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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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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另外一个山峰中厮杀的昌意和昌仆也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洵山的主峰已经火光冲天,所有人都知道逃不了了,在巨大的灾难面前,人们失去了在战斗的意义,手中的兵器纷纷掉在了地上。
    昌意驾驭重明鸟歪歪斜斜的飞向昌仆,昌仆跌跌撞撞的跑向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只想在一起。
    气流越来越急,大地的抖动越来越剧烈,树木倒下,石头崩裂,重明鸟越来越畏惧,不肯听从昌意的驾驭。昌意索性放弃了坐骑,徒步跑着,一边躲避着不断掉落的石块,一边越过不断裂开的大地,跑向昌仆。
    看似短短一段路,此时却似乎怎么都没办法走进。
    惊天动地的几声巨响,天空变得紫红,火山开始喷发,伴随着一道道巨龙一般的浓烟,整个大地都变成了火炉,赤红的岩浆想河水一般汩汩流下。
    滚滚浓烟,火光冲天,天动地摇,昌意和昌仆终于跌跌撞撞的握住了彼此的手。
    昌仆嫣然一笑,抱住了昌意的腰,靠在昌意的怀里。
    两人侧头看向漫天烟火,溶溶岩浆,鲜红的火,紫色的光,赤红的岩浆,天地间竟然是极致的绚烂缤纷。
    “临死前,看到此等美景,也算不虚此生。”昌意搂着妻子,笑望着四周的景致。
    昌仆边笑边指着一处处的火山岩浆,“看,那里有一个火红色的岩浆瀑布!”“看,那几朵火山云,真漂亮,像不像山上的杜鹃花?”
    生死在两人的相依相偎中,变得无足轻重。
    一瞬间后,有隐约的声音传来。
    昌意精善音律,对声音十分敏感,他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低头看向妻子。
    昌仆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昌意笑道:“你是不是一直抱怨我没有勇气当众亲你吗?”
    “啊?”
    昌意低头吻住了昌仆,炽热缱绻,激烈缠绵,昌仆被吻得脸红心跳,头晕脚软,站都站不稳,心头是满溢的甜蜜。
    昌意柔声说:“好好抚养儿子长大,告诉小妹,我不在怪蚩尤打死了大哥。”
    昌仆还没反应过来,脑后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昏倒在昌意的怀里。
    昌意拿出腰间的竹箫,用足灵力吹奏了几个音节。
    正在四处清鸣,寻找阿珩的阿獙立即闻声而来。昌意吧昌仆放到阿獙背上,脱下自己的衣袍,把她固定好。
    “去找阿珩,只要找到了蚩尤,你们也许可以逃得一命。”
    阿獙用嘴叼住昌意的衣衫,示意昌意它可以带他一同走,昌意摇摇头,用力拍了阿獙一下,厉声说:“赶紧离开!”
    阿獙长声悲鸣,振翅而起,却寻找阿珩。
    昌意走向了高处的山坡,在哪里,跪着一群黑压压的轩辕战士,正面对着轩辕国的方向在磕头,他答应过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站在他们的前面。
    火云越聚越多,很快,这里就会火山爆发,被岩浆覆盖。
    “蚩尤!蚩尤!”阿珩边叫边跑。
    “阿珩!阿珩!”蚩尤边跑边叫。
    即使用尽了灵力,可在地动山摇的火山喷发面前也显得无比微小,而他们就在火山口下,如果再不离开,即使不会被滚滚流下的岩浆卷走,也会因为高温而死。
    但是,没有找到彼此,他们都不会离开。
    阿珩突然站定,停下了奔跑和呼叫,则样满山乱找,也许正在向着相反方向跑也不一定。
    她割开了手掌,将鲜血用力甩向高空,一滴滴鲜血化作了一朵又一朵地桃花,在天上缤纷摇曳的绽开,火舌潋滟,也遮不住桃花的缤纷多姿。
    蚩尤看到了桃花,一朵朵怒放,一朵朵凋零,他笑了,“桃花树下,不见不散!”
    飞奔过浓烟,跨越过沟壑。
    他看见了站在缤纷怒放的桃花下的阿珩,手每杨一次,就有无数桃花盛开。他张开双臂,大喊:“阿珩!”
    阿珩双目如星,破颜而笑,飞奔入他怀里。这一刻,任何话都说不出来,唯有紧紧的拥抱。
    阿珩身子瑟瑟而颤,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蚩尤拍着她的背,低声说:“你已经尽力!”
    蚩尤抱着阿珩跃到了逍遥的悲伤。他们刚飞起,熔岩就滚滚而下,覆盖了他们站立的地方,整座山都在燃烧,空气中的热度令他们的头发都开始弯曲。
    蚩尤对逍遥吩咐,去寻昌意,因为满天都是火球、浓烟、飞石,逍遥也不敢飞得太快,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闪躲,一边四处寻找。
    几声清鸣传来,阿珩忙命逍遥再慢一点。
    阿獙飞到了阿珩面前,阿珩看到昏迷的昌仆,明白昌意死意已决,他对逍遥焦急地说:“快点飞!”等找到四哥,只能立即敲晕他,强行带他离开。
    阿珩遥遥地望到了山坡上的一群人,看到昌意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忙喜悦的对逍遥说:“在哪里,在那里,快去,快去!”
    “四哥,四哥!”
    她的叫声未落,突然山口轰然炸开,火焰冲天而起,岩浆随着浓烟喷出。
    在天劫前,所有的生灵都如渺小的蚂蚁,只是刹那,一切都灰飞烟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了。所有人、所有的一切,一个都不剩,全部消失在炽热的岩浆中。
    阿珩的眼睛瞪得滚圆,张着嘴,根本不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火山云越积越厚,渐渐要弥漫大地,如果在不尽快离开,就会窒息而亡。
    蚩尤却没有劝阿珩走,只是静静的抱着阿珩。
    阿珩神情木然,呆呆的看着四哥消失的地方,半晌后,喉咙里发出几声似哭非哭的悲嚎,弯身解开捆缚着昌仆的衣袍,把四嫂抱到了怀里,对蚩尤说:“我们离开。”
    蚩尤用几根藤条把阿獙缠了个结结实实,对逍遥 叮嘱了几句,逍遥双爪抓住藤条,仰头长鸣,鸣叫声中,它冲天而起,扶摇而上,直入九天,如同闪电一般离开了一片火海的大地。
    一个时辰后,逍遥气喘吁吁地落在了泽州城,负重如此多,即使是翱翔九天的大鹏也有点吃不消。
    泽州城楼上沾满了人,都眺望着东南面,说说笑笑间,又是好奇,又是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火山爆发。
    雨师不太相信的问蚩尤:“那是祝融的地盘,难道祝融他没有投降吗?”
    蚩尤摇摇头,“祝融用自己的身体做阵眼,引爆了火山,和轩辕军同归于尽。”
    说笑声立即消失,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风伯的手下魑低声说:“真是想不到,受人敬重的后土投降了黄帝,被骂做卑劣小人的祝融却宁死不降。”
    雨师望着东南方向,不说话,却脱下了头上的毡帽,在卑贱低微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在卑鄙无耻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荣誉!
    风伯。魑、魅、魍、魉……所有人都摘下了头盔,用宁静的肃穆向祝融致敬。
    阿珩抱起昌仆,坐在了阿獙背上,准备离去。
    刚才只顾着逃生,阿珩有一直刻意遮掩,蚩尤一直没有发现,此时才看到她左手的小指齐根而断。
    “是谁做的?”蚩尤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我自己。”阿珩淡淡说。
    “为什么?”蚩尤握住了她的手。
    “我要走了。”阿珩缓缓抽出了手。
    蚩尤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又能说什么呢?祝融让昌意死了,而他的手足兄弟们却在城头为祝融致敬默哀。
    当他初遇阿珩,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可如今,当他的灵力越来越强大,麾下的战士越来越多,他却觉得越来越无力。
    就如现在,不管他拥有多强大的灵力,都握不住阿珩的手,只能轻轻放开她。
    阿珩轻拍了一下阿獙,阿獙载着她们飞上了天空。
    蚩尤明知道留不住,却忍不住追着她的身影,沿着城墙快速的走着,似乎这样就仍能距离她再近一点。可城墙的长度有限,最后,他走到了城楼的尽头,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渐去渐远,消失于夕阳中。
    漫天红霞,采光潋滟,璀璨夺目,美不胜收,可在蚩尤眼中却犹如配用的红色岩浆,摧毁一切。
    那满山的火红岩浆,好似鲜血,流满了山头,也流满了阿珩的心。
 
十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阿獙叫了一声,提醒阿珩已经到达朝云峰。
    阿珩心如刀割,根本没有勇气走进朝云殿,可是祝融和昌意同归于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大荒,阿珩不想让别人告诉母亲这个消息。如果要说,那就让她亲口来告诉母亲。
    她抱着昌仆走进了朝云殿,嫘祖正在教导颛顼诵书,听到脚步声,笑着抬头,看到阿珩的样子,神色骤变。
    颛顼飞扑过来,“娘,我娘怎么了?爹呢?爹爹怎么没回来?”
    嫘祖对颛顼柔声说:“你先出去玩,大人们有话要说。”
    阿珩跪在母亲面前,嘴唇哆哆嗦嗦,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大哥当年跪在母亲面前的绝望和自责。
    嫘祖脸色惨白,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温和地说:“你先去洗漱换衣服,我来照顾昌仆。”
    “娘―”
    嫘祖挥了挥手,“收拾干净了慢慢说。”宫女过来扶着阿珩下去沐浴更衣。
    阿珩匆匆洗漱完,急忙去看母亲。昌仆已经换过了一套衣服,在榻上安睡。母亲坐在榻旁,双手捧着昌意的衣袍,一遍又一遍的仔细抚摸着。
    阿珩轻轻走过去,跪在母亲膝前。
    嫘祖低声问:“昌意是不是很英勇?没有丢下自己的士兵独自逃生?”
    阿珩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的点了点头。嫘祖微微而笑,“很好,像他的外公一样!”
    “娘!”阿珩抓着母亲的手,“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嫘祖摸着阿珩的头,面容枯槁,神情憔悴,眼睛却分外清亮,好似仅剩的力量都凝聚到了眼睛里,“你在这里看着昌仆,她性子刚烈,过刚易折,我去看看颛顼,我不想他从别人那里听到父亲的死讯,他的父亲死得很英勇,应该堂堂正正的告诉他。”
    嫘祖仔细地把昌意的衣袍叠好,放在了昌仆的枕边,蹒跚的走出屋子,走到桑林里,牵住颛顼的手,“奶奶有话和你说。”
    一老一少,在桑树林中慢慢的走着。嫘祖步履蹒跚,腰背佝偻,可她依旧是所有孩子的精神依靠。
    “昌意!”
    昌仆刚一醒,就惊叫着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站在窗前看母亲和颛顼的阿珩立即回身,“嫂子。”
    昌仆看了看四周,发现她们已经身在朝云殿,“昌意呢?昌意在哪里?”
    阿珩回答不出来,昌仆眼巴巴地盯着阿珩,似乎在哀求她给自己一点希望,阿珩觉得昌仆的视线如同尖刀,一下又一下刺在她心上,痛得她不能呼吸,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躲避,因为躲避会更痛。
    “四哥、四哥。。。。。。”阿珩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昌仆看到枕头旁的衣袍,眼中的光瞬间全灭了,她抓着阿珩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厉声怒吼:“你为什么要独自逃走?为什么没有救他?他是你四哥,你怎么不救他。。。。。。”阿珩就如一片枯叶,被疾风吹得完全身不由己,再剧烈一点,就会粉碎在狂风中。
    昌仆摇着摇着,身子一软,突然趴在阿珩的肩头,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明明约定了夫妻一心,生死同担,他为什么要违背诺言,让她独生?
    就在前一瞬,他还抱着她,亲着她,让她沉醉在最甜蜜的幸福中,现在却尸骨无存,一切都烟消云散。她不相信!昌意没有死,绝对没有死!
    昌仆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惨嚎,撕心裂肺,犹如一只悲鸣的野兽。阿珩再也无法克制,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般涌出,可她不敢哭出声,只能紧咬着唇,用尽全部力气挺着背脊,不让自己倒下。
    昌仆哭得五内俱焚,悲怒攻心,晕厥了过去。
    阿珩不敢放任自己的伤心,迅速擦干了泪,照看着昌仆。
    嫘祖牵着颛顼的手走进来,不过短短一会儿,颛顼竟好似突然长大了,小小的脸紧紧地绷着,眼中的泪珠滚来滚去,却一直倔强的憋着,就是不肯哭,憋的脸色都发红。
    颛顼站在榻旁,去摸母亲的脸,神情十分严肃。
    嫘祖对阿珩吩咐:“你把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阿珩迟疑地看着颛顼,嫘祖说:“他如今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不管他能理解几分,都让他听着吧!”
    阿珩听出了嫘祖的话外之意,脸色立变,“大哥、大哥还在。”
    嫘祖淡淡的说:“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吗?青阳是我生的,是我把他从小一点点养到大。珩儿,你会认不出你的女儿吗?那是你心头的肉,一颦一笑你都一清二楚。你和昌意竟然胆大包天,想出这样瞒天过海的计策。”
    阿珩急急解释:“娘,我、我。。。。。。不是四哥,是我。”
    “我明白你们的苦心,知道你们怕我难过,怕我撑不住,可你们太小看你们的母亲了,轩辕国能有今天,也是你母亲一手缔造,如今虽然上不了战场,不代表我已经老糊涂了。”
    阿珩跪在嫘祖膝前,嫘祖对颛顼说:“你好好听着,听不懂的地方不要问,牢牢记住就行。”
    阿珩开始讲述,从她察觉事情有异,派烈阳送信回轩辕求救,向高辛借兵,被少昊拒绝,到祝融用自己做阵眼引爆火山全部讲了一遍。
    嫘祖一直默不作声,昌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帐顶,听着阿珩的讲述。
    昌仆突然问:“为什么父王一直没有派兵?如果我们的神族士兵再多一些,只要有一个精通阵法的神族大将布阵,即使祝融用自身做阵眼,我们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阿珩说:“我能用性命担保烈阳的可靠,这场战役对轩辕至关重要,父王绝对不想输,只要他接到消息,肯定会全力阻止祝融,唯一的解释就是父王没有收到烈阳送的信。”
    谁敢截取送给黄帝的信?谁能有这个胆子,又能有这个能力?
    阿珩想通的一瞬,悲怒攻心,嘶声问:“前日夜里父王是住在指月殿吗?”
    嫘祖身子晃了一晃,向后倒去,阿珩忙扶住她,“娘,娘!”
    嫘祖缓了缓,对昌仆哭道:“我对不起你,是我姑息养奸。”
    昌仆噙泪说道:“娘,您在说什么?”
    嫘祖老泪纵横,“因为年轻时的大错,我对彤鱼氏一直心怀歉疚,却没想到一错再错!我早该看明白,有的错既然犯了,宁可自己受天谴,也要一错到底,我若当年心狠手辣的直接杀了彤鱼氏和她的孩子,也不会有今日!”
    昌仆忙挣扎下榻,跪在嫘祖面前,哭道:“娘,你若再责怪自己,昌意就是死了也不得心安。”
    嫘祖搂着昌仆和阿珩,嘶声痛苦,阿珩和昌仆也是泪若雨下。
    颛顼安静的坐在一旁,看到娘、姑姑、奶奶三个女人哀哀哭泣,似懂非懂,只是牢牢记着奶奶的叮咛,努力的记住一切,奶奶说了,他如今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必需要坚强。
    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后,来了一大群人,他们都穿着哀服,带着哀冠。。。。。。”
    看来父王已经收到消息,派人来禀告母后。阿珩说:“就说我们知道了,让他们都回去吧。”
    宫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不,不行,黄帝也来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嫘祖恨道:“让他滚回去!就说我不想见他,今生今世都不想见!”
    宫女惊骇的张着嘴,阿珩站了起来,扯扯宫女的衣袖,示意宫女跟她走,昌仆也追了出来,“我有话和父王说。”
    阿珩和昌仆走进前殿,看黄帝全身缟素,神色哀戚,一见阿珩,立即问:“你母后如何?”
    阿珩说:“母后身体不太舒服,正在卧榻静养。”
    黄帝提步就行,“我去看看她。”
    阿珩伸手拦住了他,“父王,母后受不得刺激了。”
    黄帝愣了一愣,“那。。。。。。那改日吧。”
    黄帝对昌仆说:“神族的两百士兵都阵亡了,奉珩儿之命提前撤离的四千若水战士全部活下,我已经派人继续搜索,也许还能救出一些若水的战士,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昌仆眉目冷冽,刚要张口,阿珩抢先说道:“父王,我在三日前派烈阳送信回来,讲明祝融意图引爆火山,请您立即派神将救援,如今烈阳下落不明,不知父王可收到了信?”
    黄帝心念电转,立即明白了一切,气得脸色发青,五官都几乎扭曲,可渐渐的,他的神色恢复了正常,“这事我会派人去查。”
    阿珩对黄帝彻底死心,黄帝肯定也会通过别的方式重重惩罚夷彭,可那不是阿珩想要的惩罚。
    昌仆跪下,说道:“父王,虽然昌意已经尸骨无存,可我想求您为昌意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
    黄帝说:“我本就是这个安排,还有其他要求吗?”
    昌仆摇摇头。
    黄帝道:“那我走了,你们若需要什么,派人来直接和我说。”
    躲在殿外的云桑看到黄帝走了,才带着朱萸走进前殿。她虽然嫁给了青阳,可在朝云殿,仍是一个外人,所以她也一直深居简出,凡事尽量回避。
    阿珩向她问安,昌仆木然的坐着,犹如一个泥偶,对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浑然不觉。
    云桑十分心酸,她还记得几百年前的那场婚礼,火红的若木花下,昌仆泼辣刁钻、古灵精怪,在她心中,昌意和昌仆是唯一让她羡慕的夫妇,令她相信世间还有伉俪情深,可老天似乎太善妒,见不得圆满,竟然让他们生死相隔。
    云桑对阿珩说:“前几日,我深夜睡不着,出外散心,看到轩辕山下有火光,就过去查看了一下,正好看到夷彭领着几个妖族围攻一只琅鸟,其中一个好似是狐族,说什么要把琅鸟的凤凰内丹取出,敬献给狐王去疗伤。我意识到是烈阳,就设法救了他,本想今日你回来时就告诉你,可我去找你时,隐隐听到哭声,似乎不太方便就回避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阿珩忙对她行礼,感激的说:“多谢你,烈阳如今在哪里?”
    云桑说:“在后土那里。烈阳的伤势非常重,我帮不了他,只能把他送到后土那里。让后土帮他疗伤。”
    刚才只顾着烈阳的安危,没有细想,阿珩这会儿才发觉云桑刚才说的话疑点很多,烈阳的功力比云桑强,烈阳都对付不了的人,云桑肯定应付不了,唯一的解释就是当时后土在场,不是云桑救了烈阳,而是后土救了烈阳。
    云桑冰雪聪明,看阿珩的神色,知道她已明白,索性坦然承认,“我知道瞒不过你,其实那天晚上我是出去见后土,因为听说祝融要投降,我有点不信,就去找后土询问战况,可惜我们去的晚了,烈阳已经昏迷,不知道烈阳为何而来。”
    去得早又能如何?云桑虽然嫁给了青阳,可彼此都只是相互利用,即使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见得会传递给黄帝。阿珩甚至暗暗庆幸他们不知道,否则也许云桑会设法通知祝融,那到时候只怕连四千士兵和昌仆都逃不掉。
    阿珩想到此处,突然冷汗涔涔,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云桑和后土待她一直亲厚,身为战败的异族,曾着得罪夷彭的风险救了烈阳,她却如此多疑。可她能不多疑吗?少昊对她和昌意何尝不好呢?但不管再好,那都是私情,在大义之前,他们这些生于王室、长于王室的人都只能舍私情,全大义。
    泥偶般的昌仆突然站起来,向外跑去,阿珩忙拉住她,“嫂子,你去哪里?”
    “你没听到昌意的箫声吗?你听。”昌仆凝神听了一会儿,着急起来,“怎么没有了?刚才明明听到了。大嫂,阿珩,你们听到了吗?”
    云桑潸然泪下,阿珩心痛如绞,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宽解昌仆,也许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对有些人而言,时间会淡化一切,可对昌仆而言,也许时间只会一次又一次提醒她,昌意不在了!
    就如炎帝在妻子的墓旁对阿珩所说,漫长的生命只是令痛苦更加漫长!
    黄帝下令举国为昌意服丧。
    轩辕国如今国势正强,大荒内各族各国都派了使者来吊丧,少昊作为昌意的姻亲,虽不能亲来,也派使者带着王姬玖瑶来为舅舅服丧。
    黄帝在轩辕城内为昌意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阿珩不想嫘祖白发人送黑发人,苦劝她留在了朝云殿。
    行完仪式,安葬时,昌仆要求只能轩辕族在场。
    等把盛放着昌意使用过的器具的棺木放入墓穴,宗伯正要下令封闭墓穴,一直沉默的昌仆突然说:“等一等!”
    众人都惊诧的看向昌仆,昌仆凝视了一会儿昌意的棺材,回身对众人哀声说道:“今日我在这里哀悼我的夫君昌意,在若水,还有六千多女人和我一样,在哀悼痛哭她们的夫君。对我们若水族而言,勇敢的战死沙场是一种荣耀!可我们不能接受被人陷害而死,那是对亡灵的亵渎!对所有死者的不敬!亲人的死亡就像活生生的掏出了我们的心,可被人陷害而死的死亡却像是心被掏出后,又被浸泡到了毒汁里!仇恨一日不除,我们的心就永远都泡在毒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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