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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前传]朱颜上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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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小心!”眼看师父的白衣被火焰吞没,朱颜急得不行,拔下玉骨便是一划——这一下她使上了十二成的功力,“刷”的一声,玉骨化为一道流光,破开了风雪,直刺战团中心。
冰雪和火焰同时一震,双双熄灭。
重明神鸟长嘶一声,收敛了双翅落下,漫天的大雪随之凝定。
“师父!”她一击即中,心里不由得狂喜,“你没事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过了一会儿,时影的声音才从黑暗中传来,依稀透着一丝疲惫,“你打伤的是重明。”
“什么?”她吃了一惊。
黑夜即将过去,暗淡的火光里,那只巨大的神鸟缓缓降落在雪地上,落地时候身一却歪向一边,右翅拖在身后,四只眼睛缓缓转过来,冷冷地盯着她看。洁白的右翅上,赫然插着她的玉骨。
“啊?”朱颜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时影从鸟背上跃下地来,手里提着滴血的长剑,身上果然没有受伤,只是冷着一张脸:“去和重明道歉。”
“我不去!”朱颜不敢上前。
然而时影没理睬她,手腕一转,那把长剑骤然变回到了原形,成了一枚古朴的玉简——那是九嶷山大神官的法器,千变万化。
时影握着玉简,看也不看地穿过她身侧,朝着雪地另一边走去了。她只能抖抖索索地上前,抬起手想抚摸白鸟的羽毛,又缩了回来:“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明明是瞄准了那个大巫师打过去的……谁知道会……”朱颜看着这个儿时的伙伴,知道神鸟脾气倨傲,结结巴巴,不敢靠近:“你……你的翅膀没事吧?我帮你包扎一下?”
重明神鸟冷冷地看着她,下颌微微扬起,四只眼睛里全是看不起,忽然冷哼了一声,脖子一扬,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扔到了雪地上。
那个大巫师,赫然已经被拦腰啄为两段!
“我说呢,原来你嘴里叼着这家伙?”她一下子叫了起来,为自己的失手找到了理由,“你看你看,我没打偏!明明是——”
话说到一半,“刷”的一声劲风袭来,头顶一黑,立刻跌了个嘴啃泥。重明毫不客气地展开翅膀,只是一扫,便一把将这个啰嗦的人类打倒在地,白了她一眼,施施然将翅膀收拢,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开去,开始一处一处地啄食那些残余的火焰,一啄便吞下了一个被烧成灰烬的人瓮。
重明乃六合神兽之首,是专吃妖邪鬼怪的神鸟,净邪祟,除魔物。千百年来一直留在九嶷山,守护着帝王谷里的历代空桑帝王陵墓,是九嶷神庙大神官的御魂守,此刻也担负起了清理现场的责任。
朱颜狼狈地爬起来,刚想去找寻师父的踪影,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如同千军万马在靠近。
怎。。。怎么了?
她转过头,忽地张大了嘴巴——赫然有一支军队,出现在黎明前的荒原上!
整个霍图部的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接到了命令,被迅速地召集到了这里。全副武装的战士们将这片空地包围得铁桶也似,剑出鞘,弓上弦,杀气腾腾。领头的正是她的婆婆,苏妲大妃,她脸色铁青,手里握着弓箭。
“不是吧?”朱颜看到全副武装的大军,喃喃——天哪,今天她只是想逃个婚而已……怎么转眼就变成要打仗了?这形势也变得太快了吧?
苏妲大妃,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时影手握玉简,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干军万马,并无丝毫退缩。他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朱颜〃,又指了指雪地上熄灭的火焰大阵和死去的大巫师,淡淡道:“你勾结大巫师,秘密修习被禁止的暗魔邪法,竟然意图谋害朱颜郡主!你觉得这样就可以操控西荒了吗?”
“啥?”朱颜听得发愣。
什么叫做“意图谋害朱颜郡主”?明明是她自己弄死了自己,试图逃跑,怎么到了师父嘴里,就变成是大妃的阴谋了呢?还……还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什么事情里面去了?
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跑过去问个清楚。然而,大妃一眼看到她从大雪里奔来,全身一震,惊得几乎从马上跌下来。
“朱颜郡主……还,还活着?”她喃喃,不可思议地看着毫发无伤的人,又看了看地上扭曲挣扎的人形朱颜,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们的阴谋吧?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终于,大妃想通了前后的联系,回过神来,指着时影狂怒厉喊,“九嶷山的人,竟联合赤之一族,把手伸到了这里!你们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借着这场婚礼来对付我们,是不是?该死的!”
喂!什么意思?我和他明明不是一伙儿的!
然而,不等朱颜开口辩解,师父却冷笑了一声:“别自以为是了,就算没有这回事,你们在西荒秘密畜养血食、供奉邪神的阴谋迟早也要暴露。”
什么?师父怎么也知道了那个柴房地下的人瓮的秘密?
“来人!”大妃眼神已经冷得如同严霜,里面笼罩了一层杀气,抬起了手,“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许离开苏萨哈鲁!”
“刷”的一声,铁甲应声散开,将荒原上的人团团围拢。
“娘?”柯尔克亲王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这些年来母亲和大巫师一直走得很近,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以为母亲只是为了笼络大巫师,借助他的力量来巩固自己在部族的地位而已,不知道还涉及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要把九嶷的大神官和赤之一族的郡主一起杀死在这里,岂不是造反的大罪?
“柯尔克,我一直都不想把你卷进来,所以什么都没和你说。”大妃转头看着儿子,眼神凝重,“可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善罢甘休——今天如果放跑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们霍图部就要大难临头了!”
大妃厉声下令:“所有人,张弓!将这两个人都给我射杀了!”
“刷刷”的上弓声密集如雨,听得朱颜毛骨悚然,她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万箭穿心射成刺猬,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师父的衣角。
“没事。”时影却神色不动,只是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她,〃你拿着这个,退到重明身边去待着。”
“可是……你,你怎么办?”她接了他的伞,知道那是师父的法器,看着他赤手空拳地站在雪地里,面对着上千的虎狼战士,不由得发怵,脱口而出,“我……我们还是快跑吧!”
“跑?”他冷笑了一声,“我这一生,宁可死,也不临阵退缩!”
“射!”就在拉拉扯扯的当口儿上,大妃一声断喝。
呼啸而来的箭雨,瞬间在荒原上掠过。
朱颜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撑开了伞,想扑上去帮师父挡住。然而时影却在瞬间身形一动,迎着箭雨就冲了上去!
“师父!”她失声大喊。
清晨的依稀天光里,只看得到漫天的雪花飘转落下,而他的白袍在风中飞舞,猎猎如旗——无数支利箭迎面射来,在空中交织成声势惊人的箭阵,如同暴风雨呼啸而来。时影一袭单衣,迎着万箭而上,凝神聚气,忽地伸出手去,“刷”地扣住了当先射到的第一支箭!
——那一瞬间,空中所有的箭都顿住了。
他手指一抬,指尖一并,“咔嚓”一声将手里的箭折为两段。
——那一舜间,空中所有的箭竟然也都凌空折为两段!
他松开手指,将那支箭扔在了雪地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箭也都凭空掉落在了地上!
静默的战场上,千军压境,所有人却都瞬间惊呆了。这……这算是什么术法?这个白衣神官,居然能在一瞬间,通过控制一支箭来控制千万支箭!那,他岂不是能以一人而敌千万人?
这……这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邪术!
只是一个刹那,时影已经出现了在了大妃的面前,看着那个手握重兵的贵妇人,冷冷开口:“苏妲大妃,你可认罪伏法?”
“不认!〃那个女人却是悍勇,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一声厉喝,竟是从鞍边“刷”地抽出长刀,迎头一刀就向着时影砍了下去!
她虽是女流,却是西荒赫赫有名的勇士,这一刀快得可以斩开风。拔刀速度极快,只是一刹那,就切到了时影的咽喉。
“师父!”那一刻,朱颜真是心胆俱裂,不顾一切地地冲了过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那一瞬间她竟然跑得极快,几十丈的距离仿佛被缩到了一步之遥,惊呼未落的瞬间,她已经冲到了马前。
这样鬼魅般的速度,令马上的大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赤之一族的郡主,她那个娇生惯养的新儿媳,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来,赤手握住了她砍下来的刀!
那一双柔软娇小的手,死死握住了刀锋,鲜血沿着血槽流下。
“你……”大妃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咬了咬牙,将长刀继续往前刺出,想要顺势割断手掌再将这个少女的心脏洞穿。然而手臂刚一动,却忽然全身抽搐,说不出话来——因为此时一只手从背后探过来,扣住了她的咽喉!
“师……师父?!”朱颜愣住了,看着忽然出现在大妃背后的时影。下意识地,她又回头看了一下。然而,背后的另一个时影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妃的刀锋已经割破了他咽喉上的肌肤。然而诡异的是,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朱颜愣住了。过了片刻,才用流着血的手指轻轻点了下背后的那个时影——她的手指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没有任何阻碍,如同一层空壳雾气。
那一刻,她明白过来了。
那是幻影分身!刚才那一瞬,师父早已移形换位!
“接刀的速度挺快。”时影对着发呆的弟子笑了一笑,那笑容竟是少见的柔和。他一把扣住了大妃,将她拖下马来,转身对着铁甲战士大呼,“大妃勾结妖人,谋害老王爷,罪不容诛!你们都是霍图部的勇士,难道要跟随这个恶毒的女人反叛吗?”
“什么?”所有人瞬地大惊,连柯尔克都勒住了马,
谋害老王爷?这个消息太惊人,几乎在军队里起了波涛般的震动。
“老王爷一生英武,五十岁大寿时还能吃一整头羊、喝十瓮酒,如何会因为区区寒疾说死就死了?”时影策马,将手里被制服的大妃举起,扣住了她的咽喉,“就是这个女人!因为失宠心怀怨恨,就勾结大巫师,在老王爷身上下了恶咒!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他手指遥遥一点,大雪纷扬而起,地窖的顶板忽然被掀开。
“天啊……”那一瞬间,所有人失声惊呼,握着弓箭的手几乎松开——木板移开后,地下露出齐刷刷的一排排人瓮,里面全是没有四肢、满脸流血的鲛人。
那样惨不忍睹的景象,震惊了大漠上的战士。
“娘!”柯尔克眼角直跳,目眦欲裂,转向了大妃,颤声,“这……这些,真的是你和大巫师做的?为什么?”
大妃被扣住了咽喉,说不出一句话,然而眼神却冷酷,毫无否认哀求之意。柯尔克深知母亲的脾性,一看这种眼神,便已经知道答案,只觉得全身发冷,原本血战到底的一口气立刻便泄了。
“这个恶妇陷霍图部于如此境地。”时影冷冷,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一个战士耳边,“我奉帝君之命来此,诛其首恶,胁从罔治!赤王已经带兵前来,帝都的骁骑军也即将抵达——你们这些人,难道还要助纣为虐,与天军对抗吗?!”
“……”荒原上,铁甲三千,一时间竟寂静无声。
朱颜心里紧绷,用流着血的手默默从地上捡起了那把伞,不声不响地往师父的方向挪去,生怕那些虎狼一样的骑兵忽然间就听到了号令,一起扑了过来。
然而,寂静中,忽然听到了“当啷”一声响。
一张弓箭从马背上扔了下来,落在雪地上。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柯尔克居然当先解下了弓箭,扔到了地上,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回头对身后的战士们道,“一切都是我母亲的错,霍图部不能对抗帝都天军,不然灭族大难只在旦夕——大家都把刀箭解下来吧!”
“……”战士们看到新王如此做法,踌躇了一下。
“你们真的要逼霍图部造反吗?快解甲投降!”柯尔克有些急了,生怕局面瞬间失控,厉声大喊,“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是我们家犯下的罪,不能带累你们父母妻儿,更不能带累霍图部被灭九族!请大家成全!”
战士们迟疑了一下,终于纷纷解下了武器,一个接着一个扔到了雪地上,很快地上便有了堆积如山的弓箭刀枪。
“各位千夫长,分头带大家回大营去!”柯尔克吩咐,声音严厉,不怒自威,“各自归位!没我命令,不许擅自出来!”
很快,雪地上便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几个人。大妃看着这一切,拼命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眼神里又是愤怒又是憎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几乎恨不能上前用鞭子将这个如此轻易屈服的人抽醒。
“柯尔克亲王深明大义,实在难得。”时影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对着柯尔克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并未卷入此事。等到事情完毕,自然会上诉帝都,为你尽力洗刷。”
“洗刷什么?〃,柯尔克摇头,惨然一笑,“我母亲在我眼皮底下做出这等事情,我身为霍图部的王,竟然毫无觉察,还有何脸面为自己开脱?
他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时影单膝跪下,道:“事情到此为止,在下身为霍图部之王,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只求大神官不要牵连全族,那柯尔克死也瞑目——”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拔出一把匕首,便往脖子割了下去!
时影身子一震,手指刚抬起,却又僵住。
“别啊!”朱颜失声惊呼,拔脚奔过去,却已经来不及阻拦。柯尔克这一刀决绝狠厉,刀入气绝,等朱颜奔到的时候已经身首异处。她僵立在雪地上,看着这个本该是自己夫君的人在脚边慢慢断了气,一时间连手指都在发抖。
她低头看看柯尔克,又抬头看了看时影,脸色苍白。
时影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神色不动,手腕一个加力,将不停挣扎的大妃扔到了地上,冷冷开口:“现在,你知道那些被你残害的人的痛苦了吗?这个世间,因果循环,永远不要想逃脱。”
大妃在地上挣扎,想要去儿子的尸身旁,身体却怎么也不能动。泪水终于从这个一生悍勇残忍的女人眼里流下来,在大漠的风雪之中凝结成冰。
朱颜在一边看着,心里百味杂陈,身体微微发抖。
“既然你儿子用自己的血给霍图部清洗了罪名,那么,我也答应他此事到此为止,不会再牵连更多人。”时影说着,从袖子里飞出一条银素,瞬地将大妃捆了一个结实,“只把你送去帝都接受审讯,也就够了。”
他俯视着地窖里密密麻麻的人瓮,眼里露出一丝叹息,忽然间一拂袖——雪亮的光芒从雪地凭空而起,如同数十道闪电交剪而过。
“不要!”朱颜大惊,失声。
然而,已经晚了。那些闪电从天而降,瞬间就绕着地窖旋转了一圈。人头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齐齐被割下,从酒瓮上滚落!
只是一刹那,那些人瓮里的鲛人,就全都死了。
朱颜站在那里,看着满地乱滚的人头,又看着身首异处的新郎,一时间只觉得全身发冷。
“为……为什么?”她看着时影,颤声问,“为什么要杀他们?”
“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多活一天多受一天折磨,为什么不让他们干脆死了?”
影俯身看着她,微微皱眉,“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把这些没手没脚的鲛人都一个个救回来吗?”
“难道不行吗?”她怔怔,“你……你明明可以做到!”
“不值得。如果是你被装到了酒瓮里,我或许会考虑一下。”时影从她手里接过了伞,走到了柯尔克的尸体边上,低头凝视了片刻,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本该是一个很出色的王啊!他的死,是空桑的损失。”
朱颜默默看着,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难过。
一天之前,她还从心里抵触和厌恶这个名为夫君的人,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他,又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告别——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瞬乎缥缈,刹那百变,如同天上的浮云。
时影回头看了她一眼,道:“我跟你说的没错吧?你的夫君是一条好汉。你如果嫁了他,其实也不亏。”
“你……”朱颜看着他,声音再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你当时明明是可以救他的!为什么眼看着他自杀?”
时影垂下眼帘,语气冷淡:“是啊……刚才的那一刹,我的确是来得及救他可我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他不该死!”朱颜愤然,一时血气上涌,竟斗胆和他顶起嘴来,“我们修行术法,不就是为了帮助那些不该死的人吗?”
他抬起眼睛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静:“不管该不该死,以此时此刻而论,他还是死了比较好吧?如果他能作为一个出色的王活下去,倒是有价值的;如果他能作为朱颜郡主深爱的夫君活下去,也算有价值,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是了——他既不能做霍图部的王,也不能做你的丈夫。我又何必耗费灵力去救他呢?他若是活下来,反而麻烦。”
“……”她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
那样温雅从容的眼眸里,竟然是死一样的冷酷。
“别这样看着我,阿颜。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量尺。”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淡淡地看着她,反问,“其实,为什么非要指望我去救他们呢?你自己为何不去救?”
“我……我赶不及啊。”她气馁地喃喃,忽地觉得一阵愤恨,瞪着他,“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也赶不及的!还问?!”
“怎么会呢?你当然赶得及。”时影淡淡笑了一声,“在大妃那一刀对着我砍下来的时候,你都能赶得及。”
“……”朱颜忽然间愣住了。
是的,当时,她和大妃之间相隔着至少几十丈,那一刀迎头砍下、快如疾风。可就在这样电光火石之间,自己居然及时地冲了过去,赤手握住了砍下来的刀锋——这样的事情,如今转头回想起来,简直是做梦一样。
她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自己手心深可见骨的刀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是的,那一刻她如果真的冲过去,说不定也能救下柯尔克吧?
可……可是,为什么她没有?
“你当然能,阿颜。你比你自己想象得更有力量。”看着她手心里的刀痕,时影一贯严厉的语气里第一次露出了赞许之意,“要对自己有信心。记住: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做得到,也永远赶得及!”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如此夸奖,朱颜不由得懵了,半晌,才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时影抬起手指,从她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处移过,触摸之处血流立止,“好了,事情结束了,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
“现在事情闹成了这样,你也不用出嫁了,不回家还打算去哪里?”他审视了一下她的表情,又道,“放心,我亲自送你回去,一定不会让你挨父王的打。”
然而她却缩了一下,喃喃:“不,我不回去!”
“怎么?”时影微微皱眉。
“回去了又怎样?还不是又要被他打发出来嫁人?”她不满地嘀咕,顿了顿,又道,“不如我跟你去九嶷山吧!对了……你们那里真的不收女神官吗?我宁可去九嶷出家也不要被关回去!”
“……”时影哑然,看了她一眼,“先跟我回金帐!〃
“噢。”朱颜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能乖乖地跟了过去。
第四章:小扎
只不过一夜而已,玉绯和云缦见了她倒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一下子扑上来抱着她,几乎哭出声来:“谢天谢地!郡主你平安回来了……昨晚事情闹那么大,我们,我们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颜心里很是感动,却也有点不好意思和不耐烦,便随口打发了她们出去,斜眼看看师父,心里有点忐忑。时影在一旁的案几上铺开了信笺,开始写什么东西,却果然没有放过这个教训她的机会,冷冷道:“你看,连侍女都为你担心成这样子,你就想想你父母吧。
“……”朱颜心里一个咯噔,也是有些后怕,却还是嘴硬,小小地“哼”了一声,嘀咕:“还……还不是因为你?否则我早就逃掉了。”
“说什么傻话?”时影终于抬起头正眼看着她,眼神严厉起来,“你是赤之一族的唯一继承人,难道因为一门不合心意的婚事,就打算装死逃之夭夭?”
“一门不合心意的婚事还不够吗!”朱颜再也忍不住,愤然顶嘴。“换了让你去娶一个猪一样的肥婆你试试看?”
“……”时影看了她一相眼,不说话。
朱颜被他一看,顿时又心虚了。是了,以师父的脾气,只要觉得这事必要,无论是娶母猪还是母老虎,他估计还是做得出来的吧。不过,九嶷的大神官反正也不能娶亲,他也没这个烦恼。
“总有别的解决方法。”时影重新低下头去,临窗写信,一边淡淡道,“你已经长大了,不要一遇到事情就知道逃。”
“那你让我怎么办!”她跺脚,气急败坏,“父王怎么也不听我的,帝都的旨意也下来了——我没在天极风城就逃掉,撑着到了这里,已经是很有担当了好吗?”
时影想了一想,颔首:“说的也是。”
他稳稳地转腕,在信笺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淡淡说了一句:“其实你若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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