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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许诺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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恚煜轮螅揖谷徊恢栏萌ツ睦铩S茇枰恢迸阄艺咀牛饰遥阄裁丛敢飧娓竿趸厣衽┥剑课裁聪胱鋈耍俊蚁肫鹆四歉錾浇е械纳倥蔽以谏蕉s叫时,她仰头看到我,对我粲然而笑。”
    蚩尤低头看向阿珩,“想起她的那一瞬,我突然觉得做人并不是一件没意思的事,即使仅仅为了拥有一刻那样的笑容。榆罔看出我心有牵挂,温和地说,‘做人并不是那么坏,对吗?我们回去吧。’于是我跟随榆罔返回了神农山。”
    阿珩看着蚩尤,嘴巴吃惊地半张着。蚩尤温和地笑了,“四百七十年前,在这个山涧中,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肯定已经记不得了。”
    阿珩咬着唇,什么都没说。那个夜晚,一只野兽在悬崖对月长嗥,她仰起了头,欢喜地笑着挥手,因为那一刻,天地不仅属于她,还属于它。
    蚩尤和阿珩面对面,站在水潭中,桃花纷纷扬扬,落个不停,好似笼着一层粉色的轻纱,两人的面容都朦胧不清。
    蚩尤看着迷蒙的桃花雨,缓缓说道:“在炎帝的教导下,经过两百年的刻苦学习,我已经是一个很像人的人了,我懂得品茶饮酒,懂得抚琴吹笛,也懂得行繁冗无聊的礼节,说言不及义的话。二百七十年前,祝融用博父山的地火练功,以致博父国火灵泛滥,四野荒芜,榆罔那个心地善良的呆子听说了此事,求我来博父国查看一下虚实。当我查清一切,准备离开,蓦然回首间,竟又看见了那个青衣女子,她从漫天晚霞中,向我款款走来,惊喜让我一动不能动,可是,我不敢接近她,我竟然慌得想逃跑。”
    阿珩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蚩尤做事向来勇往直前,竟然也会有胆怯的时候?
    蚩尤说道:“六百多年前,有一个小男孩跟着父亲入山打猎,父亲被老虎咬伤,他也要被老虎吃掉,我看着那个小男孩心里好欢喜,就救了他们,留下小男孩和我一起玩。我带他去坐老虎满山跑,让猴子从峭壁上摘最好吃的果子给他,捉了小鸟给他唱歌听,我带他去看我的每一个洞窟,把我最柔软的窝给他睡。我好欢喜和他一起玩,以为他也很欢喜和我玩,可没想到他心里一直想回村子,只是天天装着和我玩得很开心,我那时只知道欢喜就叫,不欢喜就嚎,我以为兔子不喜欢和狼玩,自然一间狼就逃,根本不懂人的复杂心思。一段日子后,等他知道了我的每一个洞窟,他父亲和一大群猎人来杀我。”蚩尤顿了一顿,淡淡说,“是他领的路。”
    阿珩眼中隐有泪光,蚩尤冷冷一笑,“我九死一生,不过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我把他、他的父亲,和所有猎人都杀了!几个村子的人为了除掉我,约定放火烧山,我只能逃,他们发现我身上有箭伤,一直追在后面,我逃了一座山又一座山,逃到九黎。我躲在水底下,听到他们要九黎族人帮他们杀我,没想到九黎的巫师拒绝了。他说,‘我们饿时,猎取野兽的肉是为了果腹,我们冷时,猎取野兽的皮是为了取暖,不冷不饿时,杀野兽做什么呢?’”
    阿珩很诧异,她一直以为蚩尤出生在九黎,没想到他并不算真正的九黎族人,只怕连炎帝都不知道此事,人说狡兔三窟,蚩尤知道有多少窟。
    蚩尤淡淡笑道:“六百多年来,人们要么怕我,要么想杀我,即使待我最好的炎帝,仍会为了族民安危给我下毒,可我依旧敬他,视他如父,只因他从没有欺骗过我。记得又一次炎帝教我书写大义二字我问炎帝,什么是大义,他解释了半天我都没明白,后来他说若让他在族民和我之间选择,他即使在愧疚,也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他也曾非常坦率地告诉我当初想要收我为徒,是因为看中我天赋异禀,能帮他保护神农国。还有我看作兄长的榆罔,其实,我很不喜欢榆罔做事的温软敦厚,没有决断,可他一直是个诚实的人,我会一直把他看作兄弟,给他最忠诚的心,但如果有朝一日,他背弃永不猜忌的誓言,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阿珩盯着蚩尤。
    蚩尤凝视着阿珩,“我不在乎别人来猎杀我,却绝不能容忍那个小男孩来猎杀我!我能容忍别人欺骗我,却绝不能容忍炎帝、榆罔欺骗我!两百七十年前,我看到你转身就走,不敢接近你,是因为我害怕有朝一日,我会杀了你!”
    不知是水冷,还是蚩尤的话冷,阿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蚩尤自嘲道:“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我是一头禽兽,够狡诈、够狠毒、够冷酷。”
    可这头“禽兽”却因为九黎巫师的一言之恩,把自己认作九黎人,护佑了九黎数百年,不惜以己命和神族对抗,让曾经的贱民变成了英雄的民族;他明知炎帝在利用他保护神农,却依旧义无反顾地许下重诺。
    不知道何时,东边的天空亮了,清冷的晨曦从树梢斜斜地射下,映得两人的身影都半明半昧,半冷半热。
    蚩尤凝视着阿珩,“我生于荒岭,长于野兽中,我没有少昊的家世、修养、风华,也不可能像他一样,给你最尊贵的地位,让你成为一国之后,让整个天下都敬重你,你跟着我,注定要被世人唾骂,但……如果、如果你还不愿意记得我,我会把我此身唯有的东西彻底交给你。”蚩尤用拳头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心口,语声铿锵,“我的这颗心!”
    阿珩撇撇嘴,想冷笑,可看着这个略有几分陌生的蚩尤,她一点都笑不出来。就像毒蛇抛弃了毒牙,虎狼收起了利爪,刺猬脱下了尖锐的刺,他褪去了一切的伪装,把最脆弱、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没有了张狂不羁,没有了什么都不在乎的傲慢,没有了讥讽一切的锋利,眼前的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一个受过伤,会痛、会难过、会害怕再受伤的男子。
    阿珩迟迟不语,蚩尤盯着阿珩,眼睛黑沉深邃,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没说,半晌后,他猛地转身走回石头旁,拿起衣服披上,“阿珩,不管你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我现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你若真不愿意,那就当机立断,趁我重伤在身立即杀了我,否则等我伤好后,一定会不择手段纠缠到底!”
    蚩尤背对着阿珩站着,一动不动。
    阿珩默默地站着,胸膛起伏剧烈,很久后,她走过去,安静地穿好衣服,面色冰寒,道:“好,那我就杀了你!”
    她炒蚩尤走过去,手掌放在蚩尤的后心上,只要灵力一吐,蚩尤就会立即气绝身亡。
    蚩尤闭上了眼睛。
    阿珩咬了咬牙,灵力送出。蚩尤已是强弩之末,神竭力尽,身子向后倒下,阿珩抱住了他,“为什么宁肯死也不放弃?”
    蚩尤脸色惨白,平静地看着她,对死亡无忧无惧,一双眸子褪去了狡诈凶蛮,好似两汪深潭,清澈见底,空无一物,唯有两个小小的阿珩。
    阿珩恨恨地盯着蚩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明知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却故意一逼再逼,我是真想杀了你这个折磨人的混蛋……”
    蚩尤一听到前半句话,就破颜而笑,刹那恢复了生气,立即把阿珩抱在了怀里,阿珩推着他,似乎不想被他触碰,可又不是那么坚决地要推开他,欲拒还迎间对蚩尤是有恨又喜,又怨又冷。
    蚩尤紧紧地抱着她,也不知是惊喜,还是后怕,身子簌簌直颤,一遍又一遍叫:“阿珩,阿珩,阿珩,我的阿珩……”
    渐渐的,阿珩的推打变成了拥抱,双手紧抓着蚩尤,俯在他怀中,无声而泣,哭着哭着,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号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好似要把几百年的委屈痛苦都哭出来。
    两人彼此贴着,身子都在抖,蚩尤一遍遍说:“我错了,我是混蛋,我是不识好歹的混蛋……”
    阿珩哭着哭着,忽然嘟嘟囔囔地说:“他们才是混蛋!”
    “谁?”
    阿珩一边哭得肝肠寸断,一边愤愤地说:“神农山上所有欺负过你的坏蛋!”
    蚩尤一愣,谁敢欺负他?待反应过来,只觉心潮起伏,情思缠绵,不管有多少的刺骨之伤都在这句话中消解了,他长叹一声,用力把阿珩按入怀里,像是要揉到骨血中,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蚩尤陪着小心哄阿珩,可阿珩越哭越伤心,一直停不住。蚩尤怕她伤到身体,九分真一份假的“唉哟”了一声,阿珩果然立即忘了伤心,急急忙忙地检查他的伤势,边为他疗伤边埋怨:“你下次若再这样不管自己死活,我绝不会浪费精力救你。”
    蚩尤不说话,只是看着阿珩,看着她为自己紧张,为自己心疼,看着她因为自己而笑,因为自己而哭,从心底深处有温暖源源不绝地溢出,早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阿珩想去寻找一些草药,蚩尤却抓住她,不让她走。
    “我去去就来。”
    蚩尤像个任性霸道的孩子,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珩。
    阿珩无奈,“你的伤怎么办?你不想好了吗?”
    “我的伤在心里,不在身上,你就是我的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的伤自然而然就会好。”
    阿珩又气又笑,“胡说八道!”
    “真的,你忘记我的功法和你们都不一样吗?只要我的心神平静安宁,和天地融为一体,对我而言,天地万物都可以给我灵气、帮我疗伤。”
    蚩尤看着阿珩,“我舍不得睡,我想一直看着你,可更舍不得让你为我的伤势担心。我稍稍睡一会儿,你别走开。”
    阿珩一边用手把蚩尤灼灼的视线挡住,一边红着脸啐道:“要睡就睡,哪里睡个觉都有那么多废话?”心里却是甜蜜欢喜的。
    蚩尤笑着闭上了眼睛,立即陷入沉睡。
    阿珩晶晶地看着他,心绪宁和,眼皮子越来越沉,她毕竟也被蚩尤折腾得两天没有睡觉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睁眼时,已经是正午,明亮到刺眼的太阳正正地挂在悬崖顶上。两人头挨头躺着,彼此呼吸可闻,都知道对方醒了,却都没说话,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
    山谷安宁静谧,日光映照下,树木越发翠绿,托德桃花越发明媚,人心一静,能听到落花的簌簌声,清泉从石上流过的潺潺声,还有深山里的布谷鸟有一声没一声地啼叫。
    阿珩低声问:“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阿珩的话没头没脑,蚩尤却完全明白,笑着指指左边的峰顶。
    “那你都看见了?”
    “嗯,一清二楚。”
    阿珩脸埋在蚩尤肩头,捶打蚩尤。蚩尤哈哈大笑,整个山谷都在回音。忽而他觉得阿珩伏在他肩头,一声不吭,不安地问:“怎么了?”
    阿珩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神色严肃,似有话要说,却又好像畏惧着,不敢张口。蚩尤也不再嬉皮笑脸,虽一声不吭,却用温柔的视线鼓励着她。
    “我告诉你我并不是以前的阿珩,并不是在骗你,我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阿珩,我有可能……是魔!”
    蚩尤笑笑,不以为然地说:“你身体里的力量是非常奇怪,那又怎么样呢?”
    阿珩低声说:“还很恐怖。”
    她走到一株大树旁,把手掌放在大树上,很小心地让力量流出,已经成长了上千年的大树开始枯萎,树叶纷纷掉落,短短一霎后,整株树都变得焦黑,她立即拿开了手。
    一阵风过,整株大树竟然像碎沙一般被吹散,扬起的黑色粉末随风而去,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就好似从来没有生长过一株大树,只有阿珩脚下些微的焦黑提醒着一切并不是梦。
    阿珩脸色发白,看着自己的手掌,自己都被自己吓着了,她回头看向蚩尤,他的眼中全是惊讶。
    阿珩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力量,父王十分忌惮我的力量,和母亲一起给我下了禁制,帮我封住它们。大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怕别人会像除魔一样除掉我。”
    蚩尤走了过来,拿起阿珩的手掌,阿珩的整只手掌皮都掉了,胳膊上的肌肤红肿得好似被火烧过,一个个水泡鼓起。蚩尤握着阿珩的手伸入水中,为她疗伤。
    蚩尤温柔地说:“火能给人取暖,也能烧死人,水能滋养花草,也会淹死花草,太阳能令万物生长,也能令万物死亡,不是力量可怕,而是过度的力量可怕。不要憎恶自己,你只是不小心拥有了一些不属于你的力量,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这些力量就像洪水猛兽,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千万不要过度使用它们。这些力量不是你辛苦修炼所得,你的身体并不能真正掌控,伤到别人的同时更伤到自己,好比刚才,你只是想让树掉叶子,却难以控制地把树回了,自己也被灼伤。”
    自她苏醒后,所有人都一再叮嘱她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虽然知道他们是关心她,可那种关心也暗示着她的不详,连她自己都对自己有了厌恶之心。可在蚩尤的话语慰籍中,阿珩心中对自己的厌恶不见了,她咬了咬唇说:“如果我真的和父王说的一样呢?是虞渊孕育的魔呢?”
    蚩尤微笑,“你若是魔,我就陪你一起化魔,若真这样岂不是更好?我们终于甩脱了那些无聊的人和事,只有你和我。”
    阿珩欲笑又颦,欲嗔又喜,“甜言蜜语,假惺惺!”
    蚩尤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情动,低下头,轻轻地吻住了她。
    在温暖的太阳下,在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地方,他终于做了那件几百年前就想做的事情。
    欢爱过后,阿珩缩在蚩尤怀里,四周万籁俱静,只有蚩尤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地响在耳边,阿珩闭目倾听,铿锵有力的心跳,澎湃着力量,给她莫名的安心。
    蚩尤抚着她的背,眯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又是一天要过去了。
    阿珩低声说:“我得回去了,这会儿大哥他们肯定在四处找我,再不回去,只怕就要出大娄子了。”
    蚩尤漫不经心地笑,“你的意思是说你大哥要找我麻烦?或者还有少昊?”
    “我毕竟是高辛的王子妃,即使少昊不计较,高辛王族也容不得王子妃被劫走,这事有关一国颜面。”
    蚩尤敛了笑意,“阿珩,跟我走!我明日清晨就对天下昭告你和我在一起,管他黄帝俊帝还是青阳少昊,反正你是我的女人,他们若不同意,先过我这一关!”
    在蚩尤的灼烫视线下,阿珩真想不管不顾地答应了,可是,毕竟她自小的教导都是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她不是孤身一人,不能像蚩尤一样不顾后果地随心所欲……她心内愁肠百转,眼眶渐渐发红。
    自从苏醒,所有人都只和她讲开心的事,连大哥都不再督促她,可她从点滴言语中已经知道,这两百年来父王对大哥很是冷落,九哥夷彭在父王的刻意栽培下,已经几乎可以和青阳分庭抗礼,三妃彤鱼氏对母亲步步紧逼,看似安宁的朝云峰其实危机四伏。
    蚩尤这些年强行推动神农的体制变革,不拘一格选拔人才,誓死追随他的人很多,可恨他欲死的人更多,一旦被敌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即使榆罔想帮他也帮不了,因为国有国法。
    蚩尤看到阿珩低着头,泪珠一颗颗掉落,长叹道:“罢罢罢!我不比你,你说怎么办?”
    阿珩说道:“我和少昊在新婚之时定过盟约,有朝一日,他会给我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只要高辛不追究你我之事,我父王也不能说什么。”
    蚩尤不以为然,“因为高辛,所以宁愿和我分开,和少昊在一起?”
    “不是的。不仅仅是高辛,而是少昊和朝云峰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少昊垮掉了,母亲和大哥只怕……到时候四哥也……母亲和四哥待我如何,你都看在眼里,我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母亲和四哥,给我点时间,好吗?”
    蚩尤弄明白阿珩为什么不肯离开少昊后,反倒释然了,笑着把阿珩揽到面前,“好!”他亲了亲阿珩眼角的泪,嬉皮笑脸地逗阿珩,“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用害怕,我永远在你身后,谁若欺负了你,你叫一声‘蚩尤’,我就立即冲上去,咬死他!”
    阿珩破涕而笑,“你到底是神农国的将军,还是条野狼?”
    蚩尤笑眨眨眼,自吹自擂地说:“就算是狼,也不是普通的狼,是对阿珩忠心耿耿、勇敢无畏、机智聪明、神功盖世、英俊无敌、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狼。”
    阿珩哈哈大笑,忧愁尽去。蚩尤温柔地看着她,对男人而言,不管他是平凡还是伟大,看到自己能令心爱的女人开怀大笑,那一刻的幸福会强烈到令他为自己骄傲。功名利禄算什么呢?能让一个人真正地欢笑才是天下至难之事!
    阿珩用力抱住了蚩尤,天色在渐渐黑沉,可她的心里有一个太阳,明亮温暖。

四 路险难兮独后来
    蚩尤把阿珩送到朝云峰,阿珩依依不舍地目送着蚩尤离去,等蚩尤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一回身就看到大哥和四哥都站在身后。
    昌意急问道:“你记起蚩尤了?”
    阿珩满面羞红,讷讷不能言。
    青阳问:“四处找你没找到,少昊怕出意外,已经回高辛了,你还打算去高辛吗?”
    阿珩说:“要去,今日就走。”
    青阳松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没说,昌意问道:“那你和蚩尤……”
    阿珩低着头道:“四哥,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昌意点点头,温和地说:“去给母亲磕头辞行吧。”
    阿珩想嫘祖辞别后,带着烈阳离开了朝云峰。她没有立即赶往五神山,而是先去了虞渊。
    两百多年前,虞渊虽然万物不生,可在虞渊的外面有河流水潭,长着不少树木,如今却荒凉一片,寸草不生,只因有一个似狐似虎的大妖怪在此修行。
    也不知道谁在外面栽种了一片桃林,竟然不惧干旱,长得郁郁葱葱,阻止了旱气蔓延。每逢桃花盛开的日子,妖怪就会彻夜凄鸣,竖沙国的百姓在桃林中建了祭台,供奉他为獘俊,祈求他不要把干旱带入竖沙国。
    獙俊日日夜夜都在虞渊修炼,早入了魔道。可因为各种原因,知情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遮掩着虞渊附近有妖成魔的事情。
    一直巨大的白鸟飞掠过漆黑的天空,飞入虞渊上空的黑雾中,盘旋几圈后,落在了黑黝黝的峭壁上。
    阿珩从白鸟背上姗姗而下,笑对白鸟说:“谢谢烈阳了。”
    白鸟变成了一个白衣童子,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五官异常地漂亮精致,双眸绿绿,一头齐腰长发根根皆白。
    虞渊的恐怖令万物畏惧,阿珩和烈阳却没有丝毫不安,只是侧耳静听,从遥远的西方传来一声又一声悠长的厉鸣。
    虞渊的黑雾像大海一样辽阔无边,却万物不生,獙俊年年岁岁都守在黑雾深处。
    阿珩眼中隐有泪光,对白衣童子说:“烈阳,叫他回来。”
    烈阳张口长啸,声音粗嘎尖锐,和他漂亮精致的外表截然相反。
    正在雾海深处飞翔的獙俊,迟疑地停止了鸣叫,顺着烈阳的尖锐声音,飞向东方,很久之后,他看到黑雾中站立的人影,他们身上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
    他迟疑地放慢了速度,用力地嗅着,似乎在鉴别着真假,一瞬后,他突然一声欢喜地鸣叫,就要飞扑过去,可他又迟疑了。因为日日夜夜待在虞渊中,他早已不是两百年前可爱美丽的狐狸,如今他全身都流着恶臭的脓液,獠牙凸出,整张脸扭曲得丑陋恐怖。
    烈阳看阿獙居然想逃,猛地扑起,化回原身,落在他头上,一边嘎嘎叫着训斥,一边用翅膀扇来扇去。
    阿獙被打得晕头转向,失去了主意,乖乖地飞到阿珩面前,羞窘地缩着身子,生怕自己身上的脓液沾染到阿珩身上,一张青面獠牙的脸上竟然满是局促和紧张。
    阿珩蹲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不管你是小妖阿獙,还是魔兽獙君,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飞天小狐狸。”
    两百年漫长的等待,所有的寂寞和痛苦都在这一句话中消失殆尽。
    阿獙的头靠在了阿珩怀里,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串滚落。
    “为什么要待在虞渊?人家都说狐族聪明,你怎么一点不像狐族呢?你可真是个傻子!”阿珩抚摸着阿獙身上一个又一个的疮口,眼泪一颗有一颗落下。
    阿獙虽然入了魔道,看着狰狞,其实心思很单纯,看阿珩伤心,他歪着脑袋瞅着阿珩,眼睛一咪,月亮一般弯弯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想逗阿珩开心。
    阿珩依旧没有笑,他皱着眉头想了想,猛地一侧头,冲烈阳嘶吼一声,魔相毕现,很是恐怖。
    烈阳一时不防,被吓得飞了起来,简直是鸟容失色。
    阿獙十分得意,靠着阿珩,昂着头,吼吼地笑着,哈哈哈,烈阳也怕他了!
    烈阳怒了,大叫一声,飞冲过来,一团又一团火球飞向阿獙,阿獙立即跑,两个家伙又像几百年前一样打闹在一起。
    阿珩不禁破涕为笑,因为对少昊没有好感,连带着对高辛也厌烦。阿獙却是欢天喜地冲到阿珩身边,他压根儿不在乎去哪里,只要和阿珩、烈阳在一起就好。
    七月末,正是映日荷花别样红时。高辛多湖多河,百姓又普遍爱荷,不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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