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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宫本武藏-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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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你娘家去吧!
  他听到父亲无二斋严厉的声音,却不见他的身影,只见母亲逃出家里那道长墙,最后跑到英田川的河床,边哭边走向河里。
  襁褓中的武藏很想告诉母亲:危险!危险!
  他在母亲怀里不断地扭动着身子,但是母亲却慢慢走往河流深处,紧紧抱着动个不停的婴儿,几乎要把他弄痛了。母亲泪湿的脸颊紧贴着婴儿的脸。
  武藏啊!武藏!你是父亲的儿子还是母亲的儿子呢?
  此时,岸边传来父亲无二斋的怒吼声,母亲一听到,立刻投身英田川。
  襁褓中的武藏被丢到布满石头的河床上,在月见草的草丛里使尽吃奶的力气哇哇大哭。
  “……啊?”
  武藏猛然惊醒,才知道是一场梦。梦中浑浑噩噩,那个女人的脸庞分不清是母亲还是别人。武藏一直觉得那个女人在窥视他的梦,因此才醒了过来。
  武藏没见过母亲的脸,他虽然怀念母亲,却无法描绘出母亲的面孔,只能看别人的母亲来想像自己母亲的音容。
  “……为何今夜我会喝醉呢?”
  武藏酒醒之后,整个人也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望着被煤炭熏黑的天花板,红色的光芒忽隐忽现———原来是即将烧尽的炉火映在上面。
  细看之下,在他头上有一个风车,从天花板垂挂下来。
  那是梅轩买给他儿子的玩具,除此之外,武藏还闻到被褥上的母乳香。他这时才明白,可能是因为周围的气氛,才会引发他梦见已故的母亲,他望着风车,内心洋溢无限怀念。
  武藏尚未全醒也没睡着,恍恍惚惚之间微睁着眼睛,忽然觉得垂挂在那里的风车有些奇怪。
  “……”
  因为风车开始旋转起来了。
  本来风车就是会旋转,没什么好奇怪,但是武藏心头一惊,打算离被起身。
  “……奇怪?”
  他仔细聆听。
  好像听到在哪个地方有轻微的开门声,当门一关上时,原来转动的风车便静止下来。
  想必从刚才一直有人在进出这家的后门,虽然蹑手蹑脚,十分小心,但是门在开关之间,风吹动门帘,风车也跟着旋转。武藏觉得五彩缤纷的风车好像蝴蝶一般,时而张翅飞舞,时而停止。
  武藏本想爬起来,但立刻又缩回被窝里,他全神贯注,想要察知这屋子里的动静,就像裹着一片树叶便可知晓大自然各季节的昆虫,紧绷的神经贯穿全身。
  武藏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多么危险。但是他不了解为何他人,也就是这里的主人   户梅轩要杀害自己。
  宫本武藏 火之卷(50)
  “难道我上了贼船?”
  一开始武藏如此判断。如果是盗贼,只要瞧见武藏轻便的行装,便知道没东西打抢。
  “恨我吗?”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武藏仍然不明就里,但是他的皮肤已经感觉到有人渐渐逼近自己的性命———到底是这么等待对方来?还是先发制人呢?他必须取舍其一。
  他悄悄伸手到床下找到了草鞋,再将草鞋拿进被窝。
  风车突然开始急速旋转,忽隐忽现的炉火余光照着风车,看来好像变幻万千的花朵一样,不断旋转,现在,他听见屋里屋外有明显的脚步声!他把被窝隆高,做出有人睡在里面的模样。终于,在门帘那儿出现两道目光,有一名男子握刀潜行过来,另外一人手拿长枪绕过墙壁,来到被窝的另一边。
  “……”那两名男子倾听被窝里的动静,看着隆起的被窝。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门帘走过来,正是   户梅轩,他左手拿着锁链镰刀,右手抓着称铊。
  “……”
  “……”
  “……”
  一对、两对、三对眼睛……
  三人以眼示意,屏气凝息,站在枕头旁边的人“啊”一声踢翻枕头,另一旁的男子立刻拿着长矛对着被窝。
  “起来!武藏!”
  梅轩抓住铜铊和锁链镰刀,后退一步,对着被窝大叫。
  被窝里并无反应。
  不论他们拿着锁链镰刀打过去,用长矛戳着棉被,或大声叫喊。被窝里仍毫无反应,因为,应该睡在被窝里的武藏早已不在那里了。
  拿着长矛的男子用枪掀开棉被。
  “啊……他逃跑了。”
  大家一脸的狼狈,急忙四处寻找,梅轩一看到旋转中的风车马上会意过来。
  “门开着。”
  说完,立刻跳到门口。
  “糟了———”另外一个男子叫了起来。因为他看见工作室和房间中那扇通往阳台的门是开着的。
  屋外蒙上一层白霜,有如月光般皎洁。刚才风车突然旋转了起来,就是因为刺骨的寒风从这扇门吹了进来的缘故。
  “那个混账东西,原来从这里逃走了。”
  “门外把风的人是在干什么!把风的人呢?”
  梅轩急忙大叫:
  “喂!喂!”
  大声怒骂,跑到屋外一看,屋檐下一个黑影蹲在地上。
  “老大!老大!抓到武藏了吗?”
  黑暗处,传来小声的问话。
  梅轩不由怒火中烧。
  “你在说什么?你们是干什么的?武藏那个混蛋早已经闻风逃走了。”
  “咦!逃走了……什么时候?”
  “你还有脸问我?”
  “奇怪了?”
  “全是一群酒囊饭袋。”
  梅轩在那个门进进出出,然后说道:
  “他只有两条路可逃,一条是越过铃鹿山,另一条是往津镇的街道。应该尚未走远,我们快去追吧!”
  “往哪儿追?”
  “我往铃鹿山的方向,你们往街道追去。”
  屋内屋外大约有十人左右,还有人拿着枪炮。
  每个人的装束都不一样。拿枪的看起来像个猎人;拿刀的看起来像个樵夫;其他人可能也是同一阶层的,都听命于   户梅轩,他们个个面目狰狞,都效忠于梅轩,不是只把他视为一般的铁匠而已。
  他们兵分两路。
  “如果找到武藏,立刻鸣枪做暗号,大家听到枪声就赶快集合。”
  一伙人说好之后便追了出去。
  但是,才跑了半刻钟,一个个已经气喘如牛,不得不放弃,垂头丧气地走回来。
  大家疲惫不堪,也不管会不会被老大梅轩责骂,谁知梅轩却比众人都早一步回到家,正低着头呆坐在屋内。
  “没有追到,老大!”
  “太可惜了。”
  梅轩只好放弃。
  “算了。”
  梅轩抓起几根木柴,以膝盖劈劈啪啪地折断,然后叫道:
  “老婆!还有没有酒,拿酒来!”
  说完,发泄似地把木柴狠狠丢进炉火,扬起一阵灰烬。
  半夜的骚动,把婴儿给吵醒了,哭个不停。梅轩的老婆躺在床上回答已经没有酒了。有一个男人说可以回家拿酒来,便走了出去。这些人都住在附近,很快地把酒拿来了,也来不及温酒就倒进碗里喝了起来。
  “真不甘心!”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这个混账,命倒挺长的。”
  你一言我一语地放着马后炮当下酒菜。
  “老大!请息怒,都是把风的人的错。”
  大家想灌醉梅轩,让他先睡。
  “我也太大意了!”
  梅轩无意怪罪他人,只是皱着眉头喝闷酒。
  “要对付那个毛头小子,也许根本不必劳师动众,我一个人就够了……但是,四年前那个家伙十七岁的时候,连我哥哥   风典马都死在他手里,一想到此事,我就不敢轻举妄动。”
  宫本武藏 火之卷(51)
  “但是,老大,今天那位修行武者,真的就是四年前住在伊吹艾草屋阿甲家里的那个小毛头吗?”
  “一定是我死去的哥哥典马在指引我———起先我也没有注意到,但是喝了一两杯之后,武藏那个家伙可能不知道我就是   风典马的弟弟———在野洲川工作的野武士   风黄平。所以他说在关原之役时,他叫做武藏(Takezou),现在改名叫宫本武藏(MuSaSi),我听了之后,从他的年龄和相貌上推断,可以确定他就是用木剑杀死我哥哥的那个武藏(Takezou)。”
  “你本来想以牙还牙,却被他溜走了。”
  “最近社会祥和太平,所以,即使我哥哥典马尚存人间,可能也很难生活,大概只能跟我一样,除了打打铁勉强糊口之外,就是上山当山贼,别无选择余地。但是,一想到哥哥被关原之役的一个无名小卒用木剑打死,就令我愤恨不已。”
  “那时候,除了叫做武藏的那个小毛头之外,还有一个小伙子吧!”
  “对,他叫又八。”
  “对!对!那个又八当天晚上立刻带着艾草屋的阿甲跟朱实连夜逃走……现在不知去向。”
  “我哥哥典马被阿甲所迷惑才会丧命。所以大家要小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遇上阿甲也说不定。”
  也许酒精开始作用,梅轩低头打起瞌睡。
  “老大!你躺下来睡吧!”
  “老大!去睡吧!”
  大伙儿亲切地将他扶到刚才武藏睡过的被窝里,并拣起枕头为他垫上,   户梅轩立刻合上充满怨恨的眼睛,倒头呼呼大睡。
  “回家吧!”
  “回去睡觉喽!”
  这些人原来都是伊吹的   风典马和野洲川的脚风黄平的手下,专门在战场上剥削战利品为生的野武士。时代变迁之后,有的人当猎人,有的当农夫,但还是不改邪恶的本性。此时,夜深人静,这批人走出打铁铺,走出布满白霜的野地,各自回家。
  这些人离开之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好像从未发生事情一样。在这座屋子里,只听见人的打呼声和野鼠的吱吱叫声。
  偶尔,传来婴儿尚未熟睡发出的咿呀声音。夜已深,婴儿也进入梦乡了。
  接着———
  在厨房和工作房中间,有一个堆满柴火的房间,柴火旁有一座土灶,破旧的墙壁上挂着蓑衣和斗笠。此刻,在土灶后面靠近墙壁处,蓑衣悄悄地移动,有一个人影把蓑衣挂回墙上,然后,就像从墙壁里走出来一样,那人影站了起来。
  那个人便是武藏。
  他一步也没离开这个屋子。
  刚才他逃离被窝,打开柴房,便以蓑衣掩盖身体藏在柴火堆中。
  “……”
  武藏在房间里走动。   户梅轩已经熟睡,梅轩似乎鼻子不好,他的鼾声与众不同———武藏听了,在黑暗中不禁露出苦笑。
  “……”
  武藏听着他的鼾声,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他和   户梅轩的比武已全然获胜。
  但是,刚才偷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梅轩就是以前在野洲川的野武士,本名叫   风黄平,而且和那被自己打死的   风典马是亲兄弟,难怪他想要杀自己以报兄仇,   户梅轩虽然是个野武士,但个性怪异、好胜心强。
  如果留他活着,以后必定还会千方百计暗算自己,为了自身的安危,武藏必须先下手为强。可是,有必要置对方于死地吗?
  “……”
  武藏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方法。他绕到梅轩的床边,从墙上取下一把锁链镰刀。
  梅轩依然睡着。
  武藏盯着梅轩的脸,用指甲勾出镰刀的刀刃,刀刃和手柄呈垂直状。
  武藏用湿纸包住刀刃,然后将镰刀架在梅轩的脖子上。
  好了!
  挂在天花板上的风车也静止不动了,若非他用纸包住刀刃,明天一早,这家的主人可能就要命撒黄泉了,风车可能会疯狂旋转呢!
  武藏之所以会杀   风典马是有缘由的。而且,当时自己刚参加过战争,血气方刚才会如此。现在,杀死   户梅轩并无益处,何况他的儿子将来必会为父报仇,就如风车旋转般,冤冤相报,永无终止。
  武藏今夜不知为何,一直回忆起死去的父母,看到这一家人祥和地沉醉梦乡,空气里弥漫着奶香味,武藏好生羡慕,迟迟不愿离去,他在心底默念:
  “谢谢你们的照顾……祝你们有一个好梦。”
  默祷完后,轻轻地打开雨窗,悄悄爬出去。在迷蒙的夜色中,再度踏上他的旅途。
  15
  人在刚步上旅程的头几天,充满新鲜,丝毫不觉疲累。
  这两个人昨夜虽然很晚才赶到追分关卡住宿,今天一大早,两人已经从笔舍山赶到四轩茶馆前,此时,已是晨曦初露。
  “哇!好美啊———”
  她停下脚步,观赏着美丽的日出。
  阿通的脸上泛着红晕,那一刻,她的表情充满朝气,不,应该说天下万物都生机勃勃。
  宫本武藏 火之卷(52)
  “阿通姐姐,现在还看不到半个行人呢。今晨,这个街道就是我们两个打头阵了。”
  “你得意什么?早来晚到,还不都是一样。”
  “才不一样呢。”
  “你是说,走在前面的路,十里的路就会缩成七里啦!”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走在路上当然是走在最前面最舒服啦!要是走在马屁股后面,或是尘埃后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话说得没错,可是像城太郎你这样威风凛凛、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很奇怪了。”
  “因为今天的街上还没有行人,所以感觉上好像走在自己的地盘上似的。”
  “好吧!那我就当你的马前卒为你引路吧!这会儿你可以更趾高气扬了。”
  阿通在路旁拣了一根竹子,边走边唱着:
  “威武、回避!”
  本以为路旁的四轩茶馆还没开门,现在有人听到阿通的声音,探出头来。
  “哎呀!真不好意思。”
  阿通羞得满脸通红,拔腿就跑。
  “阿通姐姐,阿通姐姐。”
  城太郎追上她。
  “你不能把国王丢在后面,自个儿逃跑啊!我可会处罚你呀!”
  “我不跟你玩了,讨厌!”
  “是你自己要玩的。”
  “还不是你害的,哎呀!你看那些茶馆的人还在看我们呢!他们一定觉得我们是疯子。”
  “我们到前面的茶馆去吧!”
  “做什么?
  “我肚子饿了。”
  “啊!你又肚子饿了。”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把中餐的饭团先吃一半好了。”
  “你要节约一点,我们尚未走上二里路呢?城太郎你一天竟然要吃上五餐啊!”
  “那是因为我没像阿通姐姐你能够坐轿子,或骑马,我才会这么饿啊!”
  “昨天是因为要赶到关卡的地方投宿,希望能赶在日落之前抵达,我才会骑马,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今天就不骑了。”
  “今天换我骑吧!”
  “小孩子骑什么马?”
  “我真想骑骑看,好不好嘛!阿通姐姐。”
  “只有今天,下不为例呀!”
  “我到四轩茶馆去,如果有马,我就租来骑。”
  “不行,现在还不行!”
  “那你刚才是骗我啦!”
  “你现在根本还没走累就要骑马,太费钱了。”
  “像我这样,走上百日千里也不觉得累,如果照你这么说,我根本没有机会骑马了……还是趁现在路上无人,先让我骑骑看吧!”
  阿通尚未点头答应,城太郎已经兴高采烈地跑向四轩茶馆。
  四轩茶馆照它的字义就是有四间的茶屋,那四间茶屋不是像老茶屋一样一列排开,而是在笔舍、沓挂等山坡分别建造了四座茶屋,让旅客休息,总称为四轩茶馆。
  “老板———”
  城太郎站在茶馆前。
  “你们有没有马出租啊?”
  城太郎大声叫喊。
  茶馆才刚开门,老板睡眼惺忪地望着这位精神饱满的小客人。
  “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有没有马?快点把马牵出来。骑到水口要多少钱呢?如果便宜的话,我们就再骑到草津好了。”
  “你是谁家的小孩?”
  “人的小孩啊!”
  “我还以为你是雷公的小孩呢。”
  “雷公应该是老板你吧!”
  “你这小孩,真会耍嘴皮子。”
  “把马租给我们吧!”
  “你看,那匹马看起来还能驮东西吗?它已经太老,所以无法出租。”
  “真的不能出租吗?”
  “你这个小鬼,怎么这么啰嗦!”
  茶馆老板从蒸馒头的炉灶下拿出一把正在燃烧的柴火丢向城太郎,不过并没打中城太郎,反而打到屋檐下那匹老马的脚。
  这匹老马终其一生为人类驮物,翻山越岭,任劳任怨,已经老得连眉毛都泛白了。现在被打到脚,痛得嘶嘶尖叫,马背猛撞墙壁,引起一阵骚动。
  “你这畜牲。”
  老板飞奔出来,不知是在骂马还是在骂城太郎。
  “停!停!”
  老板抓住缰绳解开后,将马牵到屋旁树下。
  “老板,租给我嘛!”
  “不行。”
  “求求你嘛!”
  “我可没有马夫啊!”
  此时阿通走过来,一起拜托老板,要是没有马夫的话可以预先付账,到水口之后再托旅人或其他的马夫带回来。老板听完,答应阿通的要求,马骑到水口的旅馆或是草津都行,再托当地的人将马带回来,说完便把缰绳交给阿通。
  城太郎伸伸舌头。
  “老板太过分了,看阿通姐姐漂亮就答应。”
  “城太郎,你别说老板的坏话,要是被这匹马听见了,生起气来,中途将你摔落也说不定啊!”
  “我才不会被这匹老马欺负呢!”
  “你会骑吗?”
  宫本武藏 火之卷(53)
  “当然会……只是,我爬不上去。”
  “你抱着马屁股当然爬不上去。”
  “你抱我骑上去。”
  “你可真啰嗦啊!”
  阿通把城太郎放上马背,城太郎高高在上,得意洋洋地说:
  “阿通姐姐,要跟好啊!”
  “你那样骑是很危险的。”
  “没问题,请放心。”
  “那么,我们出发吧!”
  阿通牵着缰绳。
  “老板,我们走了。”
  两人向茶馆道别之后便上路了。
  尚未走上百步,在一片迷蒙的晨雾中,虽然看不见人影,却可以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喊叫,并且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谁啊?”
  “是在追赶我们吗?”
  停下马,回头一看,白茫茫的晨雾中有一个人影逐渐向他们靠近,最后终于可以看清那人的长相,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夜晚,恐怕两人要拔腿落荒而逃。这时他们看见那个人高举着一把长刀,腰前还插着锁链镰刀,目露凶光。
  他像一阵疾风似的追上来,到了阿通面前突然停下脚步,出手便夺去阿通手上的马缰。
  “下来!”
  他命令城太郎。
  嘶、嘶、嘶,老马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后退数步,城太郎紧抓着马鬃。
  “你、你说什么,不要胡来……这匹马是我们出钱租的。”
  “别啰嗦。”
  锁链镰刀置若罔闻。
  “喂,你———”
  “什么事?”
  “我住在云林院村,就在关卡客栈靠山的地方。我叫   户梅轩,因为一些理由正在追赶一名叫宫本武藏的人。天色未亮,他就沿着这街道逃走,现在可能已经逃过水口的旅馆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在江州口的野洲川附近逮到他不可……所以,那匹马先让给我。”
  那人一口气说完之后,气喘如牛。虽然此时寒雾笼罩,树枝上凝结雪花,但是梅轩却满头大汗,血脉贲张。
  阿通听得呆若木鸡,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大地吸光了,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绛紫色的双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说武、武藏?”
  马背上城太郎冲口而出,紧紧抓住马鬃,全身颤抖。
  梅轩急着赶路,并未察觉眼前两人异样的表情。
  “喂,小鬼———下来,下来,不要拖拖拉拉,我拉你下来啦!”
  梅轩手握缰绳,做势要拉城太郎,城太郎猛摇头。
  “不要。”
  “你敢说不要。”
  “这是我的马,你不能因为要追人,就抢我的马。”
  “我看你们是妇孺,才对你们客气,小鬼,你别不识相。”
  “阿通姐姐。”
  城太郎着急地对阿通喊着:
  “这匹马绝对不能让给他!”
  阿通不由暗自赞赏城太郎的机智,自己也认为这匹马不能让给对方。
  “没错,也许你是很急,但是我们也得赶路,说不定等一下你过了这个山头,便可以租到更好的马和轿子了。你现在要夺取别人的马匹,就像这小孩说的,太不合理,我们无法答应。”
  “我也不下去,我死也不离开这匹马。”
  两人齐心协力对付梅轩。
  阿通和城太郎态度坚决,对梅轩而言颇感意外,在这个男子眼中,他们敢做如此反抗,不觉纳闷。
  “你们说什么都不肯让出这匹马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
  城太郎一副大人口吻。
  “混账!”
  梅轩不由得大声叫骂。
  在马背上的城太郎宛如一只跳蚤,紧抓住马鬃不放,梅轩一个箭步上前,突然抓住城太郎的脚,准备把他拖下马。
  这时城太郎应该拔出腰上的木剑还击,但他根本没想到面对比自己强上好几倍的敌人,现在脚又被抓住,只会不断叫骂。
  “畜牲!”
  并且向梅轩吐口水。
  城太郎长这么大,从未曾碰过这种事,刚才他看着日出,感觉自己的生命犹如万物欣欣向荣,这会儿却笼罩在恐怖战栗中,阿通也怕在此被这名男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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