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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传烽录-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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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启间因贿赂阉党而进身的官员,真是举不胜举。借此免罪也并非不能,譬如毛文龙,他在皮岛吃空饷、对朝鲜的勒索和对过往商船大收通行税,据说月进白银10万两之多。这本来是大罪,但他很会做人,不断的给魏忠贤和阉党大员们送贿赂,公关搞得相当的好,以至于天启年间曾经有个御史叫麦之令的,弹劾毛文龙作战不力,竟被魏忠贤说是熊廷弼一党杀掉了。另,关于桓震用他的专业知识能否装配出一个齿轮传动系统来,我本人是文科,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特意问了专业人士,结论是如果他是一个优等生,再有合适的材料和工具应该能够做到。附部分机械工程专业课程:机械制图、电工技术、机械工程材料、机械原理、机械制造技术基础、液压传动、测试技术、材料力学、机电传动与控制、机械优化设计、机械设计学、模具设计与制造、机械加工新技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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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回 屈身
    周末,特别多放一回,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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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震给崔应元引着,进到魏忠贤宅院的时候,着实惊讶于这里的宽阔豪华,与信王府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人等不多久,便有个小太监出来说九千九百岁在偏厅接见。桓震听得当真要去见这个名满后世的一代权阉,心中却也有几分惴惴不安。照他心目中的想当然,魏忠贤既然是个太监,那便应当是面白无须,勾肩缩背,语声尖锐,女里女气令人望而生厌的,岂知当真进到偏厅,一见之下,方知以前全是中了清宫戏的毒,自己面前这个魏忠贤,非但毫不委琐,居然还长得一表人才,按照明代人的身高标准,算是高大健壮,颇有气派。胡子倒确是没有,下巴上光秃秃的,眉毛也略有些稀疏。一双眼睛总是眯着,似乎睡不醒的一般,肤色可也不是想象中病态的苍白,倒有几分后世流行的古铜色味道。'——笔者恶搞:不管怎么瞧都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潘安嘛……'身上穿的却是一件赭色锦袍,袍上绣了一条三爪金龙。
    进得厅去,只见魏忠贤居中而坐,崔应元便屈膝跪下,道:“孙儿给九千九百岁爷爷问安!”顺手一扯桓震,叫他也跪下来。要他跪这个“名垂千古”的权阉、奸臣,桓震心中确实着实抗拒得紧,可是身在别人檐下,哪有不低头的权利?只好垂头跪下,一面心中大骂死人妖,一面含含糊糊地说了声“给九千九百岁问安”。魏忠贤笑道:“乖孩儿,起来罢。”上下瞧了桓震两眼,淡淡问道:“尔便是应元孩儿说的那巧匠了么?”桓震应了一声“是”,便听魏忠贤道:“很好,很好,尔献的坐像,咱家很中意,多得尔一片孝心。”桓震听着他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几乎呕吐,强笑道:“九千九百岁喜欢,便是小民的福气。”
    魏忠贤嗯地一声,道:“应元孩儿不是给了尔个百户做么,怎地还自称小民,该当称下官才是了,尔如今便是官了,哈哈,哈哈!”桓震给他这两声笑得毛骨悚然,硬着头皮道:“小民不敢领受官职。”魏忠贤忽而作色道:“尔这崽子,好不识抬举,应元孩儿封尔的官儿,就如同咱家封尔的官儿一般,咱家所封之官,尔竟不受,敢是嫌小么?”
    桓震心中剧跳,努力镇静,道:“小民不敢领受,非是嫌官职卑小,却是想要用这官职换一个人的性命。”魏忠贤也不料他竟有此言,心中十分奇怪,顺口问道:“何人?”桓震不知这一句话出口之后是福是祸,咬了咬牙,道:“遵化兵备耿如杞!”魏忠贤似乎也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想了一想,道:“莫不成是日前那个私粜国粮的?”桓震听得“私粜”二字,心中不由得一凉,暗道当真应了邓仕兴所说,倘若这案子是他授意锻造而成,那么便是再献一百尊像,也都无法挽回,倒要将自己一条性命赔了进去。但瞧他神色,似乎并不憎恨耿如杞,口吻之间也很是平淡,倒像毫不关己的一般,却又略略松了一口气。
    哪知魏忠贤接下来的一句话又险些叫他心脏病发作:“那厮还没死么?”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桓震瞧在眼中,只觉此人谈论别人生死性命,竟然如同谈论草芥一般,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暗想倘若自己不是知道未来魏忠贤定会倒台,此刻也是决然不敢与他作对的。
    只听崔应元道:“大约还不曾。”口气中倒像是有几分惋惜。魏忠贤瞧了桓震几眼,问道:“尔何以要替他求情?莫非是他的同党?”说到同党二字,眼中寒光一闪,旋即又眯了起来。
    桓震心想生死在此一举了,当下硬着头皮道:“谈不上同党,只是耿大人对小民曾有知遇之恩,现今他既有难,小民不能置之不理。”他知道魏忠贤是个街头混混出身,这些人好讲的是义气二字,虽然做起来未必有多么义气,但门面工夫还是要装的,是以给自己编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
    魏忠贤却是不为所动,呵呵一笑,道:“好自在话儿!那耿如杞所犯的乃是大不敬之条,岂能说赦便赦?”桓震心知他是听了刘诏唆摆,说耿如杞如何如何咒骂于他,这才必欲置诸死地而后快,当下道:“九千九百岁莫要听人调弄,耿大人在遵化时候时常教导小民,说九千九百岁治平绩著,覆载量弘,实是尧天巍巍荡,帝德难名,更叮嘱小民,公文之中遇有‘巍’字,须得将‘山’移在‘魏’下。”魏忠贤奇道:“那却为何?”桓震道:“耿大人说,不可让山压在魏公的头上啊。”
    魏忠贤一怔,旋即大笑,一面用手擦拭眼角,一面笑道:“哈哈!倒着实是个知趣人儿!然则刘诏参他作甚?”桓震小心翼翼地道:“无非是学那妇人争宠之行。”崔应元脸上变色,叱道:“尔这升斗贱民,也敢诋毁大臣!”魏忠贤一摆手,要他住口,瞧着桓震道:“刘诏乃是一方大员,我不信他说话,难道信你?”桓震索性豁了出去,大声道:“九千九百岁不信,小民只有领死而已!然则这尊坐像却是耿大人吩咐小民进献的,请九千九百岁莫要将耿大人的一片孝心弃若敝屣!”他说着这等话,连自己都要呕吐,强忍恶心,脸色便十分难看,瞧在魏忠贤眼中,倒像是当真为了耿如杞两肋插刀一般。这魏忠贤在入宫之前本是一个市井流氓,素常以急勇好义自许,见到桓震这种愣头青人物,倒也颇对自己脾胃。当下笑道:“好罢,好罢,咱家明白了便是。”说着竟叫桓震起来回话。
    桓震的膝盖却早已跪得麻了,一面暗地咒骂,一面爬了起来,道:“多谢九千九百岁恩典。”魏忠贤笑道:“那也不必。咱家瞧你这人像儿做得甚好,明日再做几样玩意儿来给咱家瞧瞧罢。”桓震心中一动,一口答应,顺势求他让自己见上耿如杞一面。话刚出口,崔应元便截口道:“钦命重犯,焉能是你想见便见得的?”魏忠贤瞧他一眼,淡然道:“那也没甚么。尔去传咱家的话儿,便说是咱家准尔去的,哪个敢拦。”桓震大喜,心想他既然准自己会见耿如杞,想来也未见得便会赶尽杀绝,只消过几日再弄点新鲜玩意哄弄他高兴,耿如杞一条命就算是保住了。
    当下又说了一堆吹牛拍马的废话,魏忠贤叫桓震给他解说了一番那坐像活动的道理,便令他离去。回到公家,傅山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见他回来,便拖着他钻进书房,桓震也正要寻他,当即将今日见魏忠贤的经过细细叙了。傅山听罢,沉吟道:“事情虽有转机,却还欠得一把火。”说着取了纸笔,埋头疾书。桓震候他写完了看时,却是一份署了耿如杞名字的贺表,内中将遵化一捷尽数归功于魏忠贤,说他甚么“一腔忠诚,万全筹画,赤心为国,殚力筹边,屡著奇勋,可比斩将搴旗之功,劳在封疆”云云,着实肉麻之至,恶心之至。
    傅山见他面色不善,解释道:“非如此不能释彼之心也。”想了一想,道:“大哥几时去见耿兵备,须得将此事婉转陈明,不然我等在外忙碌,倘若他在狱内发作起来,岂不是全功尽弃。”桓震苦笑,心想我若能劝服得他,那也不会到今日局面了。
    那耿如杞下在镇抚司狱,魏忠贤既然应允,镇抚司又是崔应元该管,桓震去见他便不费难。他是自己经历过明朝监狱酷刑的,在见到耿如杞之前早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位耿兵备将会给折磨成一副甚么样子。饶是如此,当他被两个狱卒左右夹着,走进耿如杞的囚室之时,也是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便是耿如杞,那只不过是地下伏着的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罢了。囚室之中弥漫着血腥气和皮肉腐烂的臭气,桓震在那团东西面前蹲了下来,叫了几声耿大人,他却毫无反应,竟像是已经死了一般。他虽然与耿如杞相处并不久,对他也不十分佩服,但瞧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任谁也不会心里舒服。
    桓震瞧耿如杞也不像是能醒来的样子,心想不如下次带傅山来给他医治一番,当下忍了怒气,对狱头说了千般好话,又重贿他一番,要他好生对待耿兵备。狱头知道桓震是搭上了魏忠贤那条线才能进来的,答应得却也颇为爽快。说完该说之话,便要离开镇抚司狱回去。临走时候又望了耿如杞一眼,却见他手脚竟然微微一动,似乎却是醒了过来。桓震大喜,连忙重行蹲了下来,大声叫道:“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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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桓震跟魏忠贤交好的问题,一方面是为了走他的门路帮耿如杞洗脱罪名,一方面各位也可以想象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下,信王手里没有任何的实权,唯一的政治资源就是他的血统。要想有所作为只能走魏氏道路,连袁崇焕都要造生祠,何况桓震?
    另,魏忠贤此人虽然残暴狠毒,却是一个十足的政治白痴。不然为什么在他的实力远远超过崇祯的时候,竟然会自动辞去全部职务,之后被崇祯一句话便赶去凤阳守陵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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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回 歧路
    耿如杞嗯了一声,努力睁开给血块糊住的双眼,瞧了半天,这才瞧出是桓震,轻叹道:“百里你……也给他们捉来了?”桓震摇头道:“不是。”回头瞧一眼狱卒,见他时刻不离地盯着自己,当下长话短说,道:“震正在外面设法营救。”耿如杞微微摇头,道:“救甚么?如何救?不必徒劳了。”桓震不便在这里多说,何况自己结交魏党的事情若是给他知道了,恐怕当时便要气的自杀,当下含含糊糊地道:“只是走些朝中门路,力图转机而已。”话头一转,嘱咐道:“这几日想必还要提审,大人不可再如以前那般……”他原意想说“不可再如以前那般固执”,可是固执二字话到口边便觉不妥,一时卡住了不知说甚么好。
    耿如杞叹道:“某便是这般固执之人了。”喘息片刻,又道:“百里你记住,千万不可为我奴事阉贼,否则耿如杞虽生犹死!”说到最后“虽生犹死”四字,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喝而出。桓震大惊,心想莫要给狱卒听了去禀告崔应元,那可糟糕,偷偷瞟了两个狱卒一眼,却见他二人在那里行若无事,好像没听见一般。
    桓震生怕露馅,不敢再与他谈,当下嘱咐了几句保重之类的言语,又说下次将会带傅山来替他看伤,这才离去。临去之时,回头望了一眼镇抚司狱大门,只觉那里黑洞洞地,似乎便是一个怪兽巢穴,叫人不寒而栗。他埋头疾走,耳中不断回响着耿如杞临别时那句言语:“虽生犹死!”追想近日来所做事情,确乎连自己也都觉得十分无耻,一时之间竟觉仿佛是耿如杞对,而自己错了。
    闷闷回到公家,一进门,便听见周士昌在那里大怒咆哮,他心中一沉,拖过一个仆役来问时,却是周士昌不知怎地知道了坐像这桩事情,碍着公铭乙情分不好当面发作,恰好今日公铭乙有事不在,他一人独坐,愈想愈气,居然拍桌大骂起来,吓得一干下人没一个敢进去。桓震心中暗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硬着头皮走上去,向着周士昌行了一个子婿之礼。
    周士昌冷哼一声,视若不见,桓震陪笑半晌,他才冷冷地道:“不敢当得桓大人如此大礼。”桓震知他误会,心中正在思谋要不要将耿如杞之事和盘托出,已给他指定了鼻子骂道:“老夫当真是瞎了眼睛,竟会将雪心许给你这腆颜事贼,无行无义的混帐!你目中有阉无君,有贼法无国法,却将当今天子置于何地?你在阉贼面前跪拜称儿称孙,却将你生身父母大伦置于何地?你助纣为虐,剥削民脂造那无用之物,却将数万饥民置于何地?你自毁名声,将来身败名裂,遗臭万载,却将老夫与雪心置于何地?”他愈说愈是激动,面色发紫,大声喘息,好半晌方才透过气来,续道:“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父无君之徒,不配做老夫的女婿!”顺手将茶碗往地下一砸,拂袖便去。
    桓震呆呆站在堂中,目送他颤巍巍的背影,但觉心中甚是窒闷,只想放声大叫,可是却又不知叫给谁听。伫立片刻,叹了口气,便要回自己房间去。走出厅来,却遇上雪心正站在门口,向里探头探脑地张望,见得他出来,迎上前拉住他衣袖,道:“桓哥哥,爷爷骂你了么?”桓震不愿给她知道自己和周老间发生争执,当下道:“不曾。”雪心小嘴一扁,道:“桓哥哥骗人。雪心在那边厢房,都听到爷爷的声音了。”桓震苦笑摇头,一语不发,轻轻拍拍她手背,挣脱衣袖,道:“回去睡罢。桓哥哥也去睡觉。”
    雪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面抹泪,一面哽咽道:“桓哥哥生雪心的气了么?”桓震最怕女孩儿哭哭啼啼,慌忙安慰道:“没有,没有,桓哥哥不曾生气,谁的气也不曾生。”雪心哭声渐止,睁着一双泪眼,望着桓震,忽地道:“桓哥哥骗人,桓哥哥明明便在生气,全写在脸上了!”桓震呆了一呆,长叹一声,废然道:“不错,我是生气,不过却是气我自己。”他本心之中,对于周士昌所骂的每句话都很是赞同,倘若自己还在后世,定然也是这般嘲骂阉党人物,可是一旦事情真到自己头上,那便不由自主,哪里还容得你讲甚么气节?他对这个同流合污的自己很是厌恶,然而时势所迫,却又不得不然,近日来心中时常痛骂自己,一头骂,一头却还要做那些自己痛恨之事,忍不住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人格分裂了。想到自己对魏忠贤行跪拜之礼,想到傅山那甚么“一腔忠诚,万全筹画”的奏折,不由得胸口一阵翻腾,蹲下身子,大吐而特吐起来。
    雪心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拍背,桓震直吐得胆汁都快出来了,这才停了下来,用手背擦擦嘴角,涩然笑道:“没事了。吓着你了么?”雪心连连摇头,眼泪却还在眼眶中打转。桓震心知自己定然吓坏了她,当下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轻轻拍拍她头,柔声道:“乖,回去睡觉。”说罢,自顾转身回房。雪心瞧着他越走越远,忽然叫道:“桓哥哥做的事情,雪心总知道是对的!”桓震听得她这一句话,回头苦笑道:“那么你爷爷呢?”雪心一怔,确乎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只能站在那里,瞧着桓震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了。
    次日一早,桓震还没起床,便听得下人跑来说周士昌收拾了包袱,闹着要走,公铭乙正在那里劝解挽留。他吃了一惊,连忙出去,奔到正厅,迎面撞上周士昌,一手挽了包袱,一手拉了雪心,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扬长而去。雪心叫得一声“桓哥哥”,给周士昌重重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出声,任由他拉着出门上了马车,车夫吆喝一声,甩个响鞭,车轮滚动,渐渐远去,唯余车后扬起的一阵尘土。公铭乙叹道:“丕明一早便雇了马车要回灵丘,老夫劝阻不住,也只好随他去了。”桓震怅然若失,呆望片刻,想起今日还约了傅山会面,周士昌的事情,一时间却也顾不得了。
    公铭乙道:“昨日贤侄不在,内府中有人来说,叫贤侄莫要再等年后,即刻便可到南镇抚司上任,还说要贤侄莫忘了九千九百岁的恩德。”桓震却不知魏忠贤何以这般看重自己,想了一想,答应明日便去报到。他两人却是约在春华楼,当他赶到的时候,傅山已经包下一个雅间,在那里等他了。两人见面,桓震便把昨日见耿如杞的经过略说了一遍。傅山听说耿如杞刑伤甚重,想要自己前去诊治,却没答应,只随口说了一个药方,要桓震照方抓药,给他送去。信王那一头,据说这几日王府周围可疑人物愈来愈多,因此傅山提议除非事情紧迫,否则两人暂且不再会面。桓震也觉甚对,当下答应了,又告诉他魏忠贤催自己上任之事。傅山想了一想,道:“这倒奇怪,他干么这般着急?”自语道:“那日信王入宫朝会,回府之后曾对我说天子气色甚差,不知是不是龙体有恙,神色间对魏忠贤也不似以往那般亲热尊重……莫非他与客魏中间,生了甚么嫌隙?”
    他猜得却是没错,就在这一年的元旦前后,天启皇帝一个怀孕的侍女,被客氏蓄意殴打以至流产。皇帝至今无后,哪怕侍女的孩子,也让他充满希望,可是这个希望竟然被客氏给打破了,叫他怎么能不怒?所谓恨乌及乌,连带对魏忠贤也冷落起来了。这些细碎小事,桓震却不可能记得清楚,想了一想,虽觉傅山推论得有理,却究竟记不起是发生了甚么,更不知那与自己有甚么干系。但尽快上任,总不是甚么坏事,至少也可借此多接近魏忠贤。至于耿如杞,傅山一力主张,还须从崔应元处下手方可,却是不能心急,否则说不定愈弄愈糟。好在眼下正是年关,衙门都不办公,就算要将他定罪,那也至少要一月之后了。
    次日自去南镇抚司衙门,但主官都未开印,却叫他寻哪个报到去?带他进来的门子,闲谈几句便告辞离去,将他一个人丢在大堂。桓震闲极无聊,四处乱走,见人便与谈天,到得中午时分,已经对这个衙门的基本情况略有了解了。原来他那个百户之职,却是南司衙门中最低的管理职位,下辖也并非定是一百个军匠,每日的职责便是监督军匠做工,瞧起来倒跟包身工里的拿摩温并无二致。所谓军匠,原本是专事制造弓弩盔甲鸟铳火药之类军事用品的工匠,然而明末兵备废弛,军匠往往也被指派一些与军事完全无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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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人可能看过很多武侠小说提到“南镇抚司”,特别是梁羽生的白发魔女,说它是锦衣卫一个对外的办案机构,与北镇抚司相对,一在南京一在北京,那是不对的。实际上北司南司都在北京,前者掌诏狱,后者掌军匠以及本卫内部刑名事务。所谓可以直接取旨行事,不关白锦衣卫官的,那是北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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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回 冰山
    预先声明,本回情节可以展开合理性讨论,但是请勿进行道德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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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以后,桓震便在南司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百户来。魏忠贤隔一两日便差内侍前来,催他做一些新奇玩意,桓震也只能搜肠刮肚,想出后世一些简单的机械玩具,交给手下军匠制作。好在那些军匠都是手工熟练,只消他在旁指点,倒也能把零件做得像模像样,只是最后装配就非得他本人动手不可了。他屡屡向来人探听这些东西究竟是做甚么用处,只是每个人都不肯说。
    耿如杞一直押在镇抚司狱,虽然不曾审问发落,可也没再过堂挨打,想来是崔应元收了重贿,从中做了手脚。好在桓震也不图他立刻便给释放,只消不让他在狱中拷掠而死,这般不放不审地耽搁过了八月,天启一死,自己便可着手帮助朱由检搬倒魏忠贤,那时耿如杞的事情自然便好分辩。
    想固然是这般想,然而目前在这南司中却什么也做不得。想到差不多这个时代的西方,已经将要进入工业革命,而自己拥有后世的机器知识,居然是用来制造这些华而不实的玩物,不由得苦笑不已。眼看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进,朱由检登基之后,不几年就要爆发陕西大乱,继而李自成攻入北京,满清趁机入关,中国三百年的文明倒退从此开始。自己明明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可是却又无力改变,难道要他跑到大街上见人便说皇帝要死了,魏忠贤要倒了,李自成要反了,大明朝要亡了?
    这一日,魏忠贤又叫个小内侍来取前几天所要的东西。那是一个类似于后世旋转木马的模型,用水流推动的。小内侍在接过去的时候不慎手一滑,模型掉在地下,摔得粉碎。那小内侍见摔坏了九千九百岁的物事,当即吓得手足无措,放声大哭。桓震瞧他哭得可怜兮兮,当下应承陪他一起去见魏忠贤分辩求情。魏忠贤果然大发脾气,令人将那小内侍拖下去痛笞。桓震见状,连忙上前打岔,只说自己想出了一种新奇玩意,是以特地前来求见九千九百岁。
    魏忠贤本就需要他的那些玩意儿取悦于天启,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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