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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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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朝那玉雪凝脂处,浇下更多的滚烫红油,逼得她乞哀告怜!
  宋祁此处,眯起眼来,似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他缓缓垂手,将烛盏放下,接着又依到徐三身边,装作十分自责,又是认错,又是关切,甚至还说为了赔罪,要给她亲自上药,整一出戏,演的是像模像样。
  徐三被他缠得无法,只得由了他去,可那小子却故意没轻没重,涂药之时,使力按了几下,疼得徐三面色微变,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了去。
  待到宋祁掀帐而去之后,徐三收起笑容,缓缓抬眼,盯着案上不住摇曳的烛火,又看了看自己腕上疮痕,不由得苦笑摇头,无奈而叹。
  自打徐三这右手手腕被宋祁烫伤之后,她挽弓使箭,吃饭用笔,多少都受了影响,但凡使些力气,那伤处便又有痛意袭来。而几日过后,她这伤才结了一层薄痂,便到了两军交战,鸣鼓行戈之时。而这一仗若是能胜,便可攻取都城,生擒国主,对于整个战局都是尤为关键。
  这一日天方破晓,徐三手握紫缰,身披明甲,浩浩荡荡,挥军北上。哪知待到大军行于城下之时,却不见炮火轰天,亦不见箭矢齐发,只见城门一开,便有两名女子,身着官袍,手捧诏书,缓步而来。
  徐三坐于马上,便听得那两名女子念了诏书,说是陛下黩武穷兵,嗟悔无及,如今为救城中百姓,为免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愿弃甲投戈,拱手而降,自此之后,上京都城,便由大宋统辖。而金元祯为表诚心,并未出逃,已在宫中备宴迎候,引颈受戮,只等主将赴宴,共结来缘。
  金元祯这诏书,乃是用汉文写就,言辞恳切之至,好似开心见诚,无所隐伏,大宋军中不少人听过之后,都深信不疑,面露喜色。而徐三却对这诏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半点儿不信,心知金元祯绝不是坐而待毙之人,今朝诈降,必定留有后手。
  她勒马而立,遥望着上京城门,忍不住冷笑起来。
  无论真降还是诈降,今日这一仗,怕是打不起来了。人家都投降了,备下了美酒佳肴,自己还洗干净了等着被杀,徐三若非要再打,定会失人心而致危乱。不但城中的官民百姓,都会对此怨声载道,便连军中将士,也定会有风言风语。
  日后若是上京生乱,民变四起,那么朝中必会有小人攻讦,将这祸端扣到徐三头上。金元祯这一招以退为进,可谓是反客为主,完全令徐三陷入被动,打也不行,不打则更不行。
  而周文棠身为男子,向来无法随军出征,只能留守后方阵地,徐三便是想征询他的意见,此时也是无路相问,只能召来将士,让她回去通传。孰料便是此时,千军万马、烟尘四起之中,有一人缓缓引马上前,抬手便将那降书接了下来,这意思无疑是接受了金元祯的投降。
  此人不听主将号令,擅作主张,自然不会是军中将士,而是才来了营中没有几日的宋祁。徐三本不愿让他随军,哪知宋祁却搬出了官家的亲笔书信,说徐三若不让他上战场,那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徐三无奈之下,只好将宋祁收入军中,又命人给他送去盔甲刀枪,将他伺候得分外周全。如今宋祁接了诏书,逼得徐三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偏偏又说他不得,心中多少有些不大痛快,只得薄唇紧抿,皱眉看向宋祁。
  而那少年手握缰绳,坐于马上,手中把玩着诏书,不慌不忙,对着徐三低低笑道:“三姐,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一纸降书,非得有人接下不可。你和那姓周的,定然都疑心有诈,不敢担下这骂名,但我既然来了,我就担得起,也只有我能担!”
  他缓缓抬头,看向徐三,仿佛又忆起那年秋末,淡烟微雨之中,尚还是个孩子的他隐于柱后,看见金元祯与徐挽澜并肩候于殿外,而那个金国男人则偷偷伸手,隔着衣衫,摸了她的细腰。
  他心中不解,忍不住向她追问,而她却随便拿话儿搪塞了过去,而他,彼时竟然当真信了。
  金元祯也好,周文棠也罢,在少年的心中,都有着与旁人不同的象征意义。韩小犬、唐玉藻、狸奴之流,宋祁虽然嫉恨,却不曾放在心上,然而金、周二人却是不同。
  他们手握大权,决人生死,哪怕周文棠是个阉人,权力也使其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小觑。宋祁虽不愿承认,可心底却仍是生出向往——他羡慕他们,也渴望成为他们。他们是他成人之路上,必须打倒的假想敌。
  今日金元祯无论是真降还是诈降,宋祁都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对面,直视着他的双眼,仿佛自己也站在权力之巅,也拥有了可以与之匹敌的力量。这是他的成人礼,足以令他热血沸腾。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试了!开心!下一章争取把金国这条线完结了


第202章 一统山河际太平(二)
  一统山河际太平(二)
  徐挽澜与宋祁,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徐三深思远虑; 好谋而成; 有时难免显得姑息优柔; 妇人之仁; 而宋祁,天生便是狠愎之人、虎狼之辈; 乖戾而又贪婪。因此如今金元祯摆出鸿门宴来; 徐三不愿赴宴; 而宋祁,却是一定会赴宴。
  金元祯颁下诏书,宋祁接了诏书; 二人这一来一回,徐三便是心中迟疑,也无从反驳; 只能一声令下; 率领大军,纵马入城。而上京府中; 因祸乱交兴之故; 已是西风残照; 百业萧条; 虽有不少民众夹道聚观; 但其中大多数人都是贫寒女子,似那有钱有势的、还有那男子汉大丈夫,早就闻风而逃; 不知去向。
  似城中这般形势,徐三一路北上,早已见过不少,虽不觉得稀奇,却仍觉得唏嘘。
  她心知肚明,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来说,女尊王朝,并不是一个深得人心的政权。就目前而言,宋国之所以能征服金国,单纯靠的是武力压制,以及那效力十足的朱芎草,而非令人信服的政治制度,抑或意识形态。
  虽说是新辟疆土,但是金国这块地方,着实是个烫手山芋。放眼观去,朝中上下,文武百官,虽有不少小官,为了让官品再往上升个几等,而毛遂自荐,愿意来新打下来的北地做官,但那些个官阶不低的、有点儿本事的,几乎没一个愿意过来的,一个个伸头探脑,迟疑观望,只想让旁人先投石问路,试试深浅。
  攻城容易,守城却是难上加难。这北边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在别的州府当官儿,当得不好,顶多也就是被贬谪他地,但在北边,若是没将官民百姓治得服服帖帖,到时候众怒难任,民变四起,怕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徐三思及此处,忍不住暗暗一叹。她抬起眼来,挑眉一看,便见大金宫城,已然近在眼前,虽说这制式气派,与宋朝皇宫,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也算是层楼叠榭,飞阁流丹,与常人住处全然不同。
  徐三坐于马上,眯眼一扫,瞧着这宫城内外,不像是有重兵埋伏,姑且算是放下心来。她接着又唤来麾下副将,让他们兵分多路,按着先前定下的部署,去城中各处一一把守,如有异状,便点燃烟火,通报其余人等。
  至于徐三自己,则留下了一支精锐之师,让这些精兵猛将,跟着自己和宋祁入宫赴宴,以防枝节横生,遭了埋伏。
  而此时的宋祁,手握缰绳,骑在马背上,仰头望着宫城匾额,目光灼烈,早已按捺不下心中热血。待到徐三安排妥当之后,少年勾起唇角,意气风发,使力一夹马身,便令身下那黑髯骏马,在大道上疾驰如飞,一马当先。
  时值七月初旬,赫赫炎官张伞,啾啾赤帝骑龙。少年策马而上,一路烟尘,及至宫中正殿,遥遥便见飞檐之下,有一人身着绯袍,高冠束发,孤身而立,颇有威仪之美,似是已等候多时。那人的相貌,与宋祁记忆中一般无二,正是令他耿耿于心的金元祯。
  宋祁勒住缰绳,却又并不急着下马,而是缓缓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金元祯,接着一言不发,时不时扯动缰绳,让马在庭院中不住兜来绕去,完全是在故意挑衅金元祯的威严。
  二人一个在马上,一个在檐下,相对而视,个中微妙,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而这种局面,倒也没维持多久。片刻过后,徐三便领着将士赶到,她瞥了眼金元祯,也未曾犹豫,当即翻身下马,踩着军靴,大步上前,边走边对着金元祯冷声道:
  “美酒,不必有了。歌舞,也不必有。殿下若当真求和,不如献上传国玉玺,撤下宫中护卫,再开这鸿门宴,也是不迟。”
  一语落罢,她站定在金元祯面前,直直地盯着他,当真是大马金刀,威风凛凛,颇有大将风范。
  而男人与她相对而视,却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来。此时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愉悦感。
  啧,到底是打过仗、杀过人了,与当年那个靠嘴皮子功夫的小讼师、小幕僚、小文官相比,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若再跟前世的那个“江笛”相比,更是从内到外,从相貌到性情,几乎没有一处相似。
  他目光灼灼,有些贪婪地凝视着徐三,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缓缓说道:“徐将军信不过我?小人今日换了衣衫,改了称谓,派遣官女子献上诏书,早早便在殿前迎候,如此真心,天地可鉴。”
  男人言罢之后,又自袖中托出一朱红小匣,双手奉之,朝着徐三递了过去。徐三眯起眼来,故意不急着去接,上下打量了金元祯好一阵子,这才示意宋祁上前,接下红匣。
  到底是传国玉玺,她来经手,总不如宋祁来得名正言顺。
  而那少年,到底是心中急切,自金元祯手中接下小匣之后,看也不看徐三,两指一叩,便解下金锁,将那朱红小匣打开了来。小匣一开,便是绣着龙纹的金黄罩布,再掀了黄缎布,赫然便是玉玺映入眼帘。
  宋祁斜瞥了眼金元祯,又掂了掂玉玺,来回看了一番,这便对着徐三点了点头,意思是说金元祯给的这玉玺,大抵为真,并非作伪。徐三见状,心中疑虑不但未消,反而更有几分不安。
  她深深看向金元祯,对于眼中怀疑,毫不遮掩。而金元祯却是一派坦然,微微含笑,侧身请二人入内。徐三缓缓抬眼,视线越过金元祯,只见大殿之中,酒案高张,宫女跪地,宝妆花彩,果品味香,瞧这意思,好似当真是要设宴款待,她再收回视线,瞥了眼金元祯,干脆心上一横,负手而行,大步上前。
  金元祯见状,勾唇一笑,随即跟上。三人一一入殿,又有大宋几名副将随行,不多时,筵席即起,千歌百舞,八珍罗列。这桌案之上,摆的尽是龙肝凤腑、珍馐美馔,几乎每一道菜都是十分之稀罕少见,便连尝遍珍奇的徐挽澜、在宫中长成的宋祁见了,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只是称奇归称奇,徐三却是分外克己,一筷子都不动,端坐案后,眉目平整。而宋祁眼见得金元祯动筷,自己也不愿输了阵势,便也挽袖抬筷,手执玉箸,吃了起来。
  及至宴席过半,徐三缓缓开口,与金元祯谈起了他日后归宿,说按着官家旨意,他将以俘虏论处,押解入京,听候发落。金元祯听过之后,玉箸悬于半空,然后点了点头,含笑应下,转而指着一屉蒸饺,缓缓说道:
  “此物形似金锭,因此得名黄金饺。面皮是用南瓜染的色,里头的馅儿,则是混了鸡蛋花、蟹黄、韭黄等物,由里到外,皆是金澄澄的,实是巧思。”
  他的语气,极轻又柔,而他的眼神,也不知放空到了何处。
  徐三听了这一番话,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两眼,完全不知他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忽地详细介绍起这蒸饺的做法来。
  她点了点头,也没多说甚么,正打算再提及正事,却见金元祯缓缓笑了,笑中满是感慨,转过头来,对她说道:“还记得吗?多年之前,你我初见……”
  他话音未落,徐三眉头紧皱,看了眼身侧默不作声的宋祁,立时不耐烦地出声抢断道:“殿下慎言。”
  眼下宋祁就坐在一旁,若是金元祯胡乱言语,提及前尘过往,宋祁听了,定然会生出疑虑,到时候徐三可真是百口莫辩,无从道明。在这一点上,徐三还真有点儿怕金元祯口无遮拦,遗祸无穷。
  金元祯见她情急,不由勾起唇来,有些玩味地盯着她看。半晌过后,他稍稍凑近徐三,仍是开了口,不再用古文腔调,还是完全用上了现代人的说话方式,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吃的是莲香楼,港式茶点。那天你加班,来的晚了,我都打算结账走人了,一抬头,就看见有一个特别好看的姑娘,穿着吊带裙,红色的,尺码小了,不太合身,但显得你尤其胸大,腿长。我一看就不想走了,你迟到,我也不想怪你了。”
  他这声音压得极低,四下更有丝竹嘈杂,人声喧闹,宋祁虽有心偷听,却只能听得模模糊糊,只言片语。
  徐三虽想让他闭嘴,可也知道,嘴长在他身上,不是她管得住的,便只能微微垂眸,把玩着青瓷杯盏,听他在耳边低低诉说。
  “那天我们点的菜里,第一道上来的,就是这个黄金饺。你当时笑了,说这是个好兆头。可是后来,你把这些都忘了,你出差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你和你的合伙人整天混在一起……”
  徐三见他絮絮叨叨,又开始老生常谈,实在是厌烦不已,暗想这么多年过去,她连他前世的姓名都记不清了,哪知他却还陷在旧事里,怨忿嫉恨,一如既往,一成未变。
  徐三皱起眉来,斜了金元祯一眼,忽地忆起了崔钿来。她但想道,若不是金元祯因为这些新仇旧恨,因为所谓的远大抱负,而对大宋发起战争,崔钿又如何会受尽折辱,惨死而终?这一桩罪过,非得赖到他头上不可!
  官家想让金元祯活,但她于公于私,都想让金元祯死!金元祯若是不死,必将是养虎为患,贻害无穷。
  如今的问题是,该怎么杀死金元祯?
  找什么理由杀他?杀了之后,又怎么向官家交待?
  徐三缓缓眼,眸色冰冷,望向殿内庭中。先前她虽说了不奏歌舞,但金元祯却仍是一意孤行,令宫中女子奏乐起舞,从旁助兴。眼下正在庭中袅袅起舞的,乃是一名身着金地服饰的少女,而她跳的这一支舞,则是金国当地的“珠履舞”。
  所谓珠履舞,顾名思义,特别之处,就在于这一双珠履。这珠履以琉璃为底,又在鞋掌镶了铁石,华美之余也格外沉重,踏地之时,笃笃有声,倒有些类似现代的踢踏舞,难怪金元祯如此喜爱。
  徐三听着这笃笃不休的珠履之声,起初觉得很是吵闹,扰得她无心思索,可渐渐地,她听着这声响,一下接着一下,不由得缓缓睁大双眸,面色微变,薄唇紧抿。
  若是她未曾听错,那么这宫殿底下,竟然,是空的!
  她心跳加快,攥紧双拳,回过头来,便见金元祯手举酒盏,轻笑着看向她,那笑容之中,似是快慰,似是决绝。这笑容宛若尖刀,立时便将徐三刺醒,她眨了眨眼,假装一不小心,碰翻玉筷,接着弯下腰来,前去捡拾。
  而当她一低头,一弯腰,离地砖近了几分之后,轻轻一嗅,便闻到一股极为熟悉的硝烟味道,若有若无,轻轻浅浅,在鼻间萦绕不去。徐三一闻着这气味,前后一想,心上不由咯噔一下,脊背上冷汗直流——
  金元祯,多半是挖空了地下,埋下了□□,要在宴上,和她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还会有更新!


第203章 一统山河际太平(三)
  一统山河际太平(三)
  金殿之中,丝竹之声骤然转急; 犹如水泻玉盘; 急雨堕瓦; 嘈嘈切切; 徐三闻声一惊,立时抓紧玉筷; 直起身来。
  她不动声色; 飞速想着脱身之法; 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只见庭中舞女急转如风,朱红色的裙摆登时扬起一面圆; 好似莲花翩翩,愈旋愈开,又好似血色梦魇; 倏忽间便会如猛虎扑来。
  徐三薄唇紧抿; 汗落如雨。
  她忽地想到,说不定这所谓珠履舞; 就是在靠着声响; 给地底下的人传达指示。待到曲终舞罢之时; 在这宫砖之下; 便会有人点起明火; 燃爆千斤炸/药,将整座宫殿,连带着殿内之人; 全部都炸得七零八碎,荡然成灰!
  徐三咬紧牙关,心知无论如何,此地都不可久留。而就在此时,宫城之外,忽地有数道烟花,腾然升空,接连在天际炸开,因此时乃是白日,那些花火瞧不出什么颜色,但也有黑沉沉的烟雾,迎着日光,不住飘散。
  那烟花一炸,徐三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情势有变。她神色一厉,骤然起身,抬手就将酒案直接掀翻,将那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一并拂落至地。宋祁见状,也面色微变,跟着一干副将站了起来。
  哪知就在此时,金元祯眯起眼来,哧的冷笑一声,抬手就自案下掏了一把雕有龙纹的燧发/枪出来。
  紧接着,男人神色凶狠,抬手扼住徐三右手手腕,使力一扯,直接便将徐三死死搂在怀里。
  徐三那手腕,前些日子才被宋祁烫伤,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金元祯一按到这伤处,便有痛感瞬间袭来。
  她反应不及,待到再回神之时,男人那分外结实的手臂,已然死死锁住徐三的颈部,迫得她纵然死死挣扎,却也是动弹不得,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握紧枪柄,将那黑洞洞的枪口,缓缓上移,抵到了徐三的太阳穴处。
  殿内出了如此变故,可正庭之中,那金国少女,依旧左旋右转,无休无止,裙衣斜曳,如莲花绽开,千娇百媚。那珠履击打于宫砖之上,笃笃作响,急如雨堕,悲声震耳,宛若催命!
  徐三被金元祯锁在怀中,命悬一线。而其余副将,已然按着徐三先前遵嘱,冲出金殿,匆匆上马,惟余宋祁,不肯逃走,而是立于庭中,薄唇紧抿,眼神凶狠,死死盯着金元祯不放。
  徐三见他不动,已然心急如焚。
  她汗如雨下,咬牙喊道:“走啊!”
  那一支舞,随时都可能停下。而少女罢舞之时,便也是粉身碎骨之刻!
  她死便死了,但是宋祁绝不能死。若是没了宋祁,日后必是薛鸾登基,而一旦薛氏女掌了权,必会重用崔金钗、贾文燕之流,那么徐三的平生所望,毕生所求,几乎就再无可能!
  思及此处,徐三已然心急火燎,面色憋得苍白,又声嘶力竭地喊道:“宋祁!走啊!他只杀我,你快走!”
  宋祁死死抿着唇,眼眶泛红,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徐三见他后退,心上一松,抿唇而笑,孰料便是此时,少年青筋突起,大喝一声,骤然抽出长剑,黑靴一踏酒案,腾然凌空,便朝着金元祯直直刺了过来。
  徐三本以为他要逃走,未曾想到他竟打算拼死拼活,背水一战!她面色微变,便听得金元祯在耳边低低笑了两下,那一柄燧发/枪的枪口,也随之从徐三的太阳穴处移开,直直瞄准了少年的胸膛。
  徐三心知,燧发/枪的意义十分之重大。先前两军交战,无论大宋还是金国,不管怎么改良,用的都是火绳/枪,而如今,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燧发/枪,竟然在金元祯手中出现了。
  火绳/枪是用火绳点火,燧发/枪却是用燧石点火,对于枪/支的可控程度将大大增加。前者不过是从冷兵器时代到热兵器时代的过渡,而后者,若是推而广之,必将彻底结束冷兵器时代,甚至能将整个时代,引领到全新的高度!
  金元祯有了燧发/枪,那么他是只有这一把?还是说早有不少储备?他为何今日才用上这秘密武器?
  种种疑问,积攒于徐三心头,然而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上细想。
  男人握枪的手,几乎就在徐三的眼前,不过几指之外。她能清晰地看见,他的食指,正在缓缓按上扳机。
  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他扣下扳机,宋祁就将必死无疑。
  徐三心上一横,手指缓缓摸上了藏在袖中的镖刀。
  蒲察当年送给她的镖刀,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了。寒光凛凛的镖刀之上,还纹有蒲察的家族图腾,天命玄鸟,振翅欲飞。
  多年以来,她始终将这镖刀藏于袖中,为的就是在生死关头,让自己转死回生。
  只可惜,前些日子,她手腕被宋祁烫伤,以至于使不上力。她这生死一搏,是成是败,实难估算。若是失了手,便连这最后一分希望也没有了。
  徐三眼看着金元祯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她咬紧牙关,立时抬袖,忍着腕上剧痛,一手将他手臂死死压下,另一手则朝着金元祯颈部,握紧镖刀,扬手一甩,顷刻之间,镖刀回旋,直直扎入金元祯颈部。
  几乎是在同一分同一秒,镖刀飞出之时,子弹也脱膛而出。
  徐三屏住呼吸,睁大双眼,便见那枪弹自宋祁腕侧直直擦过,虽未曾完全射中,却也在宋祁手背及腕上,留下了一道极长的伤口。那伤实在严重,血流如注不说,甚至隐隐可见白骨森然,着实骇人。
  然而即便如此,宋祁却依然将长剑紧紧握住,一刺不中,又神色狠戾,朝着金元祯刺了过来。
  徐三后知后觉,这才发现金元祯不知何时,已然松开了自己。她惊起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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