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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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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的美貌叫人惊艳折服,她的儿子小小年纪,业已是唇红齿白,眉眼精致。那秀美万分的小模样儿,想来长大之后也定是个俊美非凡的人物。
只是,那孩子的眼睛却是灿金灿金的颜色。人们从前没有见过这样奇异的瞳色,只知道,那双眼睛的颜色,与城里专卖玉石宝器的“异宝斋”里的,那件号称镇店之宝的金晶琥珀一模一样。然而金晶琥珀毕竟只是死物,纵然价值连城,却抵不上那孩子璀璨眼眸的半分。
只是没有人敢一直盯着那一双眼睛看,不同寻常的事物总带给人们恐惧的感觉。
三娘的儿子那双眼睛,美丽而妖异。
所以人们私下里猜测,三娘的亡夫,也许是个异族人也说不定。
美丽的三娘总是沉默寡言,除却接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她从不与人交谈,更遑论有什么朋友。
一个寡妇独力拉拔孩子,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所幸三娘的儿子很是懂事,阿娘替人浆洗缝补,他便会乖乖为娘亲自巷口的水井里提来一桶桶的清水。九岁的孩子气力有限,常常是勉勉强强打上一桶水来,晃晃悠悠地提回院子,寒冬腊月里,经常是湿透了棉裤,冻得脸儿泛青,而那桶水也洒得只剩了半桶。
这对母子多年来相依为命,日子虽然穷困,但三娘却将自己与儿子收拾得利利落落,干干净净。
三娘也是极疼爱自己的孩儿的,每次巷子里有卖糖饴的小贩路过,三娘家那扇小院门便会“吱呀”一声打开,小小的孩子奔将出来,追上小贩,到最后仿佛舍不得一样,将铜板一枚一枚放在扁担摊子上的大瓷碗里,然后接过一袋雪白糖球儿。
这个时候他的小脸儿上会露出一个小小的笑,然后口中喊着“阿娘!秀秀买到糖啦!”再一路飞跑着回去,同娘亲分享刚刚买到的甜蜜。
然后人们才知道,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小男娃,叫做秀秀。
住在宁阳坊的人,俱都是贫苦的人家,但有时候人们会看见,有个衣饰华美的十几岁少女,会乘着一顶小软轿来探望三娘和她的儿子
。每一次,那少女都会带来一个看起来十分漂亮的红漆木食盒,有人便猜测,那食盒里一定装着城里最大的酒楼所做的珍馐,而那食盒的底层,兴许还有一张额值很大的银票。
猜测终归是猜测,但人们可以肯定的是,只有在少女来探望这对母子的时候,三娘那个总是绷紧了一张漂亮小脸儿的儿子,才会露出开心的笑容,甜甜地喊那个少女“云姐”。
于是,三娘在宁阳坊人的眼里,便成了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人。
但无论这个三娘有多神秘,宁阳坊的人在背后说了多少关于三娘和她的儿子的事情,孩子们的嘴,却总是藏不住话的。
“喂!寡妇家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三五个孩子在巷子里拦住了秀秀,他提着一篮刚刚在井边洗好的嫩绿青菜,菜叶上的水珠儿滴下来,弄湿了娘亲为他新纳的小小布鞋。
“玩?玩什么?”
九岁的秀秀还是个孩子,平日里再怎样懂事听话,也终归需要有几个玩伴,但阿娘并不许自己跟坊间的人们过多地接触,所以这么些年来,他的朋友只有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端云姐姐一人而已。
“玩什么当然是由我们决定,”带头的胖小子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一双三角眼对几个同伴挤了挤,“我们就来玩‘捉瞎子’的游戏吧!”
“‘捉瞎子’?好啊!”
终于有小伙伴要同自己一起玩了,秀秀漂亮的小脸上绽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怎么玩?”
“就是这样!”小胖子将一条黑布巾蒙上秀秀的灿亮的琥珀圆眼,立时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为什么要蒙我的眼睛?”眼前看不见,他有些慌,忙问着。
“嘻嘻,这样你才可以来捉我们嘛。”小胖子给他系好了布巾,又拉着秀秀让他转了几个圈儿,便拍了拍手,坏笑道:“好了,现下你可以来捉我们了!”
秀秀被他转得头晕脑胀,摸索着想去抓那些小伙伴,身上却被猛地斜刺里飞来的石子打到,他痛叫了一声,胡乱挥舞着短小的手臂,“你们在哪?我、干嘛打我?”
“哈哈哈,我们就在这里呀,你快来捉呀!”
小伙伴们嬉笑的声音响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块却向秀秀毫不留情地掷去,“快快!打他!打死这个野种!”
“我、我不是野种!”秀秀大声辩驳着,他觉得自己身上很疼,但比不上听见他们嘴里说出的那些话击打在心上的疼痛。即便只有几岁,他却也明白“野种”这个词,是侮辱自己,也侮辱阿娘的坏话。
“我们的眼睛都是黑色,你的是金色,不是野种是什么!”小胖子叫嚣着,“他的寡妇娘一定是跟蛮子野汉生了他,大家快打他!叫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着,那些顽童们捡起地上的石子木块,向站在窄巷里的秀秀毫不留情地砍去。身上很疼,脑袋上也很疼,有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秀秀又怕又疼,哭叫着向自家的方向跑着,一时竟忘记了摘下蒙在眼上的黑布。
“拦住他!别叫他跑了!”小胖子发一声喊,同伙伴儿们一起追了上去。秀秀一路跑着,口中呜咽有声,大叫着“阿娘”。
院落里,三娘正在绣案前忙碌着,她得在天黑之前完成这幅绣图,再用报酬去巷口的布店,为秀秀裁上几尺衣料。然而耳听得儿子的呼喊声响起,三娘忙丢下手中的针线,开门出了去。
那几个顽童正追打得起劲儿,眼见三娘出得门来,忙都站在那里,一个个盯着三娘那张柔美的脸庞,不敢靠近。
因为……太过美丽。
“阿娘!阿娘!”秀秀不知何时已扒下了那块黑布巾,那篮青菜早已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哭叫着扑进娘亲柔软馨香的怀抱,“阿娘,他们打我……”
“秀秀乖,男孩子不能哭的。”三娘掏出手帕,心疼地按在儿子发间的小血口上,又转头看了看那班顽童,柔声道:“不要打我家秀秀,他是个好孩子,你们……以后好好一起玩儿,好吗?”
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似于恳求的笑容,即使是孩童,似乎也能明白那张脸庞上的忧郁凄美之色。
“可大家都说你们来路不正,你不是个好女人……”小胖子说着,声音到最后有些嗫嚅,他显然不懂“不是个好女人”的意思,然而却也知道那并非好话。
三娘闻言一呆,那张风华倾城的脸上,忽然便露出哀伤的神色,她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拉起秀秀的小手,转身进院,紧紧闭了那扇小门。
从缸里舀了水,将儿子那张鼻涕与泪水血水交织的小脸儿擦净,三娘蹲下身来,看着哭得打嗝的秀秀,清亮的眸子里掠过忧伤之色。
“阿娘,为什么我的眼睛是金黄色,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为什么说我是野种?因为我没有爹爹吗?”
儿子的问题无异于三把锋利的尖刀插在她滴血的心上,她垂下头去,有些不敢面对孩子充满疑惑的眼睛。
那双……同她再也没有回来的情人,一模一样的金黄色眼睛。
“阿娘,你怎么不说话?”看着母亲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秀秀有些慌了,张手搂住娘亲的项颈,“阿娘,你不愿说,我不问就是了!你、你别生我的气……”
“好孩子,娘怎么会同你生气。你是上天赐给娘的小宝贝呀,你出生的时候,有九只金乌鸟站在树上唱歌,那一天的太阳一直都没有落下去呢……所以秀秀,你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也要记住,你不是什么野种,你有爹爹,你爹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他爱我们,只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才不能同我们在一起。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嗯,我明白!”秀秀重重点了点小脑袋,小脸儿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小小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下次有人欺负秀秀,秀秀就这样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还坏心地说阿娘坏话,秀秀就揍扁他们!”
“傻孩子,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为自己而活就够了。永远……为自己而活……”
……0
“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有九只金乌鸟在树上唱歌呢,那天太阳一直都没有落下去,云姐你看到过没有?”
阿娘去送绣活儿了,秀秀同端云坐在院子里,小手兴奋地挥舞比划着,说着,然而身旁的端云脸上却露出异样的神情。莲姨同府中的绣工师父檀九珠胎暗结,被赶出家门已有十年了。这十年里,她总会偷偷避开碧府里的人,带些银钱吃食来看望莲姨和阿秀。只是……莲姨性子虽柔婉却也倔强,每次她带来的东西,最后只能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端云看着秀秀的脸,忍不住恶毒地想着,如果这美好的谎言被拆穿,那么眼前这个天真的弟弟,同他母亲一样美丽的脸庞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她自幼失去母亲,被狠心的父亲送回了碧府,然而世家大族的碧府里,没有人会疼爱照顾这个小小的女娃。只除了碧莲。她教她识字,教给她刺绣,教给她每个女孩子应该学会的一切……亲生母亲的面貌早已模糊,在端云的眼里,莲姨就是如同母亲一样的存在。
然而自从莲姨被外祖赶出了碧府,她便回到了从前无人问津无人关心的日子,一切都只能靠自己。这样的日子磨练出了她隐忍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虽痛恨碧府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漠视她、忽略她的人。但她更想得到碧家人的认可与肯定,她也想尝一尝被家人百般宠爱的滋味,就如同……从前的莲姨被奉为掌珠一样。
对于疼爱她的莲姨,她羡慕嫉妒着,却又忍不住想亲近。她努力让自己变得讨喜可人,让自己变得八面玲珑,让自己始终矛盾地活着,挣扎着。
十年过去了,外祖老了,他开始思念被自己赶出家门十载之久的么女,和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外孙,他已经开始派人寻找碧莲。
丹城虽然繁华,但又能有多大?若有心找,用不了几日,便会将碧莲母子接回碧府去的……
“我没看过。”
忽然对身旁的弟弟生起了厌恶之心,端云皱着眉头,冷冷地答他,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了。”
“可是阿娘说叫你在这里吃饭的……”秀秀看着她,心中十分疑惑,“云姐,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日日锦衣玉食,不似你跟你娘这样苦兮兮地过日子,为了三餐温饱替人做工,我过得很好,为什么要不高兴?”她厉声说着,起身狠狠踢翻了矮凳,跑了出去。
秀秀愣在当地,不知道一向文静的端云姐姐为什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气。
三娘回来的时候,端云当然已经不在了,乖巧的秀秀没有告诉娘亲端云的反常。
夜里,秀秀却忽然发起高烧来,三娘抱着小脸已经烧得通红的秀秀跑去海晏堂的大夫那里,然而睡眼惺忪的大夫,却在看见那九岁的孩子一双尖耸的狐耳与毛绒的狐尾之时,吓得从医馆里大喊着“救命”跑了出去。
宁阳坊的三娘原来就是被赶出碧家的三小姐碧莲,那当年名动丹城却未婚先孕的“莲姬”。而她当年私通的并非什么绣工师傅,而是狐妖。
所以她的儿子秀秀,有一双金黄色的——妖瞳。
31。【番外】莲殇(四)
这世上所有的谎言,无论真假,如果永远不会被拆穿就好了。
碧莲抱着因为高烧而迷迷糊糊睡去的儿子坐在一间柴房中。她美丽的眼睛睁得很大,怔怔地看在一处,眼中却毫无焦点。
秀秀的高烧未退,他们母子两个被闻讯赶来“捉妖”的人们推搡着赶进了这间极黑的屋子。碧莲并不反抗,只是恳求人们为她的秀秀抓几副药来,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要求,也被狠狠的拒绝了。
妖怪的孽子,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真是不知检点,居然跟妖怪行苟且之事,还生下了孽种!
人们这样指责着,咒骂着,然后退了出去,沉重的锁链声哗啦啦地响起,碧莲的心,也深深地沉了下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人会愿意接受一个并非人类的孩子,他们惧怕并厌恶着异类,不肯给予一丝一毫的同情与怜悯,哪怕仅仅是一副退热的草药。秀秀的小脸儿通红,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碧莲抱着相依为命的儿子,坐在潮湿的柴房里,一遍遍回想着生命中那段短暂而无比快乐的时日。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恍若昨日,然而当她伸出手去,却又如流水一般讥笑着流淌而去。檀郎,檀郎,走到今时今日,你还未曾回来,到底、到底是为何?
十载悲苦,十载相思,十载光阴,几乎耗尽了她一生心力。
“阿娘……”小小的秀秀弱弱地开口,细微的童音里竟带了一丝哭腔,他瘦小的身子向母亲的怀中钻了钻,仿佛寻找着最安全温暖的位置,“你告诉我男孩子不能哭的……可是秀秀身上、好难过喔……”
九岁的孩子终究抵受不了病痛,说话间已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阿娘,我好怕……他们、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我、我好怕……”
“秀秀乖……”
碧莲亲吻着孩子热烫的脸颊,将他紧紧搂在怀中,“阿娘在这里,阿娘陪着你……”
语声颤抖着,她在一室黑暗里垂下头去,滚热的泪水从她紧闭的美丽双眸中滑落,顺着腮颊滴在了她怀中的秀秀的脸上。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彻骨的悲伤,高烧中的秀秀睁开金黄色的眼睛,小手摸索着抚上娘亲濡湿的脸庞。
“阿娘?你、你怎么哭了?”他挣扎着在母亲怀中坐起,不知道该怎样堵住那泪泉,惶急之下似乎是出于某种本能,他抱住娘亲的项颈,嫩舌舔去那一串串咸苦的眼泪……
黑暗中并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碧莲被锁链碰撞的轻微响声惊动,那扇紧闭的柴门打开,依稀星光月色里,是一身绛色衣裙的端云。,她逆着光立在那里,看不清那原本秀气文静的脸庞上是怎么样的表情——
“莲姨,快!快带着阿秀逃走吧!”
原本被锁在柴房里的碧莲带着妖怪的儿子逃跑了,多亏了端云小姐的大义灭亲,那对母子还未逃出丹城多远,便被手持火把的城民们捉了回来。愤怒的城民们在城外的旷地里搭起了简易的木台,架起了高高的柴堆——
碧三小姐已经被妖怪蛊惑了心神,她和妖怪的孩子……必须被烧死。
当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毫不留情地被抛在那淋了桐油的柴堆木台之上,青红的火焰霎时轰然燃起!然而那高坐在木台上的美丽女子,却神情柔和,双眼却只望着怀抱里的孩儿。
焚风之中,她青色的衣裙猎猎而舞,像人世间最挽艳凄美的青莲。其实内心里早已隐隐有了答案,她的檀郎……再不会回来了。于是她不躲了,也不逃了。眼前灼灼燃烧的火焰,仿佛以她一生的情衷为食,将所有的情爱,绝望地一并焚烧。
人群之后,那个叫做端云的少女,却忍不住细细地发起抖来。心中悔恨之意汹涌翻腾,然而来不及了,在她偷来柴房的钥匙打开那道锁的时候,在她放走莲姨母子却又跑去通知那些城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已经来不及了……
木台之上,那即将被烈火焚烧的女子,惨白毫无血色的美丽脸庞之上,却忽然露出解脱般的微笑。怀里的秀秀睁开眼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小的手臂紧紧抱住娘亲。转过头去,那一双摄人心魄的金黄色眼睛,缓缓扫过高台下的人们。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双火中的金黄妖瞳,有着多么璀璨的夺人心魄的美丽和……刻骨铭心的浓烈恨意。
那个时候的秀秀并不懂,为什么平日里疼他爱他,与他一同快乐玩耍的云姐,为什么会冷冷地站在人群之后观望,而不是冲上来,告诉所有的人,他和他美丽温柔的娘亲,并没有做任何害人的事情。
然而很快地,当他在浊世红尘里跌打了一圈之后才明白——
剧毒人心,无药可医。
猖狂的火焰在黑夜里剧烈焚烧着,就快要吞没木台上的那对母子,然而夜空里忽然便有道灼眼的白光倏忽闪过,那道叫人炫目的光芒之后,高台上的碧莲母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之后,丹城之人再没有见过碧三小姐和她的儿子。
光阴流转不息,百十年之后,除却那丹城名门碧家的老太君,再没有人记得那在烈火里仍旧美丽万分的莲姬……和那个有着金晶琥珀一般眼眸的,叫做秀秀的孩子。
……0
在中州浩瀚广袤的土地上,有一处大泽名唤云梦泽。云梦泽浩淼若海,然而在那层层碧波之后的彼岸,便是灵狐一族世代的聚居之地——狐之谷。
潮湿的风从云梦泽的方向吹来,带着一丝丝迷蒙恍惚的气息,秀秀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看望着湖面出神的娘亲,忽地伸手拽了拽母亲碧色的衣角,“阿娘,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这里是狐之谷……”距离母子俩两步开外的男人回过头来,他的脸隐在黑夜之中,让人看不真切,“非狐族之人不得进入狐之谷,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
“他的故乡,就是这里了么……”檀黑的双瞳里映出大泽的波光,碧莲咬了咬唇,道:“敢问恩公……可认识檀九?”
男人闻言点头,道:“我早年曾受过檀九之恩,如今送你母子二人到达此处,便算……报了他当年的恩情吧。”他转过身来,看着碧莲身畔,那年纪尚幼便已展露绝色风华的年幼孩童,黑眸闪烁着,“是你和檀九的孩子吧?”
“嗯,秀秀是我和檀郎的孩子……”碧莲应着,牵起秀秀的小手,“秀秀,你爹叫做檀九,他是狐族之帝,那狐之谷……便是你爹的故里。”
“我爹爹叫做檀九?”年幼的秀秀重复着,却又有了另一个疑问,“他就在那谷里,为什么不出来接我们呢?”
“你爹他……”男人欲言又止,却忽而转向碧莲,语声里有着怜悯之意,“你与檀九终究是殊途,这样下去只是徒惹伤心罢了,你还是……不要执迷了。”
言毕,男人便倏然在黑夜里隐去了身形,唯有低低的语声回荡在湿润柔软的风中——
“千载太虚无非梦,是仇是恨,是恩是爱,终归都要化为一捧黄土。碧莲,你好自为之……”
……0
碧莲牵着秀秀的手站在云梦泽之畔,从仿佛漫漫无边的黑夜里一直等到了东方光华初现。
云梦泽上,忽而驶来了一辆小舟。那小舟来得极快,眨眼功夫,便有个同檀九和秀秀一样拥有着琥珀眸色的男人,从舟上跃了下来。
那男人无疑是极美的,与檀九有几分相似的脸庞却带着邪佞之意,不知怎么,竟让人从心底里觉得悚然。
男人毫不礼貌地打量着碧莲,忽而喈喈笑了起来,“昨晚我便感到谷外来了生人,原来……竟还是个美人儿呢。”
“你、你可识得我夫君?”直视着男人的双眼,淡红色唇瓣微微颤抖着,她苍白的脸上涌上激动的潮红。
“自然识得,你的夫君,就是我那身为狐帝的爹呢……”男人的动作越发轻佻,冰冷的指掌抚过碧莲那容色逼人的芙蓉面,“可是,我父君早就死了呀……”
尾音轻且柔,那仿佛同情人耳语一般的语声里,他满意地看着女人美丽的脸上骤然涌上震惊而绝望的神色,然后悠悠缓缓地继续说:“父君为了替我大哥挡去天劫,被九道天雷劈散了千年的修为,早就陨灭为灰了,尸骨无存了呢……”
似被重锤猛击,剧烈的疼痛猛地袭上碧莲的心房,眸中有泪光盈盈颤动……从前她怨过他、怪过他……可原来,他并非辜负了她,并非有意让她空守了十年的誓约……原来他早就化为了飞灰,也许每每午夜梦回之时缠绕身畔的那一缕清风,便是她的檀郎信守着那对月而起的誓约回来与她魂梦相依!恍若纠缠了三生的情愁爱怨,在这一霎间凶猛无比地将她紧紧包裹,道不尽这其中的缱绻钟情,只余下那满腔流不完的热泪。
“就是这个表情……绝望又美丽,我真是太喜欢了……”
男人称赞着,笑容却让人越发地厌恶,“父君是被大哥害死的,想报仇,就去找他吧……”他说着,突然看向躲在碧莲身后的秀秀,倏忽之间便变了表情。动作如风地揪住秀秀的前襟将他一把提起!晨曦的光芒里,那两双眼睛虽然闪耀着同样的金黄光芒,然而秀秀的双眼却是纯澈无匹,灿若金阳。
“放开我孩儿!”碧莲抢了上来,想夺回被男人扼得涨红了小脸的秀秀,然而却被男人挥手间横扫在地。
“瞧瞧,我夫君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呀。”
将秀秀小小的身子举高,男人仔细端详着他,“这个小子也是我们的弟弟呢……”
“放开我!我不是你弟弟!”秀秀尖叫挣扎着,“你这坏蛋!我不是你弟弟!”
“哦,也对……”男人拖长了声音,轻蔑地道:“你娘是低贱的人类,而你也只不过是个半妖……没有资格进入狐之谷,也就更没有资格……继承狐帝之位!”
狐族的血统是强势的,那双琥珀色眼睛便是狐帝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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