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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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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良久,等来的是她的悠悠长叹:“你不想要的,都是我求不来的。我若能跟你换上一换,该是多好。”

    还真是执迷不悟。

    她说着复又抬起头,看向我道:“晏然,你知道么?就算我死了,我也还是会恨你的。”

    我只得冷笑:“恨吧,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在奈何桥上等到我死、跟我算这一笔账。”

    言罢便想回殿,略一思忖又停下脚步,笑道:“我记得咱们从前说笑时曾提到过,如若哪天犯了大错要被赐死,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匕首一把,不知该选哪一样。”回过头瞧了瞧她,我又道,“你运气好,不用为这个烦心了。”

    她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你的屡教不改,罪太大了,无可赦,陛下觉得,赐死都是便宜了你。”我清然一笑,“杖毙,让旁的宫人也长长记性。”说着抬了抬眼看向来人,“郑大人自会好好照顾你的。”

    杖毙是个常用的刑罚,却很有讲究。若是求速死,照着头来一杖大抵也就断气了——若不然晕过去,也无甚痛苦;如是不然,慢慢地打且能打上一阵子。又因这样的刑没有在殿里执行的,许多轻重皆取决于宫人,郑褚最是心中有轻重的人,他自会把婉然照顾得“很好”。

    。

    那天,我回到成熟殿里,在宏晅身旁安安稳稳地坐下。很快,外面就起了喊叫声,起初还是隐忍地压低了声音,慢慢地,就一声高过了一声,撕心裂肺。

    这样的惨叫,大概还要持续很久吧。

    我给他添了茶,持着茶壶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瞟了我一眼:“你去里边歇着吧。”

    我苦笑着摇一摇头:“没事……”说着,眼泪却是丝毫不配合地涌了出来,身上立时没了力气,无力支撑地伏在案上,哭得什么也不顾。

    他凑过来搂住了我,带来一阵温暖,我无措地摇着头,不知是在跟他说话还是在跟自己说话,好像只是为了把这些话说出来:“我从没想过……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杀了婉然……她和我认识了那么多年啊……”

    “陛下……我心里好痛……我知道她必须死,从她害了我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盼着她死……”我伏进他怀里,哭着哭着又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不断地留下来,“我告诉她是杖毙的时候,看着她的惊恐我都觉得那么痛快……可是我心里好难受……我不知道我在恨谁……是恨她、还是恨我自己竟这样狠……”

    “晏然。”他紧搂着我一声干笑,“你哭就是了,别瞎想。这些事……全都怨不得你。”

    我听得出,外面的惨叫声弱了许多,她大概已经熬不了多久了。我也没了什么力气,伏在他怀里感觉连坐起来的劲都没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哭过,哭得自己体力不支,连思绪也不清晰了,只有无尽的疲乏一阵阵袭来。

    我以为我在面对婉然的死时只会有无尽的快意,但……怎么可能,那到底是我多年的好友,无论她后来做过什么,先前的感情总是真的,至少曾经真过。

    与她的翻脸一样,那些事我都不可能忘记,一辈子也不会。我早就清楚这些的……就如同我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取她性命一样。为了我自己、为了阿眉、为了芷寒为了怡然……她都必须死。

    头一阵又一阵地发着胀,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心中不住地撞击着,始终辨不清是喜还是悲。

    但至少,我解决了一件不得不解决的事情。

    。

    “陛下。”忽然听到声响,是宦官的声音,“外头了了。”

    我蓦地坐起了身,弄得他一怔,嗔怪了一句:“还以为你睡着了……”

    外头了了……

    婉然她……死了。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赶上来扶住了我,劝道:“你回殿去歇着吧。”

    “不……”我怔怔摇头,“我要去看一眼……”

    。

    他挥手退开要上前搀扶的宫人,扶着我走到殿门口。婉然倒在前面的广场上,毫无生气。地上依稀有未化完的积雪,雪上有着星星点点她的血迹。

    她死了。我最信任、却狠狠地捅了我一刀的人死了。宦官沉默地去拖她的尸体走,我犹豫了许久还是无力地开了口:“陛下……葬了她吧……”

    他默了一瞬:“好。”

    听到他的答案,我的心霎时平复了几分。赦她三族、安葬她,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

    后宫就是这样,总要有个成败输赢,让我仁慈到搭上自己的安危放她一命,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说有想给婉然打负的冲动的妹子们……

    看了这章心情好了不……

    恩……她没能活到国庆长假……

    推基友的文~

    无宠、废黜、赐死,这是她的上一世。

    直至鸩酒入口,方如梦初醒。

    在这九重宫阙里,充满了冤魂和鲜血,

    更充满了权利和诱惑。

    该争的、不该争的,争得起的,争不起的,

    这一世她已清楚明白。

    前路注定遍布荆棘刀剑,

    而那枚已不属于她的凤印,

    她是否还能重新执掌?

 204

    怡然在出了月子后才又再度进了宫,彼时已是春天;一切都是崭新的。枝头开了新花、柳梢抽了新芽;就连一池湖水也皆尽划开,碧莹莹地透着新春的气息。

    怡然一进殿就抱起了阿眉;对她说:“阿眉跟舅母回家去吧,带你见你表弟。”

    阿眉眨了眨眼睛,就嬉笑着搂住了怡然的脖子:“好!那我要舅母做的豆沙圆子!”

    我见状笑嗔道:“什么意思?这就打算跟着你舅母回去、不要母妃了?”

    阿眉可怜兮兮地咬了一咬嘴唇,又伸过手要我抱。

    怡然见状嗤笑道:“到底还是跟姐姐亲。得了,回头等祈信大一点;我待他进宫来。”

    我点点头;将阿眉交给梨娘;与怡然落座后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们……去趟佛堂

    吧?”

    “佛堂?”她有一瞬的疑惑,随即了然,“为了婉然?”

    我颌首轻叹:“是,快两个月了。”

    “是该去看看。”她眉宇间含了几许苦涩,“姐妹一场,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我到现在都觉得如梦一场,总觉得刚与她认识不久、她还是太子府里那个小妹妹,可又确确实实已经了这么多事,她也已不在了。”

    “是……我求陛下安葬了她。”我苦笑一声,“姐妹一场,最后能给她的却只是这些。”

    我们一起走向佛堂,感受着仍旧微凉的春意。在这一场斗争里,虽是她无情在先,但到底也有我思虑不周的地方。我不是没为她考虑过将来,只是从来不曾同她说过,我若早一点与她说这些、将她嫁出去……

    也许,就不会今天……

    我想着想着,忽地一声哑笑。

    怡然侧过头来,不解地问我:“怎么了?”

    我摇一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有多少误会、甚至是劫数,都只是因为一句该说却不曾说过的话。”我凄笑着生出泪来,“你知道么,婉然死的那天,我才知道……陛下留了婉然三年,只是因为她以我的名义护了她,让他为了我的心思不杀她……我却为这个怨了他这么久,也许我早该问他一句。”

    如果我早问他一句,也许就没有后面的这许多事,婉然不会有机会留下血书害怡然、不会有机会在我的药膏中下毒……我对她的恨,也许就不会这么深吧。那么,我也许只会让他赶她走,而不是杀了她,且是那样极尽痛苦的法子。

    怡然听罢沉默了许久,石子路上,只余我与她鞋底触地的声音。终听到她一声悠长的叹息,她抬起头,浅笑着说:“姐姐,你与陛下……到底是有太多的不信任、太多的小心谨慎。若类似的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想到的第一个法子便是直言去问你兄长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黯然颌首:“是。那天,我和陛下都是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个误会滑稽极了,却就是端端横亘在我们之间——从我回宫开始算,一年有余。”

    怡然字句间笑意分明了些:“但是姐姐没有别的法子。”

    我回以同样的轻笑:“是,我没有别的法子。”

    因为我与他,到底太悬殊。他可以时刻取我性命、又有各样要权衡的东西。我要守住的,只是亲近的人的性命。若是我孤身一人,我大概会乐于敞开心扉信他一场,但现在我不行,我有兄长、有芷寒芷容、有怡然、有阿眉……

    “后宫的女人都是这样吧。”怡然怅然笑道,“不管爱不爱那个人,都是同样的不能信他,生怕搭上自己的合家性命。”

    “是。”我缓缓点头,“大抵都是这样。”

    “所以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半点不想再牵涉上,就连王公贵族的势力我也不想牵涉半分。”她爽朗一笑,欢愉地拉起我的手,又道,“等祈信大一些,我就跟着你兄长带着他走江湖去,才不要闷在这锦都的一方宅院里。”

    “走江湖?”我听得一愣,“你哪会那些……”

    “有什么会不会的?我当得了尚仪做得了侯夫人,走江湖有什么难的?”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轻轻快快地道,“作燕东第一侠的夫人可比这侯夫人听着有气势多了!”

    我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曾经,我也想过和兄长一起去走江湖。

    就让她替我去吧。

    。

    终于到了佛堂,在门口见到了个熟悉的背影,她跪在佛像前,瞧着极是虔诚。过了良久,才上前去奉了香。这个场景太安详,我与怡然便都在外面等着,不愿去打扰她。

    香已经奉上去许久,她还是驻足在佛像前,沉默着不言不语,大约是在暗自祈祷。那背影一颤,似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终于转过身,往外走来。

    “娘娘……”她走到门边,看见我们不禁一怔,匆匆一福:“充容娘娘万安、侯夫人万安。”

    “免了。”我衔笑扶了她起来,“这些日子都没见到你,听说你病了。冷热更替的时候,病了就好好歇着,上香也不急于这一时。”

    “诺……”她又浅浅地福了一福,欠身道,“奴婢告退。”

    待她走得远了,怡然方探身望了望她的背影,好奇道:“不就是敬个香么,哭成这个样子?”

    我轻喟道:“她前两年在赵姬那儿受的委屈不少,兄长又去世了,总是心事重重的。我想着,来年又是采选的时候,有新家人子入宫、也会放些宫女出去,就让她出宫嫁人吧。”

    怡然点点头:“也好,云溪、诗染也年纪不小了,再不出宫就要耽搁了。”

    “是,诗染从小订过亲事,来年嫁了便是。”我微笑道,“还有璃蕊,那丫头是一刻都不想在宫里多待,云溪么……她自己跟我说过,她在宫外没有家人,宁可在宫里待着。”

    怡然短短一叹:“人各有志,不强求就是了。”

    遂一并踏入了佛堂,时隔近两个月,我们在这里为婉然焚了第一柱香。檀香袅袅地飘散开来,一片迷蒙。我沉沉缓缓地一息,道:“我不常来这佛堂,即便来,也是为家人祈福。上一次来为外人祈福,还是刚受封不久的时候,为夏氏来的。”微有一顿,淡笑说,“婉然陪我来的。”

    夏氏,那不过是七年前的事,并不算太远;却又已隔了那么久,好像恍如隔世。

    “下次再来,就该是为赵姬上香了吧。”怡然一声轻笑,有些刻薄地道,“怪婴这种事,我还真不信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没什么信不信,只要帝太后还是她姑母,她在这后宫里就还有一席之地。”我看向她,笑意中蒙上了一层恨意,“只要有一席之地,就总有翻身的机会。”

    而赵庄聆……她一旦翻了身,第一个要杀的人,必定是我。

    。

    我们在佛堂里待了许久,久到日暮西山。踏出门槛,怡然望了望天色,讶笑道:“呀,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便送了她到宫门口,看着宫门在她身后关上,才转身往回走。

    已经许久不这样自己走在宫里了。平日里就算不乘步辇,也总会带一两个人,我简直觉得,再不走一走,我连这打小熟悉的宫道也要忘了。这条路好像比我印象中要远了很多,悠悠长长的,隔着数重宫宇瞧不到尽头。

    。

    是以在经过御花园那片湖时,天色已暗了大半。我觉得腿脚发酸,就在湖边坐了下来,望着一池碧水阖上眼休息。

    难得的宁静。晚风轻轻地拂着,没有纷扰、没有嘈杂,隔开了一切勾心斗角。

    “充容娘娘万福。”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微风中响起,我回过头去,她神色淡淡地道,“娘娘贵为充容,怎的出门也不带个人?”

    是秋宝林。

    我想着先前的事,对她自是没有好脸色,轻然一笑,回道:“宝林你也是个小主,不是同样没带人?”

    “臣妾从来不喜欢有人随着。”她轻笑道,“嫌人多太烦,自己走走图个清静。”

    “既然如此,宝林小主自己走走便是,谁也别扰谁的清静。”我话语冷冷几是在赶她走,想了一想又说,“若没记错,小主是住在荷莳宫的?替本宫给赵姬带个好吧,她降位这么些日子,本宫忙着侍奉圣驾,也不曾去看过她。”

    “娘娘不怕她不祥么?”她笑声中带了探究,顿了一顿又说,“或是娘娘有意给这位昔日的好姐姐添堵?”

    我听得一凛:“宝林小主何意。”

    “没什么意思。”她清扬一笑,毫无顾忌地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相较于娘娘与赵姬娘娘的关系究竟如何,臣妾更想说两件事。”

    “什么?你说。”出言发现自己平静无比,几乎可说是“轻松”了。好像对她生不出半点防备,就是觉得她不会害我。

    哪怕她曾在我的药膏中下过毒。

    “第一,臣妾没害过娘娘,陛下降臣妾的位份,臣妾觉得冤得很。”她说得语气明快,全然不似在说一件不高兴的事情,亦不像当初在长秋宫门口时见到的那般淡漠的她。

    我“哦”了一声:“所以呢?”

    “无所谓娘娘信不信,只是想告诉娘娘一声罢了。”她又一声笑,环着膝盖抬头望着面前的湖面说,“第二件事么,臣妾想告诉娘娘,娘娘您毁了臣妾的一辈子。”

 205

    “本宫毁了你的一辈子?”我听得一阵诧异;俄而毫不留情面地笑道;“就算你没在本宫的药中下毒、本宫却令你降了位份;也算不得是本宫毁了你一辈子。这是后宫;你失宠这么久已然没什么出路了,可你失宠的时候本宫都不在宫里;怪不得本宫。”

    “臣妾说的不是这个。”她无声一笑,有些凄然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今日见娘娘独自一人,就想和娘娘说了这事。”

    我不解地看着她:“你说,怎么回事?”

    她却是耸了耸肩头:“罢了;不提了;省得让娘娘添堵。”

    见她不说,我也不管她是不是刻意卖关子,便不再追问。她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臣妾可不可以求娘娘件事?”

    我一怔:“什么事?”

    “如果有一天,娘娘作了皇后……或是当了太后,可不可以放臣妾走?”

    她犹是话语轻盈,我听得愕住:“你说什么?”

    “臣妾不喜欢后宫。”她默然道,随即又覆上一层笑意,“而且就如娘娘说的,臣妾早没什么出路了,宫里有没有臣妾这号人都一样。”

    这平淡的口气,说得好像宫嫔出宫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又是讶然又是奇怪地看着她,“自古以来就没有放嫔妃出宫的事,就算是皇后和太后也做不了这个主。”

    “又不需要您明明白白地下旨放臣妾走,不是有别的法子么?”她笑睨着我。

    我心中一哽,几乎要以为她知道宏晅当初安排兄长救我出宫的事了。自不可能,那件事连帝太后都不知情,她又岂会知道。

    思量片刻,我只淡笑着问她:“你为什么觉得本宫会是皇后?”

    “因为娘娘您宠冠六宫。”她说着一顿,垂下眼帘,又道,“哪怕是在您不在的时候。”

    我觉出她心中藏着些事,又不便多问,毕竟我与她并不熟络,更谈不上信任。

    无言了片刻,她站起身掸了掸裙上沾的灰尘,盈盈一福:“臣妾告退。方才那些话……娘娘若日后有机会帮臣妾一把,臣妾感激不尽;若不能也无妨,娘娘就当没听到过好了。”

    “你这人有意思。”我禁不住地一声轻笑,淡看向她,“你与本宫今日也不过是见了第二面,就敢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那些话都是死罪,本宫若是告诉陛下……”我含着笑垂下眼帘,“长公主府的人可愿意来给你收尸么?”

    “可娘娘何必逼死臣妾呢?”她的笑容甜甜的,不带丝毫恐惧,“六宫里已没什么能对娘娘造成威胁的人,娘娘何苦难为臣妾这个失宠已久的人?”

    我凝视她须臾,诚恳地缓缓道:“宝林小主你容貌姣好、身姿更是曼妙,要争宠也未必不成,怎会有那样的想法?”

    “臣妾自知争不了宠了。”她笑道,“为何不能有别的想法?”

    。

    与秋禾的一见让我心中疑惑甚深,总觉得她必有不少故事,又或者她知道我一些事。按理我该觉得害怕、想一想是否要先除她才是,却仍是半分惧意也没有,心底就是那么笃信她不会害我。

    想起顺充华曾说过她失宠的原因……怒然离开成舒殿?看来她胆子从来不小。

    这一见我自是没有同旁人提起,更没有告诉宏晅她那些罪无可恕的想法,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即便做不了皇后、太后,但若有朝一日能有个契机帮她一把也是好的。

    。

    近来都是璃蕊为我梳发髻,她一贯地毛手毛脚,梳着头发说笑两句或者一不小心手上就用过了力,一大早上我时常要痛上好几次。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对她说:“再让你梳一阵子头,本宫出家都省得削发了,红药人呢?病还没好?”

    璃蕊悻悻地退开两步,一福身道:“是,红药姐姐的病反反复复不见好,奴婢也没法子。”

    “那就传医女,医女不行就传太医。”我从镜中瞪了她一眼,“且不说她能不能做事,有病这么拖着总是不行。”

    “诺。”璃蕊应了一声,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踌躇了片刻,说,“娘娘,奴婢觉得……这阵子红药姐姐奇怪得很。您说,病着的时候多是乏力多眠,她还整夜整夜地睡不好,白日里也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问她哪儿不舒服她说没事,可瞧着面色就是差极了。”

    我神色一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璃蕊想了一想,答说:“除夕……”

    终于差不多到了该问她这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她是有事瞒着我的,也许并非恶意,但兴许不是小事。

    不说别的,她的兄长沈立当时是我安排去长秋宫的。我将红药从荷莳宫接出来时正是淑元皇后仙逝不久的时候,她的兄长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起初我只是心中存了个疑影、觉得她必有问题,后来的种种却越发让我确信,她的问题,是与她兄长脱不开干系的。

    不敢说一定与淑元皇后有关,但也不敢说必定无关。

    “都在这儿候着,本宫去看看红药。”我从妆台前站起身,将梳至一半的长发随手一绾,斜插了两根银簪,就移步出去了。

    。

    我在红药的房间门口驻足片刻,顺着并未合紧的门缝看进去,她没在榻上歇着,而是坐在案前,静静垂着首发着愣,搁在底下的手上应是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抽噎。又哭了?

    推了门进去,她蓦地抬头,愣了一瞬后慌忙擦了眼泪,俯身一拜:“充容娘娘大安。”

    我在案几另一边坐下,凝睇她须臾,淡然笑问:“璃蕊说你一直病着,本宫来看看。”

    “谢娘娘……”她犹豫了一瞬没敢起身,仍是低低下拜的姿势。静了一静,我才笑道:“免了吧。”

    她直起身子,面上依稀还有两道泪痕,我只作未见,平静地向她伸出手。

    “娘娘?”她一愣,满脸疑惑。

    “你刚才拿着什么,本宫看看。”我微微笑着,却是不容迟疑的口气。

    她犹豫了一会儿,把一串黑檀手钏交到我手里,静默不语。我笑而端详着,手指拈过一颗颗珠子,在摸到了些许斑驳时停了手,将那颗珠子转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一个字:沈。

    “你兄长留下的?”我问她。

    她点点头:“是。”

    “看来你早知道他会死?”我轻然一笑,凝视着她神色未动,“或者,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才提前把这个交给你?”

    “娘娘……”她滞了一瞬,惶然摇头,强笑道,“不是的,生死之事……谁能提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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