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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无双-释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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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张之前,店主派人专诚将名帖请柬送往各个王侯贵胄、公卿仕子的府邸,邀请他们前往参加开幕仪式。

寿王府自然也接着请柬了。 

请柬以上好玉版宣裁制,并没有染成传统的大红色,而是淡雅脱俗的烟堇色,描着银色锦云纹,内里以工整楷书写着“重阳夜恭候王爷大驾,请偕伴前往,敬待光临。销魂坊主上。” 

这样大张旗鼓地宣传新店,非京畿权贵不得而入,一时间竟一柬难求。

渊见接过请柬,淡淡看了一会儿,便拿在手中把玩,狭长的眼,似笑非笑地瞥向我。 

“傩,人家邀请我这失势的王爷呢。去亦或不去呢?”

“自然是要去的,这样热闹好玩的事,自我来了京城,可是头一遭。我也想看看此间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才子佳人的盛况。”开玩笑,怎能不去?!

“那么,傩,本王可否有幸邀你一同前往?”他幽闇的眸流光一闪,有如暗夜里一道明亮的闪电。 

我优雅屈膝,唱喏:“奴家之幸。” 

马车停在挂有“澳门大酒店”招牌的门前,立刻有小厮上前,递上脚凳,方便公子小姐下车下马。

走过两级青石台阶,有两个小门僮,笑得天真可爱,口角大方,欢迎贵客。 

渊见在前,我微微堕后,两人走进宽敞的厅堂。

大厅里悬挂着宫灯,燃着气味清幽的薰香,先来的客人已经在布置精雅的雅座里落座,饮着窈窕娇美的女侍奉上的香茗。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丝竹管弦的轻扬乐声,幽幽靡靡。

大厅中搭着一处方台,有着轻纱霓裳的舞姬在曼妙起舞,舞衣下若隐若现的洁白身躯,吸引住大部分客人的目光。 

渊见和我被引至靠前的一张雅座,左右坐的,竟然都是老熟人。 

便服简从的太子墨慎,清俊沉静,玄服青帻的单非愚。
他们见到我们,眼中略过意味不明的光彩。

渊见轻笑,轻捏我的手心。

人生何处不相逢呵。

只不知,今日之后,何日再相聚了。

忽然,整座大厅里的宫灯灭了,只余舞台上方,有柔柔清光,淡淡洒下,拢在一个白衣如素的女子身上。

不知何时,丝竹之声已停了,连底下细细嘁嘁的人声,也不禁渐渐轻了下去,终至无声。

“各位,今日本店开张,店主交代,务必使各位尽兴而归。本店决非吃酒喝茶这样寻常的去处。本店有免费的歌舞伎乐,有精致的美酒佳肴,更有世上独一无二的千金赌局。”白衣女子声音清冷似水,然冷冷中竟透出别致的魅惑,让人想屏息听清她清润嗓音说出的每一字每一句。 

“各位请看。”她广袖一挥,众人的目光,悉数被她吸引而去。

随之,她素手所指之处,亮起柔暖光线,有数张长桌,都带着圆形轮盘。另外,还有数量不少的竖柜,排成一溜,靠墙摆放。 

来宾们议论纷纷,好奇不解,不知那是何物。

“想必各位对牌九、骰子、马吊、猜单双之类都有所了解,那是咱们老祖宗发明的游戏,玩了千百年。现如今我家店主自异域海外寻来了新鲜玩意,供各位解闷打发时间。”白衣女子微笑。“其一,是为轮盘赌,转盘之上合共有一到三十六及零与双零三十八格,分单偶红黑之分,各位到帐台换了筹码后,便可以下注。现奉上细则并送筹码十枚。”

有数名小厮捧着托盘分发印制精美的赌博规则和十枚色彩不同的筹码,已有人跃跃欲试。 

白衣女子指着靠墙的一排竖柜,复又笑言。 

“这是另一款,内分三格,旁有一手柄,一钱眼。客人可往里投掷铜钱一枚,然后拉动手柄,其上有红黑白三色琉璃珠倾倒而下,若三格中所承载的琉璃珠数量颜色相同,便可赢取竖柜内的所有铜钱。若各位带了女眷前来,不妨陪夫人小姐一试。” 

许多人在了解了细则后,已经抛开身份,上前去小试身手去了。

太子墨慎和质子单非愚却没有前去一赌的意思,坐在渊见和我左右,悠悠品茗,无可无不可地观赏台上轻歌曼舞。

而渊见,只是轻瞥了一眼瞬间空了大半的厅堂,又看看我。

“傩——”他冷魅的脸上有淡淡笑意,“如此有趣的事,你今日怎么却意兴寥寥?”

我回他一个笑脸,明知阴险的太子和深沉的单非愚都支着耳朵在旁听,却没有回避渊见的问题。“十赌九输,赢家一贯是庄家。且,有比赌博更有趣的事在后头,怎可错过。” 

那君毓也真不是简单人物,不过画了草图写了细则给他,竟做出如此接近现代实物的赌具,此人的领悟力不可谓不强。 

我在心里暗暗想,好在此人是友非敌。

台上的笙歌燕舞突然一转,靡靡的丝竹之音,乍然间转换成节奏强烈的鼓点,仿佛要震慑心魂一般,而台上的舞姬玉手一扬,撕去身上的薄纱舞衣,只剩内里的贴身小衣——红色抹胸,红色带流苏紧身亵裤。她们纤细的腰枝随着鼓点的轻重缓急而扭动摇摆,双眼迷离,红唇微启,荡人心魄的诱惑。那是绝无仅有的异域风情。 

少数没去狂赌滥赌的人,已看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心跳声大得,连旁人都能听到。

唯一的遗憾是,我希望转移注意力到美人身上的那几位,似乎都习就了八风吹不动的高深功夫,竟对美人魅舞无动于衷。不过,影响不大。我微笑着,看渊见又饮了一口碧绿香馥的花茶,自己也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宴会结束了!”一名黑衣男子忽然无声无息地逸身上了舞台,突兀地站在一群舞姬中间,黑色面罩掩去他的真颜,却难掩他一身凌厉狂莽气质。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按住腰间佩剑的剑柄。 

我对冷兵器了解不深,顶多看过金大侠的武侠小说,对古代侠客剑未出鞘已寒气四射,让人近身不得的高超武功一贯的将信将疑,可是,这人的剑,让我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乌木剑鞘泛着因岁月流逝造成的暗沉光泽,造型简单的剑柄光滑细致。 

好剑。 

黑衣人的眼神冷静肃杀,不带任何多余的情感。

是一双在执行任务时决不手下留情的超然之眼。

我偷眼四顾,啊,不知何时,同台上黑衣人一样训练有素、纪律严明、全副武装的一群灰衣男子已经封锁了酒店所有出口,大门和通花窗都被关上,并且以粗布遮上,令外界无法探察里头的动静。

啊啊,无政府主义的恐怖分子武力劫持人质!和车臣绑匪有得一拼。

我低眉敛目,免得泄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在一团混乱,男叫女嚎声中,一只修长干净清瘦的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

那是渊见的手,在任何时候、比任何人体温都低,却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坚定的手。

“傩,你怕么?”他好听的声音淡淡问着。

我摇头,有些事,怕是没有用的。

就仿佛,我曾经多么怕爱上他,却终于还是逃不开、走不掉。 

“那就好。”他加重掌心的力道,然后,收回手。 

“不,渊见。”我看见他一撩衣摆,竟是要挺身而出的样子,立刻拉住他的衣袖。好傻,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他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顾及那该死的太子? 

“统统给我安静!”上头的黑衣男子沉声低喝,嗓门虽不大,却仿佛惊雷,将一室惊惶的男女给压了下来。“你们已经喝了特制的软筋茶,越是挣扎喊叫,药效发作得越快,所以还是不要妄图反抗,只要乖乖地合作,把金银珠宝首饰全交出来,本人保证你们的安全。”

“大爷饶命!”

“那是我的娘家传下来的,你不能拿去啊!” 

类似的哭喊不决于耳,那黑衣人似充耳不闻,轻身跃下方台,锐利的眼缓缓扫视,然后,停留在我们这边。

旋即,他迈步踱了过来。

“今日京城达官贵人齐聚此间,本想随便抢点,救济两江两广因夏季旱涝而今秋颗粒无收的灾民的,想不到,竟有这样不凡的人物也在,真是意外的收获啊。”黑衣人一挥手,示意手下停止行动。“把东西还给夫人小姐们,老爷公子们的留下。我找到更好的财路了。” 

太子墨慎笑了,菲薄好看的唇勾起一道优雅的弧度。 

可是,他狭长的眼里的笑意却是冷酷血腥已极。 

“想造反么?”

“造反?”黑衣人失笑;“这天下殿下看得中,可草民却看不中。天下?!哼,何其大的负担啊。一旦称王称帝,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间便再没了亲情。殿下难道不比草民明白么?这天下原是百姓的天下,成了一人的天下,那便是蚀骨之毒,非死不能解脱。”

我感觉渊见在听了黑衣人的这番话后,浑身一震。

他是明白了罢?

他想为冉惟得到天下,可是,得到了又如何呢?

冉惟会快乐吗? 

未必! 

他苦苦执着的,未必是冉惟想要的。

我听见他幽幽太息,反手,握住我手腕。

“罢了,傩,我累了……” 

然后,他的手一松,人已经软软滑倒。 

“渊见!”我失声喊叫,一手穿过他的肋下扶住他,一手按他颈侧的动脉,竟,几乎触不到!

“太子殿下!无论他们要求什么,你就答应了罢!”此刻,我也顾不得礼数了。“江山社稷,全与我无关,谁做皇帝,亦与我无关。可是渊见,他撑不了几刻了。如不即刻回府医治……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以……求你!”

黑衣男子只是冷眼看着,不阻止,也不出手相助。

倒是单非愚,起身过来,伸手护住渊见的心口,想是要为他输入内力,好多撑一时半刻。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或者只是一刹那,又或者是一生一世,只听见墨慎亦是淡淡叹息。

“只要不伤害所有人,说吧,本宫竭尽全力,达成你的要求。”

“好,爽快!不愧是当朝太子,有魄力!”黑衣人的话听不出褒贬;“我要你促使皇帝派出两湖两河两江两广按察使,监督八省赈济灾民一事,并彻查贪官污吏。”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好,本宫应承你。”

“希望殿下言而有信。”黑衣人听了,倒也不来置疑他承诺的可信度,轻轻打了个呼哨。 

那一群灰衣人闻信,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四散烟逸无踪。 

而黑衣人,则挟持了一个看起来尚算清醒的锦衣公子和白衣如素的女店家,也激射而去。

当店中几个保持体力和清醒的舞姬拆下遮挡门窗的粗布,费力地解下锁住出口的铁链,推门而出,外头的人才晓得,里面出事了。

我则管不了此间的一团混乱,只是吩咐马夫,快马回府。



终章 天涯这几日,京城里似开了锅般,捕快、暗探、京畿迅雷营同各府内卫统统出动,满京城的搜拿缉捕,一时鸡飞狗跳的。

毕竟,那日捱抢的,多不是什么小角色,何况还有堂堂太子先生、即使被架空实权但仍然不容小觑的寿王在,此事立刻惊动上听,责令大理寺卿严查此案,决不宽待。 

所以开张不过一日的“澳门大酒店”立刻被查封,一团混乱中舞姬、小厮逃了不少,胆小怕事不曾逃跑的,一概收押。事后据查,他们多数都是自城中各个赌坊伎馆被高价请来的,受了一个月的调教,然后开门迎客,由始至终没见过老板的面,更不知道那白衣女子的来历。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只能令他们交了保银,悉数放了。

而渊见,不同于上一次的来势汹汹,今次,他只是平静地沉沉睡去,仿佛真的累了,不愿意就此醒来。

总管福荣自是焦虑万分,立刻递了消息到宫里头。宫中也不拖延,太医院即刻派了群医前来会诊。结果却是个个摇头,人人叹息。到最后,连皇上都知道寿王大限将至,微服出宫,前来探望。 

“你们说,朕要你们这群庸医何用?事到临头,没一个派得上用处!十年前你们说孝则没救了,十年后你们还是摇头给朕看!一班没用的东西!”

“皇上息怒!”一群年纪都不小的太医统统跪了下来。“皇上,王爷自幼体弱,原就不堪劳累,且十年前又遭刺客重创,心阳肺阴皆损,那时候能活下来,据闻是王爷幼有奇遇,碰见一位西域神僧,赠药所致。现而今,宫里的药,对王爷而言,都是毒啊。治心阳则必损肺阴,反之亦然。故臣等无技可施。” 

“那就是说,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孝则等死喽?”皇帝眼里浮现淡淡的痛苦。一国之君,号称真龙天子,却,救不活自己在意的人,那种无力感,比之常人更甚罢?

“除非……”有一个年轻些的太医惶恐地小声说。

“除非什么?” 

“除非能寻访到无悠谷,请药王白老先生出山,王爷还有一线生机。” 

“那还不快快派人去找?!”

“可是,天下之大,却没人晓得无悠谷的确切所在。多少人都铩羽而归,一无所获。” 

皇帝震怒,一掌拍向座椅扶手。“饭桶!”

“万岁……”我这时,淡淡出言。

顶着一张马文才似的脸,站在一旁多久,都没人注意我。看他们这一幕演得差不多了,我才往前小小迈了一步。

“你是什么人?”皇上的侍卫往前大大迈了一步。 

“回皇上,小人只是王府里一个下人。幸蒙王爷不弃,跟随王爷左右。”我低头,双膝一软,跪在当下。“小人身份卑微,只是个打杂的,但是,小人少时曾为得道高僧当过三年的药僮。” 

我说的可不算假话,给优罗难当了三年徒弟,怎样也算是高僧三年的药僮罢? 

“哦?”皇上淡淡哼了一声,“继续说。” 

“那位高僧后来偕友云游而去,临行前,留给小人数丸丹药,交代小人,乃是救命良药,以备不时之需。”我继续说。可不是那位白老先生留给我的?麝香保心丹、九转大还丹、玉露凝神丹,随便拿一颗出来,都是千金难求的救命圣品。

“那还不快快呈上来!”

“是。”我在衣袖里一阵摸索,终于将玉露凝神丹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即刻被侍卫取过,交予皇帝。 

“不过……”我停顿一下,希望戏不会演得太多才好,“此药十分霸道,虽能将人救醒,却不免要伤人根骨,王爷即使救回来了,也不知能拖几时,还需在此之后,寻神医相助。”

“……”皇帝沉吟半晌,幽忧叹息,“罢了,先救回来再说罢。”

一丸丹药以无根水温化后,喂进渊见喉中,半个时辰一过,就听他清嗽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皇上,见效了!王爷醒来了!”众人无不欢呼。

皇上立刻屈龙体于榻前,完全敛去了天子之威严。“孝则,你醒来了。可把朕急坏了。” 

我悄悄站起身,拍拍膝头。要不是为了渊见,这一跪,也用不了这样久。 

嘴角噙着浅笑,我退到众人后头。

其实,原本就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是教渊见喝了一盏掺有薰衣草提取物的花草茶,连蒙汗药都没有添加。对一般人而言,只有镇定心神之功效罢了,但渊见,就比较没有抵抗力了。喝下去之后,加之精神上的疲乏松懈,立刻烂睡三日。

奈何一班太医只知他心肺经脉俱损,却不晓得数月前那近乎致命的锡杖穿胸之伤才好了七八成,所以一诊脉象,便都以为是沉疴难救,个个裹足不前,不想承担责任。

实则,只一味玉露凝神丸,便可以解了渊见体内疲乏困倦,起清心醒神之效。 

说白了,是给他一剂天然兴奋剂,又不至于伤到他。

“醒来就好。”皇上握住渊见的一只手,似想给他传递勇气和力量。“不相干的人统统都退下罢。一窝蜂似的都堵在这儿,连点透气的地儿都没有。” 

“是。”众人立刻走了个干净,只余下在渊见身旁伺候的我们。 

“孝则,你好好将养身体,其他的事,一概莫放在心上。朕……”九五之尊的天子语意寥落,“实在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你才醒来,身体还虚弱,且休息罢,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兄——”渊见唤住欲起身而去的皇帝。

“什么事?” 

“臣弟有两个不情之请,还望皇兄答应。”渊见想坐起身来,皇上连忙阻止。

“你说,只要朕能做到。” 

“臣弟自幼重疾缠身,能活到今时今日,是蒙老天保佑,皇兄和德妃嫂嫂疼爱。而今,臣自知命不久矣,若臣去后,这偌大一座王府,上下百十来口,一个个失了依怙,难免落得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所以臣祈皇兄,允许臣弟将王府里的银钱散发给下人们,遣他们回原籍,结婚也好,做些小生意也好,这是他们跟随臣十数年,臣唯一能替他们着想的。府里的那些侍妾,臣一个都没碰过,也打发她们都找个人家嫁了罢。”

“王爷。”一个素日里打扫房间,拾掇杂务的小厮,听到渊见这番类似遗言的话,已经忍不住跪了下来,泪眼婆娑。

“孝则——”连皇上,都黯然了一双与渊见酷似的眼。

“臣这第二个不情之请,是臣想在有生之年,云游四海,见识一下我朝壮美秀丽之大好山川。臣生长于深宫大内,又因羸弱之躯,一直无缘亲见胡天北地之苍莽、江南水乡之娟秀,臣愿以这微薄短暂的余生,去亲自体验。请皇上恩准。”渊见微笑着,平静地说。“就让臣在游山玩水中,度过残生。或者,天降奇迹,得世外高人,也未可知。” 

皇帝深思地望着卧榻上苍白虚弱的渊见,良久,起身,负手踱至窗前。

“她生前,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将来可以抛开一切束缚羁绊,同她的夫与子,携手同游九州罢了。我,却连这样简单的承诺,也无力许她……”淡然一哂,他垂下眼睫。“孝则,你意已决么?”

“是,臣意已决。”渊见斩钉截铁地说。

“好罢。”皇上回过身来,在那一刹那,前一刻神色寂寥的男子,转瞬间回复成一代帝王。“朕准了。”

“谢主隆恩。”

是夜,渊见拉着我陪他下棋。

看见福江自碧玉匣子里取出来的,竟是当日被他没收了的飞行棋盘,我有片刻的错愕。而后,又看到福江拿出两色棋子,是以青玉、黄玉雕琢成小巧的纸飞机形状,合同白玉骰子,全都精致讨喜,令人不忍释手。

我差点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闷在房间里实在无趣。

他只是笑睇一眼,道:“先教会了我,你才有得玩。”

啊——我翕翕鼻尖,这人! 

老实坐在他身侧,教他飞行棋的细则,当他以好听的声音问我白令海峡、阿留申群岛又或者关塔那摩空军基地、玛雅遗迹是什么的时候,我开始一点点向他讲述,外面的广袤世界。 

他或者永远也没机会去亲历棋盘上的世界风光,不仅仅是因为时代,而是他的灵魂,不得不困囿于肉体。但是,我想让他了解我所知的世界,一如,他也渐渐让我了解他的一样。 

啪、啪、啪。

有击掌声响起。 

渊见和我抬头望去,看见来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在寿王的寝居来去自如,倒也不觉得意外。 

来人,正是一贯喜欢踏月而来的太子墨慎。深秋之夜,他着一袭轻裘,手中执着万年不离身的玉骨折扇。他那个皮肤黝黑的侍卫与鬼一在他身后僵持着,没人动手,是怕惊扰了自己的主子,也是,并没有绝对的胜算。 

两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似绝的男子,同时挥手,那似乎是叫老四不知是老五的侍卫和鬼一便齐齐退开。 

太子走近渊见卧榻,随手解开轻裘大氅,信手扔在床上,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正覆在渊见微微蜷起的双腿上。

“我终于知道父皇母后赐下的美人为何总是不入十四叔你的法眼了,原来十四叔喜欢的是胸怀文韬武略、心济家国天下、见多识广的女子啊。”他淡淡瞥了我一眼,狭长眸子里闪过算计和掠夺。“这样的女子,也真是天下罕见,实有母仪天下之质,让人想独自霸占啊。”

渊见只是微笑,眼中是冷利寒芒。

我第一次认识到,这叔侄两人,太象了。

不止是外貌,还有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

所以,他们曾经亲厚的岁月永远的一去不回,也永远地烙印在记忆深处,不能语于人知。

他们防着彼此,制衡彼此,也关心彼此,却,不是朋友。

“如果——”太子轻佻地以折扇挑起我的下巴,眼睛却紧盯着渊见,“我请这位姑娘到太子府中长住,不知十四叔是否仍执意要离京远游呢?”

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呢,我暗暗想。一朝太子,双手指关节与虎口处也有薄茧,可见,是很刻苦地下工夫习过武的。

渊见轻轻拉过我,揽进怀中,并不避讳让太子知道我之于他有多重要。

“没有用,你我已无法回头。”他将下巴抵在我的发心。“留我下来,虽是天子脚下,可以周到地保护我,可是,京畿也是最危险之地。我必死无疑。我若死在京城,你以为,冉惟会怎么想?既然我能给他的,不是他想要的,我只有走,然后天涯海角,好好活着,才是他最想要看到的罢?”

“可是你若走了,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冉惟留恋?”太子收回扇子,有些低落地问。

“只要有人不做得太决绝,逼迫他斩断亲情,那么,冉惟那傻瓜,始终还是会念系着父子情、兄弟义。除非……”渊见沉吟片刻,“他终于,看开,放下,逍遥自在去了。”

太子如遭雷殛,良久,他冷酷的眼才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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