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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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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怡然大显错愕,一声惊呼夺上来就捂了我的嘴,“姐姐你疯了不成!这是成舒殿,姐姐你再有什么不满不愿也不能在这儿说啊!”

    我不领情地甩开了她的手:“怡然,你知道么?我从前一直怨他强要了我,可……这么多年了,也早不怨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走到这个地步竟是因为如此……竟是因为姜家!他要与姜家一斗、要顾他的大局便拿我来向皇太后抗衡。怡然……他一直那么清楚我有多恨姜家,却还让我搭在了这样的事上。”

    这也许并无甚因果,只是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我不愿与姜家有任何关系,可他却这样生生地把我卷进了他与姜家的战场中,让我在这几年里小心地应付着皇太后和韵昭媛,殊不知我每一次笑脸相迎或是行礼下拜时有怎样的不甘。

    还让我觉得,只要他对我好,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的大局、他的国、他的权。



    我觉得再没有什么可多言的了,日后我还是宁婕妤,只是一颗心会更冷了。

    我转身离开,无心理会怡然现在的心惊。

    “姐姐……姐姐!”怡然倏然伸手拉住了我,慌慌张张地劝着,“陛下不是姐姐想的那样……他不是要拿姐姐去和皇太后挑明什么,他只是舍不得姐姐远嫁……”

    她一味地解释着,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微微一笑,脱开她的手:“好吧。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也是在宫里那么多年的人了,你不必怕我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说得是真的。”她重新拉住我的手,目光无比诚恳笃定,“真的。一个姐姐、一个是陛下的妹妹,这才会让陛下心烦得借酒消愁。后来……后来是郑大人对陛下说,既然是只能留一个,陛下不若放下旁的争执,只想想更舍不得哪一个便可……”她咬了咬下唇,回忆着说,“彼时我瞧着郑大人那意思,是觉得陛下必定舍不得长公主才会这样劝……谁知……谁知陛下留了姐姐……”

    “就这样?”我神色未动地瞧着她,有几分玩味之意,“你且说说,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说……陛下说姐姐这些年够苦的了,不能再去受远嫁的那份儿罪。保家卫国本是男儿之事,纵使真要‘红妆千里为和亲’,也该是天家之责,不该让姐姐去顶……”她说着抬眼觑了觑我,“真的……”

    我直听得觉得好笑:“你觉得可信么?”

    “我没骗姐姐……”

    我轻笑转身:“我回宫了。”

    “那是陛下头一回和皇太后翻脸!”她忽地厉声道,清脆的声音听得我一惊,“陛下不是驳了皇太后的意思,是直接顶了皇太后的旨!”

    “什么?”我狐疑地看向她,却没有半点编故事的痕迹。她伸手一扣我的手,有几分赌气之意地道:“就知道姐姐对陛下的心结根本解不开,姐姐不信,我带姐姐看去。”

    我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走,左拐右拐地到了离成舒殿不远的御书房。御书房很大,除却宏晅平日里读书所用的真正“书房”,后面很大一部分放置各类典籍,亦有专门用以存放旨意的房间。这个房间自不是常人能随便进的,怡然是宫正,入内无妨,宦官却伸手挡了我的去路:“婕妤娘娘……”

    怡然回过身,淡然道:“我前些日子整理时见有一份皇太后的懿旨找不到了,是永昭三年的旨意。那会儿宁婕妤娘娘还是御前尚仪,大概知道收在哪里,便请她来帮着找找。”

    三言两语,宦官便不敢再拦,躬身放我进去。怡然阖上房门,走过房中整齐摆放的一个个木架,在最内靠墙的一个架子前停下,踮起脚尖够下最上层的一只长型木盒交给我。

    那是宫中盛放旨意专用的盒子,因为搁得久了,这盒子上覆了不少灰尘,瞧上去灰蒙蒙的。我伸手接过,取出盒中静趟的那枚丝帛卷轴,微旧的成色让我觉得一阵莫名的窒息。

    我打开那懿旨,一字字看下去,竟都是皇太后的亲笔。怡然幽幽道:“姐姐不曾见过这道旨意对不对……皇太后下给姐姐的懿旨,又有谁敢拦下?姐姐还不信么?”

    丝帛微微的凉意沁着我的手心,硬是激出了一层汗来。我默默将懿旨卷好,收回盒中,搁在桌上:“怡然,告诉我那天的事情,一字不落。”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注明】没有查到关于在御书房存档旨意的记载,只是为了剧情需要这么写了……大家不要被阿箫误导……这是个架空文……架空文

    关于为什么着意提了一下那个装旨意用的盒子!!!因为阿箫昨儿个向基友询问旨意存档在哪里……我的意思是问地名!!!结果她们是这样回答我的!!!

    注意我说的确实是“地方”!!!这帮混蛋!!!我最近码字疯狂了一点她们就打击报复有木有!!!今天果断拉着她们战一万字!!!同时追几篇文的读者你们请好儿吧!!!

正文 123

    永昭三年二月;贺兰宏晅醒时天还未全亮,他坐起身,一阵轻微的头疼。是昨晚喝多了酒;到现在酒劲还未退。身边的女子仍睡得沉沉,没察觉他起床的动静,他在昏暗的烛光中凝视了这张熟悉的面容很久。

    她侧躺着,半边面颊都埋在了枕头里,长长的眼睫轻覆着;睡得安详。他看着看着;忽然禁不住地起了笑意,自己也说不明白在笑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她这个睡相实在可爱。

    她的一只胳膊露在外面,压着被子,那白皙无暇的颜色就像一块水润的白玉。贺兰宏晅忍不住去搭上了她的手,她的手却蓦地一搐,眉头也皱起来,嘴唇动了一动,说着什么。

    是梦中呓语,声音很小,他听不清。便凑上去,这才差不多听清了她的话:“陛下……奴婢要嫁人了……”

    贺兰宏晅觉得心头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然一击,滞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面前熟睡的面容。

    她恨他,她一定恨他,不然不会在睡梦中说出这样的话。她连在梦中都能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并且无时不刻不防备着……无时不刻不寻着机会向他道出那句话。

    是,她要嫁人了,是他允诺的。

    她是他的御前尚仪,他答应给她寻个好夫家,最后却只给了她昨晚的恶梦。

    “陛下……”她紧锁眉头再一次开了口,贺兰宏晅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再去听的勇气,匆忙下榻,更衣盥洗。

    “陛下……晏然她……”郑褚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他的意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丢给郑褚一个不清不楚的答案:“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这是留还是不留。一贯善于揣摩圣上心思的郑褚心里犯了嘀咕,要她?那倒是册封啊,散号宫嫔册封又不费什么事,留个口谕就得了;不要她?不会吧,这是多少年的情分,不要谁也不能不要她……再者说了,人家眼看着要嫁人了,陛下您把人家要了又不给名分,这干得什么事儿?

    没什么工夫多想,心里琢磨的话也不敢明说,郑褚应了声“诺”,不再过问。

    卯时上朝,贺兰宏晅得去成舒殿前头的广盛殿。出了成舒殿的大门,他在苍茫的晨雾中停了脚步,遥望着不远处的地方,一缕笑意清冷。郑褚循着望过去,几个宦官模样的人正往这边来,瞧着还是长乐宫的人。郑褚大抵知道这几人的来意,却不知陛下要怎么应付。

    这是来宣旨的宦官,可该接旨那人……目下正在陛下榻上睡着呢。

    几人步履沉稳地行来,在贺兰宏晅前一拜:“陛下大安。”

    “免了。”他口气淡淡地道,打量了那刚起身的几个宦官中为首的一人两眼,轻然一笑,“黄大人,这是来宣旨的?”

    那宦官躬身道:“是,皇太后懿旨。”

    贺兰宏晅“哦”了一声:“拿来给朕看看。”

    “这……”黄姓的宦官略一迟疑,即双手将盒子奉上。贺兰宏晅轻挑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丝帛卷轴打开,淡看了一遍,陷入沉吟。

    见他这个神情,来宣旨的几人摸不准了。他们都知道在这事上陛下和皇太后意见不合,连争了好多日,直到昨儿个才算敲定了,难不成又要变卦?可旨意都到殿门口了,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末了,贺兰宏晅将那卷轴卷整齐了,搁回了盒里,然后直接从他手中取过了盒子,随手就转交了郑褚:“收着。”

    “诺……”郑褚道。

    “陛下……”那几个宦官有点慌了,“那是……”

    “是给晏然的旨,朕知道。”他笑意轻巧,微顿又道,“不巧,朕昨晚喝多了,她现在是朕的人了,和亲不妥。”

    “什么?!”那宦官惊诧之下脱口而出,甚至不顾礼数地抬起头,且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施礼。好在他残存的理智让他将另一句话忍在了嘴边:陛下您……您把她睡了?

    那可是皇太后挑的要册为和亲公主的人,今儿个旨意就到了,陛下您昨晚把她要了?!

    “她现在是朕的人了。”贺兰宏晅向他重复了这句话,然后俨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伸手搭上他的肩,指着殿里压低声向他道,“大人您看啊……从这儿进去是成舒殿前殿,再往里走是寝殿。她现在还睡着,朕觉得……让她继续睡为好。”接着,已经惊傻了的宦官觉得两道寒光直射向自己,寒光中一个略带笑意地声音问他,“你说呢?”

    他哪儿敢说不行……唯唯诺诺地应下,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下如何回去向皇太后解释,贺兰宏晅就又开了口:“回去告诉皇太后,朕上朝回来时若是找不到她,头一个拿姜家问罪。”这森森凉凉的冷意弄得几个宦官都觉得自己被严冬的坚冰冻住了,贺兰宏晅的话却还没完,“皇太后还别觉得朕是有意跟她作对,明明白白告诉她,朕舍不得晏然,嫁谁也不能嫁她。这和皇太后心疼祺裕是一个意思,眼下在殿里躺着的这姑娘,谁敢动她,先数清楚自己九族里有多少颗人头吧。”

    贺兰宏晅往广盛殿去了,在清晨的昏暗中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几个傻愣住的宦官。

    那天,皇太后勃然大怒,几欲按着汉代吕雉的法子人彘了晏然以解心头之恨。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不留情面地驳回她的懿旨,哪怕是皇帝。可这次皇帝破例了,就为了那个女人。

    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现下在她眼里,什么破不破例、为了谁破例都不重要,可这个“破例”,会直接致使祺裕长公主远嫁和亲,那是她唯一的女儿。

    “皇帝当真幸了晏尚仪?”皇太后强压着怒气问道。

    跪在底下大气都不敢出的宦官磕磕巴巴地答道:“是……是,臣找御前的人打听了……是真的……”

    皇太后的怒意升腾几分,又问:“册封了?”

    “这……这还没有。”那宦官叩首道,“太后,您动不得尚仪啊……陛下发了狠话,说尚仪若是有个什么岔子,他头一个就找姜家问罪。”

    “荒唐!我堂堂姜家还怕她一个奴籍的丫头不成!”皇太后一击桌面断然喝道,“去!把她给哀家杖毙了!哀家倒要看看皇帝能把姜家如何!”

    宫人们瞧得出,皇太后这是气懵了。这三年来,皇太后与帝太后、皇帝的关系愈加紧张,但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谁也不敢硬碰硬。甭管心里多少个不乐意,面上总还是过得去的,不会有意去找对方的不痛快。可这一次……也说不好是谁先找了谁的茬,总之目下看来要倒霉的是御前尚仪了。

    “太后……太后……”那宦官小心地察着言观着色,战战兢兢地劝着,“依臣看,事已至此,您此时委实不能跟陛下硬碰硬……还是先忍下的好,她就是得封也封不高,太后您想出这口气,日后有得是机会。”

    皇太后闻言愈怒,刚要出言斥责,一旁静默的韵淑仪开了口,轻慢道:“姑母,黄大人说得对。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祺裕是横竖都要嫁出去了,您又何必再为个贱婢跟陛下闹僵了?”

    这才是关键,皇帝平日里幸了谁都无所谓,这次是专挑了她要送出去远嫁的晏然,是要她知道,别想着让旁人替她女儿出嫁。

    贺兰宏晅下了朝回成舒殿,进了寝殿看见晏然已不在殿内,登时浑身一悚:“晏然呢!”

    他厉问宫人。尽管他并不觉得在他的那般威胁下,皇太后还有胆子挑衅,可晏然目下确实没在殿里……

    一旁的宦官连忙上前躬身禀道:“尚仪说去找宫正……说是要去尚食局挑人。”

    这丫头。贺兰宏晅放下心来不觉一笑,随口问说:“什么时候去的?”

    “起来就走了。”宦官回思一番,“不到卯时。”

    贺兰宏晅想了一想,又问:“心情如何?”

    “这个……”那宦官被问得有点蒙,照实答说,“没瞧出来……”

    贺兰宏晅面色一沉,静默一瞬,道:“知道了,退下吧。”

    她必定心情好不了,从清晨时的梦话就能知道。再者,她开心从来都是挂在脸上的,不高兴时才会遮遮掩掩不让别人看出来,这个规律他早熟悉了。

    整个成舒殿的气氛都不对,因为晏然几乎和御前的所有宫人都处得不错,昨日他幸了她,今早却没有直接册封,弄得上上下下都替晏然紧张着。

    一片压抑。

    正在跟前服侍着的墨兰就表现得头一个明显,研磨研得心神不宁,手上明显劲力不稳,他不时地侧眸瞟一眼她也没有察觉。

    墨兰没察觉,旁边的郑褚可看不下去了,碰了碰她的胳膊,把玄霜接了过来:“换茶去。”

    墨兰应声退下,到侧旁的小间好生平复了一番心神,才沏好了茶端进去。到了门口却陡然滞住,一惊之下茶水险些洒出来。连忙颌首微微一福,向来人见礼。

    对方却没什么话,安静无声地从她手里将茶接了下来,如常地上前奉茶。随着这人行上前去脚步,四下服侍的宫人互相看了又看,心里都是同一句话: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尚仪女官心真宽。

    晏然颇不给面子地驳了他们心下的评价,上茶时一个不小心踩了裙摆,茶洒了不说,连案几也动了几寸。

    可见也是心神不宁着。

    贺兰宏晅转过头,微蹙着的眉头在瞧清来人时即刻舒展开来,微有一愣:“晏然?”

    她沉然下拜:“陛下恕罪……”显得那么镇定,镇定得刻意而疏远,他想了许久的话都被她这短短的五个字堵了回去,牵强地笑道:“没事,起吧。”

正文 124

    我从怡然口中知悉了当年所有的事;她清灵的一字字一句句,穿过三年的时光,在我心中漾出一片涟漪。

    我忽地意识到,这三年来;我所执着的所恨的,是多么的傻。我不止一次地在宏晅面前明明白白地袒露过我的记恨;他没怪过我;也没说过这些事;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这三年里;我得宠的时候居多;每每与他相处;自是极尽温柔体贴。可就连我自己也那样清楚地知道,这其间有多少隔阂疏远;还不及作尚仪时与他亲近。

    他必然也是体会得到的,但也从来没与我说过。

    我回到簌渊宫,试图从这烦躁不已的心绪中脱离出来,就带着元沂到了院子里,取出了林晋前些日子扎好的风筝,备好笔墨,打算画个风筝打发时间。

    元沂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听话,不动手捣乱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张望着看着。他只是想让我赶紧画好,然后他就可以拿着风筝去玩儿了。

    这样的事我到底是不在行的,画得看得过眼却实在称不上美观,草草地收了笔,将风筝放在石桌上晾着,托腮出神。

    元沂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几次拿起风筝轻碰一碰上面的墨迹,然后看一看沾了颜色的手指,又把风筝放回去接着晾着。

    红药端来了点心,元沂刚伸出手就被我适时制止住:“红药,带他把手洗干净了去。”

    红药沉静地上前一福,元沂可怜兮兮地望了望那盘点心,跟着她走了。

    我继续琢磨我的心事。

    “元沂惹你生气了?”片刻后,那个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了,竟激得我的心跳陡然变快了一阵子,起身悠然自若地向他施礼:“陛下大安。”

    “免了。”他踱过来,在我面前负手而立,浅有笑意亦有责备地道,“听说今天去了长乐宫?刚小产不久,还不好好歇着。”

    “我……”我十分想告诉他我并没有小产,他不必再为我的身体担心。咬了咬下唇,低下头道,“皇太后大去,于情于理都要去见一见。”

    “进殿说吧,在外头待久了小心受寒。”他说着牵起我的手,眉毛一拧,“手这么凉?”

    “嗯……”我心虚得不敢抬头,犯了大错似的任由他牵着我进屋。

    他倒了杯热茶塞在我手里:“捧着。”我依言接过暖手,他又道,“元沂不听话了?”

    “嗯?没有……”我说,“只是方才把手玩脏了又要吃点心,臣妾让红药带他洗手去罢了。”

    正说着,元沂进来了,径自欢笑着跑向宏晅:“父皇!”

    宏晅一把抱起他,不禁叹道:“又沉了,平日里不许让你母妃抱你了。”

    “……”元沂耷拉了脸,我一阵无奈后道:“哪儿有那么沉了?臣妾觉得还好……”

    宏晅听得一声轻笑:“你逞什么威风?朕听太医说了,你近日总抱怨胳膊痛拇指痛,还不是因为这个?”

    “那又怎样?”我白他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反正就算不抱他了,日后自己有了孩子也少不得要做这些。”

    他忽的沉默。我知我说错话了,我是随口开出的玩笑,可在他眼里我是刚失了孩子的人,这玩笑不合时宜。

    “晏然……”他深深地一声长叹,思量着有些艰难地说,“朕觉得你……别要孩子了吧。”

    我悚然一惊:“陛下?”

    他放下元沂,示意乳母带他出去,径自坐了下来,示意我也落座,缓缓道:“朕没别的意思。但你已经小产了两次,再有孕……怕是会太凶险。”

    “可是……”我想了想如何辩驳,笑道,“诞育皇裔是嫔妃之责啊……”

    “别说这些虚理。”他眸色沉沉地满是不悦,“嫔妃不止你一个,朕不想你为了这个把命赔上。”

    他打量着我的神色,略一沉吟,又轻缓道:“再者……就算你想有个孩子傍身,也已有了元沂了。朕不会把他交给别人,你安心就是。”

    他到底是考虑了多少、想好了多少理由来说服我?我垂首不言,尽管我已知道了三年前的始末,可假孕之事到底还是不能告诉他。这里毕竟是后宫,我不知道那份情谊能顶得住多大的罪,最好还是不要拿欺君之罪来试。

    “晏然……”看着我不语,他的口气有点不安起来,磕磕巴巴地又道,“你别多心……朕只是认为这样于你比较好,不是逼你这样做。朕也希望你能有个孩子,但实在觉得要你为此冒险不值得。”

    他的话让我心中酸楚不已,抬眸望向他,笑吟吟道:“陛下可相信缘分么?臣妾觉得……若臣妾和一个孩子有缘,他到底会来的,臣妾也不会因此离去。”

    他不再开口,神色不明地打量着我。我又道:“便如当初在那样的节骨眼上,陛下要了臣妾,也是缘分吧。”

    他倏然一凛:“你想说什么?”

    因为他强要了我,隔阂始终消不去,我对他有,他大约对我也有。如今我既知真相,同他摊开了说明白了是最好的。我笑睇着他,徐徐念道:“御前尚仪晏氏,兰心蕙质,名门毓秀。今仰承皇太后慈谕,攉封修穆长公主,赐与靳倾王子札祈为妃。着礼部速择吉日,钦此。”

    随着我的一字字出口,他的神情一点点僵住,逐渐变得震惊不已:“你竟然……知道?”

    “刚从昭媛娘娘口中得知。”我自是略过怡然不提。垂下眼帘,语声微微打了颤,“时隔三年,陛下为何不说?”

    他默了一瞬,干笑中隐有无奈:“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陛下很清楚,这三年来臣妾始终是对那事有心结的,是不是?”

    “是。”他又一笑,坦然回视着我,“心结总能解开,朕不想你是因为感当年的恩才肯与朕好好相处,朕留你不是为了这个。”

    我一怔,哑笑说:“那今日臣妾知道了,臣妾很是感激,陛下以为如何?”

    “嗯……”他想了一想,诚恳道,“不谢。”

    “……”我没话了。他从桌子对面绕过来,到我身边坐下,兀自伸手搂过我道,“这样说吧。到底是朕毁了你的婚事,你就用不着为了朕没让你远嫁的事感恩了。三年来,还是朕愧疚多些。”

    我颌首,默然以对。沉思须臾,轻然开口,声音有些飘渺:“陛下说不愿让臣妾因为感恩才肯与陛下好好相处……”

    我略有惘意地偏头看着他,他郑重点头:“是。”

    “那陛下知不知道……这三年来,臣妾也始终希望,陛下您不是因为觉得当初对臣妾有愧才待臣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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