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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天下归元-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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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兰珠瞟他一眼,笑嘻嘻道:“把某人的某句话送给你: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长孙无极一笑,她又举杯绕场一周,“我不偏心,这句话送给所有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太子殿下脸色黑了一黑,无可奈何的吃菜。
  孟扶摇吸一口气,背对着雅兰珠,她看着窗外那轮挺圆的月亮,想着那个在千里戈壁中一轮燃烧着的月亮下喝着尸体血液庆生的十五岁小姑娘,良久微微抬手,弹掉了眼睫上一颗水珠。
  然后她抓起和她一样忧伤的看月亮的元宝大人,笑道:“只添最后一道菜。”
  雅兰珠啃着蹄髈呜呜道:“不要荤的哦……”
  孟扶摇过了一会神秘兮兮的上来,丰中捧着一个金盘,盘中盖着银善,道:“大菜!”
  雅兰球挑挑眉,“你神神鬼鬼的又搞什么……”伸手去掀盖,然后“噗”一声将满嘴的酒喷了出来。
  盘子正中,坐着打着鲜艳红蝴蝶结的元宝大人。
  “献上我的生日礼物……纯情忠贞的处男元宝大人……的处男舞。”孟扶摇肃然伸手一引,元宝大人慢条斯理的起身,整了整蝴蝶结,优雅的对雅兰珠行了个背手礼,爪子向前一伸。
  雅兰珠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个华尔兹的邀请礼——她在孟扶摇身边这么久,自然也学过这个舞,然而……和元宝大人跳?
  元宝大人肃然等着,它决定了,要把自己的第一支舞献给珠珠,主子都靠边站。
  雅兰珠看着肃然等待的元宝大人,看着含笑抱臂靠在一边的孟扶摇,看着身侧那几位微笑给她夹菜想撑死她的美人,眼睛越发的亮,像是有无数颗珍珠在其中滚动,那般的滚来滚去,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良久,她嘴角微微翘起,突然慢慢伸出手指,勾住了元宝大人的爪子。
  她道:“元宝,不许踩到我的手哦。”
  一室静默,月光游移,在桌上照出硕大的滚圆的光斑,光斑中雪白的毛球抱着纤细的手指,陶醉的跳着它无声的华尔兹,那手指合作的随着它的动作移动,做出蹁跹起落摆荡飞旋的姿势……不取笑,不轻慢,不觉得滑稽,和那个小小毛球,一模一样的认真而虔诚。
  所有珍贵的心意,都值得虔诚以待。
  一曲终了,元宝绅士将那根手指礼仪周全的送回,月光下又是一躬。
  雅兰珠笑着,道:“这傻元宝,还做全套礼仪哪,这下你可亏了,你的第一支舞就是我的了……”她突然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了眼。
  半晌,她的指缝里,有晶莹的珍珠滚落下来。
  元宝大人蹭蹭的顺着她的手臂爬上去,用蝴蝶结慢慢的擦,慢慢的“吱吱……”
  孟扶摇突然大步走了出去。
  她直直走到门外,做了个手势,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到花园里,这才接过跟过来的负责传信的黑衣人递来的蜡丸,道:“去吧。”
  她慢慢展开蜡丸,看了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一眼,眼底闪过莫名的复杂的情绪,然后慢慢将纸揉碎。
  然后她回去,靠在窗边探头对里面笑,雅兰珠已经恢复了平静,笑吟吟的问她:“战北野又有消息来了?明日他要到了吧?”
  “嗯,”孟扶摇目光亮亮的对她笑,“他要我代为恭祝你十七岁生辰,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真要天天都这个好日子,我还吃不消呢。”雅兰珠笑,目光坦荡的深深看她,“谢谢。”
  孟扶摇僵了一僵,随即也笑了笑,道:“你丫客气起来真让人吃不消。”她从窗前走开,道:“我去洗手,你们自便。”
  她没去洗手,而是默然坐在了花园里,远处的灯光射上一池碧水,粼光变幻荡出一片灿烂银彩,池水上睡莲有些憔悴,在白石的弯弯桥栏下静默的歇着,风从水上掠过,带来掺着菊花香气的舒爽气息,一朵小雏菊正俯身在她手指边,盈盈的,娇嫩的,像一枚珍珠戒指。
  身侧有人坐下来,一地菊花丛微微低伏,似为那容光所惊,那人却只是轻轻的笑,将那嫩黄的小雏菊在她雪白的指间比了比,道:“好漂亮的颜色。”
  孟扶摇没转头,喃喃道:“她说谢谢,你说她在谢谁呢?”
  长孙无极笑了笑,半晌道:“雅公主是极聪明的人。”
  孟扶摇叹口气,道:“也许我又弄巧成拙了。”
  “不,”长孙无极转头,深海般幽邃的目光投入她明亮的眼眸,“正因为她是聪明人,所以,更为懂得你的心意。”
  孟扶摇叹了口气,向后一仰,用手遮住眼,道:“我经常觉得我就是个罪人……”她突然住口,狐疑的嗅了嗅,道:“什么味道?”
  长孙无极笑道:“变个戏法给你看。”
  孟扶摇一偏头,立即黑线了——太子殿下正从他那超级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盘菜。
  红烧丸子。
  孟扶摇抽抽嘴角——难怪她觉得桌上好像有点不对,别人也许未必在意,她这个厨娘却对自己烧出多少道菜还是有数的,不想居然被这个馋嘴给偷渡了。
  “你想吃我给你做嘛,用得着偷吗?堂堂一国太子桌上偷菜,你羞也不羞……”
  长孙无极不理她,有点沮丧的凝视着那盘已经色香味都不咋的丸子,喃喃道:“我以为丸子应该是最能保持口味的菜,不想搁了阵子还是不像样儿……”
  孟扶摇突然停止了她的絮叨。
  他是因为自己在桌上没吃什么,怕自己饿着,特意为自己留下的?
  尊贵优雅的太子殿下桌上偷菜……真是想象不出那场景。
  唉……可惜太子殿下偷菜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丸子一冷,就粘在一起,根本没法下嘴。
  孟扶摇想笑,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她弯下身去,抱住脑袋静了一会,然后接过丸子,手抓着就往嘴里塞。
  长孙无极却将那盘菜拿了过去,“冷了,别吃了,仔细闹肚子。”又拉她起来,“别懒,去做夜宵。”
  孟扶摇赖着不动,“我不饿口”
  “可是我饿。”某人毫不客气的拉她,“我还在养伤,你要保证我的营养。”
  孟扶摇翻白眼,太子殿下这伤真难养咧,“我去做夜宵,你得给我烧火。”
  “成。”
  ……
  一刻钟后。
  厨房里好一副其乐融融执炊景象——扎着头巾的俏美厨娘轻捷的在锅台前忙碌,掌间神奇的飞出一个个雪白的馄饨,那纤手比馄饨更白,手势轻盈若舞;灶台后宽衣大袖的男子则倚壁坐着,闲闲将柴禾往灶台里放,腾腾火光明亮热烈,映亮他风华绝代的眉目,那容颜如玉辉光四射,虽身处灶台污脏之地却不改其姿,偶尔抬眸含笑看向忙碌的女子,眼神绵邈,空气中有温馨的气氛氤……
  半个时辰后。
  厨娘柳眉倒竖,抓着馄饨皮子愤然叉腰。
  厨房里浓烟滚滚,宛如有人放火,或者杀人后烧尸灭迹。
  灶台下柴堆后簌簌一动,钻出只乌眉黑眼的,一边咳嗽一边掸衣料华贵的浅紫锦袍,那袍子也已经乌漆抹黑看不出本来颜色,该人尊贵的执着一根柴禾,气质优雅的皱眉研究自己可以控制体内真火人间战火为什么就控制不了区区灶火?
  孟扶摇忧伤的望天。
  瞧这生活能力差的,这万一要是被人玩了狸猫换太子什么的,流落民间该怎么活呢?
  望着望着又觉得欢喜——太子殿下终于被俺发现了一件他做不了的事,俺还以为他上至灭国下至绣花都搞得掂呢。
  太子殿下看看她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过去拉她:“锅边烫,小心热气熏着,我来煮馄饨,你去烧火。”
  孟扶摇鄙视的瞅他一眼,就有这种人,耍诡计也要玩深情款款。
  半晌。
  “长孙无极你这是煮馄饨还是煮粥……啊,我的馄饨呢?皮都煮没了……”
  一个时辰后,吃完了烂馄饨的孟扶摇,刚刚爬上床,一边爬一边对元宝大人嘟囔,“我这个苦命的,眼看就要上战场害人,劳心劳心又劳神,还得半夜洗厨房做宵夜打扫卫生,我这是欠了谁的呀我……”
  元宝大人答:“吱吱(你自找的)。”
  自找苦命的那家伙确实苦命,刚刚躺下,便听得一阵远处轰隆隆起了巨响,地面都在微微颤抖,床上金钩乱晃,叮叮当当撞在一起,随即响起巨大的擂门声,孟扶摇披衣起床,便见西边城门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苍龙军攻城啦——”
  孟扶摇快步抢出,奔上高楼仰头看天际深红,喃喃道:“这家伙不要命了,来这么快!”
  霍然一声厉响,火光升起处一支鸣镝尖啸着直上云霄,那般穿裂之势极其凶猛,如一线火剑瞬间撕开黑夜的幕布,将苍穹狠狠一扯两半,随即那巨箭在半空炸开,竟然霍拉炸出一面旗帜,上有苍龙于烈电层云中飞舞,张牙舞爪凌空下攫,那深红旗帜在半空中被气流扯得一阵扭曲展动,旗上苍龙便如在云端狞厉下扑,气势逼人!
  满城哄然,为这先声夺人来势汹汹的苍龙军气势所震,长街之上无数人奔出,万人仰首,怔怔凝望。
  唯有孟扶摇人在高处,目力非凡,将那瞬间夺目出现又消失在云层黑暗中的旗帜看了个清楚,看见那旗上,墨迹淋漓的几个巨大的字。
  “我来也!”


天煞雄主 第二十三章 翻覆乾坤
  “我来也!”
  这是独属于战北野狂霸气质的通知方式——专门用来通知孟扶摇。
  孟扶摇仰头,看着那方被火烧红的天空,看着那苍龙飞卷消失于云层中央,目光闪亮的笑了下。
  大半年苦心经营,从真武到朝堂,慢慢铺设步步上升,直至今日,她终于抓住了天煞腹心要害之地的三分之一军权,彻底走近战南成身边,当初战北野离开时她所发的誓言,终将实现!
  不过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为山九仞,怎可功亏一篑?
  她下楼,换了衣服便要出门,身后突有人道:“我陪你一起去。”
  是云痕的声音。
  孟扶摇转身,遥遥火光映衬下,少年的眼眸清亮透彻,幽火浮沉,他看着孟扶摇,道:“太子有伤,身份也不宜暴露,宗先生也不方便,让我陪你去。”
  孟扶摇默然,云痕又道:“太渊家里来过好几封信要我回去,我没回,就是等着这一天,等你大功告成,我也好放心的离开。”
  孟扶摇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几人各属一国,都有自己的事业,因真武大会在天煞一聚,待此间事了,大抵都要离开的吧,比如宗越,八成也和云痕一样,是因为不放心这最后一战才留到了现在,自从前段时间见过轩辕韵,他越发神神秘秘,消息传递十分频繁,有时还会在夜间出去,不知道在准备什么,孟扶摇想着人生聚散如飘萍,说到底,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而在那样的路上,谁都难免孤独。
  看她出神不语,少年默默转过头去,两人在远处升腾的红光和喧闹里相对无语,红光映得两人面色鲜丽,眼神里却各自有些黝黯的色彩,良久孟扶摇长长吁一口气,道:“要走的时候,不许偷跑,得让我送你。”
  云痕“嗯”了一声,自去换了一身护卫衣服,孟扶摇等他的时候,让原本打算跟着她的铁成回去,又唤过姚迅吩咐了几句。
  她带着云痕直奔皇营,宫中调令还没下来,按照天煞朝廷律令,将领有统兵之权无调兵权,她必须要依令行动,孟扶摇再匆匆赶到宫中请见战南成,在宫门口遇见一个神色惊慌带队奔出宫门的太监,那太监一见孟扶摇犹如见了救兵,急忙上前拉住她袖子,道:“孟统领,请速速随奴才进宫……”
  孟扶摇盯着他仓皇失措的神情,目光一闪,面上却比他更急的一把推开他,烦躁的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进宫?陛下没有调令给我么?没调令我自己上城打去!”
  她说罢转身就走,太监大急,一把抓住她,惶急中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孟统领,陛下他,陛下他……”
  “嗯?”孟扶摇回身,“陛下怎么了?”
  “我的好统领,随奴才去看看吧,求您了!”太监拉着她袖子,孟扶摇点了点头,云痕随之跟上,太监下意识要阻拦,孟扶摇道:“我的亲信护卫你也要拦?你算什么东西?”
  那太监缩了手,赶紧谢罪,带着孟扶摇一路疾行,直入战南成的寝宫勤政殿,孟扶摇看着黑沉沉的宫殿,皱眉道:“中书三大臣没有来么?”
  太监低头不语,天煞贵臣都十分厌恶阉人,害怕这些阴人蛊惑圣心搅乱朝政,每见之必恶颜相向,没错误找出错误来整治,有错误更是动则便死,今夜陛下出事,他作为勤政殿总管太监,一旦通知三大臣,下场必定是死,情急之中想起孟扶摇,这位很受宠爱的年轻统领每次进宫谈笑风生出手大方,宫内上下都对她很有好感,有她在,也许还能逃条命。
  孟扶摇唇角微露笑意,已经明白了这个太监的私心,很好,天助我也。
  她快步进殿,穿过烛火沉沉的外殿,厚厚的丝幔层层垂落,将殿中遮挡得一丝光线也不透,地面上明黄的加厚地毯落足无声,孟扶摇挥开那些迷宫似的帐幔,抓抓挠挠得像是个拂之不去的噩梦,而殿角篆烟几许,催得人慵懒欲眠。
  在内殿的最后一层,战南成躺在榻上,脸颊青白双眼赤红呼吸浊重,见孟扶摇掀帘进来,帘幕的缝隙里微露一点外间的烛光,立即烦躁的挥手,“放下,快放下!”
  孟扶摇放下手,抬眼看了看殿角四周,那里立着两名卫士,高大的,沉默的,气势沉雄的,忠心耿耿的,守卫在战南成的榻侧——属于战氏家族豢养的卫奴,忠心勇猛而愚钝,战南成以前嫌他们麻烦蠢笨都不带着,自从上次被挟持后,这些卫奴寸步不离,如果孟扶摇没猜错的话,战南成的榻上,也应该有机关。
  她如今已是战南成的宠臣,但是至今为止,也未能踏进他身前三步,此刻战南成病发,是更加警惕还是放松戒备?孟扶摇试探的脚尖前进一步,战南成立即转过头来,气喘吁吁的道:“退下,退下……”
  孟扶摇不动了,恭谨退步行礼,战南成道:“外面……外面怎样了?”
  孟扶摇神色不动,“战北野攻城了。”
  战南成震了一震,拼命支起身子,道,“给我传旨……传旨……”
  孟扶摇回首示意太监送上纸笔,那太监还要去传太书阁值夜的秉笔大臣,孟扶摇森然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敢延误?难道我不认识字?”
  战南成烦恶的道:“别吵……别吵……传旨……着谢昱和你……带禁卫军和皇营守城……御林军由寇中书统带,守卫宫禁……让中书三大臣都过来……再派人再次联络在辅京的平靖王……”
  孟扶摇笔走龙蛇,唰唰写就,道:“请陛下用御宝,并赐虎符。”
  战南成抖抖索索按了按榻前扶手,取讨一方印章,刚要善,突然目光一扫,惊呼道:“你……你怎么写了这个……”他抓着章的手指要挪开,孟扶摇已经微笑着,抓过他的手,在圣旨上按了印。
  战南成浑身抖索,戟指指她目眦欲裂:“你——你——”
  两名卫奴目光迟钝的转过来,战南成的另一只手,也在悄悄地探向枕下,孟扶摇微笑看着,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一步,卫奴立即不动。
  随即孟扶摇取出一个小小的杯子和一小壶酒,轻轻的,当着战南成的面,将壶中酒慢慢倒入杯子中。
  水声。
  酒水清冽一线,落入杯中,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平静而安详,听起来,毫无杀气,缠绵悠长。
  然而对有些身患怪疾的人来说,这却是催魂鼓夺命钟!
  战南成蓦然浑身一蹦,直直从榻上蹦起半米高,再重重摔到被褥上,他抽搐着,嘶喘着,挣扎着,眼角和鼻孔,都有细细的血丝冒出来。
  他在榻上痛苦挪游,游成垂死的鱼痉挛的虾,那些斑斑的血迹不住沾染在锦绣被褥之上,凄厉如艳色荼靡。
  卫奴不动——这些自幼被摧毁正常意识的奴隶,接到的命令是:如果有人接近陛下意图攻击,击杀之!
  然而现在孟扶摇站得远远,只在倒酒而已。
  她平静的,将壶中酒倒进杯中,再将杯中酒倒回壶中,周而复始,循环不休。
  战南成的痛苦,也生生不休。
  他翻滚着嘶吼:“别——别——”
  孟扶摇停了手,问他:“虎符呢?”
  战南成抬头望她一眼,他已经虚弱得没有扳开机关的力气,满头汗水混着嘴角血迹滚滚而下,那眼神却怨毒无伦,像是地狱中爬出欲待噬人的恶鬼
  孟扶摇不为所动——如果有谁眼睁睁看过同伴战友在自己面前生生被蚂蚁吃成骨架再惨烈自焚而死,这辈子就再也没什么不可以面对的场景。
  害人者人恒害之,如此而已。
  见战南成不回答,孟扶摇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凑近那壶酒。
  战南成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惊恐的盯着那个火折子,就像看见自己被褥里突然多了一万条毒蛇。
  “别——”他语不成声的低喊。
  孟扶摇立即对着他摊开手掌。
  战南成抖索着,迟迟不肯说话,孟扶摇将那火折子在掌心里抛啊抛,轻描淡写的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前受尽折磨,陛下你喜欢后一种方式?”
  战南成闭上眼,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或者去恨什么,他只在心里朦朦胧胧的觉得,从长翰山追杀战北野开始,他便犯了个无法挽回的巨大错误,然后他陷入某个深谋远虑的陷阱,真武大令……年少魁首……在无极沦为男宠郁郁不得志的二百五统领……北恒被杀……他的病提前发作……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堕入他人步步为营时时算计的彀中。
  他没能杀了战北野,于是他终将丢掉性命。
  而他……他是谁?他和战北野,一个举兵掠他国土,一个为官夺他性命,里攻外击,他输得好惨!
  对面少年的笑意,浮波掠影如水中花,那般动荡摇曳在他的视野里,那眼睛波光潋滟,素净如雪,清冽得像是落在冰川之上的黑色蝴蝶。
  战南成被这样的目光击中——他才是最傻的那一个,居然相信了无极太子和他之间的不着一语的眼神说辞,这样华光厉烈的眼晴,怎么可能是一个受尽委屈的男宠所有?
  战南成终于闭上眼,举起因疼痛而指甲生生折裂的手指,对着殿顶指了指。
  孟扶摇一抬头,便看见殿顶两侧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各有一个装饰性的兽头,兽口微张,金光一闪。
  孟扶摇笑了,度量了一下那兽头的位置,选了左侧兽头,指尖一弹,一点金光掉落。
  她掂着虎符抓着圣旨向外走,身后突然风声微响,她反手一抓,那东西竟然滑开她的手,孟扶摇立即头也不回刀光一闪向后一斩,猛烈的刀风将厚重的幔帐都齐齐掀起,那东西依然从她刀尖下滑了过去。
  孟扶摇心中一惊,赶紧滑步便掠,那东西却死追不舍,呼啸着撞上来,快得像是声音和光——你没发现,它已到达。
  百忙之下孟扶摇执刀回身,只好打算硬接,一回身便觉得腥气扑面,一双深紫的眼睛刹那逼近眼帘,那眼睛一眨,便是一道紫色的粘液,四处飞射!
  而孟扶摇的刀已经拍了出去,正好将那液体激得溅开,绝大部分被阻在孟扶摇罡气之外,却有睫毛般细长的一丝,近距离直落她眉心。
  孟扶摇心中一冷——自己得意之下,竟然大意了!
  “哧——”
  一柄剑突然插了过来!
  薄而长的利剑,银光漫越的剑光,刹那间在暗色中亮出流星般的弧度,比声音比光更快的插向孟扶摇面门,激得她发丝俱舞眼不能睁,寒光烁烁,锋锐凌人。
  然后,那剑刹那一停!
  擦着孟扶摇眉睫停下。
  来得快捷,停得更快。
  剑身银光晃动闪烁不休,明明极其贴近孟扶摇面门,只差一点便会插瞎孟扶摇双眼或是插穿她太阳穴,结果却连孟扶摇最长的那根睫毛都没斩落。
  剑身准准停在她眉睫前,紫色液体正好溅上!
  暗室!无光!近在咫尺的要害!细丝般的毒液。
  这精准到言语无法形容的一剑,需要何等惊人的腕力和眼力?
  “哧”的一声,那紫色液体竟然瞬间扩散,将明洁的剑面污染得一片浊黑,而液体落入的那个中心,慢慢的腐蚀出一个洞……好厉害的毒!
  孟扶摇松一口气,感激的瞟一眼云痕——你又救我一次!
  她立即拔刀去宰那紫色怪物,云痕收剑,收回的时候他使力艰难,腕节似乎已经因为控制力度太狠发生错节脱臼,而背心里全是冷汗,里衣紧紧的粘在身上,绳索一般。
  刚才那一剑……他一生里使得最好的一剑。
  那般千钧一发时刻,一直等在帘外的他听得风声不对,一掀帘进来什么都没看见,先看见了即将迫入她眉睫的毒液。
  他想也不想便即出手,然而他现在回过头来再想刚才那一剑,却发觉那一剑刺出时他还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
  以他的功力,那么仓促的一剑只会将孟扶摇戳一个洞,那么,他是怎么刺出的?又是怎样将那一剑控制得妙到毫巅?那样绝顶的一剑,因为怎样的力量才奇迹般的实现?
  云痕吁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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