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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楼_卿九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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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生按照韩泽的指示,一路艰难跋涉,总算在城外三十里处见到了乌纳尔的大营。他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裳,径自走向营门,果不其然,还没摸到门边就被在外巡查的士兵扣了下来。
    “来者何人!”
    士兵开始将他当作奸细,可又觉得奇怪,没见过哪个奸细如此大摇大摆的前来探察敌情。但若不是奸细,谁会冒着漫天黄沙来到这里,而且看他的装扮,好像是汉人口中的道士,一时间,士兵也弄不清究竟怎么回事。
    “请禀告乌纳尔将军,说是故人来访。”
    士兵见他神情凛然,即使在瑟瑟寒风下,依旧一派仙风道骨,眉宇之间仿若不染世间尘埃,怎么也不觉得他像是一个宵小之辈。
    两名士兵上前,仔仔细细的将晚生浑身上下查了个遍,并未发现暗藏着什么利刃。突然间又想起他自称是将军的故人,也不好怠慢,于是稍显客气的将他请到了乌纳尔的帐篷。
    乌纳尔一身戎装,横眉冷目的盯着晚生,看得他浑身冷汗淋漓。
    “你是谁?本将军可不记得有此故人。”
    晚生按照韩泽所说,拿出了一个玉佩,一字一句道:“在下韩家家仆,特来拜访乌纳尔将军。”
    一听是韩家的人,乌纳尔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他挥手示意旁人退下,冷哼一声,咬牙道:“韩太守最近身体可好?有没有被鬼扰了清梦,或是被妖怪吸了精髓。”
    这话可谓恶毒,但乌纳尔最近也是不顺,最近天水戒严,韩太守答应他的东西送不出来,乌纳尔这边失了财路,前几日刚被可汗斥责了一番。
    “请将军见谅,韩太守也是逼不得已。”
    “哦?”乌纳尔眉峰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晚生。
    晚生淡淡一笑,继续道:“近日,李忠将军入驻天水,全城戒严,韩太守也是无能为力。”虽则他被关了数日,但出城的情形却早已看的真切,难怪韩太守会如此焦虑,只可惜,这所谓的乌纳尔将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一听李忠的名字,乌纳尔倏地起身,眼中略显惊恐,“你说谁来了?李忠?”乌纳尔虽然是个无能之辈,但是李忠将军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凭他的本事,就连一个普通的将军都未必有十足的胜算,更不要提此次前来的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李忠将军。
    “正是。”晚生的回答令他彻底陷入了慌乱,即使他竭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但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惶恐便是最好的证明。
    晚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这种事情怎会逃过他的眼睛,他沉默片刻,悠然道:“将军莫要担忧,在下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果然,乌纳尔一听立刻转向了晚生,眼中分明藏着些许的希冀。
    眼见猎物已经上钩,晚生悠然道:“出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而将军所占其二,即便是面对李忠将军,也未尝没有半点的胜算。”
    乌纳尔即刻转变了态度,虚心道:“请阁下赐教。”
    晚生挥手指向帐外,“请问将军在此驻守了多久?”
    “十年有余。”
    “十年的时间,将军看尽此处一草一木,熟悉此处的丘陵暗壑,无论是设伏还是强攻,此间优势尽在将军手中,若论地利,亦无人能胜过将军。”
    乌纳尔听完心中大喜,心道:这人说的果然没错,那李忠即便世间骁勇难敌又怎样,不熟地形便绝对不敢贸然进攻,那时只要自己略施小计,便可溃败敌军。
    “阁下刚刚所说,天时地利人和,本将所占其二,除却地利之外,另一个是什么?”
    “正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将军所占的便是最重要的人和。”
    “还请阁下明示。”
    “此处人和,便是在下。”眼见乌纳尔满脸的错愕,晚生为他细细道来:“在下自幼熟读兵书,更是对李忠将军的战术了然于胸,韩太守便是知道在下如此,才排遣在下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你会打仗?”在乌纳尔的眼中,晚生文文弱弱的,怎么看都和打仗两个字没什么关系。而且他头发花白了大半,脸上满是褶皱,已然是一个花甲老人,要是让他上战场,估计还没他什么事就会被人杀死。
    晚生看出了乌纳尔并不相信自己,毕竟换做谁都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事关生死的战场,谁都会多做些思量。但取得他的信任是最为重要的一步,这样才能有效的探查出账簿的所在。
    “在下当年亦曾从军,只因厌倦了血雨腥风的日子,才出家做了道士,比起将军您,在下手中沾染的鲜血只多不少。”
    见乌纳尔依然游移不定,晚生细声宽慰,“将军可仔细考虑此事,毕竟多了在下一个助手,对将军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乌纳尔沉吟片刻,并未做出具体的答复,只吩咐手下给晚生安排了一个帐子,让他且先住下,具体事宜日后再谈。
    晚生看出乌纳尔对自己的提议明显有了思量,当下心中大喜,虽则担心花菱的安慰,想要速战速决,但亦知此时不能将乌纳尔逼迫过紧,只得压下心绪,在军中静静的等待时机。
    这段时间,晚生口若莲花,尽心尽力的为乌纳尔讲述那些曾经在戏折子上听说过的战事,论行兵打仗他可是一窍不通,但是论唬人来讲,绝不会输于旁人,他不但细细告知这些战术要如何运用到实际的战场上,还对其中一些不妥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乌纳尔常年身处塞外,可没机会听到这些轶事,当下觉得晚生的确是个人才,对他便渐渐的放了心,军营之中,也就许他随意行走。
    临行前,韩泽曾告诉过他,李忠将军可能半月之后出兵,如此算下来,时间已经过半,晚生当下决定,将此事告知乌纳尔,只不过,他口中出兵时间可是提前了许多。
    乌纳尔自知打不过李忠将军,和部下一参谋,便寻了个有利的地形,决定占据地利应敌。手下的将士们整装待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谁知这一待就是三四天,敌军的影子还没见到,将士们的精气神却已消失殆尽。
    大帐中,乌纳尔急的团团转,以前是盼着敌军离得远远的才好,现在情况正相反,若是敌军再不出现,己方早已不战而败。
    “你这消息有误,是不是故意戏弄本将!”
    晚生连连否认,“将军,现在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你若陨了对我非但没有半点的好处,反而还会要了我的命,我怎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消息的的确确是韩太守亲自告诉我的。”
    “那这如何解释!”
    晚生佯装思考,片刻后,眸色一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他悲悲戚戚,仰天大呼:“太守误我!太守误我!”
    乌纳尔不明所以,还未等出声询问,突然又听晚生急切说道:“将军,请即刻下令退军!李忠将军不日即到,可我军精力损耗已无法再战,只好暂避锋芒!”
    “给本将解释清楚!”
    晚生语带悲戚,“将军啊,您怎么还没明白,韩太守故意错说了日期,就是为了挫尽大军的锐气,好让李忠将军一举歼灭。”
    见乌纳尔似没有听懂的样子,晚生只得继续解释,“此番战事将起,若将军能够得胜,朝廷必将继续派兵增援,军队长期驻扎天水,对韩太守平日作为来讲,可谓百害而无一利。可若将军战败,对韩太守亦无半点好处,那时他受贿将军一事难免会暴露。对韩太守来说,无论哪种,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为今之计,只好借李忠将军之手除掉将军,他来坐享渔人之利。”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响,乌纳尔气急,一掌拍碎了桌子。
    “无耻小人,竟敢暗算于我!”
    晚生长叹,低声道:“真没想到,韩太守为了自己,竟舍弃了将军,舍弃了我。”
    听他话中所说,似乎另有隐情,乌纳尔张口问道:“怎么回事?”
    “我现在身处将军一方,若将军战败,我亦无法周全,若将军战胜,到时没准会给我扣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无论哪种结局,在下唯有一死而已。真是没有想到,在下追随太守十数载,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乌纳尔抬眼看向晚生,只见那个平时道骨仙风的他早已不见了踪影,那张岁月沧桑的脸上,唯有散不去的悲戚。一想到如此忠心之人他也能下此狠手,更是怒从中来。
    “只可惜我现在不能杀入天水,否则定要取他首级!”
    晚生微微阖目,余光偷偷瞥向乌纳尔,心道:总算可以收饵了。

  ☆、第二十六章

晚生从袖中拿出韩泽交给他的信物,眸中情绪捉摸不定,“还请将军听在下最后一言,此时情况危矣,请速速退兵。”
    乌纳尔当即命人传令下去,大军后退五十里,养精蓄锐,以备来日再战。
    见晚生站在原地,迟迟不见动弹,乌纳尔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你可随我一起,待得时再回去杀了那个畜生。”
    晚生缓缓摇头,“在下已决定回天水。”
    “什么?!”
    现在回去岂不是白白送死,乌纳尔急忙阻止,可晚生心意已决,“将军,在下年岁已高,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本想以己余力为太守分忧解难,谁知太守竟如此待我。”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信物,眼中恨意非常,“在下时日无多,决不可再浪费一丝一毫,此番回去定要讨回公道。”
    说完,晚生看向乌纳尔,“可此事又谈何容易,在下口说无凭,太守大人又只手遮天,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只会被反咬一口。”
    看出了他眼中迫切的请求,乌纳尔点头应道:“你说吧,要本将如何帮你。”
    “听闻将军手中有一账簿,上面记载了太守这些年的送与将军的金银财物,这账簿对将军来说并无大用,可对在下来说,确是扳倒太守的铁证。”
    乌纳尔没有立即应答,他负手长叹,过了好半晌,才缓缓道:“罢了,这事权当帮了我自己。”言罢出了营帐,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才折回来,手中正是晚生迫切需求的那本账簿。
    “将军大德,在下必将铭记,来世愿做牛马以报将军之恩。”
    ……
    住在城外的人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一般,拖家带口的想要涌入城中,守门的将士怕其中混入奸细,只得细细盘查,越来越多的人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
    晚生费力的挤过人群,正想着要如何抓紧时间入城,碰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急忙招手,那人也是眼力好的厉害,居然看到了晚生,“道长,您可算回来了。”
    那人示意将晚生放进来,无视大批居民的嘲讽谩骂,急忙将晚生带到一旁,“道长,说好的五天,这都过了时间了。”
    晚生虽然急的要死,也只好耐着性子跟他扯些话题,“现在城中情况如何?”
    那人朝身后一努嘴,“喏,道长您也看见了,现在这什么人都有,乱哄哄的,我看再这样下去,没准就要封城了,也亏得道长您及时,若是再耽搁,恐怕您也进不来了。”
    晚生暗自捏了一把冷汗。
    “道长,您怎么样?”他可没忘了晚生是出去干什么的,说完抬手指了指天上,又问道:“神仙怎么说?咱这次能打赢不?”
    晚生信誓旦旦的点头,“此战必胜!”
    那人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去接着检查。
    晚生本打算直奔太守府,走着走着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是花菱的暗语!
    他二人做的是坑骗的行当,难保会出现什么闪失,于是曾约定了一个暗语,告知对方自己是否安全、现在身在何处。
    而如今,他每隔几步便能看见墙上、砖石有这种暗语,若换做别人,只会当做小孩子无聊时刻画的线条。
    他惊喜非常,若花菱无恙,谁还会去什么劳什子的太守府复命,他当下按照暗语的指示,来到越好的地点静静等待。
    晚生整整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入夜时分,总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花菱……”晚生轻轻唤着,他躲在树后,将自己隐进茫茫的夜色,静候了片刻,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个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晚生,是我,你在哪儿?”
    “在这儿!”晚生这下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急忙冲了出去,借着惨淡的月色,勉强看清了来人,“花菱,我在这儿!”
    花菱也发现了晚生,激动的一下子冲到了他的怀里,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喜悦,眼眶微湿,低声啜泣。
    晚生紧紧的抱着她,抬手抚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乖,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花菱不管不顾,死命的揽着他的腰身,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好似就要永远如此,再也不放他离开。
    晚生简单的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正色道:“花菱,现在全场戒严,我们无处可逃,只能找个偏僻的地方先躲起来。”
    花菱觉得有理,正待二人思索要去哪里之时,突然听见远处传来的嘈杂之声,“给我搜,今儿要是找不到人,谁也别想活命!”
    回城之后,晚生以防追查,特地绕了不小的圈子,岂料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
    眼见着远处亮起了一个个火把,晚生大惊失色,“花菱,快,我们快跑!”
    崎岖的山林中,晚生紧紧牵住她的手,脚下碎石土砾磕磕绊绊,眼前亦是漆黑一片,高低交错的枝桠不断扫来,好几次差点戳到她的眼睛,可手心传来的温度却是异常的温暖,很多年前,那些被人追打的岁月、那些无法入眠的寒冷夜晚,晚生也是如此牵着她的手,一点点的温暖她的心。
    只要他在,自己便没什么好怕的……
    眼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晚生觉得再这么跑下去也不是办法,黑漆漆的夜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花菱是何模样,耳边余下的只有她大口喘息的声音。
    “怎么……怎么停下来了……”花菱跑的喘不过气,说话断断续续。
    “花菱……”晚生欲言又止。
    她不明所以,身后的火把大片大片的涌进,若再停留,不消片刻便会被人追到,“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
    晚生缓缓的放开她的手,从身上摸索出两个物件,塞到花菱怀里,“这两个东西一定要好好留着。”
    花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急忙拽住晚生,“你想做什么?”
    “花菱,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开跑。”
    “为什么!”好不容易再见面,花菱怎么会同意和他分开,她已经做好了觉悟,即便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听话。”晚生轻声安慰,“我们两个一起跑太过显眼,分开会好一些。”说着,晚生引着她面朝一个方向,“朝这边跑,千万别回头。跑的时候留点心,别磕着碰着,等逃过了追兵,就去乱葬岗那边等我,那边很安全,不会有人去的,你就在那里等我。”
    “那……”花菱还要犹豫,却被他一声呵斥打断:“还不快跑!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
    他一把将花菱推走,“快跑啊!”
    听着花菱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晚生突然心慌的厉害,可一想到以后的事情,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有舒缓了许多。
    “花菱……”
    这是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了吧,我给你取得名字,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名字。

  ☆、第二十七章

晚生很小的时候,一场灾荒夺去了父母的性命,只有五岁的他只能沿街乞讨为生。在他的印象中,那时死了好多好多的人,官兵们每天都会拉着板车,收走成堆的尸体。
    能够活着,是晚生觉得最庆幸的一件事。不用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尸身腐臭后才被人收走,只匆匆的卷了个破草席,往乱葬岗一扔,便是最终的归宿。
    晚生拼命的活着,脏的臭的什么都不在乎,猪食、死老鼠、发了霉的黑馒头,为了活着,甚至从狗嘴里抢过食物,除了人肉,能吃的都已经吃过。
    那天,他为了一个已经臭了的肉包子,跟另一个小乞丐打作一团,无奈人小力薄,三两下的功夫便被人打倒在地。他跌破了脑袋,血水糊了一脸,眼前亦是猩红一片。他抬起手臂,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正待起身去寻别的食物,突然看见一片青色衣角。
    “你是谁?”晚生对他有些好奇,他分明看见眼前那人在打量着自己,可又没有像讨饭时别人眼中的那些厌恶。
    那人不语,静静的看着晚生,过了许久,似微微的点了点头,又从随身的包裹中拿出了一个白面馒头,“吃吧。”
    此时的晚生已是饿极,根本顾不得这人就是是何意图,一把抢过馒头狼吞虎咽,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被他吃个精光,连落在手中的渣滓都被他舔了个干净。
    “还想吃吗?”
    晚生拼命的点头。
    “那便随我来。”
    当朝者崇信道教,朝奉修仙之法,这人为了混个日子,也投入了道教,无奈“法术”不精,日子过得颇为潦倒。后来,他便打起了劳苦大众的主意,以一身道士的行头开始了坑蒙拐骗,可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毕竟坑骗之时需要有人配合,他孤身一人,很多时候无法施展,便决心收个徒弟。
    都说时也命也,他路过此处正巧看到了晚生,虽则一身狼狈,但眼中光华不减,看起来倒是个头脑清明的孩子,若是稍加培养,日后肯定有用得到的地方。
    从那天起,晚生便跟着师傅一起走南闯北,日子过得依旧艰苦,但和原来讨饭的日子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勤快的学习师傅交给他的各种坑骗的技巧,师傅当众施法时要如何应和,在群众犹豫不决之时要如何引导他们乖乖的拿出银子,由于晚生脑子颇为灵光,不消一年的功夫,已经成为了师傅的得力助手。
    师傅对他相当满意,亦觉得自己眼光尚佳。
    直到有一天,晚生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
    师傅顿时暴跳如雷,“你这是作甚!知不知道现在光是你我二人尚可解决温饱,哪有多余的吃食分给她!”
    吼声吓得那孩子连连后退,颤着身子躲在了晚生的后面。晚生紧紧握着那个冰冷的小手,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师傅,目光坚定,“师傅,我的食物可以分给她,以后我会少吃一点,求师傅收下她。”
    无论师傅再如何威逼利诱,晚生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师傅只丢下一句:“你带回来的人你负责,我不会分给她任何吃的!”便怒气冲冲的离开。
    晚生心中欢喜,“听到了吗,师傅同意你留下了。放心吧,以后有我的吃的,便不会让你饿着。”
    看着孩子怯生生的望着自己,晚生笑着问道:“我叫晚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缓缓摇头,默不作声。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名字可是很重要的。”有名有字方为人,一个堂堂正正立于世间的人。可说来容易,虽然他随师傅识过字,但要说到起名字,还真是让他犯了难。
    偶然间,他想起了以前讨饭时,在江南听过的一首诗:菱花落复合,桑女罢新蚕。桂棹浮星艇,徘徊莲叶南。
    这首诗什么意思晚生不懂,但是像是菱花、莲叶一类的词还是能明白的,晚生突然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花一样娇娇艳艳的,于是想给她取名为菱花,又突然觉得这名字略显俗气,思来想去,便将两个字对调了一下。
    以花为姓,以菱为名。
    “花菱,以后叫你花菱可好?”
    女孩默默的点点头,从那时起,花菱便成为了她的名字,晚生总是花菱花菱的叫着,每次都是格外的欢喜。
    多年后,花菱曾经问过他,当初为何要执意留下自己、还为自己取了名字,晚生则是一脸嫌弃的模样,嘴角一撇,不屑道:“还不是相公我英明神武心地善良,那时候啊,看着路边一只黑瘦黑瘦的猴儿,哎呀呀,那叫一个可怜,还寻思牵回去养活着玩呢,谁想到,妈呀,竟然养成了一个悍妇,这个后悔啊。”
    于是便迎来了花菱暴风骤雨般的袭击。
    一想起这些,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那些相伴过的时光,无论何时都是觉得如此温暖。
    他怔怔的望着花菱离去的方向,即使浓重的夜色已经掩去了她的身影,依旧舍不得移开目光。
    “花菱,你不知道,当年啊,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你,说不清为什么,即使当时你脏的要死,长得枯瘦枯瘦的一点都不好看,可我还是一眼就喜欢上了你。总觉得,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求师傅收留你,你会成为我的师妹,将来变成我的娘子。”
    “那时候的你瘦瘦小小的,我就一直牵着你的手,无论到哪儿都不放开,谁想到,这一过就是二十年。”
    “其实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和你回江南,就在遇到你的那个地方,我们找个地方住下,那是我们的家,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是真的很想……”
    晚生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
    “快看!他在那里,快抓住他!”
    不知不觉间,追兵已经到了身后不远处,晚生如梦初醒,急急抹了把眼泪,转头就跑。
    冰冷的空气呛进肺中,胸腔炸裂一般的疼痛,身后的追兵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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