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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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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眼看得孟扶摇又要晕。
  一路行走五洲大陆,千奇百怪事也见过不少,唯有此刻最为诡异,两个人,一个地方,为什么会看出两种不同景象?
  她突然想起元宝大人和铁成,转目四顾没看见铁成,却看见元宝大人和他们排排站着,也在目光痴迷的望着前方。
  那一片皑皑的雪山,真美啊……
  妈妈的怀抱,真暖和啊……
  可是那怀抱,为什么慢慢的冷了下去?
  它拼命的往那怀里拱,想要寻找回血脉和生命里最初的温暖,然而那双抱着它的爪子,还是渐渐松开了。
  百年一胎的长青神兽,无需交配,只需在时机到时,在长青神山风渊之巅,寻到九窍果,自然可以孕育下一代。
  有了下一代,上一代使命也便结束了。
  它知道,它的生,便代表妈妈的死,那是长青神兽永远不能摆脱的命运,一生里永是孤儿。
  那漫长的百年啊,从此便是它一个人渡过了……
  它抱着冷却的妈妈,将脑袋久久的埋在她怀里。
  突然窜过一只肥大的黑影,一把将它揽在了怀中,替代着妈妈的怀抱,做出要喂奶的姿势……
  啊!那只老而不死,长青神兽传种中出现的异类,那个不正常的、打破长青神兽百年一替规则的,疯疯癫癫的母耗子!
  “吱吱!”
  黑珍珠的出现,不啻于美梦中凶神出世,刹那间将一不小心沉迷的元宝大人惊醒。
  它一抬头,对上孟扶摇惊愕的黑眼珠,才有点不好意思的想,真是的,天域真厉害,把自己这个本地鼠都险些套中了。
  元宝大人赶紧爬上孟扶摇的肩,抓住她耳朵便一阵吱吱大叫,孟扶摇哪里听得懂它说什么,但是一瞬间,心中也明白了。
  这是天域。
  四境中的最后一境。
  想象中,天域应该像云浮那样,浮云飘渺,华光普照,高天之上楼台殿宇,香花浮沉,十足十的天庭之境。
  然而不是。
  天域在心中。
  每个人心中最向往,最留恋的地方,才是天堂。
  此心安处是吾乡,一生梦魂所系,心向往之,便是天域。
  便如她看见的幼时老家,母亲未病,自己无忧无虑,在最美的四月天相携踏青,前生里最安定最美好的童年。
  便如战北野看见的明泉宫,母子相依为命,僻居宫廷一隅,那时他还是少年,才华未露,宫里宫外还未视他如眼中钉,步步危机的生活还没完全开始,他在紫藤花架下给母亲洗头,心意安适而轻恬。
  “战北野。”孟扶摇沉默很久后,缓缓道,“我和你,看见的不一样。”
  战北野本身也是久经风波的人,虽然心中沉迷,却立即转过头来,目光一缩沉声道:“有诈?”
  “这是最后一境。”孟扶摇叹气,“虽然我还没看出来这一境有什么不对,杀机到底在哪里,但是我觉得,绝对不对劲。”
  战北野想了想,将手中东西交了给她,孟扶摇一看,怔了怔道:“啊,我们的武器,你怎么拿回来的?”
  “鼎坠落那一瞬间,我手被震松,然后突然看见你我的武器从眼前掠过,百忙之中迷迷糊糊就抓住了。”战北野神色微黯,“对不住,我没能抓住铁成……”
  孟扶摇默然,心知在那种情形下便是自己也抓不住,何况受伤的战北野?能抓回武器已经是莫大幸运,只是不知道云浮之鼎一灭,铁成怎样了……还有云痕姚迅,在那怪异的峰顶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那许多人未知的生死沉沉的压在她心上,重物一般坠得她隐隐作痛,然而她向来都是在路上奔波的命,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沉湎悲伤,向前走,只有向前走,活下自己,才有机会救更多的人。
  那许多人为她的道路付出一切,她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你累了吧?先歇歇我们再想办法。”孟扶摇伸手去搀战北野,掀起他衣服,从怀中取出伤药,“我看要不要再上药——”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随即慢慢瞪大眼睛,鸟黑的眼眸,渐渐浮上更深的黑暗,那黑暗是了悟的绝望,是无言的心惊。
  战北野背上,伤痕突然淡了!
  那一片原本起了好大水泡,通红一片,上了药后水泡溃烂收缩,泛起白色泡沫,但是肌肤通红损伤仍在,如今抹去药物再看那伤痕,溃烂的水泡已经不见,只剩下一点淡白色的疤痕,肌肤的红肿,也已经褪去。
  那伤,竟然已半愈!
  可她刚才亲手替他上药,看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一转眼间便恢复成这样?
  孟扶摇十分了解烧烫伤愈合所需要的时间,当初宗越被惊神箭炸伤也是她亲手护理的,宗越那时背上有隔离肌肤,水泡也要到十几天后才会平复成这个样子,战北野便是打不死的小强,也不可能神勇到这个程度,这完全是违背人体自愈规律的。
  难道他们在鼎落的瞬间,已经昏迷了十几天?
  绝无可能。
  孟扶摇清楚自己的身体,虽然疲惫,但是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以她和战北野的实力,怎么可能震一下就晕十几天?那饿也饿死了。
  她对着战北野的背震惊不语,战北野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他只要和孟扶摇在一起便心情甚好,至于落到什么地方倒一点也不在乎,忍不住便要开玩笑:“喂,迷恋上朕的身体了?不妨借你用用。”
  孟扶摇没好气的揍他一拳,将伤药收起,恨恨坐到一边,战北野哎哟一声叫道:“我有伤!你这粗手笨脚的女人!”
  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不对了,后背的伤明明一直在痛着,现在被孟扶摇一拳捶下来,竟然只有微痛,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孟扶摇,眼神凝重。
  “我想……”孟扶摇看了看自己指甲,她指甲一向长得快,刚入境的时候她剪过,以方便打架,现在指甲已经长长了许多,“就在刚才我揍你一拳那一瞬间,时间走过了多久呢?”
  战北野听懂了她的意思,目光颤了颤,半晌道:“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们的寿命还能支撑多久?”
  孟扶摇默然抱膝,看着对岸的油菜花田不语,天域,天域,天上一日,人间千年。
  他们为心之天堂所沉迷,流连在这里的分分秒秒,外面都可能过了一天,一旬,一月,或是一年,而在这段时间内,会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糟的是,时间加快了,身体的新陈代谢变化衰老似乎也跟着加快,换句话说,这令人神往沉醉的心之天堂,根本什么杀手都不必用,只要等着他们死亡就成。
  等他们,老死。
  一梦,南柯。
  “不能坐以待毙。”孟扶摇拉着战北野起身,“我们要想办法破阵。”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元宝大人,元宝大人却茫然的回看她——以往的天域,只有幻心之术,引诱人扑向心魔所在,世人最执念的便是心魔,过得去千山万水,过不去自己的心,这一关是没什么具体破法的,靠的完全是自己的意志。
  原以为孟扶摇是有这个意志的,不用担心这最后一关,然而不想天域又改动了,似乎被殿主以神术召唤,叠加了时间,又或者以时空挪移之术,引入仙域,总之,这回它也没经验了。
  孟扶摇拍拍它,庆幸的说一声:“可怜的耗子,幸亏你寿命与人等同,不然现在也许我看见的就是你老死的尸体了。”
  元宝大人想象了一下自己老死的尸体,毛骨悚然……
  “啊,这鼎还在。”孟扶摇走了一圈,突然看见篱笆后那云浮之鼎歪歪斜斜的倒在泥土里,惊讶的道,“把篱笆都砸坏了……”
  “是啊,把明泉宫后院的花架都砸坏了……”战北野十分可惜的附和。
  孟扶摇抽了抽嘴角,不想再继续这诡异的对话,上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花。
  恍惚间觉得眼前浮光掠影,飘过无数浮游闪亮的苍青色符咒般的字迹。
  孟扶摇怔了一怔,再看一看,鼎还是原来的鼎,四周没什么异常,她问战北野:“刚才有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
  孟扶摇眼前又晃了晃,飘过那些符咒,她将那些符咒都看了一遍,记了下来,也许以后有用呢。
  “鼎砸出了一个洞?”战北野突然上前,将那鼎挪开,“你看。”
  巨鼎之后,果然有一个洞口,奇怪的是,洞口居然是向上的。
  “不会是到仙境去的路吧。”孟扶摇勉强开句玩笑,“你看,我们眼中的情景虽然都不一样,但是鼎后的洞居然看的是一样的。”
  “进去看看。”战北野看看四周,他们已经将这一片地方都走遍,无边无际的走不出的明泉宫,无边无际走不出的油菜田,找不到任何可以破阵的地方,只有眼前这个洞口,看起来像是个契机。
  虽然知道契机也许就是杀机,但是总比在这样永远的一成不变中焦心如焚的等待着自己老去要好。
  “吱吱!”身后元宝大人突然大叫,窜过来拦住两人。
  “不能去?”孟扶摇蹲下身,元宝大人犹疑着,它也觉得这里应该是个契机,但是四境所有的契机都杀机暗藏,去,很可能便是死路一条。
  孟扶摇看懂它眼中神色,沉默半晌道:“我不想老死在这里,更不想看着你们在我面前慢慢老去直至死亡,大不了死个痛快,胜于软刀子慢割。”
  “对!要死就死个痛快!”战北野大力赞同,一把拨开元宝大人,大步当先进去。
  孟扶摇随后跟上,元宝大人无奈的也跟着。
  阶梯很窄,只容一人攀登,这里看起来有了几分天域的感觉,四面都是烟云,看不清周围景物,高而直的长阶一路而上,像是延伸入了天际。
  孟扶摇叹息着,道:“好高啊……”
  战北野却道:“平路。”
  两人对望一眼,顿时明白,云浮之鼎两侧,景物保持了原状,离开了云浮之鼎周围,两人眼底的景物,再次分了开来。
  战北野越走越热。
  他走的是明泉宫内的幽深长廊,烧了地龙的长廊垂了厚密的鲛纱,四面密不透风,温暖如春,这长廊通向母亲寝殿,体弱的母亲吹不得风,然而他每次走着,都觉得腾腾的热。
  孟扶摇越走越冷。
  满地都是闪亮的冰雪,四面的嶙峋的岩石结满了冰,高山之巅的风怒吼着,冰刀般刮面割心,隐约峰巅高入苍穹,还在云深处,孟扶摇拢紧衣衫,运功抵御着那摧心般的冰风,心想这地方怎么能呆下人?这风,便是这风,也把人吹死了。
  她步子越走越滑,此时已近千丈之高,抬头看去,呼啸的风雪之中,隐约可以看见峰顶是一个对穿的洞。
  冰洞。
  孟扶摇一眼看见那洞,便觉得心中一恸,恍惚间那日在雪地上看见新血的熟悉疼痛再次泛起,比这冰风还冷的敲打着她的心,她激灵灵的打个寒战在这冰洞之下,怔住了。
  脚边袍角微动,孟扶摇低头看去,元宝大人正在拽她的袍子,示意她离开。
  孟扶摇此时却早已把“遇有难决之事,听凭元宝指引”的告诫丢开,其他的事她也许可以考虑犹疑,然而此刻,她的心怦怦的跳着,全身的热血都在涌动着,欲待告诉她一个她揪心了很久的疑问,此时她怎肯放弃?
  拍拍元宝大人,她转身,毫不犹豫爬上去。
  风雪遮面,冰川倒挂,峰巅之上没有平台,只有冰洞,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针眼,穿过九万里恣肆的风。
  孟扶摇到了冰洞之前,抹掉挂在眼睫毛上的雪雾,心想这鬼地方,谁要住在这里保准活不过几天。
  雪沫子抹尽,她抬起眼来。
  然后她突然僵住。
  冰雕一般的僵在那里。
  对面,冰洞正中,高高刑架上,钉着浅紫衣袍的男子,四枚金光灿烂的粗长巨钉,穿过他双腕双肩,将他牢牢钉在架上,前心后背,都迎着如刀的狂猛冰风无时无休的扑打,巨钉刑架和锁链之上新血旧血都凝成了血色碎冰,层层重叠,触目惊心,那人黑发披散,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容颜,只露出一抹苍白如雪的额。
  那是……那是……
  孟扶摇全身猛然开始颤抖,先是轻轻颤抖,随即越抖越剧烈,越抖越疯狂,她身上落下的碎冰和冻雪,因为颤抖互相交击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叮当之声,那样的声音让孟扶摇仿佛觉得,自己的全身骨节和血液,也在刹那冻结、僵硬、碰撞、动荡……碎成千片,心血漫天!
  “无极!”
  她蓦然发出一声惨叫,抬腿狂奔!
  她奔得如此迅速如此激烈,高绝武功刹那间竟然都没能控制得住身体,跃起的那一霎膝盖撞在冰崖之上瞬间鲜血淋漓,淋漓的血被冰风一冻瞬间也凝成血冰,再被孟扶摇激烈的动作撞碎。
  她踩着自己的血直扑而上,用了自己一生里能使出的最快速的轻功!
  白影一闪,元宝大人扑出来拦在她前路上,她头一甩已经鬼魅般越过。
  黑影一闪,战北野也扑了过来。
  他刚才在自己的幻觉里走向母亲寝宫,隐约听见寝宫内似有挣扎声响,裂帛碎瓶之声不绝。
  他的心也砰砰跳起来,刚要掀帘去看,突然就被身后孟扶摇的异状惊醒。
  掀开帘幕的手指立刻落下!他反身就去拦孟扶摇。
  孟扶摇的提前爆发,阻住了他掀开帘幕的那一霎,否则他会看见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父亲强暴。
  因为没能看见,战北野还保持着清醒,他出手极快,长剑一横已经拦在了孟扶摇面前,毫不犹豫剑柄一敲,便敲向她双膝。
  孟扶摇跃起避开,一翻身还是向那方向冲去,大叫:“无极!无极!”
  绝巅之上,冰洞之中,刑架上奄奄一息的长孙无极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唤,突然抬起头来。
  他嘴角血迹斑斑,犹自对她一笑。
  孟扶摇刹那间心痛得眼前一黑,险些栽下去,她扑向寒冷的冰风,大喊:“等我,我来救你——”
  长孙无极却浅浅的笑了笑,嘴唇蠕动,说了一句话。
  孟扶摇听不清那句话是什么,她只是乱七八糟的和冰风碎雪厮打,和试图拦阻住她的战北野元宝大人厮打,拼命向那个方向奔:“我来救你!我来——”
  对面,长孙无极说完那句话,似乎心事了结一般,微微吐出一口气。
  随即他突然垂下头。
  一口淡薄的热气,无声的消散在天地间。
  “嚓——”
  孟扶摇仿佛听见生命断裂的声音。
  又或者,是自己的心,在瞬间碎去的声音?
  她砰一声,直直从半空中落下来,重重栽在地上,撞得一身是伤,却也不知道疼痛,只怔怔看着冰洞正中,那再无声息的人。
  无极……无极……
  “啊!”
  她蓦然头一昂,仰首惨叫。
  那一声大叫撕心裂肺,泣血悲号,如黑色的闪电和铁青的霾云,在阴暗的苍穹卷风掠雪刹那涌动,所经之处苍天之高也皮开肉绽,犁出了血色的天壤!
  惨叫声里她突然听见了刚才那最后一句话。
  “为你死,我甘愿。”
  为你死,为你死,为你死……
  为我死,为我死,为我死……
  谁为谁死谁为谁死谁为谁死……
  谁才该死谁才该死谁才该死……
  无数个声音如洪钟大吕,自遥远天际涌来,轰鸣着传入她耳际,一遍遍敲击着她已经濒临粉碎和疯狂的意识,一遍遍提醒她:死死死死死死死……
  罪人罪人罪人罪人……
  孟扶摇霍地一跃而起。
  手一掣,弑天在半空中曳过微红的雪光,直掠向喉!
  她要杀人!
  杀掉罪人!
  “呛!”
  刀剑相交,在半空中炸出一溜星花,孟扶摇横刀反拍,气势汹汹将出手的战北野逼退,又是一刀刺向自己的心!
  “呛!”
  赤红长剑再次架在了刀上,孟扶摇怒极,她此刻全身全心都堕在那摧魂的洪钟大吕之声中,意识全部被“长孙无极受刑而死”这样惨烈的死亡刺激得濒临崩溃,她挥刀狂抡,招招式式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杀着——谁拦她,一起死!
  她激痛失控,战北野却还清醒,绝不可能像孟扶摇那样招招杀着,两人原本在伯仲之间,这下战北野却节节后退,稍不注意,孟扶摇一刀掠过来,在他膝上划,开一条血口。
  血花飞溅,血色似乎更加刺激了孟扶摇,她立刻回刀又要杀自己,战北野不顾受伤再拦,两人卷战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明亮赤红的刀剑之风里,战北野突然身子一侧,腰间又多了条伤痕。
  浓眉微微一皱,战北野心中突然凉了凉。
  此刻的扶摇,已经拦不住,他无法对她下狠手,也不能真和她拼命,然而偏偏扶摇实力又太强,这样下去,自己会先死,然后,她还是死。
  他不怕死,也并不觉得和扶摇一起死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却不愿扶摇这样疯狂的死,她眼底一片血红,很明显沉浸在世间最惨痛的噩梦之中,让她带着那样的噩梦去死,太残忍。
  听她口口声声叫着长孙无极,她心里,满满的都是他吧?
  心田宽广无限的她,也只能容下两个人的爱情。
  战北野黯淡的笑了笑,有些事不甘放弃,有些事却早已心知,一开始还想着努力争取,到得后来突然明白,对于不堪重负的她来说,激烈的争取只会让她避得更远。
  到得后来,坚持已经不叫坚持,成了习惯成了责任成了如同吃饭睡一般的最平常不过的延续,这延续深入血脉骨髓,再也割舍不去。
  不就是死吗?
  如果有人死在她面前,应该能换来她的清醒吧?
  如果……如果她心中还有他的位置,那么他的死,应该可以唤醒她吧?
  战北野突然停手,倒转剑柄,一把将自己的长剑塞到了孟扶摇手中。
  孟扶摇挥刀正猛,冷不防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长剑,一怔之下停了停,听见对面男子道:
  “人生到死,我的剑都会和我在一起。”
  孟扶摇一剑唰的卷过去。
  “所以,当我将剑交给你的那一刻,我的命也已经交给了你。”战北野不动,不让开。
  孟扶摇震了震,手中剑霍然一停,手指微微颤抖,在混乱和吵闹中隐约辨识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
  “你不可以不要。”战北野不看剑尖,只看着她,语气是他一贯平静的霸气,对于中心魔者,软语相求是没有用的,只有用比她更重的气势压服她。
  “否则,我这脱手的剑,会穿过你的胸膛,插上这天下五洲大地,一去,永不回。”孟扶摇又颤了颤。
  五洲大地……五洲大地……
  以一人之死,覆苍生之血”
  手中剑尖在冰雪映照下明光闪耀,晃动着微微的血光,那是战北野的血,剑尖已入肉,他却毫不相让步步紧逼,甚至还微微上前一小步,让那鲜血,流得更急更刺眼些。
  “杀了我。”
  孟扶摇脚步下意识微微后移。
  那凶猛的吵嚷仍然在响着,搅得本就有头痛旧病的她脑袋都似要炸开,然而耳中这个熟悉的铿锵语气和熟悉的霸道用词,隐约告诉她,这个人,也是一样不能伤害的。
  战北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又上前一步,孟扶摇又退。
  “你不杀我么?”战北野看着剑尖涌流的鲜血,眸光深深,“那么……换我的剑,穿过你的心。”
  他蓦然出手!
  指尖捏住自己胸前的剑尖,战北野就着那剑的方向,将剑柄往孟扶摇胸前大穴撞去!
  先夺其势,再制其身!
  浑圆的剑柄击出时竟也风声酷厉,战北野此刻出手再不留余力!
  扶摇本就强悍,好容易夺了她的志,这一次错过就再无机会!
  剑柄撞到,刚才还在发怔的孟扶摇下意识一个斜身,倒翻了出去,她此时反应特别灵敏,远超平时。
  半空一翻,冰洞突然从视野中俯冲下来,直直撞入她的眼帘,那些染血的刑架和苍白的脸,瞬间灌入脑海,孟扶摇大叫一声,砰一声撞了出去。
  不知撞到什么东西,身后包袱被撞散,一路下落中满天的东西四处飞散,孟扶摇隐约中看见一朵小小的血玉莲花浮起,一刹间她模模糊糊的想,这莲花……什么时候回来的?难道是宗越塞进自己袖子内的?
  莲花一起,四面风声一烈寒气一收,大片白的花的黑的黄的红的光影掠过,连绵成斑斓十色的线条,那些呼呼的风声中隐约响起似禅唱似梵语的低诵之声,晨钟暮鼓,四海翻卷,眼前慢慢幻出苍青色的符咒之光,那些符咒在血玉莲花红光之中微微浮动,随即自己的“弑天”也缓缓浮起,光芒转折间也浮出透明的字迹,和那些符咒一一对应在一起。
  隐约中听见有个声音一直在耳边低喃,低沉的声线回旋往复,在那些光影之中不住浮沉。
  “吾爱,今且归来。”
  ……
  归来……
  孟扶摇闭上眼睛,陷入黑暗之中。
  睁开眼,还是黑暗。
  不知道是哪里,不知道在何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身周是浓厚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是漂浮的,像是云浮之境中的感觉,但是又不像云浮之境那般手脚不协肢体不灵,她只觉得自己很轻盈很灵活,像一片羽毛飘荡在天地间。
  然而正是这种轻,这种什么都摸不着什么都靠不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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