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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皇后 +番外-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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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同归于尽的心态,换一个惨烈碰撞的结果。
  “轰。”
  一声闷响。
  两人身躯架在一起,长青殿主手掌按在长孙无极心口,长孙无极肘间顶在长青殿主咽喉。
  两人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都在试图努力向对方要害一点点接近。
  两人的伤口都在喷血,各自溅在对方身上。
  “你……你……”长青殿主满脑子乱成一团,血脉都似乎变成了一团乱线,纠纠缠缠的纠结在一起,理不清剪不断扯不开,绞拧出血色殷然,他的心剧烈的跳着,像在跑马,直至跑出胸膛。
  那样的混乱里,他依旧不死心的问:“你……你为什么……”
  “我的功力……已经恢复了……”长孙无极也在喘息,苍白脸上却依旧笑意淡淡,“……接天峰,本就是……我自己要去的……不用那方法,你怎么放心……我去那里?”
  “太妍……和你串通……”
  “是的……”长孙无极笑,“你的……紧那罗王……早已被我关照过……”
  “她不是你的……敌人”
  “从来……就不是……”
  “你……你得到祖师的……”
  “长青……三术……”
  长青殿主震了震,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失传……失传……”
  “……那只是……你们相信而已……”长孙无极轻轻道,“曼陀罗叶……已经被我化了……魂珠……我弄了个假的……你刚才收的,是夜叉大王司空奇……的暴魂……还有裂心……你也知道了,就在大殿上……”
  “好……你好……”长青殿主也笑,一笑便喷出一口血,他心跳越来越急,满室都似乎能听见他剧烈奔腾的心跳之声,他的血液也越流越湍急,一百五十年前那个暴戾而骄傲的夜叉大王的灵魂,用最凶猛的方式撞击着这个屡次被暗算的伤痕累累的躯体,想要将他一起拖入永恒不得逃脱的炼狱。
  那口血喷在长孙无极脸上,他没让,也没有力气再让开,那口血罂粟花一般开放在他雪一般的颊上,鲜明至于惊心,长青殿主看着他,也像看着一朵罂粟,这个他一直爱重的弟子,他的得意高徒,创教祖师转世,长青神殿有史以来的天才,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可是如今看来,他远远不够知道他!
  那样的心思深沉,多年前就布下无间,多年来伪装得骗过了所有人……真是可笑,什么太妍和他争位?原来不过是他拖延接位的幌子,难怪每次重提接位之说,太妍和他都会爆发矛盾,由此转移他的注意力,正因为这许多年来太妍和他争斗不休,耗费了神殿上下无数精力,众人忙于政争,没有时间再关注五洲大陆,以至于那个妖莲日渐壮大,在他的羽翼之下安然成长,等到她来了,他不惜以自己为饵,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太妍明为死敌实为盟友的保护下,上接天峰,得祖师遗留下的长青三术,将唯一能被他钳制的曼陀罗叶消除,再步步为营,骗得他欢喜忘形之下误收暴魂,同时面对他和太妍……好,好心计!
  啊……没这般惊人心计,如何动得了已入半神之境的他?没有这般草灰蛇线多年布局的心机,如何骗得过整个神殿,连迦楼罗王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等心计,用在神殿大业,神殿早就更加兴盛,他却偏偏只为了那个女人,做那一切,受那些苦,布那个局,只为了那个女人,甚至,只为了将她安全送走!
  所以,还是蠢!
  长青殿主迷乱的笑着,冷冷的笑着,在一怀疯狂的灼热和彻骨的冰冷里,慢慢按下掌去。
  长孙无极横臂一抬,肘间刹那一抵!
  “咔。”
  安静下来的室内隐约一声惊心动魄的细微声响,随即,两个抵在一起的身体霍然分开,沉重的砰然倒下。
  长青殿主倒在地下,刹那间看见自己飞起,比往日更轻的悬浮在半空,俯视着地下的自己,也俯视着,慢慢闭上眼睛的长孙无极。
  而四面五光十色,华彩流连。
  是……飞升了么?
  他满意的一笑,在那样的浮光掠影里放开了自己。
  放开了自己登临绝顶数十年,寂寥而又执着的,人生。
  我……永远不输。
  ……
  “有人死了。”
  在雷动和谷一迭护持下,终于在围攻之前顺利合魂的帝非天,一边手挥目送,杀人如送别,一边在激烈的战斗中,突然对孟扶摇说了这么一句话。
  孟扶摇怔一怔,手缓了一缓,愕然道:“死……谁死?”
  这里死的人太多了,帝非天莫名其妙说这个干嘛。
  “爷说的不是普通的人死。”帝非天不满的看她一眼,“你看。”
  孟扶摇一抬头,便看见天际一道灰白的流星缓缓曳过。
  “非凡之人死亡,上应天象。”帝非天难得这么有耐心,“将来你死,大抵也会有一颗星星闪闪光的。”
  孟扶摇却已无心理会他的玩笑,她怔怔站着,连一个殿军挥刀向她砍来都没注意,还是帝非天一袖子甩过去将人挥开,十分不满的睨视她,“你这女人怎么回事?爷这么费力气,你好意思干站着不干活?”
  孟扶摇却只痴痴站着,在心中翻翻覆覆的想,非凡之人之死……上应天象……上应天象……现在长青神殿所有的人都在这里,除了……长青殿主和无极。
  长青殿主那武功神术,已经非人力可以超越,他不可能好端端突然死亡,那么……那么……
  她突然拔足就奔,转眼间已经撞开人群,向着刚才长青殿主离开的方向冲去。
  迦楼罗王立即道:“拦住她!拦住!”
  孟扶摇冲得极快,可是这里人太多,八部殿军层层叠叠挡住道路,几大长老个个都是高手,她左冲右突一阵,几次冲出几次被逼回,她利刃一样穿裂人潮,却又一次次的被阔刀一般的人潮冲回,然而她踹、踢、砍、劈、削、切……红光漫越,杀戮疯狂。
  谁都别拦我!
  无极——无极——
  长青殿主,我要杀了你!
  ……
  小院内室,青烟淡淡缭绕,在地上两人身上盘桓不去,而那两人沉静如死,或者,确实已死。
  太妍从神术幻境中醒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她惊呼一声,立即扑了过去,抱起了长孙无极,唤:“师兄!师兄!”
  长孙无极缓缓睁开眼,他脸上血渍未去,衬得越发神容如雪,那目光一开始有些动荡,似乎带着迷离的希望看了太妍一眼,随即露出微微的失望,却又立即掩去,轻轻的,对她笑了笑。
  只那一笑,太妍眼泪便落了下来。
  “委屈你了……”长孙无极轻轻叹息,缓缓抬手替她擦去眼泪,“这么多年……”
  “没。”太妍汹涌的流着眼泪,哽咽道,“我愿意,我愿意……”
  长孙无极唇角笑意微微,转开眼,出神的看了看窗外,若有所憾的叹息一声,随即低低道:“太妍。”
  “嗯……”
  “你继承……神力了。”长孙无极转过眼,认真的看她,手指拉住了她衣袖,“求你……求你帮她……”
  太妍闭上眼,眼泪顺脸颊流下,一滴滴滴在他脸上,她心被那般酸痛涨得满满,无法挤出任何成句的言语,半晌她才闭着眼,抽噎着“嗯”了一声。
  怀中没有动静,不知道哪里飘出一点轻薄的气息,淡淡凉凉,化不去窗上的霜花,太妍缓缓睁眼,泪眼朦胧里看见长孙无极安详合目,唇角笑意浅浅,苍白而透明。
  太妍痴痴看着他,轻轻抚上他的脸,手指细细在他眉宇间勾勒,一点……一划……半晌仰首低低叹息:“你瘦了……”
  她对着窗外景色出了一会神,那里树影浮动,花香婆娑,看熟了的景色,不知怎的今日却觉得,特别的美。
  人生里多少求不得,多少留不住,终不能如这树四季长青,如这花永久葳蕤。
  她收回目光,了悟的笑笑,随即将手移向他头顶。
  手指移动的那一刻,她唇角浮起惨然而决断的笑意,毫不停留的,将掌心按在他百会穴。
  随即她闭上眼。
  掌心微光流动,如颤颤细泉,泻入垂死的躯体,修补受损经脉,温暖充血内腑,挽留流失的生命,那些带着世代殿主传下的大光明神术的细流,在一个时辰前刚刚流入她的身体,现在,她选择,送给他。
  他的惨白如雪的脸色,渐渐谢却了那些死气,虽然依旧是白,却有了生命的光泽,一度消失的脉搏,轻微的跳动着,从无到有,振动着生命的细音。
  太妍的脸色,却渐渐枯萎了下去,像埋在雪地里的最后一朵月季,初初粉艳明媚光彩流动,却终耐不得那般严寒逼人,逐渐萎谢。
  半个时辰后,她收回手,身子一软,歪了下去。
  她歪在他身边,很长时间都挣扎不起。
  先前那一刻,长青殿主和她神识互流发现她的秘密的那刹,立即对她下了杀手——他拔了她的曼陀罗叶。
  然而那神术因为长孙无极的牵制,终究还是传给了她,只要她好好运用这神术,她还是可以做一个没有真力但是有神术的殿主。
  殿主神术已经足够睥睨天下,本来就很少有用着武功的机会,然而当神术也不再有,她便再无生存之机。
  活着,是很好很好的事,她想活。
  可她更不想他死去,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如果就这样任他离去,她要如何度过这漫长而寂寥的一生?
  那殿主高位,那人生绝巅,那权欲巅峰,她从来都不想要,从来都不在乎,她要的,只是她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师兄,能够继续强大而无所不能下去。
  “你……自己去帮她吧……”她伏过去,伏在长孙无极身上,头枕着他胸膛淡淡的笑,“我觉得我好像,做不到呢……”
  她微笑的趴在他心口,听着那心跳渐渐平稳,她脸上笑意迷离,仿佛在聆听一首弦音美妙的乐曲,在经历那般险些失去之后,这真是一首世间最美的音乐,但望他一直这般奏下去,奏上好多好多年。
  她一生都在为他戴着假面具,扮着双面人,她在那样的扮演里常常迷失了自己,为做着他的敌人而撕心裂肺,然而无数次冲动即将失态的时候,她又立即告诉自己,那是她和他共享的秘密,她不应该觉得苦,因为除了这个,这一生里她不会再有和他拥有同一个秘密的机会。
  如今她的使命已经结束,所以上苍安排她离开,从此后他在他的世界里走向美满,而她在她的彼岸守候荒凉。
  “不过后来……我后悔了……”她将脸轻轻贴在他脸上,滚热的泪水焐热他微凉的肌肤,这一生他有人给他温暖,她的温暖他从不需要,这一生最近的距离便在此刻,从此后天人两隔。
  “这个奸细……太难太难……那些接天峰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噩梦……白天里我要欺辱你折磨你……晚上我对着你的伤口哭……回去后我咬着被褥,在床上无声的滚,九个月……九个月我撕烂了我所有的被褥……无极……无极……那时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这才是人生真正的残忍……”
  爱而不得已经不是最痛的伤,那些割心的日夜,那些焚心的煎熬,那些人前琅琅欢笑得意人后的沉沉苦痛心疼,时时将她撕裂,等到她终于可以摆脱,宿命也已走到尽头。
  深山寂,花空落,暗香尽,长太息。
  热泪横流的脸颊,自他颊上微微滑下,她的唇轻轻下移,覆在他唇上。
  齿间微动,光芒一现又隐,一朵洁白的十八瓣曼陀罗叶,哺入他口中。
  我的师兄……我的爱。
  从此后便是你立于这天下最高峰,看人世间沧桑变幻,但望你不觉得高处寂寞,但望长青神山永恒不变的森寒不曾凉了你的衣衫。
  而我,孑然一身走上不归路,永不回头。
  这一生我爱着爱别人的你,这一生我为你做着虚幻的戏,将自己活成南辕北辙的叠影,下一世我不要遇见,不要再遇见这般的苦。
  太妍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如云,飘在十万丈寂寥软红,三千里长青神山落花飞絮,隐约间似乎看见当年,桐花烂漫紫云飘絮之中,那少年亦如一抹淡紫轻云,落在她眼前,和风中他微微弯腰,衣袂梦一般散开,阿修罗莲王者之香瞬间浸润了少女一生芳华。
  她看见重云殿暖阁春意深深,他执着她的手,俯下的容颜眉目如画。
  听见他轻轻道:“太研……谢谢你帮我。”
  听见他道:“放心,殿主位置,一定会是你的。”
  无极,无极。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殿主位置。
  往事流光幻影,如长河刹那而过,那些印在记忆里的陈旧而新鲜的画面渐渐褪色,只留下一帧纸质泛黄的画面,浅笔描了当年五洲大陆最平静而惊心的对话。
  “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我不相思。”
  “哦?那你的那个印记,却又是为谁而刻?”
  “为生命里不可错过之人。”
  “那不就是相思?”
  “不,人生苦短而相思漫长,红尘不尽生死一刹,天知道等待我的将是邂逅或是错过?怎能立于原地,任光阴被日日消磨?”
  “那你将如何?”
  “红尘有她,我去红尘。”
  “红尘将乱。”
  “红尘乱,我挡;地狱开,我去;四海怒,我渡;苍生阻,我覆。”
  “何苦?”
  “但为她故,不惧十丈软红,颠倒磨折之苦。”
  ……
  师兄。
  你永远也不知道。
  但为你故,我亦不惧十丈软红,颠倒磨折之苦。
  ……
  孟扶摇鏖战未休。
  九仪大殿溅满鲜血一地哀吟,她踏着鲜血和肌骨前行,无论是谁,拦着的都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这边虽然人少,却个个是天下顶级高手,尤其是帝非天,一人对战了所有长老,层出不穷的古怪巫术,逼得诸长老捉襟见肘狼狈万端。
  更妙的是,连最擅音乐的乾达婆部的乐阵,他都顺手拿来篡改了,那些丝竹管弦奏出的美妙而惑人神智的音乐,被他用一根梆梆作响的空竹,牵引带动得不成模样,到得最后竟成鬼哭,再加上仰首高歌爷最强的金刚,大殿之上乱得不可开交。
  “龙部,阵法!”迦楼罗王一直奏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冷声指挥,作为八部之中最擅阵法的龙部,向来使阵冠绝天下,而长孙无极将长青神殿传下的各类阵法改动精进,他的龙部使出的阵法,除了继承神术的殿主,可以困住天下所有的想困住的人。
  龙部殿军却未动,从战斗一开始他们就没动过,听见迦楼罗王指挥,龙部殿使袖手漠然道:“启禀迦楼罗王,我部因为待罪,已经被殿主剥夺参战之权,在殿主开释之前,不得参与任何争斗。”
  “混账!”迦楼罗王大怒,“我是新任殿主之父,我有权命令你们!”
  龙部殿使看着他,欠欠身,道:“请出示殿主令牌,并请新任殿主颁下口谕。”
  “你!”迦楼罗王脸色铁青,正要转首命令摩呼罗迦部将神殿从来没动用过的精密床弩运出来,一轮箭雨射死这群混账算完,忽听身后一人淡淡道:“殿主口谕,都退下。”
  迦楼罗王霍然转身,便看见戴着金面具,着殿主金袍的男子,平静的悠悠行来。
  他步姿行云流水,自三千玉阶飘然而上,像一道浑金的光芒,反射满地染血的碎玉乱琼,熠熠里有种别样的漠然和冷清。
  “殿主你——”迦楼罗王愕然迎上,向他身后张了张,“您伤没事了?那忙……紧那罗王呢?”
  男子眼神微微一颤,俯首看他,伸出手来,似乎要拉住他。
  迦楼罗王不解的伸出手去。
  那手到了他面前,突然改拉为拂,指尖金光一闪,春风化雨一般在他上身所有穴道位置虚虚一拂!
  迦楼罗王突然便僵在了那里。
  全身的穴道刹那被封,连血液都似被凝结,他连眼睛都不能再眨,只能立在那里,背对大殿,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纵横天下的十强之首,迦楼罗王天机,一招之间,被制。
  虽然有毫无防备的成分在内,但是迦楼罗王刹那间也已经感应到了对方不是殿主厉雍,却用的是殿主神术。
  殿主呢?太妍呢?发生了什么事……
  “我杀了你——”一声厉喝突然自殿内传出,黑色的纤细身影携着玉白微红的绚丽光芒,自九重大殿之上突然爆发,惊虹渡越华光万里,一线烈电般直射而出!
  那烈电像一柄足可劈裂长空的刀,携着无穷的杀意和无尽的仇恨,决绝而一往无前的奔来!
  不能弑敌,宁可自碎!
  深红剑光在她身前绽开,直逼敌人前心,她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无论如何也要将长青殿主捅一个对穿,不成功,便成仁!
  她惊鸿烈羽一般掠下来,自三千玉阶之上一泻千里,四面漂浮的桐花为那腾腾杀气和猛烈飙风所惊,齐齐一停,再猛地一扬,刹那间天地间仿佛铺开了紫色的烟锦。
  而裹着烟锦冲下的女子,黑发如墨,眼神嫣红,颊上却是玉似的霜白,像玉盏之中决然泼开了胭脂汁,哗啦啦铺开清艳的烈。
  阶下的男子,金色衣袍被风卷动,轻轻仰首看着她自云端卷下,卷过这慢慢征途风烟万里,带着火般的热烈和血般的灼痛,卷向他。
  那一霎他的眼神变幻千端,欣慰……疼痛……喜悦……感慨……庆幸……哀伤……尘埃落定。
  在延伸向天的三千玉阶之上,不灭浮沉。
  他突然,轻轻张开怀抱。
  对着掣剑而来的孟扶摇,空门大张,展开怀抱。
  随即他轻轻道:“扶摇。”
  “嚓。”
  无可控制的前冲之势,剑光刹那及体。
  孟扶摇在半空僵住。
  她不敢置信的盯着那男子,此刻才看清他复杂目光,看清他眉宇之间风华无限,看他雍容璀璨,从来只深深凝注于她身的绵邈眼神。
  而他身侧,淡淡阿修罗莲异香飘散,如流云变幻。
  日光升起,照耀在雪山之巅的长青神殿,反射华光闪耀的孤城玉阶,玉、阶之上,那一对相爱的男女,终于在冲破重重藩篱,跨越无数生死后,相遇,对视。
  风静,落花悠悠。
  孟扶摇手一松。
  身子一软。
  突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她落了下来。
  扑入他张开的怀抱中。
  像一只高飞的鸟,带血自长空划过,奔向宿命里的回归,在最疼痛最惊艳的那刹,落在了等候了很久的,怀中。
  ……
  尘埃,落定。
  长青神殿一向以殿主神术为继承,不管是怎样得到殿主大位的,拥有神术者,便是穹苍只主,所有人只向殿主效忠。
  在神术光芒和曼陀罗叶的威胁之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拒。
  一场大战因为殿主之位的诡异相替而瞬间消弭,八部罢手,长老停战,迦楼罗王暂时软禁,看在太研面上,长孙无极绝不会再对他下手,关上一段日子再说。
  帝非天为此十分不满——他没有对手了。
  他要求把迦楼罗王放出来和他对战,长孙无极淡淡道:“人家新丧爱女,心神浮动,巫神大人确定要去乘人之危?”
  骄傲的帝非天立即放弃,却瞪着他半晌,道:“爷打了足足一年,累了,下次爷还要上山来,教训你。”
  长孙无极微笑:“随时恭候。”
  巫神大人瞟一眼孟扶摇,从他看见她在大殿中出现开始,他就没兴趣压倒她了,这明明是人家的女人,二手的,爷不要!
  长孙无极对于帝大人的骄傲十分满意,客气的亲自将巫神大人送了出去——好歹帝非天在这事中出了好大力,没有他一路冲上长青神殿,牵扯了长青殿主和迦楼罗王等人的精力,他的计划和孟扶摇的闯关都有可能难度更大,大殿一战,高手云集,他要全力对付殿主,没有帝非天出力合魂,就算龙部殿军最后会按他事先嘱咐反叛救人,也未必能保扶摇周全。
  长青殿主太过强大,是不可撼动的存在,他神识笼罩整个长青神殿,他无法得到一丝助力,只能孤军奋战,哪怕他从多年前就为扶摇做了准备,依旧很难保证一切顺利,这其中有太多变数,需要依靠太多机遇,失之毫厘,而全盘皆输。
  他曾想过,真要输了,也没什么好怨尤的,但如果连搏一搏都不敢,那也枉费了这一生。
  好在,没有人想得到,他会用十几年的时间,伪造了一个敌人。
  没有人想得到,早在初遇扶摇,怀疑她是神殿所指的那个妖女开始,他便请太研,做了自己的敌人。
  这才是留在最后的翻盘之手,苦心筹谋,十年一日,只为在将来,她对上神殿之时,攫住那一点生机。
  如今好歹……是闯过来了。
  之时可惜了太研。
  太研对他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他能做的,只有将殿主之位补偿给她。
  然而最后她的选择,让他一声都欠了她。
  长孙无极轻轻摩挲着那玉牌,仰首望向云天之外,隐约间听见她道:“师兄,遇见你,虽有幸,亦福薄。”
  太研。
  下辈子不要遇见我。
  下辈子,做你自己。
  长风扑进胸臆,他体内三十七叶曼陀罗浮沉旋转,那是那个女子留给他的永恒印记,这一生永难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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