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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相尽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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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挽挽抬腿勾上他的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他无法多忍耐一瞬,同她缠绵了一整夜。
    他的情丝皆因她而起,得不到她的那些年,仿佛在历一个漫漫长劫。
    然而这个劫,他丢盔弃甲却历得心甘情愿。

  ☆、第82章

晌午日头正好,西南花园的湖心亭中,纱幔迎风飘荡,水色波澜起伏。
    今天中午我来花园溜达,远远瞧见了红裙素妆的花令,她身旁很少见的没有其他陪伴在侧的男子,有些出神地独自坐在湖心亭发呆。
    于是我颠颠跑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她身边。
    花令眼角瞥到我,唇边漾开一个笑,千娇百媚地挪近几分,语调提高同我道:“哎呀,好巧啊,又在花园里碰见了挽挽……”
    我嫣红了脸颊,接过话道:“你在这里想事情吗?”
    她手里原本握着一支杜玲花,听见我的问话,纤白的手指一松,那花盏落入湖中,随水波飘荡到远处。
    花令轻笑一声,浅茶色的眸子波光流转,侧过脸看着我道:“刚才是在一个人发呆,但现在有了挽挽呢……就不是一个人了。”
    我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她大概有些心事,但又不好直接问她,安静地思索一阵以后,听见花令懒洋洋道了一句:“昨天我闲来无事,遣散了所有男宠,现在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我分外震惊地将她望着,她百无聊赖地斜坐在长椅上,一手撑着腮,眼角的余光瞥过我,话中多了些难以排解的怒气:“这么多年来,我头一回瞧见气性这般大的男人。呵,时不时就抽剑拔刀,说什么话都哄不住……”
    我心想这位“气性大”的男子定是右司案大人。
    话说到这里,花令叹了一口气,撑腮也撑得更颓废,话里很有些破罐破摔的意味:“倘若不把那些心肝宝贝送走,家里的房梁都要被他拆了……”
    她垂首看着湖水粼粼荡漾,丧气道:“我很少有后悔的时候,因为无论做了什么,是对是错,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但是这一次,我确实很后悔招惹了他。”
    右司案大人吃醋后的言行举止我有幸见识过一次。
    那是天朗风清的早晨,冬日霜寒未化,右司案大人握着一把长刀,若然无事地站在花令面前,刀光、杀式和他脸上的表情,都比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霜雪还要冷。
    那时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尉迟公子,尚且能让右司案大人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思及花令家里风姿各异的男宠,我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战。
    我有些理解为什么花令会后悔招惹了他。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还是想为右司案大人说两句好话。
    我默了一小会,抱着手里的阵法书坐得离花令更近,诚心诚意道:“虽然他做了这些事惹你生气,他也一定是真心喜欢你的。”
    花令闻言怔了一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似乎很想反驳,却找不到凿凿证据,过了半晌,竟是颓然道:“你不如再告诉我一句,他到底喜欢我哪里呢,无论他喜欢什么,我都可以改……”
    正于此时,挂在腰间的月令鬼玉牌亮了亮。
    我低下头看着鬼玉牌,一时摸不清状况,又见那玉牌绿光通透,后知后觉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了死魂簿。
    我打开死魂簿凝神看了半刻,吃惊地竖起簿本,又盯着看了一会,听见花令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捧着死魂簿,坐在亭边的水晶长椅上,隔着栏杆看日影投在湖面,拂岸水汽凝成迷蒙的浅雾,比素青色的鲛绡纱幔更加飘渺轻薄。
    “死魂簿上多了一个名字,可是这名字模糊成了水印子……”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花令,摊开手中簿本,“我想去一趟地府黄泉,查阅生死簿和轮回册……”
    “模糊成了水印子?”花令微挑秀眉,手扶栏杆挨近我,贝齿咬着红唇,目光变得十分复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抬眸将她望着,应声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掏出来看了一眼,它就是这个样子了……”
    花令提着裙摆坐在我旁边,手臂搭上碧玉栏杆,也许是觉得有些热,她抬手解开了衣领的扣子,露出绣着樱草的绛红色肚兜,手掌撑腮道:“听起来好蹊跷啊。”
    她静了片刻,续话道:“诚然,去黄泉地府对一遍名册是个好方法,也能找到死魂簿上看不清的名字是什么。但是今日君上和大长老都不在王城,你又去了黄泉地府,万一发生了什么……”
    “不会有事的。”我答道:“地府里不是只有鬼差、魂魄、判官和黑白无常吗?对了,奈何桥前还有孟婆,但是孟婆人也很好……”
    花令想了少顷,正色提议道:“这样好了,我跟你一起去黄泉地府,倘若发生了什么事呢,我也好照应你……”
    她凝眸瞧我,模样诚恳:“呐,我今天没有事做,也不想回家待着,要是回家了,一定会在家门口撞上他。”话中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哎,这样一想,当真不如和挽挽去地府……”
    我一直知道花令不仅不喜欢右司案大人,还或多或少有些嫌弃,但看如今的情形,似乎不仅嫌弃,还在想方设法地躲着他。
    快到午时一刻的时候,我和花令踏进了地府的正门。
    这里是迢迢黄泉路的尽头,往生的魂魄跟着黑白无常,默不作声地一路往前走。
    脚下的道路有些泥泞,路旁的岩石爬满了深色青苔,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往生江水奔涌不止的声音,江岸边烟水迷蒙如薄暮,朦胧且模糊,远方隐有烛火幽幽,晦暗如寒夜的孤星,勉强勾勒出奈何桥的长影。
    花令走了几步,轻声道了一句:“不管来多少次,地府都有这样深重的阴气,也难怪那些判官们要常年都穿一身厚衣服。”
    “是呀,我也觉得这里总是有些冷。”我提了一盏灯笼,照亮脚下的路,抬头看向更远的地方,“我们绕道去一趟阎王殿吧,找到一个判官就可以进备案司了,然后就可以看生死簿和轮回册……”
    花令应了一声好,随我走入旁支岔路,红裙的裙摆蹭过岩石,沾了些暗淡的青苔,她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步履一顿,又道:“不对呀挽挽,哪怕进了备案司,你也不能看生死簿和轮回册……”
    我眨了眨眼睛,攥紧了手里的冥后之戒,有些不确定道:“我们还是试一试吧,假如今天不可以,等明天君上和大长老返回冥洲王城,再呈递奏折……”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花令就轻笑出声打断道:“挽挽若是想和君上说话,哪里用得着呈递奏折呢?”
    我耳根微红,脸颊也有些烫,想到夙恒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低声和我说的那些话,心里又十分欢快。
    他说,等到明天回来就带我去湖边钓鱼。
    钓上来的鱼自然都会煮成好喝的汤,再加一点甜甜的姜丝,味道一定非常好。
    主管地府的阎王并不在殿中,许是去午休睡觉了,只剩几个判官仍在誊抄命格,瞧见我和花令,那些判官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行了个礼,其中一个开口问道:“二位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打扰了。”花令上前一步,低声问:“能否劳烦你带我们去一趟备案司,我们准备找一个凡人的名字。”
    话音才落,另一位判官接过话道:“正巧下官的事情忙完了,不如让下官领着二位大人去备案司吧。”
    这位判官一身蓝衣,眉目生得十分清明正直,面容算不上俊秀,却颇有几分书卷气,右手的拇指尚且沾着墨水印子,仿佛很可靠的样子。
    花令挑起眉梢,偏过脸微侧几分,附在我耳边道:“这位判官大人,瞧着就很温柔懂事……”
    我转过脸盯着她,声音虽轻却十分诚恳:“但是右司案比他生得好看。”
    花令讪讪笑了一声,“反正晚上熄了灯,蒙在床帐里也看不清脸。”
    我耳根滚烫,有些羞耻道:“但是白天、白天,其实也会……”
    我提起手里的灯笼,羞红了脸说不出话。
    花令嫣然一笑,心情颇好地挨近我,在我耳边吐气如兰道:“哎呀,君上果然宠挽挽。”
    在我的耳朵尖都烫起来的时候,那位判官大人终于走了过来。
    午时三刻,我和花令跟着那位判官走上一条羊肠小道,路边的阴栎树高大茂盛,不远处往生江水波涛汹涌,大片的彼岸花盛开在几丈外的地方,翠绿的茎叶细弱,花朵却开得葳蕤壮观,艳红色的花瓣无风摇曳,似有几分诡异。
    那判官的脚步蓦地顿住。
    他再转过脸时,面容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声音也变得粗噶,全然没有方才的温润,一字一顿道:“二位大人,这里关了一只上古凶兽……”
    他的眼眸浑浊如摊在地上的烂泥,狞笑声粗哑得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奉尊上之令,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第83章

冥界地府位于王城以北,是凡人投胎转世的轮回之地,上古时期凶兽迭出下界动荡,隐世的菩提老祖用佛印压制凶兽,将其中十几头封印在了地府的往生江边。
    百万年来,黄泉地府安然无恙,凡人的寿数命格谨守秩序伦常,倒叫人快要忘记那些沉睡在封印中的上古凶兽。
    冷风从耳畔吹过,不远处传来上古凶兽独有的怪异嚎叫声。
    往生江水波涛奔流,翻溅水花的巨浪迭起,惊涛拍岸声势滔天,弥散的水雾笼上了开得正盛的彼岸花,将殷红的花瓣衬得极为素丽清艳。
    那面目狰狞的判官仰起头来,脸上浮现的笑几近癫狂,念念有词道:“再过几日……黄泉地府奈何桥都要变样,尊上会……”
    尊上会如何我没有听清,因为上古凶兽的嘶吼声已经极近了。
    花令抬眼望去,瞳孔蓦地一缩,手中长鞭倏然化作几丈长的利器,唇边笑意冷然:“饕餮?你们当真以为,用一只名叫饕餮的上古凶兽就能取走我的命吗……”
    那判官退后几步,让出一条道来,浑浊的目光锁紧在我身上,嗓音粗噶道:“尊上有令,今日是这只九尾狐的死期……你不过是顺便……”
    疾风从空无处吹来,又向空无处吹去,扫过成片的彼岸花,飘零了一地花叶,路旁的阴栎树枝杈瑟瑟,树干粘稠反光,像是渗出了树浆。
    每一棵阴栎树中都住着一个树精,因为树精生来通灵,这些树才会被栽种在地府中,而今这种渗出树浆的举措,就好比普通人被吓到一定程度时……也会尿裤子。
    十丈之外的地方,虎身人面的饕餮疾步奔来,寸长的利齿泛着寒光,周身魔气浓烈冲天,目在腋下,锋齿凶爪,模样极其凶悍。
    我拔出血月剑,无意识地道了一句:“上古凶兽……长得好可怕。”
    “啧啧,瞧着确实可怕……”花令提起鞭柄,冷声评价道:“长得这么丑,不会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那只饕餮闻声竖起耳朵,目中倏尔惊现骇然的怒意,脚下黑光骤起,散开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杀势,斧劈刀绞般冲杀而来。
    我侧目看向花令,“你有几成把握杀了它?”
    “九成。”她答道。
    我十分吃惊地将她望着,她尚有闲情拉一下衣领口,又抬手把松散的发髻理了理,我摸不清状况,有些磕巴地问道:“上一次、上一次我们在余珂之地遇到的那些狼……加在一起都没有这只饕餮厉害,那个时候你……”
    “那个时候我身上的伤尚未好全。”花令垂眸看着手里的长鞭,似是不愿提及负伤的缘由,只匆匆解释了一句:“但是现在……法力已经恢复了。”
    言罢,她挑眉看向站在树下的蓝衣判官,反手将鞭子柄指向他,抬高了下巴同我道:“呵,话说回来,那臭小子竟然有胆子坑我们两个!”
    我还没意识到话题转移到了那位判官的身上,只听见花令愤愤不平地放话道:“日他娘的,我生平最讨厌骗女人的小白脸,结果这个小白脸不仅骗了我们,连那张脸都是假的!”
    她一拳打在旁边的阴栎树上,握拳的手指骨节咯吱作响,这一拳的威力比奔来的饕餮更加吓人,许是将阴栎树里的树精吓破了胆子,那树浆就像小溪一样喷了出来。
    “我来解决饕餮,你去教训教训那不要脸的臭小子……”花令笑声阴冷,恶狠狠地低语道:“等我杀了饕餮,呵呵,就来玩死那个判官……”
    我手指一抖,呆然看着她,良久不知道回什么话。
    相处一年以来,我像是第一次认识冥洲王城的花令大人。
    饕餮放出的威压被火红色的七星阵法牢牢压制,花令闪影如鬼魅般跃到饕餮身侧,翩飞的红裙颜色更甚彼岸花,手中的长鞭灵活如毒蛇,须臾便缠住了饕餮的脖子。
    饕餮倒地翻了个滚,熊熊怒火烧在眼中,黑魔阵法叠加在七星阵法之上,凶恶的吼声震耳欲聋。
    我抬眸望向那位身处战事之外的判官。
    他脚下魔气飘荡,面容仍旧狰狞骇人,风拂袖摆撩起他的衣襟,却因骨架瘦弱而显得十分空荡,我认真想了想,确定他的本形是一只画皮鬼。
    或者说,是一只入了魔道的画皮鬼。
    血月剑凭空出鞘,架起的剑阵连环起伏,叠重的寒光剑影映着那位判官的脸,他的嘴角极其僵硬地抽了抽,一双眸子污浊得像是雨后的泥水。
    凄惨的哀鸣声传来,我侧眼一看,瞧见那饕餮已经被花令卸了一个膀子。
    蓝衣判官抬手祭出信符,放了鬼火要将信符烧成灰。
    这大概是魔道传音的一种。
    然而鬼火方才烧起来的那一瞬,便被剑阵的寒芒压了下去,他面露不甘,撕下手上的皮,露出惨白的骨节,晃影朝我杀了过来。
    我蹙眉瞧着他,十分不解地问:“你是想用骨头挠死我吗?”
    几丈外的花令闻言,秀眉一挑看向这里,接话嘲笑道:“呵,小细爪。”
    蓝衣判官瞬间怒极,眼中灌满了凶狠之色,“等到尊上来了……你们都会死,你们都得死……”
    他道:“奈何桥会反转过来,六道轮回里的魂魄会一批一批跑向人界,所有的凡人都会变成死魂……冥界瘫作一团,天界爆发魔乱,活人被妖魔生食,死人被鬼怪踩踏……夙恒冥君会匍匐在我们尊上脚下,求她赏赐一条活路!”
    夙恒冥君会匍匐在我们尊上脚下,求她赏赐一条活路。
    他的最后一句话,尤其刺耳得厉害。
    我提剑闪到他面前,他挥手放了杀招劈向我,剑锋反挡杀势,阵心的寒芒削向他的双腿,凛冽的风刮过他的袖摆,生生切下他的五根指头。
    画皮鬼没有血,断肢像残木般迅速枯萎,一路滚进了往生江。
    “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我道:“你们尊上就是那只凤凰对不对?只有在她生辰那日杀了她,才能令她魂飞魄散……”
    剑芒陡然化成锋利的绳索,一圈一圈缠紧这位判官,最后绕在他的脖子上,绳子的另一头握在我的手中。
    “她的生辰是哪一天?”我轻声问。
    “我、我不知道……”蓝衣判官绷紧了脸,眼珠前凸唇角僵硬,面色已然苍白如雪,“放、放开我……”
    我微眯双眼,将绳子拉得死紧。
    血月剑挑在他的膝盖上,我倾身靠近几分,嗓音更轻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夙恒冥君会匍匐在你们尊上脚下……”
    我的话尚未说完,这名判官呼气大于进气,面色由白转紫,极其艰难道:“不、不知天高地厚……”
    他费力地说:“夙、夙恒冥君不过是条蠢龙……”
    巴掌携风而至,极其响亮地扇在他的脸上。
    用劲太大,我的手心有些疼,他的脸肿了一半,牙齿也掉了几块,散乱地摔在地上。
    “听说画皮鬼对自己的骨头都很在意。”我抬脚踩在他的衣摆上,又问:“你是想让我一块一块敲碎你的骨头,还是听话告诉我那只凤凰的生辰在哪一天?”
    饕餮的嘶吼声转为呜咽,渐渐连喘气都停止了,我再侧脸看过去,就只瞧见饕餮一动不动地放翻在地,花令提鞭收工。
    她极快地晃了过来,看见眼前的场面,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手指和牙齿,轻抽一口气道:“哎呀,看来这位判官大人真是喜欢满嘴胡言,连我们挽挽脾气这么好的狐狸精,都被你弄生气了……”
    语毕她轻笑一声,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低头看着这位判官道:“原本想先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不能再骗人……”
    身后忽而传来鬼差的惊叫声,接下来便是另几位判官战战兢兢的细语声,跟着有莫竹长老怒意滔天的斥责:“月令花令,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睁大了双眼,回过头看向站在阴栎树下的两位长老,分别是莫竹长老和师父,阎王和判官跪在长老身后,其中几个判官还在瑟瑟发抖。
    他们看我和花令的眼神,就像良家妇女看街头痞子那般。
    方才惊叫出声的那位鬼差抬脚跑了几步,冲到莫竹长老的跟前,撩起衣摆下跪道:“长老、长老明鉴!小的跟随我们判官大人已经两百年了,在地府为差更有三百多年,小的、小的绝不会说一句假话!”
    他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今日午时,花令和月令大人找上了我们判官大人,说是要去备案司……我们大人性子憨厚正直,没多想就带了路,哪知就在路上,花、花令大人便对我家大人动手动脚,月令大人不仅……”
    “够了。”师父打断这位鬼差的话,复又低声问:“那只饕餮是怎么回事?”
    莫竹长老疾驰到我身边,伸手解开绑在那判官脖子上的绳索。
    蓝衣判官的面容已经恢复俊秀白净,一双黑眸盛满泪意,俨然是差点遭遇暴行的可怜人,惊颤般抽动了两下。
    “饕餮是月令放出来的……是她放的……”这位判官颤抖地指向我,话中结巴的厉害,仿佛刚刚受了天大的惊吓。
    花令反应过来后,一张俏脸气得一阵青一阵白,匕首眼看就要划到那判官的身上,却被莫竹长老一手拦住,“我和容瑜长老都已经在这里了,你们两个还敢行凶?”
    他说:“光天化日目无王法,见了一个俊俏男子就心生歹意。花令,你在冥洲王城养了多少男宠,我何曾管过你一次?但你今次闹到地府来,委实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说完这句话,莫竹长老目色复杂看着我,“月令,正月初一那日,整个冥界都知道你即将成为冥后……你今日犯下这样的错,明天君上从天界回来……”
    “我没有。”我握紧了血月剑,目不转睛看着他,“这个判官还有那个鬼差,他们两个都在说谎,饕餮也是他解封的……”
    “你道什么,说谎?”莫竹长老额前白眉拧成一字,目光更加肃然冷冽地盯着我,直截了当打断我的话:“本长老来的时候,亲眼看见你用绳索凌。辱判官,这位判官已经跪在地上,花令还用匕首威胁他。”
    他呵呵一笑,冷意更甚道:“本长老在冥洲王城待了多少年,不曾见过那个姑娘像你们两个这般不知廉耻。”
    花令听了这句话,握紧双拳即刻炸毛,憋了少顷,直言不讳道:“莫竹长老,明明是你自己老眼昏花,做什么要怪在我和月令头上?我告诉你,这个判官入了魔道,但他是只画皮鬼,魔性隐藏得极好……即便我在冥洲王城养了几十个男宠,也断断看不上这种下三流的货。色……”
    莫竹长老在听到“老眼昏花”这四个字时,眉毛就气得挑了起来,愤而指责道:“放肆!以下犯上口出不逊,罪加一等!即刻押入黑室!”
    师父漫步走了过来,胜雪的白衣衬得江边红花如炬。
    我目光灼灼看着他,道了一声:“师父……”
    “我没有做他们说的那些事。”我顿了顿,浅声道:“这位判官真的入了魔道,那只饕餮也是他放出来的……”
    “我知道你是一只喂不饱的狐狸精。”师父目光淡然扫过我,又停在不远处的饕餮身上,“倘若君上满足不了你,你大可来找我,就像从前那样。可这一次,为什么要牵连这位无辜的判官呢?”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近处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莫竹长老看我的眼光更为轻蔑,连带着嗤笑一声,嘲弄的意味不能更明显。
    几丈外跪伏在地的阎王到抽一口气,仿佛听闻秘辛又不敢声张。
    我怔怔然望着师父,在这一瞬嗓子发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泪水盈满了眼眶,喉咙酸涩的厉害,一眨眼泪珠掉了下来。
    我抬手捂上眼睛,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看见我哭,心里一片茫然,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周围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和花令,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信我们,静了半晌,也只是哑声问师父:“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我以为你会相信我。”

  ☆、第84章

江水湍急,雾气氤氲,凌风枝叶飒飒轻响。
    “我从前只知道容瑜长老剑术高超,却没想到原来信口胡言的本领也是一流……”花令拽过带着倒刺的长鞭,一双剪水明眸寒光凛冽,“倘若真如你所说,你和月令有见不得光的私情,试问君上怎么会留下你的命?”
    她扬起下巴,恶意满满地讥笑道:“魂飞魄散抽筋拔骨,容瑜,你早就死了千百万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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