

  丹云地宫的轮廓出现的远方,我闭上眼睛,放慢了呼吸,将在胸口翻涌沸腾的感情一点一滴压下去,将它们统统压进一个光照不进的阴暗角落,等待它们在混沌中慢慢腐烂、彻底消失。

  地宫上升起一道绚丽的赤红色,一队人护着朱鸾迎出,领队的是久违的墨澈心。素来沉静的脸上也带着罕见的凝重。“公主,您回来了。”

  谁都没有心情寒暄,跟着墨澈心匆匆步入地宫深处,“母皇呢?怎么样了?”我急着问道。

 “陛下受了伤,如今正在地宫深处闭关疗伤,甚是凶险。”

  “伤势这么重?”我脚步一顿。刚才巡逻士兵明明只说功力受损,并未受伤啊。

  “昨天正逢陛下修炼功法至关键时期,不能分心。而天源宗之人出其不意,又以威力庞大的神器为引,众人抵挡不过,本来臣想护着陛下先行撤离,再返回收拾,可陛下却不肯后退。”墨澈心缓缓道。

  我黯然,母皇素来心高气傲,被我杀到家门口,纵然是意外,也是千万年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怎肯未战先退。

  “更何况,此番来犯,他们所带的神器正是盘古神玺,若能一举擒拿,正可解魔界这数百年来的隐患。墨澈心眼底隐有苦涩,“因此陛下不顾功力损耗,亲自出手。本来已经成功压制住众人,将他们或擒或杀,可没料到,他们竟能狠下心,选择玉石俱焚。”

  进了密室,墨澈心一挥手,房门关闭,他神色肃然,“公主,五天前白郁还传来消息,说天源宗的人已如计划中一样,带着神玺赶至钟彤山脉,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地?”

  我神情一黯,将其中因果关键道出,“此番折损,就是因我轻信中计,才会铸成大错。”

  “果然是他。难怪能如此熟悉宫中地形,出其不意,竟能利用地火偷袭陛下。”墨澈心语调含着一种阴冷,如万年不化的冰霜,“想不到陛下当年一念之仁,留下心腹大患。”

  “什么?”我神色微变。

  “最后玉石俱焚的那一击,陛下拼着消耗功力,众臣合力,已将爆炸硬 生生压制了下来,所以只炸毁了皇宫一角而已,并未造成多大危害。”墨澈心冷然道,“当时那帮天源宗之人都被炸成齏粉,陛下伤势也甚重,未免再有其他余孽埋伏攻击,我们先护着陛下退到丹云地宫休养,打算回头再搜寻神玺。不料,刚入地宫,宫中地火却意外涌动爆发,陛下不顾内伤耗损,前去压制,而那谢远殊竟然埋伏在土为之中,趁隙偷袭,陛下才会身负重任。若不是温衡将军率众及时赶至……。饶是如此,也同时被他以神玺之力引爆了地火,冲击皇城地脉,导致整个皇城被地火吞噬。”

  我心乱如麻,其中竟然还有这样曲折的过程,他从小就生长在丹云地宫,对地宫内的密道地形自然了解。可潜入地宫内中,只是为了狙杀母皇,毁灭皇城吗?
  
  ”殿下,情势危急,刻不容缓,陛下的伤势我已看过,是地火这力反冲入体,血脉凝滞,必须有谢远殊手中的盘古神玺方能化消压制。“墨澈心又急道。

  “那神玺呢?难道……”

  墨澈心眸光闪烁。“温衡将军重任而回,临死前,只说谢远殊跌入地火裂缝。神玺尚在他身上,必须尽快取得。”

  “我下去一趟。”我立刻道。地火之力非是普通人所能承受,尤其被神玺引动爆发后,更加湍急不稳,只有我同样身怀盘古神玺的我,才能有把握从裂缝中寻找到神玺的另一半。

  事不宜迟,开启密道入口,我与墨澈心率领几人入了地脉深处,地火滚滚烫,扑面而来,几乎难以呼吸。走了片刻,墨澈心他们就已面色苍白,难以支撑,我停下步子,问明方向,命众人守在入口处,自己往内寻找。

  越往深处,奔涌的地火越发疯狂,遍地飓风骇浪,轰鸣震动,我看的暗暗心惊,若无法尽快将地火镇压下去,只怕随时都有再次爆发的可以有。到时候魔界生灵涂炭,何止一座皇城。

  来到墨澈心所说的地点附近,我跃下高崖,在地火之畔仔细寻找。

  他已经身受重任,地火裂缝之内遍地烈焰焚烧,以他之功力,就算当时没死,跌下去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可在崖底仔细找了一遍,竟然未见踪迹。

  难道他还没死?

  意识到这一点,心神一片空白,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若是他已死,我此行只要寻找到神玺,若是他未死,不仅要的到神玺,更要……亲手杀了他。

  没错,在昨天之前,我们之间尚有转寰的余地,可在今天,我们之间所剩余的,不过生死两字而已。

  沿着路线向前,一路仔细搜寻,在地火中这么久,饶是我身负神玺,也开始感觉气血不稳。他伤势更重,想不到还能支撑这么远!

  一天一夜的追逐之后,我逐渐放慢了脚步,此地离丹云地宫已经很远了,前方地脉岔道无数,根本无法判断他走入哪一条。

  谢青菱!脑中灵光一闪,我瞬间想到,当年的谢青菱,不正是沿着地火裂缝,带着自己的孩子逃了出去吗?而当时她走的路通往……

  我毫不犹豫地往左侧路上冲入。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他还没死,他一定就在那个地方,在一切的终点等着我,也等待着所有结局的落幕。

  千里之遥瞬息即过,极快的御空飞行带起的炽热的气流和骇浪,火花贴着脸颊擦过,心中一片澄空,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可是见到他之后呢?  
     
  再一次冲出地火裂缝,看到的是满地月光,夜幕盈盈映照着满地清碧的湖水。

  而他就坐在月光下,睡着了般,静静依靠着湖边的岩石。

  急躁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下来,我慢慢走上前。

  他安静地躺在遍地银沙中,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却带着玄妙的韵律,如果不是满身狼藉的焦黑赤红太过刺眼。

  那是凝结的血污,一重重压得几乎看不出衣服的底色。

  这些血,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是天源宗同修的?又有多少是魔界子民的,甚至是母皇的?

  我放轻了脚步,这一瞬间,竟然不想惊动这份宁静的睡颜。

  咫尺之间,他睫毛微颤,清醒了过来。

  抬头看着我,他神情没有任何意外,唇角绽放笑意,低声道:“你来了。”

  我无声地点点头。

  “这就是你的真正容貌?果然很美,此我想象中更美。”他微微偏着头,凝视着我。

  沧溟之渊的月光,还是这样明净安详。清风拂面,细碎的沙沙声传来。

  被这澄明的眼神刺伤,我避开了视线。追逐在他身后的这些日子里,脑中设想过无数见面的情景,拔剑相向?亦或者愤怒质问?可是到头来却只余一片平静。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没有了分毫动摇。

  “神玺呢?”

  “在你脚下。”他笑了笑。

  我一惊,低下头,脚下是一片细碎的白沙,在月光中闪烁着水晶般璀璨的光芒,盈盈荡荡如一泓水波。

第四十四章  爱恨两伤

  这是神玺?

  “神玺已经毁了,两次引爆冲击,都是耗尽全力,哪怕上古神器也承受不住这种消耗。”

  “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神玺的本质,我自己就是它的一部分。神玺应天而生,秉持天地灵气,近乎生命体一般,可自动休养生息,恢复力量。

  “这些年来,天源宗一直在利用神玺调解天地灵气,本就损耗过大,此番动用,又彻底耗光了它的残存力量,”谢远殊缓缓说道,望着遍地碎砂,面无表情“不过神玺本源仍在,也许一两百年之后,也许三四百年之后,它能够重新聚拢形体,重新复生吧。可惜啊,”他忽然笑起来,“只怕我是看汪以这一天了。”

  我心里一沉,母皇的伤势,用这些残骸,不知能否痊愈。

  沉默了片刻,我低声道:“你就这么恨我们,恨魔界。当年母皇的一念之仁,反而换来……”

  “一念之仁?”他忽然笑起来,片刻又化为刺耳的咳嗽声,血沫顺着嘴角溢出,“好一个一念之仁,仁慈地将功体尽废的我们母子抛在极地冰原上,母亲被活活冻死,临死前用术法将我冰封,方留下一线生机,这就是父亲用毕生苦难换来的一线仁慈?”

  “乱臣贼子,罪有应得。”我竭力冷然道。母皇曾经说过,一个人若不能背负自己的责任,他枉为王者。

  “他背负的还不够多?被那个暴君镇压在地火之下百余年,身受烈焰焚身之苦,他所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谢远殊冷笑一声,“就因为他是玄王,所以便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有没有人问过他,是否愿意生为玄王?天命选择,对魔界来说,也许他罪有应得,但对我来说,他只是我父亲!我要救他出来……”

  “什么?”我如闻雷击,逆龙还没死?听他话中的意思,竟然是被镇压在地火之下,日日受地火折磨。

  “那个恶毒的女人,怎么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他捂住唇角,血从那里溢出来,同时溢出的还有恶毒的诅咒:“既然魔界不给我们留下一线生机,就是承受残酷的代价,就算天翻地覆,我一定要将他救出。”

  他对母皇的诅咒我已无心计较,稳下心神,我摇头道:“就算你要救他,可又与那些无辜之人有什么关系。皇城万千百姓,还有温衡他从小对你很好吧?你却能狠心杀他。”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身体猛地抽搐起来,抬起头,“你说什么?!”

  惊怒交加的神情看得我心里一颤,“温衡死了,你还记得他吗?小时候为你锻造那柄弓的人。”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我那一剑明明没有……”他竟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徒劳无功地摔在地上,血流地更多更快。

  “你……”我上前一步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疼般,他喃喃重复着,“我只想要见他一面,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连你也要阻止我,父亲。”不停地摇头头,原本咄咄逼人的他此刻却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惊惶失措,躲避着审判的目光。
 
  就算落魄狼狈至些,我也从未想到他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眼前这个颤抖癫狂的男子,还是那个意气飞扬,温雅俊美的谢远殊吗?

  这样的他,我几乎不忍目睹。

  遥远的相处晃中,我所见的,永远是他阳光灿烂,沉稳自若的一面,却从未想过他的痛苦和负,也许,我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他。

  脆弱,绝望,痛苦,挣扎……霎时间脑中竟然浮现出另一个影子,那个在极地冰原上垂死挣扎的少年,诡异地与眼前的男子重合起来。

  瞬间,一条凛冽的电光从我心中窜过,丹云地宫中囚禁的孩童,极地冰原上冰封的少年,温衡收养又早夭的二公子,这三者之间,竟然诡异地与眼前的影像联系起来。

  我茫然望着地上挣扎的人,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无论多么浑然一体,也仅仅是推测而已,那么真相如何呢?想要询问,却终于没有问出口,现在追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曾经囚禁我和白郁的狡猾少年,那个冰原深处濒死挣扎的身影,还有眼前失去一切希望的谢远殊,终究都过去了,马上都要过去了。

  心中忽然柔软下来,我俯下身,扶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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