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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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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不像是会谋逆的人啊!

    再后来,这事情越传越厉害,不知哪里先出的风声,说这实是世家之争,是姜家害了晏家。

    眼前么,姜辽是姜氏一族族长、左相姜麒之子,这晏宇凌便是晏广越的嫡长子。至于他在充军后为何摇身一变成了燕东第一侠众人不得而知,但知他与姜家有灭门之仇便足矣了。

    周遭起哄起得厉害,这位晏公子倒是没什么动作,静默了须臾,却是转向了身后不远处尚未回过神的岳凌夏,揭起斗笠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姑娘受惊了,请回房歇息。”

    斗笠下的面容呈现在岳凌夏眼前之时,她只觉得一瞬间周遭都显得黯淡无光了。那张脸俊逸和儒雅并存着,朝着她和煦而笑,就像是一个才高八斗的文雅公子,而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士。可细看下去,那张脸上又分明多了几许凌厉和冷意,看得久了,就会让人周身发冷。

    岳凌夏滞在了那里,旁人可没来得及理会她的反应,只听见晏宇凌方才那句话,分明是要收拾姜辽、怕岳凌夏受惊让她先避开的意思。一时起哄声再次掀起,有人财大气粗地喊了起来:“老鸨,不要拦他,砸坏了你的楼,本公子照单赔!”

    另一边也响起了不甘示弱的声音:“老鸨,这一千两的银票你先拿去!打完了再要赔多少着人来我府上取就是!”

    这二人一壁给晏宇凌撑着腰,一壁在说话时小心翼翼地隐去了自己的姓名,大抵是怕姜家找麻烦。

    晏宇凌看岳凌夏没反应,一个响指弹在她额头上,温和地笑道:“男人打架,女孩子看不得,回房去。”

    岳凌夏这才拉回神思,揉了一揉额头,朝他一福道:“晏公子,梨颜楼开到今日不容易,但求公子放过梨颜楼。再者……姜家的势力,也实不是公子能惹的。凌夏区区一个青楼歌姬,不值得公子惹上如此麻烦。”

    “有你没你,我都势必要与姜家算一笔账。”岳凌夏就听面前的声音骤然一冷,再抬眸望去,见晏宇凌已转过了身,长剑出鞘,直指姜辽。

    “晏公子……”岳凌夏刚要再劝,却见晏宇凌身形敏捷地一闪,剑已刺了出去。

    姜辽打从出生时,姜家就已盛极,自小养尊处优哪见过这些。一时连躲避都想不起来,呆立在那儿俨然是和等死无二。

    “铛。”

    一声剑与剑的碰撞声,众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是哪又冒出来了个人,总之是把晏宇凌的剑拦了下来。

    那人一笑:“晏公子好快的身手。”

    “没快过阁下啊。”晏宇凌也语声带笑,“阁下何人?”

    “姓霍,单名一个宁字。”

    一阵冷气倒吸的声音。

    晏宇凌敛去笑意:“骠骑将军?”

    “姜家人,晏公子你动不得。”霍宁说着走近晏宇凌,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晏宇凌登时面色一阵:“在哪儿?”

    众人都巴巴地好奇他们在说什么,霍宁却只是淡泊道:“公子行事鲁莽,恕在下不能再说。”

    言罢转身拍了拍仍在发愣的姜辽的肩膀:“姜公子快走吧,若再惹事,左相大人问起来,公子也未必有好果子吃。”

    没人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一刻还杀气汹汹的燕东第一侠听了骠骑将军一句话便收了手,轻易地放过了姜辽。众人在没看成好戏的失望之余,开始了各式各样的猜测,但思来想去又推翻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总之后话是那晚岳凌夏邀了晏宇凌回房,留下一大厅的公子一声长叹:晏公子艳福不浅啊!如今才名不敌侠名值钱了啊!还赶什么考啊赶紧学武去吧!我为什么不是游侠啊!

    在岳凌夏房里的晏宇凌,却完全没心思去观赏面前这位绝世美人,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骠骑将军那句话。

    “公子是不是还有个嫡妹?今年十七岁?你若得罪了姜家,她麻烦就大了。”

    阿宸!

    他寻遍了锦都、煜都,寻遍了大半个大燕也没能找到的妹妹,就已这样的方式又出现了。纵使不知霍宁的话是真是假,他终究不敢冒这个险赔上妹妹的性命去杀姜辽。

    “公子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岳凌夏柔声问他。青楼的歌舞姬多善于察言观色,岳凌夏也不例外,她当然看得出晏宇凌前后的变化。

    “没事。”晏宇凌摇了摇头,起身要走,“姑娘早些休息,不打扰了。”

    她这样的名妓留他在房里,他居然如此淡定地就要离开。岳凌夏有些意外,怔了一怔,又道:“听说公子是游侠,想来在煜都也没有固定的住处。眼下天色已晚,公子不如留下歇息?”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搂住了他,脸颊靠在他后背上,缓缓言道:“公子救了凌夏一命,凌夏便跟了公子了。”

    她分明感到了晏宇凌的后背一紧。

    “姑娘。”他转过身看着她,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平静如常,“我是个游侠,救你不是要你以身相许。姑娘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岳凌夏觉得无比诧异。自她两年前第一支曲子唱出口,多少人慕名而来、多少人要为她赎身、多少人想带她走,她一个个的都拒绝了。如今是她主动,面前这位却偏偏能毫不为所动,半点余地都没给她留。

    确实是半点余地都没给她留,晏宇凌说完那句话后,便跃窗走了。留给她一个黑色的背影,很快与夜色融成一片,再看不到了。

    【再见】

    游侠行踪不定,岳凌夏心里知道,这一别大概就不会再见了。纵有几分惆怅,可日子该如何还得如何。她是青楼歌姬,她的专长就该是逢场作戏,而非用情至深。

    她仍旧可以一曲惊煜都,仍旧可以与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说尽事件风流。

    可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她总会想到有那么一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她险些被人毁去容貌,是那一袭黑衣救了她,然后在她以身相许的时候,弃她而去。

    燕东第一侠晏宇凌,她已经注定忘不掉这个名字。

    并且在她心里,尚有那么一丝期许在隐隐滋生着。他叫宇凌,她叫凌夏,她想,他们也算是有缘的吧。

    既然有缘,大约还会再见吧。

    就是这么一点点的期许,在她心里愈演愈烈,直到她做了那个传出去能轰动大半个煜都的决定。

    为自己赎身,去找他。

    她觉得自己疯了。

    不过,就这样疯下去吧。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当红妓院有当红妓院的好处,她赎身时没有任何人阻拦她,老鸨慷慨地放她走了。当然,也告诉她若想回来随时都可。

    她并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但,既是“燕东第一侠”,那么他该是在燕东吧。庖歌、璒丹、益垒、铸殷,好长的路。

    所幸她不缺钱,哪怕是在花了泰半积蓄为自己赎身之后她仍旧不缺钱,一路上衣食无忧,辛苦也就辛苦些吧。她走过了一城又一城、一州又一州,日日想念那人之余,她也看到了很多先前不曾看过的风景,听说了许多先前不曾听过的故事。

    每看到一处风景、听说一个故事,她都仔仔细细地记在脑子里,只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说给他听。

    有时她也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他是燕东第一侠啊,他听说的见过的,必定比她多。

    管他听没听过、见没见过,总之她要讲给他听,若他听过,就再换一件讲给他听。她这样想着。

    每到一城或一座村子,她都会四下寻问“请问您见过燕东第一侠晏宇凌吗?”

    有人摇头告诉她没有,也有人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可她还是一个个地问了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她。

    直到有个开茶庄的老伯对她说:“见过,前些日子刚从这儿走,帮我要回了别人欠的茶钱,还买了不少茶叶。”老伯乐呵呵地答道,岳凌夏一阵兴奋,又问:“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么?”

    老伯却摇了头:“不知道,游侠的行踪,谁能知道?”看了看她,奇怪地问道,“姑娘你打听他干什么?你是他什么人?”

    她是他什么人?她一怔,也对,这大概就是旁人看她奇怪的原因。她一个女子,天天四处打听一个游侠的下落,实在莫名其妙。

    于是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很自然地脱口道出:“我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老伯一诧,不相信地看着她,“倒没听他说起过。”

    “儿时定下的亲事,后来他家里落罪也就作罢了,但我这辈子只嫁给他一个人。”她迅速将仅知的关于他的事情拼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老伯恍悟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姑娘,你去璒丹的栗合等他吧,很多游侠冬至时会在那里聚上一次,他大约也会去。”

    于是她便启程往璒丹去了,一路跋山涉水,沿途仍在不断地打听下去,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与他重逢的机会。不同的是,她每次打听时都会主动告诉对方,她是他的未婚妻。

    这么做太傻了,她不知道江湖险恶,也没有想过晏宇凌在行侠仗义的同时必定会得罪人,直到一柄发着寒光的钢刀夹在她脖子上。

    “晏宇凌的未婚妻?正好,杀了你给我大哥抵命。”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总之凶神恶煞地不怀好意,“倒是一张俏脸,不如先让哥几个享受享受。”

    她瞬间窒息,觉得自己错大发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愿否认自己是晏宇凌的未婚妻这回事,宁可做刀下冤魂。要是他们非礼她,她就咬舌自尽。她想得很是明白。

    老天不愿意让她早死。就如上次半道杀出了个晏宇凌一样,这回也是在最后关头杀出了好几个人,三两下撂倒了图谋不轨的几人,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满是疑问:“晏宇凌的未婚妻?”

    她点点头:“是……”

    那人便笑了:“别怕,他是我们的结拜兄弟,托我们来接你。”

    岳凌夏顿觉错愕:“他知道我?”

    她想问的是“他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未婚妻的存在?这是我编的啊!”几人听了却只能理解成“他怎么知道我在找他?”

    于是其中一人就笑答:“你一路打听过来,他想不知道都难。走吧,到了栗合,你自能见到他。”

    她满心欢喜地跟着他们上了路。路上得知这三人是燕北第一侠杨临、燕南第一侠尹捷、燕西第一侠秦轩启,不禁感慨这一趟真是走得太刺激,见遍了如今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到了璒丹栗合,她终于在一家客栈里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他很是客气地向三人道了谢,待得房中只有他二人时,神色复杂地问她:“你是我……未婚妻?”

    “我……”她一噎,一下子红了脸,看着他满腹疑团的神情,知他大概已不记得自己了,一边沉吟着如何解释,一边不住地嗫嚅着,“晏公子我只是……”

    说不清的忐忑。

    “岳姑娘。”他忽然开口这样称呼了她,让她一阵惊喜,只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可他的先下一句话却是,“我不知道姑娘为何如此,但我想我当日已把话说得很清楚,我救姑娘不是图什么报偿,更不需要姑娘以身相许。”

    她心里陡然一冷,紧随而来的便是不甘心:“可是……晏公子。”她狠一咬唇,低声道,“凌夏已为自己赎身了,一路追随来此,公子若不要我,我便无处可去了。”

    “姑娘……”晏宇凌颇感意外地长舒了一口气,“你我不是一路人。”

    她想,大概是因为她的家世吧。纵使他是个游侠,与她相比,他的日子颠沛流离,他也未必愿意娶一个青楼歌姬为妻。

    她在心里寻找着理由,俄而缓缓道:“公子,凌夏虽然自小在青楼长大,但凌夏的身子……是清白的。”

    他一愕,知她误会了。他也瞧出眼前这位艳名远播的煜都歌姬说出这样的话来是多么地放低了姿态,纵说不上怜香惜玉,但也有几分不忍,微微一叹,解释道:“姑娘误会了,我们江湖上的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姑娘……游侠的日子不是姑娘能承受的,姑娘还是好好回煜都去,嫁个值得姑娘托付终身的人。”

    “那公子呢!”她不依不饶地问他,“凌夏一路打听着公子的事而来,知道公子是前御史大夫的独子。公子说我受不得游侠的日子,别的姑娘就受得了吗?如若都受不了,公子难不成要终身不娶断了晏家一脉?”

    晏宇凌听得明白,她心底的那份自卑自己消不去,她必定还觉得是他嫌弃她出身青楼。沉默地睇视她良久,她也始终不肯服输地与他对视着,他终是长长一叹:“姑娘,我不仅是晏家独子,还是晏家嫡长子。我的三个妹妹皆去向不明、生死未卜,我要找她们。在找到她们之前,实在无心成家。”

    他句句诚恳,觉得解释得到位了。可他的这份心思,没有经历过此等事的人是做不到将心比心的。便如岳凌夏,她不能理解已然分离十年的兄妹为何还能有如此的情分;又或者是她的经历所致,她只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该顺水推舟。那么,晏宇凌的理由,就只是个理由。

    她觉得荒唐,荒唐得让她生了一声冷笑:“那公子若是一辈子找不到她们呢?就一辈子不娶?”

    “是。”晏宇凌答得笃定,“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必须找到她们。”

    “容不得别人帮你找吗?”她又问一句,口气近乎乞求。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放□段,待回过神来时这话早已出了口。她好像只是极度渴望他接受自己,其他一切面子、名誉都不重要。

    “是,容不得。”他半句也不松口,“我不能拖累旁人。”

    “我心甘情愿,何谈拖累?”

    “姑娘……”晏宇凌被她步步紧逼得没辙,无奈地一声哑笑,“我不知道今后会遇到什么。实不相瞒,那日未杀姜辽,是因为骠骑将军告诉我,我若杀了他,我的妹妹便会有大麻烦。我不知道她在哪,也许是姜家手里、也许是其他大世家手里,但我要找她,注定危险难免。姑娘,你才名艳名遍及煜都乃至整个大燕,何苦讨这个苦头吃?”

    一个穷追不舍,一个一躲再躲。他们的对话,注定无法愉快地结束。

    “所以……如果找不到她们,公子您当真终身不会成家了么?”

    “是。”

    “恕我冒昧,那若是她们死了呢?”

    “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呵……好个负责的兄长,您的妹妹们,真是好福气。”

    “嗯……”晏宇凌不做置评,取出一把刀递给她,“带着路上防身吧。”。

    【不再见】

    岳凌夏没想到这一番的苦寻,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告终。她回到了煜都、回到了梨颜楼,继续做她的当□姬。

    哪怕她已是自由身,她也懒得离开梨颜楼一步。所谓心如死灰。

    她仍以惊世的歌喉取悦着客人们,享受着众人的赞赏。但那张脸,她还是忘不掉。

    一个想法在她心底不断成型,又被她一次次压制:也许她可以帮晏宇凌找到他的妹妹们,然后待她们去见他;如若她们的处境不允许她们去见他,那她也许可以杀了她们,带她们的尸体去见他。

    就像他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她竭力压制着这番想法竟然并非因为她怕自己的双手沾血,而是仅仅因为她知道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他是燕东第一侠都没能找到她们,她更加做不到。

    但……不知该说“天不遂人愿”还是“天遂人愿”。那个人的出现,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

    萧家嫡长子萧郅的出现,与她而言是一份天赐的厚礼。

    他说:“听闻姑娘在打听燕东第一侠的妹妹的事,在下知道他的嫡妹在何处,姑娘可有兴趣?”

    岳凌夏惊喜极了,茫茫人海,她从未想过她真的能找到他的妹妹。

    “她在宫里,是当今天子的贵姬。”萧郅毫无隐瞒地告诉她这句话,端详着她的震惊和颓然,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姑娘……”

    她看向他,他犹豫着说:“姑娘你……不恨他的妹妹么?”

    她一怔:“为何?”

    他理所当然地道:“若不是因他妹妹,姑娘兴许已是他的妻子。”

    这与她先前那个想法不谋而合。若她不能带她们去见他,就杀了她们去见他,因为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种想法在她心里不停地撞击着,又被她一次次压制,萧郅却风轻云淡地继续说着:“他那个妹妹,根本不值得他如此。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他晏家是被先帝下旨抄的家?她倒好,做了陛下的贵姬,也不想想她父母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他轻摇着头不屑地嗤声一笑:“也亏得他这个威名远扬的燕东第一侠如此不明事,为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妹妹,放着姑娘这样的好妻子不要。”

    “那女人啊……在宫里狐媚惑主的本事学得好,早忘了这个哥哥。若不然,她得宠至此,晏宇凌何苦这么多年漂泊在外?”

    萧郅边是说着,边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恰到好处地一点点激起她心底的不甘、嫉妒与怨恨:“姑娘你是痴心错付,你废了再多周章,也敌不过他们骨肉亲情……不过听说晏宇凌在找她是不是,呵,这么个人,搞不好到时候要为了自己的前程除掉这个当游侠的哥哥。”

    她知道,游侠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自然少不得得罪人,包括官府,包括宗亲,想杀游侠而后快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他的妹妹……

    岳凌夏心中一阵恐怖的恶寒。他在苦心找她,她却已不是当年的晏家嫡长女了,她不配。

    她不配。这三个字在岳凌夏心中反反复复。

    既然分明不配,那她凭什么?

    淡看着她眉目间的激愤,萧郅一缕诡笑沁出。

    他成功在岳凌夏的心底种下了仇恨。

    此后的一个月,萧郅时常造访梨颜楼,出手阔绰不凡,但只点岳凌夏。人们常常听到一缕清婉的歌声从岳凌夏房中传出,但最多两曲,便化为安静。

    人们想着,她的歌虽好,但实际上琴棋书画也是颇为精通的,二人相谈甚欢无心听曲也不足为奇。

    “相谈”确是“甚欢”,却无人猜得到他们在谈什么。

    他们谈的,只有两个人:燕东第一侠晏宇凌、宫中的宁贵姬——晏然。

    萧郅一点点告诉她晏然的事情,让她知道那是一个何其恶毒而虚伪的女人,言语措辞间,时常似不经意地感慨一句晏宇凌如此实在不值,又或是夸赞岳凌夏比晏然要强得多了。对此,岳凌夏表达出来的是微笑淡淡,心底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怨恨如海浪掀起。

    有一天,萧郅告诉岳凌夏,他有一事相求。他要她帮他寻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必须是清妓,他说是要献入宫中,为天子宫嫔。

    岳凌夏不解:“公子的两个妹妹不都在宫里,为何还要进献嫔妃?”

    萧郅轻摇折扇无奈而笑:“你有所不知,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虽和陛下相敬如宾,但从来也不得宠;瑶妃娘娘么……”他一叹,“前些日子也失宠了。”

    岳凌夏不禁好奇:“哎?公子不是说瑶妃娘娘多年来长宠不衰么?”语出即后悔,她历时噤声,沉静地望着他不再语。

    “还不是那个宁贵姬!”他顿生恼意,折扇摔在桌上一声闷响,“她自己保不住孩子,怪到瑶妃娘娘身上,陛下还偏生什么都听她的。”

    他懊恼不已,她却倏然冷静,沉吟了片刻,问他:“所以,公子您进献宫嫔入宫,是为了斗倒宁贵姬?”

    萧郅哑声一笑:“哪敢奢求那个?但求有个人能与她抗衡便罢了,否则我萧家越发没有立足之地。”

    萧郅低头坐着,没见到岳凌夏的眸光一亮,只听她清清冷冷地问她:“那若是有人能要她的命呢?”

    萧郅抬起头,眼中是无尽的茫然和疑惑:“那自然好,可是……姑娘认识谁这么有本事?”

    “我。”岳凌夏绝然道。直迎上他目中的不信任,森森一笑,续道,“公子您知我善琴棋书画,但容凌夏坦白说一句,自小到大,我最拿手的从不是这些。”

    萧郅眸中的疑惑不由更深,岳凌夏语中一顿,方说:“是取悦男人。”

    这当然是她最拿手的。琴棋书画固然重要,但既是青楼女子,若是不懂如何哄人开心,何能成名?

    她还是名满煜都。

    “陛下若是信得过我,便让我去吧。”她声音中的恨意分明,“宁贵姬不死,便是我死。”

    正合了萧郅的意。

    夏末秋初,萧家嫡长子萧郅入宫面圣,进献煜都歌姬岳氏入宫,帝喜,遂封良使,秩正九品。

    很快,她就见到了宁贵姬晏氏。

    头次见面是在她得封的当日,六宫都备了礼送来以示庆贺,包括这位宁贵姬。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架子,也不在意自己一个贵姬亲自向这个新良使道贺是否有失颜面,带着宫人携礼便来了。

    “良使小主,簌渊宫的宁贵姬娘娘来了。”

    听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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