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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灵毓幽狐-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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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半晌,樱秦微微一动,瞧见身侧的彦纥,嘴角微微嘲讽地翘了起来,放佛又想说些甚么,彦纥眼角瞥到,忽然双手颤抖了起来。
  “莫要再说了!”彦纥拦在樱秦开口前厉声道,他那双黄褐色的眸子里汹涌如潮,放佛已然不堪重负。他自樱秦一侧猛地立起身子来,恨道:“当年我亦不想的!”
  瞧见樱秦那无悲无喜的模样,彦纥的声调不自觉地又低沉下去,在那渐渐消隐的半边红日衬映下寂寥无比:“樱娘,我只求你……莫要再过这般活死人的日子,哪怕你要我的命!将我这条命拿去给那些逝去的人作祭奠,我都没有半句怨言。只求你醒醒……”
  “不曾醉,何来醒?”樱秦的嘴角又浮出了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我要你的命作甚?我杀了你,能将我爹爹、阿娘、阿兄、阿姊并一干叔叔伯伯的命都换回来?不过是徒增杀业罢了!”
  “睨兕一脉已然不在了,如今只余了你,为何还要苦苦坚持?当年是我对你不住,可我已然废了自己的七成功力……若不是为了护得你周全,我定然将自己的脚筋都挑断了去!”
  樱秦放佛是被火点燃了一般,忽然双眸圆瞪,中间迸出一抹妖异的蓝色来,却无半滴眼泪:“你说甚么!睨兕一脉只要有我在,就不曾断个干净!”她抬起右腕来,将那枚碧色石章直直地递到他面前,那四四方方的章底浮雕着一幅图腾。只见那图腾形容似虎,却口无尖齿,掌无利爪,神情悲悯雍容。“这便是睨兕一脉!不伤不杀,秉天奉理……如今还剩有我!只要我不死,睨兕血脉不断!”
  彦纥的神情似哭似笑:“樱娘,如今你只身一人,如何去同那些人相抗衡?睥雄一脉本就凶狠,便没有我……”
  “可为甚么偏偏有你!”樱秦眸中异色更甚,几欲疯狂:“我教你走!这些年,你为甚一直要困着我?你又为甚护着我,为甚不让那些睥雄血脉将我赶尽杀绝?我真恨,自己为甚那般愚蠢……你明明连自己那族的血脉尊荣都能蹂躏糟蹋,又如何会护住我的?我怎地便这般傻!”她的右手腕处开始缓缓地渗出血来,眼中那抹蓝色再一回消隐不见,变得空洞茫然。
  彦纥呆呆地望着面前这精致地如同木头玩偶一般的樱秦,小心地伸出手来,将她扶到一处石塌上倚下。那石塌上的图形雕得十分精美,一个个旋儿如同海浪一般逼真,虽然边沿已然残破,却还能依稀瞧出当年睨兕一脉烈火烹油般的鼎盛与辉煌。
  彦纥抬首,望着这巨大而残缺的石形圆弧屋顶,默默出一回神,倾身将丢在一侧的弯弓探入手中。弯弓乃上好的沙榆木造成,配上了那尽数拉开的透明丝弦,便是一张极好的琴。外头的夕阳已然尽数沉入地下,残垣内,飘出一阵低沉的乐声,如泣如诉,又似山魈号哭。若此时远远地从外望去,便能瞧见一片蓝的惊心动魄之海,在乐声之下渐渐风起波澜。奢海之侧,正是那残破凄凉的一片石头宫殿,还能瞧见天边最后一丝余光在宫殿之顶微微跳动一下,终究还是如风中残烛般消逝地无影无踪。
  九商正在冰晶阁中沉心打坐,忽然听得外头有些异声。她以为是彦纥去而复返,如今瞧不见自己同程云亭,故而大怒。可当她急急地自冰晶阁中现出身来后,却发觉外头一片宁静祥和。她再入阁中,方闭上眼,又听见了先前那异声,倒放佛是原先在樾步凹时听到的山魈之声。
  难不成此处亦有那鬼物事?九商想到那时的绝望,心中微微打了个突。山魈善攻人心,这一点倒同迷心谷的毒情洞一般。若是此时再遇上那无影无踪的山魈,只怕还要多多费一番周折。她再不能定心,索性去寻程云亭。待她路过书房,果然瞧见书房中多宝格上微微有些透亮——明之定然在炼丹房中!她忽然起了些促狭之意,想瞧瞧程云亭如今在炼些甚么好丸药,便凑近了那多宝格,寻到那狐首机括,将双眼微微贴了上去。那狐首的双眸乃是透明的冰晶制成,里头似乎还作了些甚么小手脚,能清清楚楚瞧见炼丹房中的一举一动,正是绝佳的窥视之处。程云亭自小便在这炼丹房中呆过,竟也不曾发觉这份猫腻。
  这不瞧不打紧,一瞧之下,九商正见到程云亭弓着身子蜷在地上,身侧的博古架亦歪在墙角,整个炼丹房中烟雾弥漫。九商大惊之下,忙揿开那狐首,不待整个儿多宝格都转将过去,先抢上一步跃入房中。程云亭双目紧闭,呼吸亦微弱得紧。九商顾不得多少,忙将程云亭半拖半抱,弄出了炼丹房。
  莲湖边,白凤树瞧见这仗势,明白了一二分,忙道:“将云亭兄倒转了身子浸在莲湖里!”九商知晓白凤树见多识广,自然照办。只见莲湖之上咕嘟嘟冒出一串儿泡泡来,程云亭的身子抽搐了几下,九商忙再将他拉将上来,一面取了一方白帕子替他擦拭面上混了烟灰的湖水。
  程云亭先是呛了个半死,又在莲湖里浸了一回,待得有了意识,抖心抖肺地咳了个惊天动地。九商忙替他顺着背脊,白凤树又将根下的果汁儿抛将出来,如此好一番兵荒马乱,这才稍稍有了些平息。
  “明之,你怎地半句招呼也不打,便一个人钻到炼丹房中捣鼓那些唬人的东西?”九商见程云亭眼神渐渐清明,不过面色仍有些潮红,这才埋怨道:“方才我虽出来得匆匆,却也瞧见了那歪在一侧的博古架旁放了圆鼎盖儿一般大的干蝎子!你用那毒物作甚?还想配些厉害丸药来不成?”

☆、第一百四十四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程云亭微微垂了头,倚在九商柔软的怀中,虽方才死中逃生,如今闻到九商发间那淡淡的馨香,忽然生出些平安喜乐的味道来,也顾不得九商的嗔怪,轻声道:“九商……待咱们出了灵毓山,找个再没人打搅的清净地儿,好生过日子可好?”
  九商微微一愣,瞧见他有些疲累却宁静的眉眼,忽然心中酸涩,抬手细细地抚上他的脸,道:“好。”
  他二人宁静相拥,在莲湖旁这般坐着,放佛缩成了一处小小的影儿。白凤树知情识趣,不肯插话,芙蓉庄内真真是无比祥和。不知过了多久,九商似乎又听到了那奇异的啸声,竟似在芙蓉庄中。她吃了一惊,手下不自觉地收紧了。程云亭忙询问道:“怎地?可是有甚么异动?”
  那啸声有些断断续续,九商屏住吸纳,潜心去捉摸。隔了好半晌,程云亭一头雾水道:“这四下里静悄悄地,哪里有甚么动静?”
  九商蹙了眉,低声道:“这声音竟似从莲湖底传来的。”她略一凝神,忽然想到了沧澜自他二人辞别锦玦岭时随手递来的一束菟丝儿草,忙从贴身的袖囊中取出,又在镯子中取出先前的鸳鸯双股簪来,封了剑锋,将菟丝儿草一根根捋顺,在莲湖中浸了半晌小心拭干。程云亭望着她这一连串地忙碌着,不禁有些呆了:“九商……你这是作甚?”
  九商抿了嘴一笑,刻意不去听那莲湖下的异响,手上却动得飞快:“程公子可还记得楚腰阁中销金之日?莺歌燕舞,招摇,一曲清词值千金——”
  程云亭有些茫然,不知九商为甚会提到这些,只是愣愣地望着九商上下飞舞如白玉一般的手指,还不曾答话,便又听九商曼声唱道:“麒麟两翼点瑞云,锦霞璀然,只愿君心映奴心……”
  程云亭忍不住笑出声道:“好一段恶俗的小曲儿,怎地你亦唱得津津有味?”九商并不理他,自顾自地忙着,过了半晌这才满意地将手上的物事在程云亭面前晃了一晃:“明之,你且瞧瞧这个!”
  程云亭半支起了身子,仔仔细细瞧着九商方才做的一面小琴。菟丝草为弦,鸳鸯双股剑身做琴身,轻轻一拨便有一丝锐意在琴音中若隐若现。程云亭赞叹一声道:“九商,楚腰阁里那唤作细娘的,曾经对我夸赞你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如今我算是见识到了甚么叫作‘文姬之才’。”九商含笑道:“红尘中人不多数爱这些风花雪月的么……”她忽然神色一肃,立起身子朝莲湖走近了几步,慢慢倾下身子,随即将那张小琴握在手中重重一拨。
  鸳鸯双股簪心意相通,被那菟丝儿草紧紧拴作一处,更是和鸣一片。只见那莲湖之中忽然慢慢地打开了一个漩儿,底下隐隐有些异响,一点点放佛要将九商的乐声吸进去。九商手上不停,一曲铮铮泠然,正同那漩儿中的那股无形之力相抗。程云亭不过在一侧,已然觉得耳鸣目眩,竭力靠着白凤树才勉强教自己定住身形,不朝那莲湖中央走去。
  那湖中的水涡儿愈发变得大了,九商的额上现出了汗珠儿,手下亦虚浮起来,竟大有将琴脱手之意。白凤树见形势不妙,忙伸出一根手指粗细的枝条来,替着九商在那琴弦上狠狠划了一回。它这一搅合,于乐理而言竟是毫无章法,可偏偏是这么一回,倒教莲湖中央的那漩涡渐渐平缓起来。
  九商面色苍白,紧紧盯住面前那莲湖中央愈来愈小的漩涡儿,更显得一双眸子晶亮莹然:“这莲湖有些古怪,以前从不曾出现这般形容!”她轻轻回握住程云亭扶过来的手道:“我要去莲湖下探探——自它出现在芙蓉庄内,我还从不知晓它的底细……这湖底只怕是有些玄机。”
  程云亭惊道:“便是现在?”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处,不肯放手:“莲湖下有甚么底细,大可明日再说,为甚要现在便去冒险?”方才莲湖里那丝异动他亦觉察到了,甚至隐隐觉着有些像先前在那古木圈中彦纥的那张弓发出的怪音。
  “九商,该不会是那唤作彦纥的疯子去而复返?”程云亭忽然道,“我听着那声响,竟是那张大弓之弦……”九商一面偏了头细细分辨,一面却旋开了手腕上的银镯子,将那描金牡丹匣子取了出来。待得半晌,九商道:“只怕明之你听得差了。我好歹在楚腰阁学过些宫商角徵羽,这音调定然不是彦纥所能奏出的,还是我去莲湖之下好好探个究竟。”她低了头在匣子中细细寻着自己那枚避水珠,却是遍寻不着,又有些懊丧,抬头又见程云亭神色怏然,忙道:“我已在我们先前所在之处设下了一重禁制,若是他回转过来,我自然能知晓。”
  “可方才莲湖下……”程云亭不敢多说,可九商已然旋紧了手镯,对他道:“明之,如今咱们在芙蓉庄中,还有甚么能伤到我不成?”见程云亭面上仍有迟疑之色,九商又紧了紧他的手,直望着他的双眸道:“芙蓉庄是阿娘留与我,当年又是你亲手交到了我手中,定然不会有旁人作过甚么手脚。且曾经我法力低微之时,连阁楼都进不了,更莫要谈冰晶阁了。在我心法大成之后,却一直不曾在此间细细探寻,如今只怕白凤对整个儿芙蓉庄都比我要熟稔许多。”
  程云亭满口苦涩,他总觉着那莲湖之下没那般简单,可见九商神色坚定,只得慢慢放开了九商的手,饶是如此,仍揪着她半幅衣袖。连白凤树在一旁劝道:“云亭兄,你总是这般放不下。九商已然心法大成,哪里有去不得之处?不过是你关心则乱罢了。便放手教她去一回又如何?左不过仍在芙蓉庄中,定然出不了甚么事。”
  程云亭听得它如此劝,又见九商那似有七分把握,只得慢慢将手松了开去。九商闭目半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无避水珠,竟抱了先前那鸳鸯簪同菟丝草作的琴直直地朝莲湖走去。那湖水一点点吞没了她的裙裾,放佛一张噬人的口,要将九商整个人吞下。
  “九商你……”程云亭大吃一惊,朝前赶了几步,竟觉着水中放佛有甚么无形之力阻着自己的双足,不由得紧紧捏住了双拳。九商回过头来俏皮一笑,一脸的平和宁静,身姿却轻盈起来,放佛掠过湖边的鹤影,渐渐要同整个莲湖融作一处。程云亭渐渐瞧出些端倪来,这才将吊起的一颗心稳稳地放回原处。
  这便是“遁地诀”的高明之处。遁地乃引,与万物相生相容,将自己化作其中一份,这才是整个诀法的精髓。九商闭上眼,默默调匀气息,只觉得那水流在身上缓缓穿过,放佛自己亦成了那水作的人儿。待得她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已然整个身子都没入水中。如同在地面上一般,九商呼吸吐纳不曾有半点窒息,也并不觉着身在水中有半分掣肘,知道自己赌对了一把,这才有心放出神识去四下查看。
  在岸边瞧来,莲湖占地并非十分阔大。论起深度来,九商方才倒不知自己朝下沉了多久才踩到湖底,亦无法估量。九商在水下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竟还不曾摸到尽头。如今的芙蓉庄中已然是夜色降临,一轮小玉钩安安稳稳地挂在天上,洒下一层柔和的月辉。湖底如同万年不变的冰晶阁,九商忽然不自觉地想起,当年在南都的小桃源中,柳臣安贪杯自竹筏上滚将下去,摔到了镜湖中,自己无奈之下亦到湖底去寻他,还发觉了镜湖同小桃源外寒碧潭之间的一条隐蔽之路。只不过当时九商身上配了避水珠,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凭着一己之身,在湖底如鱼得水。
  莲湖之下,隐隐还透下些极微弱的月光。湖底倒同翠驼岭寒碧潭有些相似,不过是些白色细沙,半点不起波澜。又有些石子儿,或圆或方,不一而足。若是平素里,九商定然会拿起来,运足目力细细赏玩,只是如今她心中有事,自然不将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上。她一只手抱紧了琴,又轻轻按一按藏在腰间的月华剑。不知为甚,她总觉着这莲湖之下没那般简单,多些防备亦是该的。不知过了多久,九商隐隐地听到不远处有些动静。同在岸上听到的几乎一般无二,都是那般异响。九商更是放缓了身形,如同水母一般轻轻朝那声响出飘了过去。
  待得靠的近了,九商这才听出,那声音果然同先前彦纥在古木圈中所奏之音有七八分相似。她不禁暗道一声惭愧,原先明之亦这般讲来,偏自己一意孤行。不过一瞬,她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若自己的禁制不曾出差错,那彦纥定然不在此处,怎地会能听到他的弓弦之音?

☆、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下九商更是小心,如今真真是半步不能踏错,若真个儿被那彦纥发觉了自己,只怕要有麻烦,教彦纥晓得了自己有芙蓉庄这般法宝,“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彦纥本事远远高于自己,若是要强行斩了自己这只手,活生生将芙蓉庄取了出来也未可知。不过是两三步的功夫,她走得极缓慢,甚至能觉着脚边的裙裾半丝波澜都不曾起。
  九商寻到了那乐声最透亮之处,忽然觉着头顶光芒一暗。她抽出月华剑,提气轻轻向上一跃,便被湖水托了起来。那弦乐之声竟有些哀婉缠绵之意,九商心中打了个突,发觉自己心智有些紊乱,却因在水下不敢用小琴相抗,只得定下身子来先念了几回清心咒。待得灵台一片清明时,那乐声恰恰好有了一段罅隙,九商趁机一个挺身,朝上浮去。
  头顶愈发凝重如墨,乐声又在此间响起,愈来愈清晰,九商忽然觉着身遭情形一变,心头生出丝不祥来——这定然已不是莲湖!
  若说莲湖之水清若水晶一般,那如今眼前这一片水域,便是蓝得惊心。九商又真真切切觉着自己的双足踩到了实地,可方才自己明明是朝上浮动了很久,怎地还会在底部?四周静谧地有些不真实,只有那断断续续的乐音,愈发如同先前的山魈,一点点地钻入她的耳中。饶是她艺高人胆大,如今想到前方未测,亦有些恐惧。
  虎族内海……奢海之蓝……九商心头突地一跳——莫不是莲湖同奢海之间竟连上了?她正想细细探察一番,忽然之间觉着脚下踢到了甚么坚硬的物事。她本自一颗心牵在那弦乐之上,如今定睛一瞧,竟是一具骨骼,心下大骇。莲湖之下定然不会有这般唬人的东西!九商紧紧握住月华剑护在胸前,再细细瞧去,却是一头猛兽的形容,在水下依稀还能瞧见四爪同头颅,以及一根长长的尾骨。只是在那头颈之处,似被钝器狠狠击中,故而断开了几节。九商想到自己方才不留意的那一脚,忙在心中默念一声罪过,摒了气再往前走去。
  不过两三步,又是一具相似的尸骸,那兽形比之先前那具还要大上一倍,昂首翘尾,仍是一副不甘的模样。九商借着月华剑尖微微的光芒,凝神细细查看一番,发觉那尸骸的头骨处放佛遭了重击,深深凹下去一大片。时隔这般久,似乎还能想到当年这具尸骸的主人惨死前的痛彻心腑。九商在原地闭一闭眼,小心翼翼从旁绕去,一转身却又差些踢到一具,饶是她还有些城府,如今心中亦如同擂鼓一般。若是水底只有一具尸骸,自然可解释作失足落入水中,不慎溺亡;可如今不过两步之间,已然瞧见三具尸骸,自是教人心惊胆寒。再加之水底明明灭灭的阴森气息,连同那断断续续的弦乐之声,九商忽然有些懊悔不该仗着自己有些本事便到处乱闯——灵毓山中本是危机四伏,再加之如今身处虎啸岭之上,还有个身份路数都不明的彦纥等着她同程云亭甘做奴仆的答复……
  那乐声如同跗骨之蛆,又一次缠了上来。九商调了一回气息,终究还是迎着那声音前去。脚下竟有些轻微的响动,九商忍住心头的不适,瞧见了水底密密麻麻残断的碎骨。这到底是何处?整个儿皆如一座恢弘陵墓,抑或是百年前的修罗战场。
  不过行得片刻,九商忽然觉着头顶一阵松快,忙忙向上浮去。月华剑芒微微闪动,放佛浓重暗夜中豆大的烛火,教九商心中有片刻的安宁。
  那乐声愈发缠绵,九商稳住心神,瞧见顶上便是一片光亮,晓得已然快浮出水面。如今她心中明镜一般,晓得莲湖之下不知为甚同外界已然接通,此处定然是虎啸岭中的一处,且极有可能便是那传说中片羽皆沉的奢海,且彦纥就在不远方。
  九商小心翼翼地从水中露出半幅脸,只见头顶月明星稀,天空如同一幅染了墨的蓝缎,远远能瞧见岸边一处黑黢黢的庞大石群,丝弦之声便是从那里传出的。九商深吸一口气,方想慢慢朝那石群靠去,忽然乐声铮铮亮了起来,一瞬间似乎有了魂魄一般,星星点点地洒将下来,九商脑海中忽然浮现了陆悯柔那张恬静又哀然的面庞:“我从不曾出谷,更不曾见过崎木岭钻石林星星点点的模样……”
  陆悯柔忽然面色狰狞起来,一下子被烈焰吞尽。九商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教自己平复下来,眼前竟出现了厉荷讥讽的双眸:“云郎摔下毒谷之时,你只怕还在柳念慈怀里爱娇罢!”
  九商只觉着心往下沉。她晓得自己是被那乐声缠住了,偏生面前的“厉荷”半点不肯放过:“你不过是一介妖女,偷偷下了灵毓山钻进了红尘,只晓得往那等藏污纳垢处藏身!不过是云郎受你迷惑甚深,若是云郎先遇上了我,怎地会为了你四处奔走,又屡屡差些丢了性命?”
  九商明知那只是幻象,却忍不住要痛苦出声。似乎有一株带着毒刺的藤蔓慢慢爬上了她的心头,当年在毒谷,自己确是眼睁睁瞧着明之为了救自己而摔了下去。虽自己后来一直都受“珠玉泪”之苦,无法抽身,到底不曾去谷下寻明之。仅此一件,便被厉荷比了下去。若不是厉荷,只怕如今明之同玄狼族黛姬一般无二,已然成了毒谷中一具尸骸。九商拼命压制着心头的痛楚,竭力念着清心咒,好教自己平复下来,却忽然发觉自己浑身滚烫,放佛在鼎炉之中被炙烤一般。那乐声倒是缓缓停了一瞬,九商这才找回些意识,忙以水为桌,将那鸳鸯琴平置,青葱玉指翻飞如影,一阵略低沉的乐声自水底漾开,同先前那阵弦乐相攻相容,渐渐将心头那阵烦恶之感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九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那先前缠绵入骨的乐声亦低沉了下来,不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九商疲累地住了手,将琴缓缓浸入水中。这一片水域并不同于郁汀溪的水阶那般冰寒刺骨,也不同于火焰石周边的溪流滚热灼人,似乎这片水中蕴藏了太多情绪,时而宁静雍容,时而暴戾恣睢。
  彦纥早就觉察到奢海中的禁制被人破开了,只是因了多年前的一桩缘故,他的双目在夜间不能视物,只能模模糊糊瞧见周围的轮廓,天眼更是被毁。又因了身边还有个沉睡的樱秦,他更不会亲去探看奢海中的动静。故而在他探得对方有朝岸边靠来的念头时,手中的弓弦变成了十六股,正可教对方心神大乱。
  难得这回闯入奢海之人有些本事,竟亦懂得音攻之术。他侧耳一回,听得那音色虽柔和清亮,倒也有些不屈不挠的味道,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待得同奢海中那人博弈一番,他有意放缓了手上的节奏,对方果然亦停了下来。不期然他脑中竟浮现出了白日里见过的那个小娘子,饱满的额头,乌溜溜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手中的月华剑倒是耍得有木有样……在小辈中亦算是有勇有谋了。难不成是她?似乎这小娘子还同枫雪岭那胡淑眉有些渊源……
  定然不是她。彦纥长长出了一口气。那小娘子同她的小郎君已然被自己困在了古木圈中,若是她想出来,非要通过那睥雄树不可。他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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