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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禅:宫本武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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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抚着她的背。
  “你从小就是这儿的和尚养大的。这个时候你要帮住持的忙……好吗?只要露个脸就好了!”
  “……”
  “快,走吧!”
  他扶她起来,阿通满脸泪水,终于抬起头来。
  “泽庵师父……我这就去,很抱歉,可不可以也请您跟我一起去客房?”
  “那是没问题!只是,八字胡武士很讨厌我。而我一看到他的胡子,就忍不住想讽刺他。虽然这么做太孩子气了,但是我就是这样的人呀!”
  “但是,只我一个人……”
  “住持不是在吗?”
  “每次我一去,大师就走开了。”
  “那的确令人放心不下……好,我陪你去。别再想了,快去化化妆!”
  客房的客人看到阿通姗姗来迟,赶紧整理衣冠,堆着笑脸。因为之前已经喝了几杯,所以红着脸笑眯眯的,下垂的眼角正好跟上翘的八字胡形成对比。
  阿通虽然来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扫兴,因为烛台对面有个闲杂人,像个大近视眼,弯腰驼背地坐着,原来他把膝盖当书桌,正在看书呢!
  正是泽庵。八字胡头儿以为他是寺里打杂的小和尚,便用下巴指着他。
  “喂!你!”
  可是泽庵头也不抬一下,阿通连忙偷偷提醒他。
  “啊?叫我吗?”他东张西望,八字胡则高傲地说:
  “喂!打杂的!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去!”
  宫本武藏 地之卷(20)
  “不,在这里很好。”
  “人家在喝酒,你在旁边看什么书,真煞风景!站起来!”
  “书已经放下来了!”
  “真碍眼!”
  “那么,阿通小姐!把这书拿到外面去!”
  “我不是指书,而是你。坐在酒席旁,有碍观瞻。”
  “伤脑筋!我又不能像孙悟空一样,变成烟雾,或是变成一条虫,停在饭菜上……”
  “你还不退下!你这不识相的家伙!”
  他终于火冒三丈。
  “好吧!”
  泽庵假意顺从,拉着阿通的手。
  “客人说他喜欢一个人。喜好孤独,此乃君子之风……走吧!打扰他就不好了!我们退下吧!”
  “喂,喂!”
  “什么事?”
  “谁说连阿通也要一起退下的?你这个家伙!太傲慢了。”
  “的确很少听到有人会说和尚和武士可爱的———就像你的胡子一样。”
  “你给我修正!嘿!”
  他伸手去拿立在墙边的大刀。泽淹目不转睛看着他往上翘的八字胡。
  “你说修正,想修成什么形状呢?”
  “你这打杂的,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非砍了你的头不可!”
  “要砍拙僧的头?……啊哈哈哈哈!省省吧,真无聊!”
  “你说什么?”
  “没看过有人不争气到要砍和尚的头。头被砍断后,如果还对你微笑,那可划不来喔!”
  “好———我倒要看看被砍下来的头,还能不能贫嘴?”
  “来呀!”
  泽庵饶舌不断激怒他。他握着刀柄的拳头,因愤怒而抖个不停。阿通一边以身护着泽庵,一边因他不断讥讽而紧张得哭了出来。
  “您在说什么呀?泽庵师父!您怎么这样对武士讲话呢?快道歉,求求你快点道歉!要不然头被砍了怎么办?”
  然而泽庵却又说道:
  “阿通姑娘,你退下不要紧的,这些废物,那么多人花了二十天的功夫,还砍不到一个武藏的头,哪能砍到我的头?砍得到才怪!”
  “哼!别动!”
  八字胡满脸通红,准备拔刀。
  “阿通,退下!这打杂的好耍嘴皮子,今天非把他切成两半不可!”
  阿通把泽庵护在身后,伏在八字胡的跟前哀求道:
  “我想您一定非常生气,请多多原谅。这个人对谁讲话都是这副样子,绝不是只对您才这样开玩笑的。”
  泽庵一听———
  “唉!阿通姑娘!你说什么?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的是事实。他们就是废物,所以才叫他们废物武士,这有什么不对?”
  “别再说了!”
  “我还要说。这一阵子,为了搜索武藏,大家都不得安宁。武士当然花多少天也没关系,但是农夫们就遭殃了!他们放下田里的劳作,每天被迫去做没钱的工作,佃农们都要饿死了!”
  “哼!打杂的,你竟敢仗着和尚的身份批评政道。”
  “不是批评政道。我说的是那些介于领主和人民之间,表面上奉公守法,实际却在浪费公帑的官员。就像你今晚,在客房大大方方地穿着休闲衣,泡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还要美女陪酒,有何企图?是谁给你这个特权的?”
  “……”
  “侍奉领主要尽忠,对待人民要尽仁,这不是官吏的本分吗?然而,不顾农事荒废,不管部下辛苦,只管自己。出任公务,竟然偷闲享受,饮酒作乐,挟君威劳民伤财,这可以说是典型的恶吏!”
  “……”
  “你把我的头砍断,拿给你主人,也就是姬路城城主池田辉政大人面前看看,辉政大人可能会觉得奇怪说道,咦?泽庵,今天怎么只有头来而已?辉政大人和我从妙心寺茶会以来就成为好友,在大坂① 地区,还有大德寺,都经常见面呢!”
  八字胡泄了气,酒也慢慢醒了,可是就是无法判断泽庵的话是真是假。
  “先坐下来吧!”
  泽庵故意让他喘口气,接着说:
  “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可以带些面粉等土产,跟你到姬路城的辉政大人那儿对质。但是我最讨厌敲诸侯的门了……再加上,如果我在聊天的时候,说出你在宫本村的种种恶行恶状,他可能会要你切腹!所以,刚开始我就警告过你了。当武士的人,不能顾前不顾后,这正是武士的致命点呀!”
  “……”
  “把刀放回去吧!然后,我还有一句话要讲。你有没有读过《孙子》这本书?这是一本兵法书。武士不应该不知道孙子的。关于这点呢!我现在正想给你上上课,教你如何不损兵折将就能抓住宫本村的武藏。这可关系到您的天职!仔细听好……来!请坐。阿通姑娘!再给他倒一杯。”
  这两人年龄相差十岁。泽庵三十几岁,八字胡已四十出头。然而,人之间的差异,不能以年龄来计算。它跟个人的资质,以及资质的磨炼有关。平常修养锻炼所造成的差异,可能是天壤之别。
  宫本武藏 地之卷(21)
  “哦———不,不能再喝了!”
  八字胡本来耀武扬威,现在则像只猫一样温驯。
  “原来如此。在下不知您跟我主人胜入斋辉政大人是知交,刚才失礼了,请多多包涵。”
  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显得很可笑,但泽庵并没有因此穷追猛打。
  “好了好了!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如何抓到武藏?总之,尊公的使命、武士的面子,不都跟它有关吗?”
  “您说得对……”
  “武藏越晚被抓,你就越能悠哉地住在寺里,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也可以追求阿通姑娘,这些都不打紧,可是……”
  “哎!这事已经……请别跟我主人辉政大人提这事。”
  “要我保密是吧?这我知道。话说回来,大家只管喊着要搜山,拖久了,农民会更穷困,更人心惶惶,善良百姓根本无法安心耕种。”
  “的确如此。我心里也在着急呀!”
  “你只是毫无对策,是吧?也就是说你这小子不懂兵法。”
  “我真丢脸!”
  “的确太丢脸!我说你们无能、好吃懒做,实不为过……不过,我这样指责你们,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我保证三天内抓到武藏。”
  “什么?……”
  “你不相信吗?”
  “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从姬路调来数十名援兵,再加上农民、足轻,总共两百多人,每天搜山,仍徒劳无功……”
  “真辛苦你们了!”
  “还有,现在刚好是春天,山上还有很多食物,所以对武藏有利,对我们不利。”
  “那就等到下雪嘛!”
  “这样也……”
  “也行不通。所以才说由我来抓他,不需要人手,我一个人就可以啦!对了,阿通姑娘也去吧!两个人一定够了!”
  “您又在开玩笑了!”
  “笨蛋!我宗彭泽庵一天到晚开玩笑度日吗?”
  “抱歉!”
  “你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说你不懂兵法。我虽然是个和尚,但还懂一点孙吴的真髓。只是有个条件,你们要是不答应,在下雪之前,我就袖手旁观。”
  “什么条件?”
  “抓到武藏之后,要由我泽庵来处置。”
  “嗯……这个嘛……”
  八字胡捻着胡子,暗自思考。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和尚,搞不好只是自吹自擂,空口说白话而已,爽快答应他,搞不好他情急之下,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想了想,便一口答应。
  “好!如果您抓到武藏,就任凭您处置。可是万一三天内没抓到,那怎么办?”
  “我就在庭院的树上,这样———”
  泽庵伸出舌头,用手比划出吊死的样子。
  “那个泽庵和尚大概疯了。今天早上听说他答应了一件很荒唐的事!”
  寺里的男仆着急万分,跑到僧房里四处通报。
  听到的人都问:
  “真的吗?”
  有的瞪着大眼问:
  “他准备怎么样?”
  住持最后也知道了,以一副教训的口吻叹息道:
  “所谓祸从口出,就是这样啊!”
  实际上最替泽庵师父担心的是阿通。她一直信赖她的未婚夫又八,没想到他却寄来一封诀别书,这比听到又八战死沙场,更令她伤心。而那个本位田家的老婆婆,只因为是将来丈夫的母亲,阿通才忍耐着侍奉。这下子阿通要依靠谁活下去呢?
  她独自在黑暗中悲叹命运,而泽庵是她惟一的一盏明灯。
  在纺织房独自哭泣的时候,她把去年开始给又八精心编织的布料统统剪破,还想用那剪刀自杀!后来泽庵让她改变主意,到客房给客人倒酒。泽庵牵着她的手,使她感到人间的温情。
  然而这个泽庵师父,却做出这种决定。
  阿通自己的遭遇不打紧。想到为了一个无聊的约定,就要让她失去泽庵,不禁悲从中来,痛苦万分。
  以她的常识来判断,这二十几天来,大家地毯式的搜索都还抓不到武藏。现在,光靠泽庵和自己两个人,三天之内要把武藏绳之以法,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约定双方提出的交换条件,都已在弓矢八幡神明前发过誓。泽庵别过八字胡回到本堂的时候,她不断责备泽庵没有深谋远虑。可是,泽庵却亲切地拍拍阿通的背,安慰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因此能除掉村子的麻烦,除掉连结因幡、但马、播磨、备前等四个州的交通要道的不安,还能救不少人的性命,那自己的一条命,就轻如鸿毛了!没关系,明天傍晚之前,阿通姑娘尽管好好休息,一切交给我就行了。
  但是,她还是忐忑不安。
  因为时间已近黄昏了!
  而泽庵人呢?他正在本堂的角落,跟猫一起睡大觉呢!
  从住持开始,寺仆、杂工,看到她呆滞的面容,都说:
  “不要去!阿通姑娘!”
  “躲起来吧!”
  宫本武藏 地之卷(22)
  大家极力劝她不要跟泽庵同行,但无论如何,阿通都无法这么做。
  夕阳开始西下了!
  中国山脉山下的英田川和宫本村,笼罩在浓浓的夕阳中。
  猫从本堂跳了下来。泽庵醒了。他走出回廊,伸了一个大懒腰。
  “阿通姑娘!要出发了,准备一下吧!”
  “草鞋、拐杖、绑腿,还有药、桐油纸,准备了一大堆!”
  “还要带一样东西。”
  “是长枪还是刀?”
  “你在说什么啦……要带吃的!”
  “带便当?”
  “锅子、米、盐、味噌……还想带点酒呢!反正什么都可以。厨房里有的东西,全都拿来。把这些挂在扁担上,我们两个一起挑去。”
  8
  近山比漆还暗,远山则比云母还淡。时节已是晚春,风暖暖的。
  到处可见山白竹和树藤,道路两旁雾气缭绕。离村庄越远,山上就越潮湿,像下过一场大雨一样。
  “很舒畅吧?阿通姑娘!”
  他们把行李挂在竹扁担上,泽庵挑前端。
  阿通挑后面。
  “一点也不舒畅。到底要去哪里?”
  “说的也是……”
  泽庵心不在焉地回答:
  “再走一点吧!”
  “走路是没关系,可是……”
  “是不是累了?”
  “不是。”
  大概是肩膀痛了,阿通不时的左、右肩更换扁担。说道:
  “都没碰到人耶!”
  “今天八字胡一整天都不在寺里。他把搜山的人统统调回村里,一个也不剩。跟他约定的这三天,他大概准备袖手旁观吧!”
  “泽庵师父,您到底要如何抓武藏呢?”
  “过些时候,他一定会出来的。”
  “出来之后呢?他平常已经很强壮了,现在又被人包围,难免会做困兽之斗。现在的武藏可以说是个恶鬼,想到这个,我就开始发抖了!”
  “快看……你脚边!”
  “唉呀———呼!吓我一大跳。”
  “不是武藏啦!我看他们在路边拉了树藤,还用荆棘围了矮墙,所以才叫你注意。”
  “搜山的人想置武藏于死地,才设这些路障吧?”
  “如果我们不小心,会掉到陷阱里去喔!”
  “听到这种事,我吓得连一步都走不动了!”
  “要掉也是我先掉。但是他们只是白费功夫而已……喔!山谷变得狭窄多了!”
  “我们刚才经过了赞甘的后山。这里是   原地带了!”
  “晚上走路什么都看不见,没办法。”
  “问我路,我可不知道喔!”
  “行李放下来一下。”
  “做什么?”
  泽庵走到悬崖旁,说道:
  “小便。”
  英田川上游湍急的河水,在他的脚下,由百尺悬崖直泻而下,打在岩石上,发出怒吼的声音。
  “啊!真愉快!……自己是天地?还是天地是自己呢?”
  泽庵沙沙地撒着尿,仰望天空,像在数着星星。
  阿通站在远处,不安地问道:
  “泽庵师父!还没好吗?怎么那么久。”
  他终于回来,说道:
  “我顺便占了卜,问了卦。你看!已经有头绪,所以我问出来了!”
  “问卦?”
  “问卦是靠易经的理论。这个易,我解释为心易,不,应该叫灵易。综合地相、水相,还有天象,闭上眼睛,就有一个卦,指引我们往那座山去。”
  “是高照山吗?”
  “我不知道叫什么山,不过山腰的地方有一片没长树的高原。”
  “那是虎杖草牧场。”
  “虎杖草……刚好我们要抓山中虎,这是个好预兆喔!”
  泽庵大笑起来。
  高照峰的山腰,面向东南缓缓倾斜,视野辽阔,乡里称它“虎杖草牧场”。既然是牧场就应该有牛羊,可是,今晚只有微风轻轻抚着青草,不见半只牛羊,显得格外寂静。
  “来!在这儿扎营。这会儿,敌方武藏就像魏国的曹操,我就是诸葛孔明。”
  阿通放下行李问道:
  “在这里做什么?”
  “坐着。”
  “坐着,能抓到武藏吗?”
  “如果挂网子,会连空中的鸟都抓住,太简单了。”
  “泽庵师父是不是被狐狸给附身了?”
  “生火吧!搞不好会跌下去喔!”
  泽庵捡了些枯枝,生了一堆火。阿通觉得踏实了些。
  “有了火,感觉热闹多了。”
  “你很担心吗?”
  “这个……在这荒郊野外过夜,谁也不愿意呀……而且,要是下雨了怎么办?”
  “刚才上山来的时候,我已经看好下方道路有一个洞穴。要是下雨,就躲到那里去。”
  “武藏哥哥晚上,还有下雨的时候,也躲在洞穴吧?……到底,村子的人为什么要那样视武藏哥哥为眼中钉呢?”
  宫本武藏 地之卷(23)
  “这是权力造成的吧!越是纯朴的老百姓,越是恐惧官权。因为恐惧官权,所以才会把自己的弟兄赶出家园。”
  “也就是说,他们只顾自己的安危。”
  “这些人没权没势的,只好宽恕他们!”
  “我不懂的是,姬路的武士们,只抓武藏哥哥一个人,为何要那样劳师动众呢?”
  “不,要维护治安,就得这样做。因为武藏从关原开始,就一直被敌人穷追猛赶,所以连回村子,都是冲破国境岗哨进来的。他如果不杀看守山中关卡的士兵,并且一错再错,一杀再杀,就无法自保,所以这不是别人惹的祸,是武藏自己不谙世事才引起的。”
  “您也恨武藏哥哥吗?”
  “当然恨。如果我是领主,一定将他处以严刑。为了要杀一儆百,我发誓一定会让他粉身碎骨。即使他有钻地的本事,我也要刨土掘根,将他绳之以法。如果对武藏太过于宽大,领下的纲纪就会松动,何况现在是乱世。”
  “泽庵师父对我这么亲切,没想到内心却是很严厉的。”
  “当然严厉。我是光明正大,赏罚分明的人。就是秉持这种信念,所以才来这里。”
  “……咦?”
  阿通吓了一跳,在火堆旁站了起来。
  “刚才,那边的树林,好像有脚步声。”
  “什么?脚步声?……”
  泽庵倾耳静听了一会儿,突然大声说道:
  “啊哈哈哈!是猴子啦……你看那里,母猴带着小猴,正在树上跳来跳去呢!”
  阿通松了一口气:
  “……哎!吓了一大跳!”
  她重新坐了下来。
  她注视着火焰直到深夜,两人始终没开口。
  看到火快烧完了,泽庵加了些枯木。
  “阿通姑娘!你在想什么?”
  “我……”
  阿通的眼睛被火烤得红肿,望向星空:
  “我正在想,这个世界是多么奇妙呀!望着星空,无数的星星在寂寞的深夜里,不!我说错了,应该说,连深夜都怀抱着天地万象,正在做缓慢且巨大的移动。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世界还是会照常运转,这就是我的感想。同时,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也是被这……看不见的东西支配着,而不停地改变命运……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些毫无止境的事情。”
  “你骗人的吧……这些事或许曾经浮现在你的脑海里,但是,此刻你心里一定拼命在想另外一件事吧!”
  “……”
  “有件事要向你道歉,阿通姑娘!老实说,我看了你的信了。”
  “信?”
  “那天在纺织房我帮你捡起来,可是你没拿,光顾着哭,所以我就放到自己的袖口里了……然后,说来有点不卫生,我蹲茅坑的时候太无聊,就仔仔细细地把它看完了!”
  “唉呀!您太过分了!”
  “看了之后,我什么都明白了……阿通姑娘!这样对你反而比较好。”
  “为什么?”
  “像又八那种善变的男人,如果在和你成亲之后,才丢给你一封诀别书,你该怎么办?还好现在还没成亲,我反而觉得很欣慰。”
  “女人却没办法这么想。”
  “那么,你怎么想?”
  “我觉得好委屈……”
  说完,不禁咬住袖口: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又八,不告诉他我心里的话,我实在不甘心。而且,也要去找那个叫阿甲的女人。”
  泽庵望着万念俱灰、不断哭泣的阿通。
  “开始了……”
  接着又说:
  “我原来以为只有阿通姑娘可以从年轻到老都不知世事险恶、人心难测,终其一生都无忧无虑,简单洁净。没想到,命运的狂风暴雨已经吹到你身边了。”
  “泽庵师父……我、我该怎么办……好委屈……好委屈!”
  阿通把头埋在袖子里,背脊随着啜泣不断地一起一伏。
  白天,两人躲到山洞里,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食物也不缺乏。
  但是,最重要的是抓武藏。泽庵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连找也不去找,好像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到了第三天晚上。
  阿通又像昨天和前天一样,坐到火堆旁。
  “泽庵师父,您跟人家约定的日期,只剩今夜喽!”
  “是啊!”
  “您准备怎么办?”
  “什么事?”
  “您还问什么事!您不是跟人家做了重要的约定吗?”
  “嗯!”
  “如果今夜抓不到武藏的话———”
  泽庵捂住她的嘴。
  “我知道。如果办不到,只是把我吊在千年杉上罢了……但是不必担心,我还不想死呢!”
  “那至少得去找找吧?”
  “找?找得到吗———在这山里?”
  “我真是不了解您呀!如果是我,一定是胸有成竹,才有胆量这么做。”
  “对了!就是胆量。”
  宫本武藏 地之卷(24)
  “难道泽庵师父只是因为有胆量才这么做的不成?”
  “嗯!可以这么说。”
  “唉哟!担心死了!”
  当初,阿通心想他至少有点自信,所以暗中还认为可以信赖他这下子,现在她可真开始担心了!
  ———这个人疯了吗?
  有时候,精神有些失常的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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