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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小说2-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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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说,让开。JOHN看着他。JOHN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然后JOHN突然出手,狠狠的一拳沉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他又闻到了血的粘稠的腥味。
                 你这个禽兽。他听到JOHN强忍着悲愤的声音。
                 他用手抹掉自己鼻子下面的血。沉默地走了出去。
                 天气开始变冷。广场上的法国梧桐在风中飘落大片黯黄的叶子。人群一样的喧嚣。生活一样的继续。他穿过广场,匆匆地走向地铁车站。
                

 走到车站里小小的咖啡店,老板笑着对他打招呼。你好久没来。那个黑衣服女孩子来找过你好几次。一杯热腾腾的ESPRESSO放在了吧台上。他轻轻地喝了一口。没有任何人知道他遭遇的事情。地铁车站每天都流动着大群的人。可是他们都是陌生的。没有对谈。没有安慰。
                 除了薇安。或者VIVIAN。
                

 喝完第三杯咖啡的时候,他看到VIVIAN从地铁车厢里出来。她没注意到他。她在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告别。那个相貌平庸但衣着不凡的男人随意地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匆匆离去。
                 他看着她。她朝HAPPY CAFE走过来。人群中她还是那个独特的女孩。黑衣,长发。充满野性和神秘的气息。她给人留下足够的幻想空间。
                 可是他看到真实。真实总是会出现。
                 HI。她对他微笑。你似乎消失了很久。
                 我杀了一个人。他说。我准备逃跑。跟我一起走吧。
                 他看着她。她的褐色泪痣在暮色中妩媚地闪烁着。她的脸上始终是平静的表情。她是他见过的淡定的女孩中表现最好的一个。他早该知道这样的女孩,肯定有不寻常的经历。
                 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这样,我应该去举报你。
                 一些阴郁的血液缓慢地流过他的心脏。
                 他说,不要欺骗我。告诉我。那个男人。
                 她迅速地抬起头。她的眼睛镇定地看着他。
                 她说,你想知道些什么。她平静地看着他。我从没有想过欺骗你。如果你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和那个男人同居已经有3年。
                  他永远也不会离婚。但是他帮我维持我想要的物质生活。
                 你自己为什么不可以。你有工作,有自己的思想。
                 你以为我有谋生的资格吗。她冷笑。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这样生活下去。不想贫穷。也不想死。
                 他看着她。他对自己说,一切都正常。是的。这个世界可以有足够多的理由,让我们产生对生命的欲望。不想贫穷。不想死。只是他心中感觉失望。只是失望。
                 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他说。他看着这个会沉默地陪他喝咖啡的女孩。想起那些轻轻抚摸她洁白手指的细节。他不知道他们是否爱过。
                

 因为你在那天过来对我打招呼。她淡淡地笑。我从不拒绝生活给我的遭遇。更何况,你是如此英俊健康的年轻男人。  这个游戏本可以一直玩下去。温情而神秘的,持续在平淡乏味的生活里。可是他揭穿了真相。她同样是喜欢阴暗的女子。
                

 好了。我先走吧。她说。她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林,你是这个世纪末日最孤独的咖啡男人。世界没有你的梦想。也没有你躲避的地方。她手腕上的银镯滑落到手臂上。露出手腕上一排零乱的红色伤疤。是烟头深深烫伤留下的痕迹。惨不忍睹。她看到他吃惊的眼光。她说。我以前吸过毒。身上的纹身还在。
                 我真的是不了解你。他说。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但是为什么要了解呢。她笑。我们始终孤独。只需要陪伴。不需要相爱。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吃晚饭。他走进最近的一个网吧。他只想等待薇安。
                 突然他有深深的恐惧。害怕薇安会和VIVIAN一样的消失。她是他生命最温暖的安慰。
                 他一直等着她。7点,8点,9点,10点。他在IRC里等待那个熟悉的名字。
                 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睁着酸痛的眼睛,他向网吧的老板要了咖啡。他说,有帕格尼尼的唱片吗。想听那首爱情的一幕。年轻的老板说,没有。只有U2和CURE的音乐。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再次坐到电脑面前。他只在那里打一行字,薇安,你来。有人开了他的窗口。你是个不幸的家伙,你爱上她了。又有人开他的窗口,对他说,你的等待注定落空。
                

 外面似乎有了雨声。他在那里对着电脑。他的心里一片空白。那些曾经和薇安共同度过的夜晚。他对她诉说过他的童年。他的初恋。他残缺的家庭。他内心所有的阴暗和光明。不会再有人象她那样的了解他。可是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个女孩。
                 快凌晨两点的时候,老板来提醒他即将关门。他没有带手机。他说,门外的那个公用电话号码是什么。老板告诉了他。他在退出IRC之前,
                  郑重地对那里的人请求。请告诉我等待的那个女孩,打电话给我。我会一直等她。一直。他把号码和她的名字打在了上面。VIVIAN。但是我叫她薇安。
                 天空是暗蓝色的,有大片堆积的灰色云层。他走出网吧的时候,呼吸到初秋冷冽清新的空气。大滴冰凉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他走到附近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店铺。买了一包烟,
                  8罐啤酒。然后他走进那个公用电话亭里。他独自等在那里。
                

 马路上偶尔有汽车很快地开过。可是已经几乎没有行人。只有梧桐的黄色树叶在风中大片大片地飘落。他抽烟。喝啤酒。他感觉到这种等待的感觉是温暖的。就象薇安曾带给他的安慰。最起码他不感觉到孤独。甚至他渴望继续。两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开始发白。他把脸靠在玻璃上。他哭了。
                 然后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他听到话筒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他说,薇安,你好。
                 是个女孩的声音。清甜的,带着磁性。是他没有听到过的美丽的声音。女孩轻轻地笑了。是我。
                 他感觉到自己温暖的眼泪渗入嘴角。他吮着它。泪水的滋味是咸的。他差不多是忘了。他说,薇安。我在这里喝完了8罐啤酒, 抽完了一包烟。天下着雨。
                 为什么一定要我打电话给你。
                 不知道。他说。我只是想念你。见我一面。薇安。我不注重外表。你对我如此重要。
                 女孩笑着说,我不是不敢见你。而且我也不在上海。
                 那么我过来看你。薇安。告诉我你在哪里。
                 她报给他一个城市的名称。但是她不告诉他具体地址。她说,我不会见你。
                 为什么。
                

 以前告诉过你理由。我来过上海。上海和上海男人永远是我的情结。可是我宁可在幻想中。你带我去哈根达斯。带我去淮海路喝咖啡。带我去西区的酒吧。不会有开始。也就不会有结束。
                 他说,我知道。你需要一个完美的游戏。可是我总不是那个能坚持到最后的玩家。
                 女孩说,只要有一个人能坚持到最后。这个游戏还是会完美。
                 他看着玻璃上滑落的雨滴。城市的黎明已经来临。他说,我马上要离开上海了。也许会去澳洲。
                 女孩说,你不管在哪里,总是可以在网络上找到我。我在这里。
                 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吧。他轻轻地说。
                 女孩在那里沉默。
                 然后他对着话筒,他说,谢谢你,在这个夜晚和凌晨。耗尽我最后的百分之十的感情。
                 我终于一无所有。
                 办完签证,他抽出一天的时间去了薇安的城市。
                 那个遥远的海滨城市。在离他千里之外的北方。
                

 他终于看到了她以前常在网上对他提起的大海。蔚蓝的辽阔的大海。她说,大海是地球最清澈温暖的一颗眼泪。她喜欢看海。然后他去逛街。城市有大片红砖尖顶的欧式建筑。古典的风情带着忧郁。街上到处是明亮干爽的北方的阳光。到处是高挑漂亮的北方女孩。他想着她也许就是其中擦肩而过的一个。
                 他终于可以在心里轻轻地对她说,再见,薇安。
                 我是一只鱼转制作网站 佚名

                



              呼吸



            安妮宝贝

                 He is not my friend,but he is with me Like a shadow is with
                  a foot that falls……
                

 刚刚在网上认识林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单身,独自住在38层的一套公寓。没有工作。林问我,那你靠什么谋生。我说,我总是不停地坐出租车,希望能在车上拾到别人遗失的黑色提包,里面会有一包一包的钞票。因为曾经有一次,我这样捡到一笔钱。
                

 林在那里沉默了一会。他似乎半信半疑。终于他对我说,还是找个工作比较好。即使是每年能遇到一次,这样的概率也很小。我独自对着电脑大笑起来。他居然相信我。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房间里很阴暗,只有显示屏发出刺眼的亮光。我听的是SUZANNE
                  VEGA的歌。在歌手里面,她显然低调而过时。象一张发黄的皱巴巴的纸。被信手撕下。一贯的慢不经心的抑郁腔调,和神经质的木吉它。我觉得她看过去自私而美丽。我问林,你胖不胖。林说,我很瘦。我说,这样好,我喜欢瘦的男人。因为比较性感。这样说的时候,我一边把音箱的音量调高。空荡荡的房间,寂静象曼延的冰凉的湖水。而我是一条无法呼吸的鱼。
                

 凌晨五点的时候,我对林,我要睡觉了。可爱的男孩,早安。我把鼠标点击关闭电脑,然后从冰箱里倒出一杯冰水,吞下安眠药片。电脑屏幕已经停息,只有音箱发出断线的噪音。在关掉所有开关的电源以后,我的心里突然一片漆黑。
                 事实上,除了上网我的确无事可干。白天我有大部分的时间在睡觉。有时候我会恐惧自己在沉溺的睡眠里面,突然变成一具橡胶。没有思想。也没有语言。
                

 周末的时候,我去西区的BLUE。那个DISCO酒吧已经开了很久,老板是个香港人。喜欢去那里,一部分是因为习惯。我是个懒惰的人,不喜欢新地方新朋友新事物。旧的感觉给我安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特别混乱。杂乱的音乐,英俊的男人,也有大麻和摇头丸。
                

 DISCO是九点半开场,但我不跳舞。有一次,我跟一个系黄色领带的男人玩甩骰子。男人喝啤酒,我喝冰水。结果他输了1000块钱,恼羞成怒,跳起来骂我。我笑着对着他说,你不想付钱也就算了,但请闭嘴。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抓住他的领带,把盛啤酒的玻璃罐劈头盖脸地砸在他的后脑上。
                 憎恨别人轻视我。因为我已经身临其中。
                 事情后来有罗帮我摆平。酒吧老板就是他的朋友。
                 罗说,你不要给我闹事。我可以多给你一点钱,你平时逛逛街也好。
                 我光着脚坐在阳台上。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晕眩。天是这样蓝。时间是这样慢。只有两件事情能够让我忧郁。贫穷和寂寞。如果我手里有了钱,那就只剩下寂寞。
                 I can feel his eyes when I do not expect him In the back seat
                  of a taxi down Vestry Street……
                

 和林聊天常常会让我大声地笑。我已经知道他比我大一岁,西安人,目前职业是做软件。是那种读书是好学生,工作是好同志的类型。他的淳朴让我快乐。我的快乐是因为觉得他有时候显得傻气。
                

 比如我问他,是否做过爱。他就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除非是他深爱的女孩。否则他不会。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让人感觉刺激。我就取笑他,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贞洁,免得后悔。我想我在网上唯一一个聊天的朋友也就是林。我不喜欢新地方新朋友新事物。他宽容我的放纵和粗鲁。他有时还会偶尔表示关心。聊天的时候,突然问我,你饿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就说,我现在在吃饼干。我想象我们两个边吃饼干边聊天的样子。我说,那你的那份肯定不知不觉地就没了。他说,我会都给你。
                 心里突然就温暖一下。是湿润的温暖。很轻地渗透在心脏的血液里。清清的水滴。甜的滋味。
                

 那个暑假,高三的男生带我去BLUE。我第一次到这个阴暗而喧嚣的酒吧,我天性里对混乱的嗜好得到满足。刚开场的时候,舞池里还没有人。我一个人进去疯跳,嫌不过瘾,脱掉衬衣,只穿着黑色的蕾丝文胸,又爬到高高的音箱上面。沸腾的节奏让我的神经在麻痹中得到释放。后来人越来越多,口哨和尖叫混成一片,我终于全身疲软。
                

 坐在吧台边,我的呼吸还很急促。一个男人递了一杯冰水给我,他说,我一直在看你。冰冷的水从喉咙一直滑落到胸口,象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脏。无限快乐混杂着疼痛。就在这个瞬间,我爱上冰水冷冽的刺激感。我看着阴暗光线中的男人,他大概快40岁了。他微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象兽一样。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碰触到我的脸。他看着他指尖里的透明汗珠,他说,你很让我动心。那时我17岁。我身上的黑色蕾丝文胸还是向同学借的。贫穷和寂寞已经折磨了我太久。我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地,就把自己放在了罗的手心里。
                 His arm is around my waist and he pulls me down to him He
                  whispers things into my ear that sound so sweet……
                

 林说,看看这个喜欢你的男人。他把他的照片传给我。是个瘦的清秀的男人,脸上有一种明亮的光泽。那种明亮,是因为他的淳朴。我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衣。我想起高中时班上的一个男生。那时我在班里无人理睬。因为我虽然成绩很好,但喜欢和高年级的男生混在一起,抽烟,跳舞,喝酒,打架,什么坏事都干。而且家庭复杂。他是班长,他很喜欢我。我知道我和他不是同一个类型的人。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一张白纸上的黑色墨水。
                

 他后来要回到北方去参加高考,临行前在我家门口等了很久。我知道他在下面。但我不下去。那个夜晚风很大。清晨的时候,我跑到他昨晚等过我的大梧桐树下,满地都是枯黄的落叶。我一直都记得那种碎裂般的疼痛。没有眼泪。没有声音。只有疼痛。我是突然地想去见林。就在那个罗来见我的夜晚。罗说,他明天要去香港开会。带着他的老婆儿子。大概要半个月。我说,好啊,一家人快乐游香港。深夜的时候,我抚摸罗松弛的皮肤,中年男人的身体有一股腐朽的气息。我想这个男人其实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他不在我的灵魂里面。
                

 我起来打开电脑,我把SUZANNE的CD放进去。她的声音慵懒而厌倦。ICQ的小绿花盛开。我看到林的留言。他说,我知道这种感觉不符合我谨慎的个性。但是我的确想念你。在你消失的70多个小时里面。觉得自己面目全非。我把头仰在椅子背上。我听见自己寂寞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飞机票是我在路过民航售票处的时候,顺手买下的。距离起飞还有6个小时。什么也没带,双手空空的去了机场。我特意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旧牛仔裤,男式的棉布衬衣,跑鞋,一头漆黑的长发,明眸皓齿。
                

 真好。我的面具还是甜美纯净。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是这样的苍白和颓废,还残缺不全。林不知道我17岁就和别人同居。不知道我混在酒吧里狂喝滥醉。不知道我赌钱吸毒抽烟打架。他最多知道我喜欢喝一杯冰水才能睡觉,并且渴望每年能有一次在出租车上得到不义之财。
                

 在飞机上面,我睡着了。我又做梦。熟悉的那个旧梦。在起风的深夜里,看到树下那个男孩的白衬衣。我躲在窗后看他。我很想下去看他。可是我控制着自己。16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付出不会有结局。有些人注定不属于自己。那种温柔的惆怅的心情。那种疼痛。
                 到咸阳机场的时候,天气突变。下起大雨,并且寒冷。找到他的住所时,我已经全身湿透。我在楼下叫他的名字。他探出头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是真正地快乐起来。
                

 第一个晚上我们做爱了。我想和他做。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林的身体陌生而温暖。是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健康而有活力。真好。我纠缠着他,希望他再来再来,无法停息。我对他说,你现在已经无法后悔了,你的贞洁已被我破坏。
                 林说,那你就要对我负责,不要抛弃我。他微笑着看我。他说,在网上你一直显得另类和沧桑。但是见到你,我觉得你只是个小女孩,需要照顾的,甜美的。
                 早上醒来,他去上班,我在家里给他洗衣服,做饭。然后在阳台上给花浇浇水,或者坐在那里看他的杂志。晚上他回来,一起吃饭,然后去散步。很平静的生活。
                

 双休日的时候,我们去了华山。站在阳光灿烂的山顶,我看着苍茫的山崖,突然想掉泪。原来我的生命一直是在阴暗中畸形盛开的花朵。世间有这么美好的风景。我却沦落在城市漆黑的夜色里。
                

 长空栈道是华山最惊险的一个景点。简陋的小木板拼成万丈悬崖外面的一条窄窄栈道。若一不小心掉下去,尸骨无寻。这可是比蹦极之类的玩意刺激多了。没有任何防护,只有一条命在上面和死亡游戏。
                

 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林也在旁边说,留条命回家吧,这种地方太危险。可是我的喜欢混乱刺激的劣根性又开始发作。我说,我要去。林试图劝阻我。我说,走走就好。肯定没事。我拉住铁链条准备下去。林看着我,他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那就一起走。他说。然后又跟上几个人。是一小队的人。那种贴在悬崖上的感觉无法言喻。强劲的烈风在山崖之间回旋。天空,死亡,心跳,融合在一起,整个人完全丧失了分量。原来,原来,生命可以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任何一个小小的瞬间就会有丧失的可能。我听见自己放肆地大笑起来。头发在风中四处飞扬。
                

 走过栈道,是一个小小的悬崖的落脚点。那里有一尊小小的刻在岩石上的佛像。到达的人可以签名和写下心里的愿望。我向来是没有愿望的人。我问林,你要不要去签一个。林说,你知道我刚才我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我,他说,我突然明白死亡也无法驱除我对你的深爱。
                 His hand is on my back when I step from the sidewalk Or when
                  I am walking down these darkened halls……
                

 7天以后,我回南方。天下着潮湿阴冷的夜雨。出租车一开上熟悉的街道,我的心就开始压抑。车窗玻璃上的雨水一行行地滑落。对那个38层上面的漆黑寂寞的房间,我感觉恐惧。
                 一打开门,电话就响了。再次听到林清朗的声音,有恍然若梦的模糊。林说,安,我想我一定要请求你。请求你来西安生活,做我的妻子。
                

 这个声音是和山顶的灿烂阳光联系在一起的。有温暖安定的家庭生活,有深爱自己的年轻的男人。我丝毫不怀疑他的真心。他是这个世纪末最淳朴诚恳的一个男人。现在就在我生命里。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我说,可以吗。
                 他说,可以。你过来找份工作,我们在一起。平静地快乐地生活。我浑身发冷,雨水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打在脸上。我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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