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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明(明穿父子)-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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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的念叨着“这个东西炽儿喜欢,本王要拿回去给炽儿”,看着他拦住跟炽儿有些相似的男子,大叫着要把人拉回王府,眼泪禁不住簌簌的翻滚而出。三保有好几次试图上前劝阻,都被朱棣狠揍了一顿甩开。
  好不容易追上,徐仪华忙紧拽住朱棣的胳膊,声声哭喊撕心裂肺:“四哥,我们回家好不好?仪华已经失去炽儿了,不能再失去你啊!”
  “回家?回家?”朱棣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又铆足了力气将徐仪华甩开,转身又朝前快速跑开,边跑还边喊着,“本王不回去,本王要去找炽儿,炽儿不回家,本王就不回家,本王不回家……哈哈哈……炽儿肯定又躲起来了,他小时候就喜欢躲起来让本王去找,本王总是能知道他藏在哪儿……呜呜呜……可是这次本王找不到他了,本王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呜呜呜……炽儿,炽儿……”
  “四哥……”徐仪华悲痛欲绝,提起裙摆再次追了上去。
  热闹喧哗的北平正街,因为朱棣这个疯子的出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许多上了年纪的路人都开始跟着徐仪华掉眼泪,嘴里念念有词,说“朝廷作孽,皇帝六亲不认,竟把一个战功赫赫,勤政廉明的王爷逼至如此境地”。
  正在此时,长街尽头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手持兵器的兵士。为首的将军身穿铠甲,腰佩大刀,见到前面有个疯子朝他们跑来,抬了抬手让后面的兵卫停下。
  朱棣见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立刻笑着跑上去:“炽儿,炽儿,你终于回来了。瞧你,怎么变黑了?去打仗了?去打仗怎么也不跟父王说一声,害父王担心你……”
  身边的兵卫立刻抽出武器要将他挡开,那将军却喝了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可是燕王殿下!”
  那些兵士面面相觑,均是一脸震惊。恐怕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那个统领三军,威震漠北,所向披靡的燕王竟然是眼前这个疯子。
  当然,为首的这位将军也不相信。
  他看着眼前的朱棣,努力的想从他的眼睛看出什么来,可是还不等他辨别仔细,身后追来的徐仪华和马三保等人已经跟了上来,准备将人拽回去。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本王……”朱棣大叫着,手足并用,将徐仪华和马三保挥开,站到那位将军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炽儿,本王不跟他们回去,本王要跟你一起回去。本王答应你凯旋归来,要请你吃福荣楼的烤鸭……”
  “王爷!”徐仪华抱歉的看了一眼那位将军,无奈的再次上前,伸手去拉朱棣,不料又被朱棣给躲开。
  那位将军侧头看看朱棣,抱拳朝徐仪华行礼道:“末将张信参见燕王妃。”
  “张将军不必多礼。”徐仪华没什么心情的淡淡应了一声,撇到街角一个熟悉身影,忙朝那边大喊了一句,“沐昂,快过来将王爷带回去。”
  刚从兵器铺出来的沐昂见状走过来,满脸的疑惑。
  由于在应天之时与马三保生死与共了一回,两人的关系也算的上生死兄弟。马三保见他疑惑,也顾不上解释,上前将他拽过来,指了指朱棣:“你武功好,我打不过王爷,想办法把王爷弄回去再说吧。”
  沐昂瞪大了眼睛,随即点点,看向朱棣。
  朱棣见状知道不妙,转身撒腿就要跑。不料沐昂快了他一步,奔到他身后,直接一记手刀打在后颈。
  徐仪华和马三保均是一愣,心想他们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
  朱棣在倒下去之前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让沐昂脸色大变,慌忙接住他的身体丢了个眼神给马三保,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昏迷的朱棣便转身朝燕王府走去。
  张信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蹙起眉头。
  一旁的兵卫上前一步,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将军,燕王府,咱们还去吗?”
  张信头也不回,半晌才说了句:“先回去再说。”

  第六十二章、张信探病

  “什么,燕王疯了?”
  北平布政使司府中,爆发出一阵不敢置信的疑问。
  站在大厅中央的张信继续说道:“是的,末将亲眼所见。燕王衣冠不整,头发蓬乱,在大街上大吼大叫,打摊贩,抢东西,还把末将认成了他的长子朱高炽。现在全城的老百姓都在议论纷纷,说朝廷逼死了朱高炽,燕王爱子心切,大受刺激,患了失心疯。”
  “等等,等等!”背对着他站在面前仰头望着正前方那副巨画的张昺一拍脑门儿,转过身来直摆手,“不对不对,这事儿恐怕有蹊跷,你确定看清楚那个疯了的人是燕王?”
  “大人,末将怎么可能连燕王都不认识?况且他身后追来的正是徐王妃马三保不假,不会有错。”
  张昺闻言眉头紧皱,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旁边的另一位将军谢贵见他犹豫不决,忙上前说道:“大人,末将看这事来得凑巧了些。那朱高炽也已经跳崖身亡十多日了,燕王早不疯晚不疯,怎么偏偏在我们要到王府抓人的时候竟然疯了?依末将看,定是燕王诡计多端,想借此机会拖延时日,等待张玉朱能带兵回援,到时候我们要再想去燕王府抓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末将恳请大人下令,去燕王府抓人。”
  “不行。”张信闻言立刻出声阻止,“现在燕王发疯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们这个时候还去燕王府抓人,于情理不合。皇上与燕王乃是至亲叔侄,血浓于水,如若燕王真的已经疯了,对朝廷便再也构不成威胁。还是先行将此时告知皇上,请他定夺。否则,万一皇上到时念及亲情,怪罪下来,我等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不同意。”谢贵一听马上反驳,当下就跟张信杠了起来,“北平离应天千里之远,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得七八日,等皇上做出决定再下旨,什么都来不及了。如果燕王是装疯,他部下的援兵一到,我等立刻就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可现在你怎么能确定燕王是装疯?”张信转身面对谢贵,语气激烈, “朱高炽跳崖身亡是事实, 。他们父子情深也是朝野众所周知。朱高炽从十四岁跟随燕王上阵杀敌,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失去了朱高炽,燕王等于失去了左膀右臂,伤心过度患上失心疯也不是不可能。”
  “哼。燕王是什么人?他南征北战二十年,心思缜密,谋略过人,让敌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你真的相信他会因为失去一个儿子就疯掉吗?”谢贵冷笑一声,话锋陡转,“我倒听闻张将军的父亲在世之时与燕王素有往来,莫不是趁此机会想要为他开脱,倒戈而向?”
  “你血口喷人。”张信怒瞪谢贵,一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谢将军一再要去对付一个已经疯掉的人,隐瞒实情不报,难道不是想独揽大功吗?”
  “你……”
  “好了。”皱着眉头的张昺听着手下两员大将互相争吵,头疼不已,站在他们中间将如同斗鸡的两人分开,左右看看,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吵架。有时间何不想想有什么两全之策。”
  两人一听此话顿时噤声,谢贵看向张昺,抢先一步开口:“大人,还是让末将去燕王府先行打探一番,如果燕王真的疯了,再禀报皇上不迟。”
  张信一听忙不甘示弱道:“大人,还是末将去吧。如今形势紧张,王府戒备森严,咱们又都是朝廷之人,谢将军去恐怕连燕王府的门都进不了。家父在世之时的确跟燕王有些交情,末将可以假借探病之名前去拜访,相信燕王不会将末将拒之门外。”
  “大人……”
  谢贵还想说什么,却被张昺一抬手阻止了下来:“张将军说得有礼,现在朝廷跟燕王府形势紧张,你去恐怕有所不妥,还是让张将军走一趟吧。本官会立刻将此事上奏朝廷,如果燕王真是装疯,咱们当即就把王府官员拿下;如果燕王是真疯,咱们就等皇上的旨意吧。”
  张昺已经发话,两人也不在争辩。张信抱拳行礼,道了声“是”,转身离开,留下谢贵一脸不满。
  燕王府中,阵阵哭天抢地的嚎叫响彻云霄,吓得胆小的丫鬟侍女经过长庆殿的时候都绕道走。
  朱棣坐在床上,被沐昂和马三保摁住双手双脚,徐仪华端着汤药,正要上前喂过去。无奈朱棣挣扎的动作太大,汤药洒了一半还没有一滴进他嘴里。
  “四哥,听话,喝了汤药病才会好。”
  “本王不喝,放开本王!”朱棣继续手脚并用一阵死命挣扎,让马三保沐昂吃了不少拳头,“本王要去找炽儿,炽儿一定不会让本王喝这么苦的东西!你们竟敢这么对待本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昨天是哪个天杀的打晕本王的,本王要杀了他!啊啊啊啊……放开本王,放开!”
  沐昂一听这话,吓得手一抖,竟然被朱棣给挣脱了出去。
  随即听到马三保一声惨叫,沐昂再看过去时,顿时忍俊不禁大笑出声。
  朱棣那一拳头挥舞的力道可不小,马三保的右眼立刻就乌青了一片,怎么看怎么好笑。
  可就在他们笑闹的空隙,朱棣竟然如同一条滑溜的鱼,愣是从几人眼前跳下了床,打开房门奔了出去,边跑边叫:“本王不要喝药,本王要找炽儿……炽儿绝对不会让本王喝这种黑糊糊的东西……”
  “王爷!”徐仪华转身将药碗放到圆桌上, 慌忙跟了出去。
  马三保疼得呲牙咧嘴,捂住右眼用左眼瞪着沐昂:“你还笑,还不快把王爷追回来!”
  沐昂一听赶紧转身追出去,想着要是朱棣又跑出了王府,要去大街上把他抓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得不说沐昂的猜测还真是准确,朱棣一跑出长庆殿,立刻就朝王府大门而去。只是在他刚跨出门槛之时,便与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将军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
  朱棣一个趔跷,向后退了几步,倒在院子中哇哇大哭:“呜呜呜……好疼……哪个不长眼睛的混蛋,竟然敢撞本王……”
  “王爷!”刚进门的张信被这场景吓得赶紧上前要去扶他,不料身后被人一拽,扯着甩到了一边。还不等他站稳,沐昂的身影已经窜到了朱棣面前。
  “王爷你没事吧?”
  朱棣听到沐昂的声音,哭喊得更大声,直接坐在地上双脚一个劲儿的蹬着地面:“有事有事有事,本王被他撞伤了,你去给本王报仇,快去,快去!”
  “王爷。”徐仪华也走了上来,蹲下身将他扶起,“来者是客,咱们怎么能对客人无礼?”
  “本王不管,本王就是要报仇……本王被他撞疼了……”朱棣说到一半儿,转眼看到一只白猫从花坛里跳了出来,目光立刻便被吸引了过去,连忙甩开徐仪华就朝花坛扑了上去,“炽儿,炽儿,你回来了……唔嗷!”
  可白猫的反映那叫一个快,朱棣一个没扑上,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啃了一嘴泥。
  “王爷!”徐仪华和沐昂再次惊叫起来。
  “呸呸!”朱棣呸了两声啃到的土,见那白猫已经跑到另一棵大树下,不管不顾就冲了上去,“炽儿,炽儿……你别跑啊……父王在这里,父王好想你……炽儿……”
  “王爷!”徐仪华也顾不上招呼客人,忙叫四周的侍卫仆人帮忙抓住朱棣,一时间整座燕王府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被朱棣和一只白猫搅得喧闹不已。
  跟随张信一起前来王府的护卫看着这混乱的场面,小声说道:“将军,看来这燕王是真的疯了,竟然把一只白猫当作自己的儿子。”
  张信站在原地,目光随着朱棣奔跑的身影游移,眉头越皱越紧。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眼前一道白影闪过,那只白猫竟然不知从哪儿过来,从他眼前跳了过去。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张信便被朱棣一头撞翻。
  “啊!”紧紧跟在他身后的徐仪华等人纷纷止步,捂住眼睛不忍心看那惨烈的一幕。
  张信的身子哐咚一声重重的倒在坚硬的石板之上,只觉一阵晕眩, 还没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上一重,朱棣已经欺身压了上来,如同一只八爪章鱼一般缠得自己无法动弹:“抓到了,抓到了,这下本王可抓到你了。炽儿,你还真是顽皮,父王要打你屁股……”
  “王爷!”徐仪华一听要打张信屁股,那还得了,赶紧上前一把将朱棣拉开,朝张信频频道歉,“不好意思张将军,我家王爷他……”
  张信晕晕乎乎被身边的护卫扶起来,甩甩头看着眼前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不,不碍事,末,末将明白……”
  身边的护卫一脸关切:“将军,你没事吧?”
  “没,没事。”张信眨眨眼睛,感觉自己眼前金星飞舞,努力的甩甩头,确定自己清醒一点之后才再次看向徐仪华,“王妃,王爷这是……”
  徐仪华抱歉苦笑一声:“将军都看到了,我家王爷……”话说到一半,眼眶就红了起来。
  张信叹了口气,心中却不愿相信眼前的朱棣真的疯了。
  对于他们这些从军之人来说,燕王朱棣便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象征。当年先皇说“靖沙漠者燕王,朕再无北顾之忧”,所有的兵士也都相信,只要有他在,便会保大明永远不会再受外族侵扰。
  可现在,这个雄才大略,用兵如神的人竟然疯了,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徐仪华安抚好朱棣,对张信说王爷病重,不便待客,让他改日再来。可刚安静下来的朱棣一听张信要走,又大叫起来,硬说他是朱高炽,拽着不让他走。
  徐仪华没有办法,只好将张信请入王府。
  张信惟恐自己带的护卫太多,会惊扰到朱棣,转头让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只身跟随朱棣等人进了长庆殿。
  马三保顶着一只乌青眼出来迎接,看到张信之时本能的戒备起来。
  沐昂朝他摇摇头,几人一起踏进前厅。
  朱棣刚一坐下,就说冷,非得要徐仪华去卧室给他拿棉被。
  几人齐刷刷的朝他看过来,他也不理会,兀自抱着身子一个劲儿的打哆嗦。
  张信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目光怪异的扭过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艳阳。风吹树叶,夹杂着有些黏腻的暑气徐徐而来,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他立刻清醒的认识到不是自己神经错乱,而是现在,目前,此刻,真的是七月的天气,北平最热的时候。虽然因为屋子四处都放置了冰桶,进来之后会感觉到丝丝的凉爽,但绝不可能会出现冷到哆嗦的地步。看来,这燕王果真是疯得不轻啊。
  徐仪华也有疑问,但碍于朱棣再次大吵大闹而不得不派人去拿棉被。
  朱棣双眼圆睁,怒瞪着她:“本王是叫你去,不是叫别人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徐仪华无奈,只得自己转身出门。
  “等等。”朱棣大摇大摆的走上去,“本王要那床特别柔软特别舒服的西域天丝被。”
  “好,我去给你拿,你乖乖的在这儿别乱跑。”徐仪华说完看向沐昂跟三保,“好好看着王爷,别让他又跑出去,我去去就来。”
  “是。”两人一口同声回答,转头站在朱棣身边,如同两尊石像,一动不动盯着朱棣。
  朱棣被他们盯得发怵,缩了缩脖子转身就爬到了桌子底下躲起来,任凭几人怎么叫都不出来。
  沐昂蹲下身,撩开垂落的桌布,朱棣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预警的撞到了一起。
  片刻之后,沐昂从地上起身,一脸无奈的看着三保:“王爷不肯出来,我看他在桌底下挺安全的,就让他在那待着吧。”
  “啊?”三保无言,“不,那什么……堂堂一个王爷,待桌子底下成何体统……我去哄他出来……”
  沐昂一把拽住他:“哎呀,你的眼睛怎么越来越肿了?你确定你现在能看到东西吗?走走走,我去给你包扎一下,否则你这眼睛就得废掉了。”说完直接不由分说拉着三保往门外走。
  “沐昂,我的眼睛没事,你放开我,我不能留王爷一个人在这里……”三保力道没他大,挣不过他,被沐昂拖到门口,抓着门板死活不松开。
  沐昂回头看了张信一眼,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三保的手,笑眯眯道:“有张将军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经被他给带了出去。
  “啊?我?”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之中,张信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自己成了照顾朱棣的那个倒霉蛋?
  不过转念想想,能够这样跟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相处,大概也算是他的荣幸。
  于是笑笑摇摇头,走到桌前,蹲下身,直接盘腿坐到地面上,开口自言自语:“王爷啊,他们都走了,桌子下面脏,你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朱棣没理他,他又继续说道:“王爷还记得张孝廷么?就是曾经在朝堂上说错话激怒了先帝,差点酿成大祸,后来被你救过的那个指挥佥事。他是我爹。我幼时经常听他提起王爷,可因为王爷就藩北平,我长大从军,也不待在应天,所以一直没机会相见。不过,王爷的事迹倒是一点都不陌生。父亲常说,燕王文韬武略,大肚能容,有帝王之气。虽然这话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我一直深信,父亲的话没有说错。可没想到,天命弄人,待末将见到王爷之时,王爷竟是这般模样。”
  张信停了下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跟一个疯子说这些话,莫不是自己也要疯了?
  桌子底下依然是一片安静,张信小心翼翼撩起桌布,弯腰探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朱棣已经趴在桌子底下睡了过去。
  从他极其享受的表情和挂在唇角的口水可以看出,他睡得还十分香甜。
  张信彻底无望,摇摇头放下桌布,觉得甚是惋惜。
  “可惜了。这次本来是奉了朝廷的密旨要来捉拿王爷的,可临行前,我母亲说,燕王对张家有救命之恩,咱们不能恩将仇报,所以我本是想来投靠王爷,共谋大业,可谁又知道……”
  叹了口气,张信觉得地板有点凉,想着是不是把他叫醒让他回房去睡。虽然是七月盛夏,可睡在这冰凉的地板上,对他的病情怕是没有好处。
  可让张信吃惊的是,当他再次撩起桌布,面对朱棣之时,朱棣已经睁开了眼睛。那精睿深邃,霸气天成的目光,哪有半点儿疯傻之意?

  第六十三章、九死一生

  夜,漆黑如同浓墨的夜;
  痛,锥心刻骨极致的痛。
  参天的古木,高耸入云,直直划破云霄,无际无涯;
  交错的枯藤,纠结缠绕,簌簌绵延大地,无边无垠。
  急促的喘息,沉重的心跳,一声声震荡胸腔;
  凌乱的步伐,冲天的火光,一阵阵响彻耳际。
  闪电,撕裂苍穹,在密密匝匝的森林上空划出让人胆战心惊的符号;雷鸣,震颤宇宙,在皑皑茫茫的丛林之中奏出让人恐惧绝望的魔音。
  刺骨的寒风似利刃,刀刀割在他的身上。痛。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一刻也不停歇的往前奔跑。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也不知道前方是否会有尽头。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停下来,身后的追兵就会紧随而至;停下来,冰凉刺骨的刀刃就会落到他的身上;停下来,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父王身边……所以,他必须跑,永无休止的跑下去。
  可是他好累。喉间像是被人狠狠勒住,喘息不畅。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身体开始踉跄,眼前开始模糊。
  “炽儿,炽儿……”
  是谁在叫他?为什么这声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像是就在耳边,又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炽儿,炽儿……”
  是谁在叫他?为什么这声音如此悲痛,如此绝望?
  “炽儿,炽儿……”
  是谁,到底是谁在叫他?
  他站在原地,抬起双手,抱住头,揪着头发几乎要将头皮扯下,却丝毫不能减轻心中那清晰凛冽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心痛?
  那声音变得更加空灵,更加悠远,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在整座森林缭绕不绝。每一片树叶,每一颗青草,都仿佛有了生命般,在朝他招手,不停的叫着“炽儿,炽儿”,每一声都如同一支利箭,生生插*入他的胸腔,没入他的心脏,旋转,拉扯,剧烈的疼痛让他不敢再去仔细思考那个人到底是谁,只能惊叫着,捂着耳朵死命朝前奔跑。
  他要跑出去,他要跑出这座森林,他要远离这夺魂蚀骨的声音,他要逃出这让人崩溃的地狱!
  身后的黑衣人步步紧逼,而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绝路。死吗?
  难道他努力了一晚上,还是这个结果?
  数十个黑衣人已追到他的身后。他们手中的刀剑,在漆黑的夜幕之下,闪着诡异的寒芒。
  “炽儿……”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温和而清晰,带着一丝宠溺,万缕深情,直直荡进心底。
  尽管山风凛冽,却吹不散这熟悉的声音。
  这次,他听清楚了。
  “父王!”朱高炽猛然回过头,可眼前除了那些手持刀剑,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孔的黑衣人,根本没有朱棣的脸。
  可那声音,明明就近在咫尺。为什么,他不在?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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