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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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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图和长江测量图。
  周嘉敏连连铲除两个心腹大患,这日得了空,终于可以去看一看曹仲玄。
  曹仲玄被安置在昇元寺的寒冰冷室中,他依旧昏迷不醒,嘉敏取过头上的蝴蝶发簪,轻轻抚着那色泽有些陈旧黯淡的蝶翅,对他柔声诉道:“你还记得吗?这还是你买给我的首饰,你却从不敢说送给我……我常常想起,我们一起下棋对弈、一起作画品诗的日子……直到你昏迷不醒,我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曹仲玄依然毫无动静,就像是昨天、前天嘉敏看他时的一样,嘉敏目光惘惘,“你总是冷面无情、狂放不羁,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不过是以冷漠掩饰你的善良,你从来都不擅长表达你的内心。”
  嘉敏端出一盅茶,用闻香杯轻轻晃了晃,轻置于他的鼻息下,“这是七月茶,是我唯一没有喝过的茶。你与我一起品茶,并让我去猜测每一种茶中的香味,这数年来,我尝遍你烹的每一道花香茶,腊月的梅花茶,十二月的茶花茶,一月的桃花茶,二月的杏花茶……唯独在七月烹茶的时候,你却因我中了蛇毒……”
  嘉敏微微品茗,“所以我自己烹了这盏茶,用的是七月的合欢花熏香。合欢,合欢,多吉利的名字,寓意有情人琴瑟调和、芙蓉并蒂。”她柔情地凝视着曹仲玄的面容,凄婉又伤感,“曹公子,我已经懂得你对我的心意。如果你能醒来,但愿下辈子,你我能如合欢一样,比翼双飞,相携一生。”
  曹仲玄的睫羽轻轻地颤动,手指微微地震了震,可嘉敏倾诉完心事,已经心灰至极,以为他此生此世都不会清醒,她在地室中又默坐半晌,终觉无趣,寂寂起身欲离去。
  可就在这一刹那,她的手被曹仲玄的手握住了,嘉敏回首,见到曹仲玄面容的一刹那,心被狠狠地刺击,那突然而降的惊喜让她无法回过神。
  曹仲玄身子极虚,却一把将嘉敏的手紧紧攥着,生怕她会飞走似地,他尚且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以低哑的声音问道:“你说的可是要算数。”
  这下,轮到嘉敏有些发怔:“我……刚才说的你都听到了?”
  曹仲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你说过的,下辈子我们要如合欢,比翼双飞,相携一生。”
  嘉敏羞臊地别过了头,曹仲玄拉过她的身子,在她耳畔的边低低道:“我不要下辈子,我要的是这辈子。不要后悔,也不会后悔,因为,我不会让你后悔。”
  “曹公子,我……”嘉敏脸颊飞上红晕,那似曾相似的怦然心动,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降临。
  可是,造化弄人。
  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她定了定心,推开了曹仲玄,神色骤然清冷,“公子刚才是听岔了,公子既然醒了,那就好好养着病吧。本宫回宫了。”
  曹仲玄郁郁不解:“回宫?”
  那一直傍立在侧的元英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国主已接娘子入宫,娘子如今依然还是中宫娘娘。”
  曹仲玄大震,眸中的亮彩迅速黯然,渐渐地,嘴角又勾起了常见的讥讽,“我果然是听岔了。看来,娘娘还是受不了宫外清修之苦,微臣恭喜娘娘,重得国主盛宠。”
  元英大怒:“曹公子!你不会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国后娘娘为你焦心了多少日子,娘娘延请天下名医,只为祛除你身上得余毒……”
  嘉敏喝道:“元英!不必多说!我们走!”
  元英愤愤瞪视着曹仲玄,拂袖而去。
  曹仲玄脸色苍白,久久凝视着嘉敏远去的身影,眸中的哀伤之色更浓稠了。
  ……
  且说,小长老派人加紧绘图,终于完成,将南唐的江水图和国中军事布防图悄悄送到中朝去。
  赵皇得了江水图,最后的耐心也已经用完,令其整肃军队,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挺军江南,只差一个合适的理由,与朝臣商议再三,派阁门史梁迥入南唐,请南唐国主北上参加柴燎之礼。
  那梁迥依仗自己是皇朝使臣,气派十足,华车贵服、前呼后拥地来到南唐金陵城中,使臣来势汹汹,并未给金陵城中宫人多少时间准备,这一下,直将宫中的人忙得人仰马翻,宫人们除去宫中数千殿阁鸱吻,文书上更改官员官衔……就连国主亦不列外,脱下了龙袍,还上了紫袍,备好了藩臣礼。
  梁迥还未入宫,国主便亲去迎接,文武百官拥戴着使臣浩浩荡荡地开入了皇宫,梁迥走走停停,驻足观望檐角顶部,但见屋檐上光秃秃地,没有任何一样装饰构件,这才满意地继续往前走,一路上左右张望,仔仔细细甄别看殿中物事、仪礼是否又僭越之制。
  这一路上,无论是南唐随行的官员、亦或是宫中的内侍、宫女都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被梁迥抓住了把柄,告到了皇朝去。
  好不容易迎梁迥到了雍和殿,请梁迥入上座,众臣未免又是一番吹捧阿谀,直将梁迥捧上了天。宫中珍馐佳酿流水般地往雍和殿送,靡靡之音、丝竹管弦之声直冲云霄,宫娥纷纭,更是让人目不暇接。
  梁迥喝了一口酒,竟当众吐了出来,吐了朝臣张洎的一身,就连国主的紫衣袍上也沾了不少酒水,众人瞿然变色,愣了一瞬,又相继笑了起来,张洎侧身,赔着笑脸道:“梁大人可是觉得这酒不甘美?”
  梁迥鄙夷道:“都道江南是富饶之地,米甜酒香。可是本官喝的酒为什么是和淡开水一样寡淡无味啊!难道是你们有好东西舍不得给本官喝?”
  张洎忙拱手赔笑道:“不敢不敢,梁大人喝的这酒名为梅子润,实在是数一数二的江南名酒啊!在朝诸位一年鲜有能喝上一两口的,今日若不是梁大人大驾光临,我等也不能沾梁大人的光啊!”
  梁迥挑了挑浓眉,阴阳怪气道:“哦?好酒?”他端起酒壶,将酒水全都倾到地上。
  殿中气氛凝滞,朝臣们面面相觑。
  梁迥起身走至国主龙案前,众人高度警惕,殿中侍卫纷纷按住了剑柄,嘉敏与国主并列而坐,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手心里都是汗,殿中气氛剑拔弩张到极点。
  梁迥端起国主的酒壶,“听闻官家所饮之酒都是瞎和尚以秘方调制,每年仅酿成十坛,还听闻御酒有强筋壮骨之功效,本官也想尝尝这御酒的味道。”他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点头称赞,“好酒,好酒!”
  众人这才放松戒备、长吁一气,国后心中大怒,想这使臣无礼至极,但碍于不能得罪于皇朝使臣,只得咽下这口气。
  梁迥索性拿了国主的酒壶,重回上座,殿堂复又歌舞不止,舞女如云,宴宴乐乐,陶陶欢洽。
  几支歌舞已歇,梁迥也有些醉意,宫女上前为其添酒,被梁迥一手推开,那宫女往后跌倒,又连带数人都重重跌倒在地,殿中顿时一片混乱。
  梁迥趁着醉意,发起了酒疯,冷哼一声道:“这就是官家待皇朝使臣之礼吗?如此轻怠,是没将皇朝放在眼中吧!”
  嘉敏翩然一笑:“梁大人为皇朝特使,身份贵重,不远千里未来,国主与本宫皆深感荣耀,以最隆盛之礼相待,不知道还有何处招待不周?”
  梁迥道:“这些俗舞,有何看头?!本官听闻这花红柳绿的后宫中,有一位特别会跳舞的宫女,能在一丈高的金莲台上翩然起舞,官家与娘娘既然是诚心招待本官,为何不见此女献舞?!”
  国主道:“梁使臣有所不知,这位宫女近日犯罪被了幽禁,实在是不堪为使臣献舞。”
  梁迥不依,冷冷道:“官家不愿献美,又何来这些由头!”
  眼看这位使臣大为生气,张洎忙向国主禀道:“官家,窅娘虽有妇人酸妒之罪,但不至于湮没她的舞技。不如请她出来献上金莲舞,若是她舞姿让梁使臣满意,不如就正好将功折罪;若是她的舞姿差强人意,国主再将她关入冷宫,让她面壁思过。”
  国主觉得张洎所言有理,思索片刻,命道:“宣窅娘献金莲舞。”
  嘉敏攥紧了手心,不甘!她是如此不甘!

  ☆、第六十八章 金莲舞(2)

  窅娘自从被贬斥之后,茗淳宫已等同于冷宫,冷冷清清,宫门两侧皆是泥塑木胎一般的侍卫,除此之外,就只有些聒噪的小鸟雀。
  不知为何,窅娘近日来越加烦躁,晚上睡不安宁,总会做各种各样的噩梦,即便是白天时也觉得头晕脑重,烦闷不已,菁芜只当是天气渐渐炎热,窅娘久困殿阁所故。
  夏日渐渐天长,天气暑热,殿中无一处可蔽日的大树荫凉,整日处在骄阳的暴晒之中,想要一些冰块却不能得,窅娘烦躁,喝道:“菁芜,去将我的那个象牙枕拿过来!”
  菁芜只取过了一个竹枕,窅娘怒火直窜,夺了竹枕狠狠丢在地上,喝道:“这种劳什子也给本宫!象牙枕!本宫的象牙枕在哪里!”
  菁芜嗫嚅着:“那象牙枕被娘娘给砸了……”
  窅娘双目熬得通红,怔在原地,一股恶气正无处发泄,偏这时送饭菜的宫女进来,那菜冷了不说,又都是不见菜色、清汤寡水的几样,窅娘看了就心生厌恶,一挥手,将那些菜全都挥到地上!
  哪知那送饭的宫人翻了翻白眼,道:“娘子以为自己还是宠冠后宫吗?山中无老虎,猴子才称霸,这老虎一回来,猴子该呆哪里就是哪里。再说了,这两素一荤一汤已经是顶好的饭菜了,娘子若是不吃,剩下的就只有咸菜包子!”说罢,竟甩手大摇大摆地离去。
  菁芜气噎,窅娘朝门外厉声喝道:“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贱人!别以为本宫一时失蹄,就会让你们踩,本宫的好日子还在后头,敢作践本宫,看本宫到时候不拔了你们的皮!”
  那送饭的宫女杳杳离去,只有一些八哥在庭院里盘旋地聒噪着,仿佛是在嘲笑着窅娘,窅娘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尖声喊道:“把那些八哥打下来!打下来!”
  菁芜忙不迭地拉开弹弓去射那些八哥,那群鸟儿受到惊吓,尽数飞去,窅娘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可还是觉得耳朵里嗡嗡嗡地响。
  “到底是什么声音这么聒噪!吵都吵死了!”窅娘不耐烦地大叫。
  殿下,还有个名唤铃铛的宫女,瑟缩着脖子,惴惴说道:“娘娘,八哥都已经被赶走了,这是外面的哭声。”
  “哭声?什么哭声?”
  “是裴嫔死了,伺候裴嫔的几个宫人在哭。”
  窅娘大惊,像是被闷头棒打了一通,整个脑袋都是嗡嗡嗡地作响,她一把揪住了铃铛的衣襟,厉声问道:“谁死了?你说清楚!”
  铃铛害怕,吞吞吐吐说道:“是裴嫔……裴嫔从牛头山上跌下去死了,她的贴身宫女芳花在哭……”
  “裴嫔……”窅娘突然安静下来,神经质地说道:“裴嫔怎么会死呢?她一直都是好好地、好好地……”她沉沉深陷的眼眸中突然如蛇眼一般精光灼灼,“是她!一定是周嘉敏那个贱人害的!”
  菁芜抽了抽干瘪的嘴角,“娘娘明察!裴嫔死得蹊跷,不是国后干的又会是谁?”
  窅娘咬牙恨道:“她这是杀鸡儆猴,本宫要出去!本宫不能成为她的刀下鱼肉!”
  “如你所愿,你马上就能出去了。”殿门处,薛九不知何时已站在此处。
  窅娘回头见她,冷冷道:“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吗?”
  薛九翩然一笑:“不, 我是来祝贺你的。”
  窅娘眯着眼,疑惑问道:“祝贺?”
  “承蒙张大人,你马上就能出了这冷宫。”
  “出冷宫?”
  “不错,皇朝使臣指名要看你的金莲舞,国主准予你献舞。”
  窅娘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吩咐廊下的宫人纷纷去准备,薛九不忘说道:“这是窅娘娘唯一的机会,娘娘可是要珍惜了。”
  窅娘冷冷笑道:“本宫自然知道,阴沟里翻船一次之后,本宫断然不会重蹈覆辙!”
  ……
  雍和殿中,梁迥早已等得不耐烦,硬生生地说道:“今日本官奉旨前来,特来传达皇帝圣谕。今岁国家有柴燎之礼,国主当入助祭。”
  国主手中握住的酒杯滞了滞,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梁迥此言棘手至极,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
  他深知这只是中朝皇帝的一个幌子,如果去,那就如同七弟一样被软禁在汴梁,永远不能归;如果不去,只怕会触怒中朝皇帝的龙颜,中朝皇帝以此为借口南下征讨。
  嘉敏的唇边带了一丝雍雅的笑意:“梁大人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才来至我朝为座上宾,正是歌舞娱情之时,又何必急论国事?”
  老臣徐铉也执酒,厚着脸皮敬道:“梁大人年轻气盛,仪表非凡,想来是深受皇上器重。老臣佩服、佩服,还望梁大人不嫌老臣年长,赏了这杯美酒。”
  梁迥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徐铉,只是直面殿中的国主,语调骤然提高:“官家不答,难道是不去了吗?是不敢去?还是不想去?”
  他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意,直直地盯着国主,极为无礼不尊,殿中气氛十分诡异,济济一堂的人竟是凝涩般地无声无息,嘉敏大怒,正要说话,殿外忽地翩然飘来一段红丝绸,那红绸像是席卷而来的火舌,夹带着一缕缕刺鼻的异香。
  窅娘一袭烈焰红裙,如同御园中最娇艳的那一朵虞美人,竟从红绸布上踮脚飞入,身影轻捷如燕,妖妖调调,魅惑若蛊。
  那梁迥脸上的僵硬冰冷之色皆无,眼珠子直勾勾地直看得呆住了。窅娘在他跟前落下,仿佛是天外飞女,满身挟裹着令人透不过气的香气。
  窅娘红唇轻启,深邃眼神如钩,如摄魂般地盯住了梁迥,媚态如丝,笑道:“大人是贵客,何须为国事置气?妾身舞一曲,大人看好看不好看?”
  梁迥咧开了嘴,痴痴地笑着,哪里还记得刚才说了些什么,直愣愣地盯着窅娘的身段,一副乐陶陶的神情。
  笙歌管弦之声大起,殿前备置了小小荷塘,又在荷塘上设上金莲台,金莲由一朵菡萏徐徐绽放成金光灿灿莲花,窅娘脚尖轻点,翩然若旋,仿佛是飞燕之姿,随时要斜斜坠落,让人正为她的金莲秀足忧心的时候,她又妩媚一笑,轻巧地回旋身子。
  一曲既罢,梁迥眉开眼笑,酒酣兴浓,站起身抚掌大悦:“好!好!金莲舞果然是名不虚传,让本官大开眼界!”
  窅娘魅态宛然,深深一福:“多谢梁大人,梁大人若是喜爱,小女可每日为梁大人献舞。”
  梁迥周身的骨头都酥了,喜得直搓手:“如此甚好!甚好!”
  国主见将这位使臣伺候得舒坦了,这才稍稍解怀。张洎趁机腆着脸笑道:“梁使节有所不知,这金莲舞需在碧荷接天日的浩渺水中一观,方得舞姿之妙。”
  梁迥大有意趣,抚须笑道:“如此一来,本官倒真想在水中观一观此舞。”
  于是,宫中又日日在御池画舫中大设宴席,朝中大臣悉数作陪,御食美酒流水似地往画舫上送,梁迥像是一尊活菩萨被供着捧着,窅娘极尽平生之舞学,在御池当中的金莲台上为梁迥献舞。
  窅娘成了最大的功臣,国主甚感欣慰,张洎等一些臣子进言,说什么“窅娘虽有妇女之酸妒,然而于国之安危有至关之系,万万不可委屈了她……”云云,国主最终复窅娘自由之身,晋为窅才人,又赏了她许多精美的物事。
  等到梁迥回到皇朝之后,倒也无事。
  梁迥出访南唐,终是一场虚惊。
  窅娘到功不可没,自然天天趾高气扬,那些登入茗淳殿、拜访送礼的夫人络绎不绝,窅娘复势,成了宫中最流传的闲谈,此事流传到宫外,人人都效仿窅娘裹脚,跳金莲舞,甚至有好事者美名“金莲舞”为国舞。
  嘉敏与保仪立身于红罗小亭中,遥遥只见茗淳殿人影憧憧、花红柳绿的一片,保仪道:“人人都说窅娘立了大功,一个个歹毒妇人倒是成了一段传奇,这一下,有得她嚣张了。”
  嘉敏亦叹道:“是啊!那梁迥非要赏览她的金莲舞不可,就连官家也对她大有赏赐。”
  保仪的唇齿勾起了了不屑的笑颜:“她的金莲舞可真是厉害,救了国之危难。不过,她也只是仗着她的舞技而已,若是她不能舞了,不会舞了……”保仪转眸凝视着嘉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嘉敏会意,微微笑道:“天气渐渐炎热,不如我们一起沿着御池纳凉。”
  保仪点头称好,两人一起慢慢踱到御池边,此处柳树成荫,水波微漾,果然十分舒爽,突地,前面几棵大树下传来宫女们嬉戏拍水的声音,透过浓密的树叶,只见十来个宫女挽起衣袖、脱了鞋袜,贪图凉快,在水中打闹玩耍。
  那些宫女们见国后驾临,一个个都吓得不轻,纷纷拜倒,嘉敏识得其中一个宫女不像其它人脱了鞋袜,只是挽起衣袖拍水,看起来也有些面熟,像是窅娘身边常常随侍的宫人。
  嘉敏走了过去,问她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抬了头。
  嘉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铃铛。”
  “哦,你可是窅娘的宫女?”
  哪知铃铛听到“窅娘”二字之后,竟然肩头急抖,脸色煞白,她向嘉敏哀求道:“奴婢知错了,奴婢错了……还请娘娘大发慈悲,不要让窅娘娘知道奴婢在偷懒戏水。”
  嘉敏有些诧异:“你这么怕窅娘?……”
  铃铛瑟瑟发抖,哆嗦着苍白的双唇:“窅娘娘……窅娘娘……”铃铛望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似乎在忌惮什么,不敢继续往下说下去。
  嘉敏让其它宫人都退下去,继续问铃铛道:“窅娘如何?”
  铃铛害怕道:“窅娘娘若是知道奴婢贪玩,一定会揭了奴婢的皮,就算不揭了奴婢的皮,也会将奴婢打死。”
  嘉敏问道:“窅娘对宫人如此严苛吗?”
  铃铛惴惴不安道:“上次有个送饭的宫女对窅娘娘不敬,窅娘娘就让人将她悄悄地弄死了,丢到了井里,别人还以为是那宫女自己不小心跌到井里去的……”
  嘉敏听得心火骤起,气道:“窅娘这才得势几天!”
  铃铛将头磕得砰砰响,求饶道:“奴婢害怕……求娘娘千万不要让窅娘娘得知奴婢贪玩戏水……”
  一侧的黄保仪倒是发现了异样,问铃铛:“别的宫女都是脱了鞋袜在水中玩耍,为何你不脱?”
  铃铛不安地搓了搓脚,小声道:“奴婢……奴婢怕……怕熏了别人。”
  保仪不解:“何以会熏了别人?”
  铃铛羞惭道:“奴婢……奴婢有隐疾,奴婢一直有脚臭的毛病,这样暑热的天气,脱了鞋袜气味就更难闻了,奴婢怕熏了别人……”
  保仪与嘉敏相视一笑,两人皆有会意,嘉敏微微俯身,问铃铛道:“你想要离开茗淳宫吗?”
  铃铛平时不知道挨了窅娘多少打骂,整天伺候在窅娘身侧,如履薄冰,对窅娘更是极为忌惮,巴不得离她离得远远的才好,此时听闻可以逃离窅娘,哪有不乐意的,忙不迭地点头:“奴婢想!奴婢做梦都想!”
  嘉敏道:“只要你为本宫办妥了一事,这后宫任何一处只要你想去的地方你都可以去。”
  原来,嘉敏让铃铛所做的事极为简单,只是让她穿窅娘的金莲鞋。
  铃铛是茗淳宫府库的洒扫宫女,趁傍晚洒扫之时,悄悄取走了窅娘的那双金莲鞋,穿着入睡,到天明洒扫的时候,又悄悄地将金莲鞋送了回去,如此一来,竟是神不知鬼不觉。
  窅娘每每练舞都穿金莲鞋,起初并未觉得异样,只是觉得脚痒,还以为是夏日天气所致,扑了些茉莉粉,脚也不痒了,可越到后来,脚变得奇痒无比,窅娘忍不住搓脚,竟然搓起纸屑似的皮。
  窅娘头皮发麻,尖声惊叫起来,菁芜忙去查看,见了窅娘的那双惨不忍睹的脚,又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几乎恶心得干呕出声。
  窅娘大怒,揪住了菁芜的头发,瞪着眼珠子喝道:“你很嫌弃,是不是?是不是?”
  菁芜拼命忍住作呕,勉强笑道:“怎么会呢?老奴怎敢嫌弃?况且娘娘的玉足只是起了红疹,抹一些药水就无碍了。”
  窅娘的脚趾头又传来一阵阵刺心的痒,窅娘忍不住伸手去抓,那锋利的手指甲抓起了一块肉皮,吓得菁芜忙按住了窅娘的手,带着哭音劝道:“娘娘别抓了!可千万要忍住!娘娘的这双金莲小脚让多少人喜爱呀!若是抓坏了皮可如何是好。”

  ☆、第六十八章 金莲舞(3)

  窅娘的脚并未有好转之象,反而越来越严重,请了太医,太医们都吞吞吐吐说是脚癣之疾,因这脚癣不仅难以医好,而且属于肮脏之症,实在难以启齿,更何况宫中尊贵无匹的娘娘竟也染了此脏病,实在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窅娘竭力隐瞒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她有脚癣,一面又用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偏方,甚至喝了不少童子尿,可脚还是奇痒无比,糜烂脱皮,散发着一股恶臭。
  眼看国主的生辰在即,窅娘自当以金莲舞为国主庆贺诞辰,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在脚上抹了无数香粉腻脂,以掩盖脚上的恶臭。
  到了国主诞辰这一日,皇族贵戚、宫中佳人济济一堂,全来为国主庆贺,仿佛众人皆知这晚宴将是国中最后的盛事,要拼尽了兴致再去疯狂地热闹一回。
  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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