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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灵毓幽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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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云亭听到此处,忽然想到了他们刚上岭之时邑丰曾讲于他们听的故事。为了争夺王位,母亲害死了自己的孩儿……骨骼寸断,死于王位之上……他朝九商望去,见她脸上亦难免震惊之色,晓得她同自己一般猜到了原委——那狠心的母亲便是姒茹同嫚茹的外祖母!嫚茹如今讲这些,便是暗讽自家大姊为了王位要将阿殷往火坑中推么?
  “大姊,你将我当作一枚棋子,我不恼。”嫚茹的声音缓了下来,带着浓重的哀意。“这些年里,你将我扣在身边不放,固然有做给长老们瞧的意思,到底还有几分心疼我。只是我年纪见长,你提到我的婚事便装聋作哑,生怕我选来的外族夫君会伤及阿殷的颜面,故而想在拖我些年岁。当然,我若是等不及了想嫁与九长老作续弦,大姊亦是乐见其成的。你热心招待九姊姊同程家姊夫,也自有缘故——”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九商一眼,道:“九姊姊的母亲是何等人物,我虽原先不晓得,但听了你同姊夫的谈话,如今自然也略知一二。你私下里不止一回劝姊夫,教他去打探九姊姊,瞧瞧她可有习得母亲的一二本事,也好教与姊夫,这般一来,才能为阿殷坐稳王位多一重筹码。”
  姒茹脸色灰败,嘴唇微微翕动,却甚么都说不出来。嫚茹述了这般久,放佛一瞬间兴致已尽,身姿也渐渐低了下来。她缓缓将发间的红蕖花取下掷在脚边:“这些日子,我也晓得自己将大姊磋磨得不轻。我这般做来,不过是心里有些微念想,巴望着大姊待我一如当初,大姊还是那个雨天将我遮在翅下,自己淋个精透都不肯委屈了我一毫的大姊……这些日子我瞧得明白,不过是我自个儿的痴心妄想罢了……大姊的眼睛被那金光闪闪的王位糊得一丝缝隙也无,哪里还能瞧得见我这个甚么本事都无的小妹子?”

☆、第九十七章

  嫚茹垂下头去,几乎在喃喃:“我爱慕云郎是真的,可这三番两次,也晓得云郎对九姊姊情比金坚,我自然便死了这条心。如今念唱做打百般胡闹地请了九姊姊同……同程家姊夫来,一面是为了述明心智,另一面也为了教九姊姊晓得我大姊是如何一位心比天高的人物,莫要被当了枪使。”
  “但凡我无数回暗示过大姊,大姊有一回听了进去,咱们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般田地。若是将来小阿殷在岭上受了百般磋磨,还请九姊姊同云郎留个心眼帮我照拂一二。”她爱怜地抚了抚阿殷的细发,声音微不可闻,可九商还是听明白了:“我从未见过他的身子。”又对缩在一边的阿瑶招了招手,将她亦揽到怀中喁喁:“小姨最疼的便是阿瑶了,又乖又明理!将来好好照拂弟弟!”
  阿瑶听得小姨音中悲凉,心中害怕,反手抱住嫚茹哭了起来。嫚茹顶一顶她小小的额,将阿殷递到她怀中,忽然大笑道:“大姊,我这便自己去思过峰,以后难得再见!”话音未落,只见她化作了元身,竟是一只青灰色的大鸟,卷的室内风旋四起。九商忙将两个孩子护在自己怀中。只听得清叱一声,嫚茹冲破了那巨蛋之顶,又听得无数扑簌簌叶响。再睁眼时,嫚茹的身形已消失不见。
  阿瑶抱着弟弟,吃力地蹲下身去,将那红蕖花握在掌中嘤嘤哭了起来。姒茹呆立在原地,那眼角放佛一瞬间多了许多细纹。九商亦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阿瑶的背,低声道:“你小姨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阿瑶痛哭道:“都怨我,将阿娘的话偷偷讲与小姨听,要不然小姨也不会去思过峰……”她抬起手来想揩去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你们都打量我不晓得,那思过峰就在雾陀峰的北面,去了的人没有几个是回来的……”
  九商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却因这是姒茹的家事,且已成定局,自己无法插手。她转向姒茹道:“嫂嫂,我同明之这就出岭了,后会有期。”姒茹木然点一点头,并不多问,只是道:“我领你们去前岭天梯。”
  程云亭悄悄朝内室望去,里面黑黢黢静悄悄,心中暗叹,不知道邑丰可否听到了嫚茹的一丝半语。若是听到了,那又该如何自处?
  姒茹走在前面带道,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九商走到他身边,沉默地将镯子拨了一拨,将南都赠予的两件大氅取出来,为程云亭披上。三人在不知名的花径中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株参天古树前。姒茹平板板道:“通往天梯的出路便在这树上,商妹同程郎君且自走好,我这就道别了。”随后头亦不回地消失在那些随着夜幕降临开始疯长的花丛中。
  阿瑶细细的身影躲在一株花树下,手中紧紧攥着九商临行前悄悄塞给她的一枚羊脂玉扣。姑姑说了,以后不论她在天涯海角,亦不管是弟弟还是自己遇到了难处,只要托人持着这信物找到她,她便会连夜兼程赶回来。阿瑶又抚了抚头上的赤金九连环,想到姑姑如今离开了鄂华岭,小姨亦去了思过峰……眸子里又蓄满了清泪。
  九商望着面前的参天古木,晓得姒茹此举亦是刁难,心中不由暗叹这位嫂嫂胸襟不够广阔。只是如今她的身手今非昔比,若是这点子考验都能难倒她来,狐族的心法亦随着一道蒙羞。九商牵住程云亭的手,望着他满是信赖的眸子,心中一暖。面上却不显半分,只是微微一笑,提气跃了上去。若是此时有雀族人瞧见,自然以为九商他二人轻功卓绝,怎地都想不到她心中默念的是悬浮咒。
  那古木上枝桠极多,形成一条条小道,且十分纷杂。人若身在其中,颇有些不识其真面目之感,竟只能瞧见上方一块天空,且渐渐昏暗,连东西南北都不能分辨。九商取出蝴蝶簪捧在手心,默念了几句,便见那簪头的蝴蝶缓缓煽动翅翼,连带着簪身一道转了起来。他二人顺着那蝴蝶所停之处向前走,不多时,四周始有雾气氤氲。程云亭心中欢喜起来,悄声道:“这便是朝北的天梯入口了。”九商微微颌首,回身替他紧了紧大氅。
  他二人再朝前走了几步,果然隐隐卓卓瞧见了那石梯模样。九商低声道:“明之,这天梯上必有禁制,只怕还有人在暗中窥视,咱们的脚程愈快愈好。”程云亭亦压低了声,道:“我晓得轻重。”他自袖囊中取出两枚活血丹来,自家含了一枚在舌下,又递给九商一颗道:“天梯阴寒,且用这个挡挡。”九商本想说自己身上便是极阴之气,并不用如此麻烦,心念一转接过丸药含下,悄声道:“时不我待,这便下天梯罢。”
  那天梯上果然半点术法用不得,又有古谚云:“上山容易下山难。”即便如今九商已然心法大成,可在天梯之上一来有禁制,二来说不准哪里便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二人,故而都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往下走动。程云亭只觉得山风凌冽刺骨,舌下却暖意一片,心中暗想,幸好当初在芙蓉庄中多炼了几枚丸药,否则如今哪里有这般趁手?
  不多时,那天梯上竟降下大雪,似乎那些在鄂华岭上的繁花似锦,不过是落在身后的一场梦。奇的是那雪花落在九商的大氅上,竟悄悄滑落下去,放佛不敢多做停留一般。倒是程云亭的大氅上落满了一层。程云亭有心调侃,低声笑道:“小九商,莫非这雪花也惧你身上的寒气?”
  九商同程云亭携着手走下一道道石阶,又腾出手来替他将肩头的雪花拂去,低声道:“只怕你说的有些许道理。我竟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抬手向上一弹,一道银光细细地射开,在他二人头顶绽开一道弧,稳稳地撑住,那雪花遇到那圆弧便四下散了开来。程云亭的脸藏在大氅高高的领中,嘴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来:“又劳小九商护着我啦。”
  九商听到白凤树讷讷的声音道:“小娘子,你还不如教郎君多吃些儿苦头呢,只怕也比如今各色由你来照拂他教他心里舒坦些。”

☆、第九十八章

  九商听得微微一震,手中不觉一紧。程云亭觉察到了九商的异样,偏首朝她望去,只见那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细细地扇动着,在身后的落雪映衬下别有一番风情,心中不由得五味陈杂:这是他当年一手呵护的小九商,是师傅的唯一骨血……如今,她心法大成,在灵毓山中自己却成了拖累……恍惚间,他想到当初在迷心谷时,似乎从那时开始自己便处处掣肘,不但不能为九商护法,反而……甚至教九商吃了金篦刮目的苦头!柳臣安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响着:“九娘子为了早日去寻你,求南兄用金篦替她刮目……南兄说,他从未见过一位小娘子能对自己那般狠心。蛇族的许多壮士们都受不住那般苦楚而宁肯选择目盲……”
  “明之?”九商轻轻地唤了一声,稳稳地踏下一层石阶,顺带扶了心神不宁的程云亭一把。“你的脸色怎地这般青紫?”
  程云亭回过神来,忙道:“怕是方才受了些寒气,如今已然好了。”他用齿衔住那枚补血丸示意九商看,又笑道:“这是师傅留下的方子,自然不会错的。”
  九商本想附和一二,忽然神色凝重起来,停住脚步缓缓地抬起手来。程云亭随着她的手向前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雪,并无甚么新奇之处。想到九商如今的本事,和在灵毓山中时时绽放异彩的本能,他便放下心来。
  九商手轻轻往前一探,那虚空中忽然出现一扇石门,饶是程云亭再见多识广,亦吃了一惊。九商凑在他身侧,轻轻道:“只怕这就是锦玦岭的入口了。咱们万事小心。”程云亭见她神色肃穆,自然应允。
  九商一只手紧紧攥住程云亭,凝力于掌按上那石门,“咯吱”一声,那门便缓缓地开了。门的那侧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道的两面俱是冻石,上面还有丝丝冰晶垂挂。九商悄声道:“只怕锦玦岭上众人的日子并不好过。”程云亭想到一路过来,但凡族中丰饶些或是安稳些儿的,寒冬之时都会将本族所在之处布下阵法,将个寒冬弄得春意盎然。崎木岭如此,鄂华岭亦如此。若是族内争斗不休或是危机重重时,只怕那些妖王长老们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上黎民之苦。眼前这番模样,只怕这锦玦岭中的路途并不好走。程云亭心中沉沉地叹一口气,打点起精神来,一面走一面提高警意。
  九商早在鄂华岭上便教程云亭换上了极暖和的毡靴,如今虽在厚及双膝的雪地中走着,却并不感到冰寒之意。一时间,放佛天地之间只留他二人在雪中踏出的声响。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细微的“咯嗒”声。程云亭只觉着自己的毛发皆竖了起来,按住了腰间一柄短剑。九商较他速度更快,程云亭只觉得眼前一晃,月华剑已然在她手中泠然长立。几乎就在同一瞬,一个极快的身形携带着冰冷的铁血之气,狠狠地朝程云亭处扑了过来!
  “砰”地一声,月华剑挡住了那来势汹汹的凶器。定睛一看,那竟只是一只极普通的齐眉棍。面前那身形十分肥硕,却无比灵活,眼瞧着一击不中,提起齐眉短棍来便朝着九商袭过去。
  九商瞧得明白,一招“寒梅傲雪”,四两拨千斤地将他的短棍拨了开去。可对方倒颇有些不折不挠的意思,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抡圆了又是一棒。九商待他这招使得老了,一招“飞萤折竹”下腰递剑,本想将他手中齐眉棍挑落,对方的身手亦十分了得,竟避了开去。这般过了几回招,九商虽然练得了四十二路踏雪剑法,却从未同人这般真刀实枪地对过,一时间竟有些左支右绌。程云亭见那肥硕身形之人将四周舞得密不透风,竟是将他同九商二人困在其中,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他勉力遏制住心中汹涌的血气,四下探看,一心想找出那人是否另有帮手在侧。
  九商虽身手渐渐缓下来,可一股绵绵密密不绝之气渐渐充盈,教她愈发身轻如燕,不多时,又将月华剑舞得溶溶如水。反观那使齐眉短棍之人,一开始气势如虹,越到后来便越见迟缓,放佛力多有不支。程云亭知晓九商不畏寒,施展法力,在一旁将地上、石上之雪漫天扬起,簌簌落下。那人在纷纷冰雪中果然愈加畏缩,手脚似乎被慢慢冻住一般。九商在剑上使了巧劲,“啪”一声击落了他手中的齐眉短棍。那人似是大吃了一惊,神色颇为难看。九商恼他一上来便对程云亭痛下杀手,自不会心软。她逮准了时机,清叱一声,“踏雪飞鸿”便自剑下使出,只见剑影绵密,正如一只鸿雁自雪中低掠而过,直朝那人飞去!
  忽见另一条银色影子掠来,身法奇快,拎着先前那人猛然一跃,避开了那雷霆一击。在他们身后,石上积雪扑簌簌落了下来,连石上都留下了不浅的痕迹。九商定睛一瞧,那救人之人竟是个那英飒女子。那小娘子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立于当地,雪花落了她满头满脸,却丝毫不见狼狈。只见她将手中那人放下,低声安抚了几句,朝九商二人走来道:“你是眉姑姑甚么人?”
  九商见她不过短短几步,居然大有龙骧虎步之意,又听得她竟提到阿娘,心中一凛,不动声色道:“你又是何人?”
  那先前身形肥硕之人抢上几步来,意图将那银甲小娘子护在身后,大声喝道:“放肆!”声音却极嘶哑,似乎是位年长之辈。那银甲小娘子摆手道:“阿彤叔,你莫着急。”她一双又亮又肃然的眸子紧紧盯着九商,半晌才缓缓道:“你这踏雪剑法使得好似青霜出尘,深的其中三味,定然不是偷师来的——你可是眉姑姑的传人?”
  莫要说九商,就连程云亭也震在了当地。此人一针见血,道出了九商的路数身法,可他们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曾得知。那被唤作阿彤叔之人疾声道:“沧澜王,莫同他们讲道理!他二人竟晓得此条密道,定然是细作!”他急急地凑近那银甲女子身侧,小声嘀咕了些甚么。九商晓得那是鼠族自己的言语,也不去费那心思猜测,只是冷冷地同他二人僵持着。

☆、第九十九章

  那被唤作“沧澜王”之人上下打量了九商同程云亭几眼,忽然出声道:“黄金粟滋味可好?”九商不料她这般相询,且黄金粟是个甚么,她从未见过,声音清冷冷道:“恕我无知,并不懂阁下所言。”沧澜王听她如是说,面上微微有一丝霁色,又道:“南都一切安好?”
  饶是九商镇定,如今也有了一丝讶意。程云亭猛然想到,他同九商身上穿着的大氅便是南都所赠,再一想如今蛇鼠二族视同水火……面前这位小娘子年纪虽轻,却被唤作沧澜王……许是鼠王!只怕大氅上多多少少沾染了蛇族的气味,才教对方一上来便痛下杀手。
  九商虽不曾同程云亭完全心意相通,却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心下暗自思量,既然对方已然提到了南都,自己也无需多加掩饰。若是对方再翻脸,不过再战罢了。当下平和道:“我离开翠驼岭时,南兄一切都好。”
  沧澜王微微颌首,忽地打了个唿哨,远方便瞧见一片雪影急速驰来。程云亭瞧得分明,暗道不妙。那沧澜王方才怕是在拖延时机等着救兵!九商比他目力更胜一筹,远远地瞧见那竟是一匹雪狼,面色不由得铁青。对方有那老者,又多了支援,只怕是不得善了了。
  那雪狼疾驰而来,竟化作一人形,立于沧澜王一侧。只见他高鼻深目,嘴唇抿得极紧,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九商同程云亭二人,倒并无甚么敌意。九商见沧澜王神情宁静,倒不像是要同自己为难,先悄悄松了一口气。耳边听得沧澜王道:“沉君,你且带这二位贵客去我寝宫歇息。”
  那唤作沉君的年青郎君低声应了一声,便朝九商处微微伸了伸手,做出个“请”势。九商想到在崎木岭上被梓衿狠狠摆了一道之事,不禁面上露出迟疑之色。
  沧澜王见她这般,笑道:“眉姑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你既是眉姑姑的传人,怎地如此怯懦?怕我害你不成?”九商听得她再次提到了阿娘,又出言相激,心中早已动荡起来。只是她如今心法大成,养气功夫也十分了得,在沧澜王看来,她如今并不恼怒,只是静静地同沧澜王那方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起来。程云亭在一侧,轻轻握一握九商的手,低声道:“一动不如一静,咱们且先随着他的意思来,进不进那寝宫是另一回事。”
  九商同程云亭随着沉君在一片狼藉的雪地中顺着羊肠小道前行。阿彤避在路的一侧,仍旧紧紧地盯住二人,齐眉棍一刻不离手。沧澜王低声安抚了他几句,才见他面色稍缓。
  沉君带路,不过是几息功夫,便瞧见一处嶙峋的山石,那模样颇像一头极大的水牛。沉君在那山石之上轻轻击了一回,石头缓缓移了开去,露出一个洞口来。沉君并无多言,只是带头走了下去。九商回头望一眼程云亭,见他面色平静,猜得他同自己一般并未觉的那其中有甚么危险,先宽了一重心。又听到白凤树声音细细地道:“下面是许多鼠洞。气氛倒不甚危险。”
  白凤树的本事她是晓得的,既然它都这般说,那这地下自然是去得的。九商放下心来,携住程云亭的手,顺着那窄窄的阶梯而下。不多时,眼前一亮,竟是到了一处极宽阔的所在,只见石壁上密密麻麻均是石门,一扇连一扇,颇有些鄂华岭朝凤林上巨蛋屋的密集架势。沉君开了口,声音低缓,竟十分悦耳:“二位贵客,可要我相携?”他指着最上端一扇瞧上去大些儿的石门道:“那里是沧澜王的寝宫。”
  程云亭呆呆地瞧着这密集所在,喃喃道:“寝宫?这下面的石门里呢?”沉君倒不以为杵,静静道:“那里自然是沧澜王的子民们。”九商心内也十分吃惊,作为一族之王,居所竟如此简陋……她再想到先前瞧见的那小娘子,一身银甲,通身没有甚多余的饰物,心下倒有些了然。
  九商对沉君道:“我二人自有法子,不知道郎君……”话语间,便瞧见沉君现出了元身,肋下竟生出一队翅翼来。九商自然也不多话,携住程云亭的手默念悬浮咒,一瞬便浮到了最顶端的石门外。那雪狼稍后赶来,眸中略有诧异之色,九商只作不见。
  那雪狼用爪子从颈处拨出一枚小小的银钥匙来,轻轻贴在那石门一处极不明显的花纹之上。石门缓缓转开,沉君化作人形,示意九商同程云亭一道进来。
  那石门内侧又别有一番洞天。程云亭兀自沉浸在方才九商带着自己急速凭空悬浮的兴奋与惊愕里,竟没有注意到这所谓鼠王“寝宫”中模样如何。九商却一路仔细地瞧着,暗暗记在心里。只见那寝宫中有一层极厚的毡毯,脚落在上面半点声息也无。甬道四壁有粗犷的银烛台吸在石壁之上,烛台下有细细的凹槽,怕是用来防蜡油滴在毡毯上而设。九商不由得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心思精巧。
  那寝宫并无甚么服侍的仆妇或宫人,故而虽宫室不大,却显得十分空旷。再往里走得一段,便能瞧见壁上悬着的长剑短剑、分水刺、银枪等。只怕两侧石壁便充当了那沧澜王的兵器库。想到先前在沧澜王身上所见的那一身银甲,九商心下暗暗纳罕,只怕这锦玦岭富有银矿,否则那沧澜王为甚这般钟爱于银?
  再往前一段,正在她沉吟之际,沉君道:“贵客且止步。”程云亭忙拉住九商的胳膊站定。他们所在之处倒是十分明亮,许是在地下,生着旺旺的火炉,炉中不知加了甚么料,缕缕清香不时自火中溢出来,端得教人心旷神怡。石壁上皆以银丝雕花,镂出一幅幅画儿来。空地中摆着一只不大的石桌,磨得倒十分精致,桌沿上还刻着些花纹,这才显出些小女儿的情调来。地上还有几只木凳,九商在鄂华岭上也识得不少树,瞧那材质竟是浮陀木,虽不论多珍贵,却十分难得,颇有些低调的奢华。

☆、第一百章

  沉君道:“此处唤作浮陀厅,是沧澜王会见外客之处。”他声音中清清冷冷,倒不教人生了恶感。沉君请他二位在石桌旁坐下,又招来只水壶同两只细细的杯子来,手腕轻轻一抖,一股粟米香便弥漫开来。九商见他竟能随心所欲地将那茶水悬成细细一线,再听那水流击入银杯颇有金石之音,心中暗赞一声,即便不谈他的法术如何,就凭这份寓忍于疾的手法,就晓得面前这寡言之人非泛泛之辈。九商道:“小郎君客气了,我等便在此候沧澜王回宫,小郎君请自便。”
  沉君垂下眸子,放佛不曾听到她的话一般,待得程云亭举杯饮尽,又提壶续上。程云亭见他甘做仆妇之流琐事,心中暗暗纳罕。他同九商细细地交换了个神色,又在桌下九商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九商不动神色道:“微末小事,如何能劳烦郎君千金之躯?还是我等自便罢。”
  沉君抬一抬眼,缓声道:“我本便是沧澜王之仆。二位既是王的贵客,自然值得我好生招待。”九商听他虽这般说,话中却并为用甚么谦称,倒有些孤傲之意,一时间拿捏不准他的性子,只得学了程云亭,举起杯子来饮尽。
  那茶水倒不知用甚么酿泡而成,十分清冽甘甜,九商轻轻赞道:“果然好茶。”眼角梭到沉君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心想此人倒非草木,自然亦平静了下来。沉君一直立于二人身侧,不论九商同程云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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