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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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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妇人,女生男相,沉默寡言。她在这烟火戏里,负责的是制作药线,调配火药,徐三时常便会见着她,也算是知道她这么个人。
  今日徐三来到架子前,随口问了这妇人几句,那妇人一一作答,除了说的字儿不多,倒也没甚么异样之处。只是徐三不经意间,低眉一瞥,便在她的手指间,望见了一点朱红印记。
  从颜色来看,那朱红一点,绝非血迹,更像是丹红色的墨汁。
  徐三故作淡然,移开眼来,心跳却是微微加快。
  红色的墨。她怎么能用红色的墨?
  当年大相国寺出了恶犬之事,徐三发觉光朱逆徒,书信往来之时,皆使用朱笔写就,作为相认凭证。徐三向官家献计之后,官家便下了旨,禁止平民百姓使用朱红笔墨。
  这配药的妇人手上疑似沾染朱墨,若是真的,那可绝非小事!
  徐三假作随意,负手而行,缓缓走到了令一人身边问话。问了几句后,她便悄悄召了梅岭过来,唤她找个由头,调走那位可疑妇人。那人若是不依,就立时命人将她扣押,若是依了,就派人跟着她,再细细详查一番。
  若是这妇人果真是光朱混进来的,那其他人中,保不准也有光朱的探子。徐三不敢慢怠,赶紧唤来徐玑,先夸了她辛苦筹谋,接着眉眼一厉,放了几句重话,唬得那小娘子心上一紧,转身就去亲自察验,看看这高架烟花和烟火戏一切是否妥当。
  徐三眉眼微沉,立在院中,轻轻扫了一圈,只觉得哪个都形迹可疑。她心下一叹,眼瞧见梅岭派了几个身着便衣的官差,引着那可疑妇人往偏院走去。
  徐三的视线再一下移,就见那妇人虚掩双袖,指间微动,显然是察觉不对,打算销毁罪证。
  方才徐三叮嘱了梅岭,让她不要提及指间朱墨,另找别的理由,将这妇人带走。然而此时,这妇人却擦去了指间墨迹,显然是做贼心虚,心里头一定有鬼!
  那妇人紧抿着唇,眼神愈发飘忽起来。忽然之间,她看见立在不远处的徐三。
  二人四目相对,那妇人心上一颤,没来由地生出一个念头——她看穿她了。她看出来她是光朱的人了!
  妇人深吸口气,心上一横,说时迟,那时快,就自怀中掏出一个小花炮。她身形一转,趁着旁边几人不察,便借着一旁树上挂着的花灯,将手里头的花炮猛地点着。只闻得刺啦一声,那花炮被甩在地上,引得火光骤然爆射,金星四坠,烟雾腾升。
  妇人扔的这花炮,倒和表演用的花炮有些不同。她这炮一点着,燃的全是白烟,倒有点儿像是威力没那么大的烟雾弹,伤不着人,也就能隐藏身形,蒙蔽旁人。
  她甩了烟炮之后,狠狠一撞身侧官差,这便夺门而出,慌不择路,徐三反应及时,掩住口鼻,一把夺过官差佩剑,这便急步追了上去。
  接连数日,那妇人都吃住于此处,早对四周环境十分熟悉。徐三虽来视察过不少次,可论起论地形的熟悉度,到底还是比不上她。二人一追一逃,徐三接连掷了几个镖刀,直直扎中那妇人的手臂及后背,妇人却仍是不顾疼痛,奔逃不休。
  待到走到岔口来时,忽然之间,那妇人身形一转,身影消失不见。徐三眉头紧皱,心中不安,抓紧剑柄,在附近兜转了一圈,却都不曾看见那妇人的一丝踪迹。
  夜色深重,高墙之外,欢声笑语隐隐不绝。而徐三立于树阴之中,眉眼微沉,缓缓走回了原处。
  便是此时,她忽地听到一阵低低的嘟哝声。那声音浑浊不清,痛苦不堪,其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哀吟,仿佛鬼哭一般,令人不由心生惧意。
  徐三眉头微蹙,抓紧佩剑,循声而去。
  那是一条死巷,阴沉昏暗,狭窄不堪。
  淡淡雾气之中,徐三步步靠近,只见那巷子深处,地上斜卧着个人。瞧那人身形,正与消失不见的妇人一般无二。
  徐三心生警惕,她抬起头来,扫视四周,接着缓缓走到那妇人身侧。她冷着脸,抬手挑起那妇人的下巴一看,就见那妇人已然没了声息,而她的脸上,不知被谁用深红色的朱笔,自眉梢到颈下,斜斜划了一道,至于她的唇边,则还留着浓重鲜血。
  徐三沉着脸,再一细看,却发现那妇人的舌头,竟不知被何人一刀割断。
  她背脊生出一片凉意。
  徐三稍稍退后两步,直起身来。她轻轻一嗅,却在浓重的血腥气味之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味。
  檀香。
  徐三微微眯眼,用心记下这种味道,皱眉深思起来。
  却道寿宁节当日,虽说闹出了这样的岔子,但幸好官家对此却是不知不晓。徐三瞧着温和,实则驭下极严,将手底下人的嘴全都给堵了个严实,没有哪个敢对外胡说。
  官家瞧了那高架烟花及烟火戏后,惊奇不已,连连夸赞。她一高兴,便让贾文燕拟旨,愣是将发明烟花的徐玑抬为平籍,还给她赐了个六品的官儿。这官阶虽不高,但徐玑却能在京中办差,是正经的京官,也称得上显贵。
  她原本只是一个铁匠铺的小娘子,家中贫寒,为人当牛做马。若非徐三赏识,她断不会有今日这般身份。
  徐玑接旨之后,夜里与徐三吃酒,对着她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徐三赶忙将她扶起,又交待了几句官场心得,徐玑细心听着,自是愈发感激。
  而徐三这心里,却是暗暗打起了算盘来。徐玑虽不再是贱籍,但她出身贫寒,无权无势,论为人,论才学,都远远比不得徐三。除非官家真是瞧着她顺眼,否则她永远无法越居于徐三头上,而除了徐三以外,她也选择不了其他派系,只能老实跟随着她。
  徐玑,罗砚,秦娇娥,这些人眼下在官场中,都还算不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徐三有信心,一定能将他们扶到一定高度。
  她坐于月下,轻挑灯花,心中默念道:后年春初,省试主考官这个位子,她非得拿下来不可。借着主持科举,她瞧见那资质好的,也能顺势收于门下。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她要想走得更远,就必须广开贤路,养贤纳士。眼瞧着金元祯越逼越紧,她必须要尽快出手了,绝不能让他得逞!


第168章 马摇金辔破香尘(四)
  马摇金辔破香尘(四)
  转眼间两三个月过去,年关已过。如今已是崇宁十三年了。
  这几个月里; 若说愁事; 一便是徐阿母的身子; 她年纪大了; 性子急,偏生腿脚又有些不利索了; 某日里急着训斥仆人; 冷不丁跌了一跤; 养了几个月都没好,只能卧病在床。
  二来,愁的就是光朱之事; 久久没有眉目。先前宋祁回京途中遇袭,九死一生,险些丧命; 之后寿宁节当夜; 调配烟花的工匠中,也混进了光朱的人。后来仵作查验了那妇人的尸体; 发现此人乃是男扮女装; 难怪身形如此粗壮。
  至于宋祁藏在荒庙中的几具尸首; 之后禁军统领派人去搜查; 却发现那些个尸体早被人掘了出来; 荒庙里只有一尊光净的菩萨,几个破烂的草团,地上空空如也; 只余几个土坑,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
  连尸身都没找着,这案子便算是断了,甚至都没来得及移交到徐三手里。但是徐三得了空之后,还是去了那京郊荒庙,走了一走。
  荒庙之中,她仰头望着案上菩萨,只见那杨柳观音,手捧净瓶,慈眉善目,看起来好似寻常至极。然而徐三看着看着,却不由眯眼冷笑。
  这庙地处荒郊野岭,人迹罕至,而这庙里的菩萨,却是纤尘不染,十分明净。再联想起红阳禅院、死巷里的檀香,徐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那大相国寺,看来还是得多去几趟。
  愁事之外,亦有喜事两桩。
  一来,周文棠并未食言,还真按着她的打算,给她在金国放了消息。金元祯受政敌攻讦,朝中异议蜂起,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至于徐三这边儿,倒有些顾不上了。
  徐三知道他还有后招儿,绝不会被一棍子打死,但她清楚,金元祯这边儿,少说也能再拖延个小半年。她现在得到了喘息时机,可以借此尽快强大实力。
  除了金国这事儿外,还有一件高兴事儿,就是唐小狐狸的经商才能愈发凸显,他不止将那驿馆开得红红火火,钱也得了,还替徐三赚了名。除了这驿馆之外,他用徐三分他的利钱,在驿馆不远处,租了个面朝大街的旺铺,又开了一家酒楼。
  这回开的酒楼,虽然还是记在了徐三名下,但是外人对此却是不知不晓。毕竟她在朝中为官,又是京都府的父母官,若是让人家知道她名下有好几件铺子,银子赚得盆满钵满,那些百姓又该要如何想她?保不准要传些闲话。
  这酒家的名字,还是唐玉藻起的,叫做玉兰轩,很是雅致。而酒楼里的装潢、菜品,也都乃是上品,专门接待达官显宦,富贵商贾,社会名流。
  而在这玉兰轩里,还有那么一出节目。每逢休沐之时,玉兰轩中都会开办诗会,人们来了这儿用膳,在等着上菜之时,小二都会奉来笔墨纸砚,请客人赐下笔墨,写几句诗。那小二还会特地交待,说留名之时,只许用化名,不准用真名,到时候众人品评起来,便也不会有甚么顾忌,更不会因为哪个有名气便推他为诗神。
  食客们没见过这般花样,都来了兴致,便连旁边驿馆里住着的考生们,为了赢得才名,也专程来了玉兰轩用膳。他们却是不知道了,玉兰轩之所以会有这诗会,全是出于徐府尹的交待安排。
  几个月前,官家就跟徐三说过了,说她虽是状元了,在读书人里也算有些名望,但这些,可还是远远不够。她要想在明年前的省试中,力压翰林诸臣,拿下了考官的职任,她必须得有更大的才名。
  而唯有她当上省试主考官,官家才能顺手推舟,将她任命为宋祁的老师。等到宋祁做了太子,她便成了正一品的太傅,到那时候,金元祯再来强娶,朝廷便也有拒绝的底气了。
  说到底,玉兰轩诗会,不过是个局罢了,为的就是成全徐挽澜的才名。
  徐三作为骨子里的现代人,在诗文上确实不大擅长。早年间她住在周文棠的偏院,每日里受那男人指点,虽说大有长进,但还是远远比不上那些个文人墨客。不过徐三是个聪明人,她会另辟蹊径。
  先前在寿春时,岳小青的诗词写得十分之妙,字字珠玉,文采斐然,然而人人都骂她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不为别的,就因为岳小青写的都是风花雪月,爱恨情仇,格局太小。在这个女尊朝代,人们更推崇那些有家国情怀,气势豪迈的诗词。在这一点,徐三就打算投其所好,忧国忧民,胸怀天下。
  此外,由于在这个时空里,此宋朝非彼宋朝,就连五代十国的历史都是又像又不像,因此“宋词”这种文学形式,虽然已经在唐末萌芽,却还没有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这对于徐三来说,也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但她也不敢将宝全都押在宋词上,因此便起了两个笔名,一个写诗,一个写词,都走的是豪放派的路子,气势恢宏,关乎家国天下。
  头一次诗会的时候,徐三不想安排水军给自己投票,想先试试水。她为了写这些诗词,每日里熬得极晚,把周文棠那书斋里的诗集全都读了个遍,一一作了摘抄笔录。而最后呢,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次诗会上,写词的那位“波澜老成”就在众人推举之下,拔得头筹,让徐三倍感欣喜。
  接下来的一连串诗会里,“波澜老成”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连带着词这种形式也渐渐兴起了。如此一来,诗会上跟风写词的人越来越多,徐三误打误撞,又将历史带回了正轨。
  可是这怎么揭露身份,还是得好好设计。毕竟现在,诗会都是匿名,要是突然揭晓神秘诗人“波澜老成”的身份,倒显得有些突兀,难免惹人闲话。
  哪知徐三还在琢磨呢,老天爷却是出手帮了她一把。
  因这诗会乃是匿名,便有人生出了冒名顶替的心思来,一时之间,坊间有十几人都自称是“波澜老成”。玉兰轩见状,便放出风声,说要在楼中设宴,将十几个“波澜老成”叫过来比一比,哪个赢了,哪个就是真的“波澜老成”。
  这件事儿可就刺激了,要是真的“波澜老成”当场发挥失误,没能拔得头筹,难道她就甘心将这名头拱手让人吗?开封府里对此热议纷纷,便连几大赌坊都设下赌局,押这位“波澜老成”,到底姓甚名谁。
  “波澜老成”试比当日,已然是当年的腊月初时了。正值休沐,开封府里大雪纷纷,徐三挽着袖子,站在十几个“波澜老成”之中,抬眼一扫,竟从其中瞧见了个熟脸儿——即是另一位穿越女,甭管甚么事儿,都要想法设法压她一头的崔金钗。
  想来她也是得了风声,又或是猜到这事儿与她有关,又或者,是因为她从别的途径,知道“波澜老成”就是同僚徐氏。玉兰轩夜宴,谁赢了谁就是“波澜老成”,崔金钗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存心膈应她一回。
  徐三却是安然自若,嘴角含笑,又移开视线,朝着台下望去。
  冬日的开封府,远不如春夏时分热闹。这玉兰轩的试比,也称得上是当月盛会了,因此台下也坐了不少熟人。崔金钗那边儿来了贾文燕,还有跟她交好的几个小官,薛鸾不知为何,却是不曾现身。
  而徐三这边,来的人却是多了。开封府衙的官员与差役们围坐一桌,坐在二楼,嗑着瓜子儿,等着看一出好戏。唐小郎和狸奴也来了,一个围着面纱,坐在西边,谁也不知他便是酒楼和驿馆的掌柜,手里头日进斗金,好大的产业;另一个坐在东边,穿着一身茜色衣衫,笑眼弯弯,很是可爱。
  徐三匆匆一扫,却是没瞧见周文棠的影子。她眉头微蹙,心上有些异样,但却也不曾多想,接着便听得鼓乐声起,却是试比已经开始。
  此次诗会,三盏茶的工夫,要接连做出三首诗词,主题依次为“吾家”、“吾国”、“吾民”。最后的评比,一看扣不扣题,二看文采如何,三则要看这酒楼的人心意如何。
  这三个题目,徐三先前并不知晓,都是唐小郎托人请来的几个翰林官员定的。但是这几个主题,徐三写了不知有多少回,早已驾轻就熟。她头一个写完之后,正打算收笔,不经意间,抬眼一瞥,却发现一侧的崔金钗,所写的诗词,竟与她一字不差!
  然而徐三早就心有提防,捂得十分严实,崔金钗断然不可能看见。而她写的这些词句,都是当场写出来的,绝不是早先背好的,崔金钗怎么可能知道?
  徐三心中惊疑不定。
  她屏息凝气,估摸着眼下还有十几分钟,便强定心神,一把将写好的诗词搁到一旁。她手持毫笔,望着雪白宣纸,心中虽有些许惊乱、慌张、怀疑,但等她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这些情绪,便再也无法影响她了。
  徐三神色平静,点毫挥墨,一边遮挡着,一边又飞速写了一首诗、两首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去了一年,下一章又要过去一年……
  快打仗啦,一打仗,就会有战火中的恋爱啦~
  ——
  其实我早些年给自己看星盘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冥王星落在第五宫,
  如果进行艺术创作的话,写跟阴暗、死亡、极端、暴力、残酷、情/欲相关的会比较顺利
  当时不信邪,非要做一个正能量的作者……
  现在真的信命了……


第169章 草木春寒起战声(一)
  草木春寒起战声(一)
  等待堂客们评选之时,徐三立在堂上; 微微蹙眉; 斜瞥向身侧的崔金钗。而崔金钗却是看也不看她; 负袖而立; 下巴高抬,眉眼之间满是傲气; 好似已然胜券在握。
  徐三微微一哂; 心中渐渐也想明白了。
  崔金钗虽然也是穿越时空而来; 但是她和徐三,却绝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崔氏的故乡,是当下这个时空的延续; 而徐挽澜,就是这个时空中的一位知名历史人物。
  崔金钗能猜出她将要写甚么诗词,多半是因为历史上的徐挽澜; 也在这一日的玉兰诗会上写出了一模一样的诗词; 且流传到了后世。
  这么一想,事情反倒变得更加复杂了。
  崔金钗决意参加诗会; 还剽窃了她的诗词; 这可就和崔金钗所知的历史不大一样了。那么历史的方向; 会不会就此发生扭转?崔金钗所熟悉的那个徐三; 还会不会是当下的这个徐挽澜?
  徐三这般想着; 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不由想道,在崔金钗所知道的历史中,她到底下场如何; 可曾实现政治抱负?而在那段历史中,那个崔金钗,是原身正主,还是李代桃僵?
  如今崔金钗故作聪明,却将历史的轨道一把扭转,那么她的漫漫宦途,是否还会走出崔氏女在后世看到的那一条轨迹?
  徐三负袖而立,低眉深思,忽地听见酒楼伙计唱起了票。她淡淡抬眼,只见崔金钗所写的几首词,票数竟是一路领先,而徐三仓促之间临时更换的诗词,则紧随其后,只落下数票而已。
  崔氏女眼见得势,正自鸣得意之时,却见徐三的票忽地又追了上来。两边一会儿你压我,一会儿我压你,轮流得魁,票数咬得相当之紧,而等到那小二念完了票之后,众人抬眼一看,却见两人竟是一票不差,打平手了!
  这两边的诗词,全都出自于徐三笔下,这就好像左右互搏,自然是难分高下。徐三眉眼淡淡的,好似早在意料之中,而崔金钗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眉头紧蹙,怒恨恨的,几乎要咬碎银牙。
  徐三见状,轻轻一哂,望向那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二,平声笑道:“既然打了个平手,不若再比试一回。还请几位翰林才女,再出上两三道诗题,至于胜负,倒是其次,若能让台下看客,过足诗瘾,也算是推贤扬善了。”
  作为寒门士子,能在朝中得圣上青睐,这嘴皮子工夫,自然是比寻常人厉害多了。崔金钗只顾着横眉瞪目,负气斗狠,在说场面话上头,跟徐三一比,自然落了下乘。台下堂客看在眼中,多少对徐三生出了些好感来。
  那伙计听了徐三之言,见疑难迎刃而解,自是喜笑颜开,忙不迭去请那几位翰林女官出题。诗题一出,徐三稍加思索,便提笔而就,至于崔金钗,却是暗暗犯起了为难来。
  这一回,翰林文官出的题目很偏,崔金钗想用后世的诗词现套,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完全切题的。自己写吧,又笔法平庸,唯恐露怯。
  崔金钗提着毫笔,眼瞧着徐三已然搁笔,心上一横,干脆硬着头皮,将自己所知的徐挽澜年老时所写的几首诗词默写了出来。只是那些诗词并不切题,崔金钗别无他法,连平仄押韵也顾不上了,匆匆改了几句,这就交到了小二手中。
  徐三负袖而立,不经意间扫了几眼那诗词,眉心却是不由一跳,只觉得那词句既陌生又熟悉,也不知是在何时见过。她深深看了崔氏一眼,只打算以后得了机会,定要对这女人逼问一番,知道了后事如何,便可趋利避害,对她的官途、人生,皆是大有益处。
  崔氏的诗词生硬而又勉强,且与诗题不甚相切,两相比较之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轮,还是徐三厉害。唱票罢了之后,崔金钗眯眼一瞧,便见徐三遥遥领先,拔得头筹。
  她心里气不过,稍稍一想,冷笑一声,高声说道:“这诗会真是好没道理!我就是实打实的‘波澜老成’,她算是甚么东西?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冒名顶替我的贱人,不过写了几句像模像样的词儿而已,这就想抢走本官的名头儿?”
  这本官二字一出,堂中诸客不由微微变色。崔金钗嗤笑一声,骤然拂袖道:“今儿这诗会,本官确实是粗心大气了。认输可以,只是本官绝不会将波澜老成这四字拱手让人!便是你今儿做了几首过得去的诗,那也断然没有冒认本官的道理!”
  崔金钗之所以自揭身份,是因为她不知道这玉兰轩的后台乃是何人,这才想拿顶上这乌纱帽,压一压那不知事的酒楼伙计。哪知伙计此刻却微微一笑,面色如常道:“崔侍郎且莫动怒,咱不若听听徐府尹有甚么话儿要说。”
  徐府尹三字一出,诸客面色又是一变。
  崔金钗死死咬牙,就听得徐三淡然笑道:“‘波澜老成’这四个字,说的是写诗作文之时,波澜壮阔,词句老练。我当初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乃是其中带着一个澜字,恰与我本名相扣,而我作诗之时,向来也以这四字为准。名儿对的上,写的诗也对的上,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何需赘言?”
  崔金钗闻言,柳眉倒竖,张口欲辨,可除了骂回去的脏词儿之外,一时也编不出甚么真凭实据。她欲言又止,心知此时多言,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这便面色一沉,带上堂下仆侍,冒着风雪,急匆匆拂袖而去。
  朝中带“侍郎”二字的官职不少,因此那堂中之人,听了“崔侍郎”三字,虽有不少揣测,但也不曾多想,转而将心思全都搁在了“徐府尹”那三个字儿上。开封府尹就那么一个人,她姓甚名谁,开封府的百姓也都是一清二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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