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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宫白羽)-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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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旋风更不上当,一偏头,一掌护身,一掌迎敌。果然这中年汉子倏将手一撤,换掌为“黑虎掏心”,照紫旋风前胸击来。紫旋风不用他那纯熟的“八卦游身掌”接招,反用“岳家散手”,右掌由右肋下向上提,左掌“回光反照”,翻背回身“嘭”的一掌,打中敌人的左肩。
  这一掌用了个十成力,中年汉“哎哟”的喊了一声,斜身往外一栽。紫旋风这才趁势转身,一个箭步,窜出一丈多远,急闪目寻敌,见没影儿魏廉又被三四个堡中人围住;那黑大汉连声唆狗,掠过了铁矛周的身旁,一直追赶那逃出堡门的九股烟乔茂。闵成梁也顾不得隐匿拳招,伪装工匠了,顿时暗运用他那八卦游身掌,“云龙探爪”,一冲而上;先把人打伤了两个,救出了魏廉。一迭声催同伴快走,然后一顿足,连窜出六七丈,从后倒追到黑大汉。
  这黑大汉就是那辽东有名的大牡牛田春江。两个人立刻堵着堡门,搏斗起来。五条大狗呜呜的一齐嗥叫着,追咬九股烟。九股烟跟狗群打着架,不管同伴,飞似的逃出堡门;跳壕沟,越过大道,一头钻入青纱帐逃走了。
  但是堡中人打着乡团的幌子,连喊拿贼。那个苍白面孔的小伙子,抢到堡门边,从侧面来袭击紫旋风。铁矛周季龙、没影儿魏廉一面往外退,一面双双挥棒来拦击这个少年。少年施展“双撞掌”,已照紫旋风后肩肋击来。周季龙厉声喝道:“呔!看后头!”急忙奔来截救,早被那圆脸汉子挡住,两人对打起来。苍白脸少年的掌风已然击到紫旋风肋旁,不防紫旋风霍地一翻身,“霸王卸甲”,早已拆开少年的毒手。少年双掌扑空,紫旋风一个“秋风扫落叶”,勾腿盘旋把少年扫个正着;那少年连抢出三四步外。
  在这要倒未倒之际,被没影儿抽空赶上来,狠狠的一棒,将敌人打倒在堡门边上。堡中人哗然大叫:“好土匪,敢伤人!”立刻横过来两个人;两个人都抡木棒照魏廉便打。没影儿慌忙一闪,却只闪开一处,被左边棒梢扫着一下。没影儿负痛猛窜,施展轻功,“嗖”的一声,直从周季龙顶上跃过去。持棒的人趁势照周季龙便打;铁矛周正与圆脸敌人挥棒对打,猛觉得背后一股寒风扑到,也不暇回头,只左脚往外一滑,微转半身;敌人木棒已突然劈到,再闪万万来不及。
  铁矛周季龙忙一拧身,右手棒照面前敌人一捣,倏地飞起一腿。背后敌人霍地将棒掣回,却才抡起再打,魏廉急翻身接敌。那另一个持棒的,又照周季龙腰眼捣来;周季龙一顿足,从斜刺里窜过去了。没影儿魏廉也跟踪窜过去了。
  一霎时,四镖师陆续退出了三个;只有紫旋风闵成梁,挡住那黑大汉,还在堡门边展转大斗。那大汉将一根木棒使得飕飕风动,别个堡中人也围上来。紫旋风迫不得已,这才将腰间暗带的七节鞭抖开来,与他们相抗。
  此时夕阳已坠,天色将黑未黑;旷野田边只有三五个晚归的农夫,担筐荷锄,穿小径走来。遥望见荒堡之前有人群殴,这农夫们只远远立定了,指点观望;没有一个走过来看热闹劝架的。更奇怪的是,堡中拥出来十多个人,以乡团自居,把四人当贼;却抡棒的抡棒,徒手的徒手,竟没有一个操利刃,动刀枪的。紫旋风又诧异,又侥幸。虽然如此,仍不敢恋战;只容得三个同伴先后逃脱出来,立刻对黑大汉大叫道:“相好的,别装蒜欺生!我领教过了,看透你们了;咱们后会有期!”七节鞭一抖,猛往前一攻,倏往后一退,抽身扭头就走。
  黑大汉怪叫道:“妈巴子,你看透什么?好汉子有种,别走!”拔步就追。
  却又奇怪,堡中这些人一开初气势汹汹,穷追不舍,似乎定要把四个人扣在堡内不可。却只一出堡门,他们便已彷徨缩步;一越过壕沟,奔到大道边,索性都不往下赶了。不但人不再赶,就是那五条大狗,本已追出很远,乱扑乱窜,狂嗥横咬,非常的凶猛;此时却也被堡中人连声唤回。
  那个自称姓鲍的瘦老者,更始终没有动手,也始终没有跨过木桥。一起初,他催促手下拿人;这工夫反而站在堡门上,大声的呼唤,催手下众人回来。但又对紫旋风等叫骂道:“你们这群毛贼子,哪里来的?好大胆!也不打听打听,敢上我们捞鱼堡来偷东西!再来伸头探脑,教你尝尝鲍老太爷的厉害!”叫骂了一阵,堡中人竟全收回去,连一个缀下来的也没有,竟不晓得他们这等虎头蛇尾,究竟是怎么一个用意。
  闵成梁撤退在最后,看了个明明白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急展目四顾,四面仅有那几个乡下人,交头接耳的往古堡看,此外并无他人。闵成梁满腹疑团,暗想:“自己这边人单势孤,敌人为什么干闹唤,不肯下毒手?”
  闵成梁此时也无心还骂,立即抽身急走;绕过青纱帐,顺大路赶上没影儿魏廉、铁矛周季龙。这才晓得,周、魏二人身上全都受了伤,伤却不重。三个人忙又寻找九股烟乔茂。乔茂早已跑得没影了,直寻出一里多地,三个人齐声招呼:“当家子,赵大哥!”叫了好半晌,方才把九股烟乔茂从庄稼地里寻唤出来。
  九股烟乔茂神色很难看,也倒不以先遁为耻,他反而抱怨同伴不该冒险。他的鼻子被人打破,连嘴唇齿龈也都被打破了。九股烟乔茂忿忿道:“你们三位也回来了!……教人家打了一个够,赶了一个跑,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要是咱不进门……”
  铁矛周季龙道:“得啦,乔爷,咱们不是为寻镖么?这一来,不是古堡,到底访实了。”没影儿魏廉嘻嘻的笑道:“当家子,咱们没有白挨打,这一下可就摸准了。回去报信,乔师傅定可以请头功了。”
  乔茂却摇头撇嘴说道:“这个古堡,我早已认出来了,不进去也断定了。”
  几个人在大路上,一面走,一面哓哓的拌嘴。紫旋风按纳不住,唾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事,不说商量正格的,总好卖后悔药!就是抱怨一会子,挨了打,也揭不下来了。周三哥,我跟你商量商量,像咱们这么走一步,吵一声,什么事也办不好。现在总算寻着门了;依我看,趁早回去交差,请俞老镖头自己来答话。我敢说,像我们这样嘀嘀咕咕,你啃我,我咬你,不管干什么,一准砸锅。”紫旋风实在气极了。
  没影儿魏廉、铁矛周季龙劝他回转苦水铺店房,算计算计,再定行止。紫旋风只是摇头,说道:“我受不了这罪!像乔师傅干什么都怕烧怕烫,小弟我实在搪不了,我只好敬谢不敏。”
  九股烟也变了脸,说道:“回去就回去,回去倒是正办!”
  紫旋风的一张紫脸顿时变得雪白,连声说:“好好好,好极了!”大撒步就走;到了店房,把自己的八卦刀一提,就要回去。魏、周二人再三苦劝,乔茂也觉得这么对待请来帮忙的人,未免差点。好在他能软能硬,立刻又赔不是告饶。闵成梁气忿忿的坐在一边,也不言语。
  四个人在店房中吃了晚饭,掌上了灯,闵成梁沉吟了半晌道:“跑了一天,累了,我要早点睡;明天一早咱们返回去。”周季龙道:“可是咱们不能全回去,总得留一两个人在这里看着。”紫旋风说道:“这得问乔师傅,我是帮忙的,寻着准地方,没我的戏唱了。”周季龙说道:“得了,闵大哥,你不要介意。咱们都是给俞、胡二位帮忙的,咱们得任劳任怨。”
  闵成梁说道:“任劳也行,挨打也行,我可就是不能任怨。”又道:“明天再讲吧,我要睡了。”没影儿魏廉笑道:“着哇!受点累没什么,受埋怨可犯不着。谁也不是谁邀来的,谁也没欠谁的情,听闲话凭什么呢?”说得九股烟翻白眼,不敢再还言了。
  天气正热,闵成梁并不在店院纳凉,却独自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喝了几口茶,进了房间,把小包裹拉过来,当做枕头,竟倒在床上睡去。没影儿说道:“我也困了。”走出去解溲,也将小包裹一枕,扇着扇子,倒在床上打呼。
  四个镖师睡了两个;只剩下周季龙满脸的不高兴,坐在店院长凳上,默默的喝茶。九股烟乔茂鼻破唇裂,加倍的倒楣;招得紫旋风、没影儿,凑对儿冲他说闲话,他也怏怏不乐,只得拿着周季龙当亲人,一口一声周三哥,商量谁先回去,谁留在这里。
  乔茂的意思,要同魏廉回去送信,请周季龙跟紫旋风留在这里看守。周季龙待答不理的说:“他俩全睡了,有话明天早晨再讲吧。”
  九股烟无奈,忽然跑到店外果摊上,买了一包瓜子、二斤梨;笑嘻嘻拿来请周三哥吃,搭讪着跟周三哥谈话。周季龙只打呵欠,还是不言语。耗到二更,周季龙又打了个呵欠,竟进房睡觉。
  院中只剩下九股烟一人,守着一壶茶,坐着思量日间的事情。一时想这三个同伴,怎么个个这样可恶,全都看不起他;一时又想到查访的情形,这荒堡一定是劫镖的贼窑。但一时他又心中觉着奇怪,这荒堡里的人,除了开门的那个小子看着似乎面熟,其余十几来人,竟没有一个认识的,岂非怪道?那个五十多岁,自称姓鲍的老头儿,固然不是那豹头虎目的劫镖大盗;那几个年轻些的人也全不是当日劫镖在场动手的那几个。可是他们竟自称姓鲍,又自称是捞鱼堡的住户。
  乔茂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暗道:“怪!这个地方后面离着河,还有半里多地,捞不着鱼呀,怎么会叫捞鱼堡呢?别是不叫这个名字吧?……”一想到“鱼”、“俞”同音,乔茂就以为所见甚卓,慌忙找到本店柜房,向店家打听了一回。(叶批:后知后觉。)
  那帐房先生说:“捞鱼堡在哪里?这里没有这么个古怪地名。”
  乔茂唔了一声,将捞鱼堡的形势学说了一遍,又说堡中有一个姓鲍的老头,养着许多狗等话。……那帐房先生翻了翻眼睛,思索了一阵,道:“你老说的这个荒堡,是离鬼门关不远吧?”乔茂说道:“不错呀!”帐房叫了一个伙计来,问道:“鬼门关西北,有一个土堡,那里的地名叫什么?”
  伙计道:“那堡没有名,俗话就管它叫邱家围子。”乔茂说道:“唔,怎么叫邱家围子?”急忙向伙计仔细打听。
  伙计所说的邱家围子,的确就是乔茂所说的捞鱼堡。伙计也道:“这里没有这么一个捞鱼堡。这邱家围子先年本是此地富户邱家的别墅,早就荒废了。前几年还有邱家的一两户穷本家在那里住;现在房子多半倒塌了,一到冬天就没人了。只有夏季才有一两家佃户住着看青。”
  九股烟一听,这倒是闻所未闻,他灵机又一动,道:“哦,我明白了!这一定……”忙又咽回去,改口打听枯树坡。却也怪,店家也还说近处没有这么一个枯树坡。九股烟越发恍然,向店家搭讪了两句话,忙回转房间。
  乔茂一向肚里存不住事,更存不住得意的事,急要告诉同伴。但紫旋风太骄,犯不上对他说;没影儿也跟紫旋风顺了腿了,乔茂只好找周季龙。哪里知道,才一转眼,周季龙也扯起呼来了。(叶批:由此起,作者采“反跌法”,全从乔茂自作聪明上落笔,乃本书最精彩的一折,万万不可放过!)
  九股烟心道:“好!你们这些能人,敢情全是睡虎子!倒是我老乔……”忽然又灵机一动道:“不对!他们三个人哪会这么困呢?哦,我明白。他们三个东西,不用说又要甩我!他们一定商量好了,今晚上要避着我,偷去探荒堡!”
  乔茂心里想着,忙向床头瞥了一眼;三个同伴紧闭着眼,动也不动。乔茂暗暗冷笑道:“你们捣鬼吧!要甩我就甩我,这不是美差,去了就有凶险!”索性不点破他们,先将门窗掩上,又把灯挑小,横身往床上一躺,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走法!”

  ☆、第15章 三镖客结伴探贼巢,九股烟怀妒甘落后

  (叶批:以乔茂的“单一观点”贯穿两章,所有故事情节全由其心中想、眼中看、耳中听交代。洵为最上乘的现代小说技法。)
  店房中暑夜灯昏,三镖客扯起浓鼾来。九股烟乔茂瞥一眼,恨恨不已;暗骂道:“你们这群东西,哼哼,你们不用装着玩!你们背着我去?你们去就去吧,你们甩我就甩吧!……”忿然站起来,将门窗闩上,灯光拨小,心说:“我看着你们走!”
  紫旋风闵成梁和没影儿魏廉在一个床上;乔茂最后睡,自然就睡在床外。临就枕时,故意的长吁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哥三个睡了,就剩我了……咳,这一趟差点没把我吓煞!弄得我浑身骨头疼,娘拉个蛋!把我的鼻子也捣破了。……睡一觉吧,明天还得回去,怎的这么乏!”念念叨叨,同伴一个答腔的也没有,只有铁矛周翻了个身,头向里睡去了。
  这时候也就在二更刚过,店里的客人多一半刚才就寝;院中还有几个人乘凉,嘈杂的声音渐渐的寂静下来。九股烟觑着眼,静看三人的动静。约摸有一顿饭的光景,这个装睡的人竟渐渐瞌睡起来,心里一阵阵的迷忽;再耗下去,要真个睡着了。
  朦胧中忽听对面的板铺上“呼噜”的一响,似打了一个沉重的鼾声。乔茂急将倦眼一睁,疲怠的精神一振,把头略微抬了抬,双眼微眇,往对面铺上看时,昏暗的灯影中,果然见没影儿魏廉伸出一只手来,往紫旋风闵成梁一推。紫旋风闵成梁霍地坐起来,低声道:“还早点!”
  九股烟暗骂道:“好东西们!”暗憋着气,纹丝也不动,双眸微启,只盯住闵、魏二人的举动。
  闵、魏两人坐在床上,竟不下地,只听叮叮噹噹的响,似正穿衣裳,又似鼓捣什么。独有铁矛周季龙,在乔茂背后床上睡着,一点动静没有。乔茂想道:“是的,周老三这一回大概跟我一样,也挨甩了。……咳,我不如把周老三招呼起来,我们两个人合在一处,也下去。是这么着,铁拐把眼挤,你糊弄我,我糊弄你!”想得很高兴,赶紧闭上眼,打算等闵、魏走后,立刻唤醒铁矛周,跟踪缀下:“你们夜探荒堡,我们也不含糊啊!……”
  不意闵、魏二人坐起多时,还没下地,突有一物从他身后直伸过来,竟轻轻向他脸上一拂;九股烟吃了一惊,立刻省悟过来,忙作迷离之态,喃喃的哼了一声,伸手乱拂落了一把,身子也蠕动了动。那拂面之物立刻撤回去,紧跟着身后瑟瑟的响了一阵;出乎意外,铁矛周也悄没声的坐起来了。
  九股烟这一气非同小可,暗骂道:“哼,好小子们!你们三个人全拿我当汉奸哪!……你们诚心跟我姓乔的过不去。你们合了伙,各显其能,单抛我一个人;教我栽跟头,没脸回去见人。好!就让你们抛吧。咱们走着瞧,还不定谁行谁不行哩!”
  九股烟恼恨极了。就在这时,听紫旋风“噗嗤”一笑,霍地蹿下地来。跟着没影儿魏廉也蹑脚下了地,悄悄过去拔闩。那铁矛周看似忠厚,尤其可恨,他竟俯在乔茂脸上端详,试验乔茂睡熟没有。九股烟沉住了气,一任他查考。
  过了片刻,铁矛周一长身,竟从乔茂身上,蹿下地去。三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忍笑,附耳悄言。只听没影儿说道:“他怎么样?”紫旋风笑道:“别叫他了,当心吓着他!”
  三个人轻轻的、急急的收拾利落。铁矛周将长衫包在小包袱包内,打成了卷,往背后斜着一背;把那柄短兵器竹节钢鞭抽出来,也往背后一插。紫旋风和没影儿都空着手,一点东西没拿;毫不迟疑,竟这么结伴出房而去。倒是铁矛周季龙,虽然恶作剧,临行时仍到乔茂卧处看了看,又替他闩了门,熄了灯,然后开窗蹿出去。
  三个镖师结伴走下去了,把个九股烟气得肚皮发胀。倾耳静听,知三人去远,这才坐起来,点上了灯,在床铺上发怔。一霎时思潮涌起,怨愤异常;搔搔头,忙站起来,到闵、魏二人的铺上一摸,哪知他两人的兵刃早拿走了。
  乔茂这才明白,闵、魏二人是主动,早有准备,把兵刃先运出去,安心要甩自己的。九股烟赌气往铺上一倒,骂道:“你们甩我么,我偏不在乎;你们露脸,我才犯不上挂火。你们不用臭美,今晚管保教你们撞上那豹头环眼的老贼,请你们尝尝他那铁烟袋锅。小子!到那时候才后悔呀,咳咳,晚啦!我老乔就给你们看窝,舒舒服服的睡大觉,看看谁上算!”
  九股烟躺在板铺上,于昏暗的灯光下,眼望窗前,沉思良久。忽然一转念道:“这不对!万一他们摸着边,真露了脸,我老乔可就折一回整个的。明明四人一同访镖,偏他们上阵,偏我一人落后。教他们回去,把我形容起来,一定说我姓乔的吓破了胆;见了贼,吓得搭拉尿!让他们随便挖苦,这不行,我不能吃这个,我得赶他们去……”这样想,霍地又坐起来。(叶批:一转念。)
  但是,他又一转念道:“不对,不对!缀下去太险。这一出去探堡,贼人是早惊了。事情挑明了,人家还不防备么?哼!这一去准没好,明知是陷阱,我何必还往里头跳呀?还是不去的好。”(叶批:二转念)
  但是,他再一转念:“不对!不去也不行,太丢人!”左思右想,猛然想起了最稳当的一招。还是立刻缀下他们去,却不要随他们上前,只远远的看着。“是的,访出真章来,见一面,分一半;我在后头跟着,自然也有我的份,我不是亲身到场了么?”但是,如果竟遇上风险呢?“那就任听三个冤家蛋上前挨刀,我却往后一缩脖,就脱过去了。对对,是这么着!我不进堡门,只在外面着。”(叶批:三转念。)
  越想越妙,这法子实在好。九股烟立刻站起来,把浑身衣服绑扎利落;立刻探头向窗外一望,又抽身向房内一巡。停步搔头再想:“这法子的确妙,不可犹豫了。而且,这得赶紧办,别等着汤凉饭冷再上场!”(叶批:阅此拍案叫绝!古今描写“开口跳”心理,殆无人能出白羽之右。真乃天下奇绝妙文!)
  于是他霍地一窜,重到窗前。伸手开窗,穿窗外窜;“嗖”的一溜烟,人已耸到店院中。闪目四顾无人,一抬头,望到店墙,又一伏身,早已蹿上墙头。然后里外巡视一下,刷地又窜回来。这时候天昏夜暗,正交三更。
  九股烟第二次穿窗入内,抄兵刃,插匕首,挎百宝囊,打小包袱,把一切斩关脱锁的家伙,都带在身上。这才翻身,穿窗出屋,将门留了暗记,垫步拧身,跃上店墙。
  外面虽是鳞次栉比的民房,此时早已家家熄灯入睡,悄然无声。九股烟低头看了看近处,然后一抬头,手拢双眸,往远处一望;有一片片丛林田禾遮住视线,看不见古堡。他那三个同伴,紫旋风、没影儿、铁矛周季龙,早已走得没影。苦水铺全镇的街道,内外空荡荡,渺无人踪。
  九股烟立刻伏身往上一蹿,跳落平地。又一拧身,施展轻功小巧之技,登房越脊,捷如狸猫,展眼间,飞窜到镇口边上。又立刻从民房上飘身,往镇口外一落。脚才沾地,蓦地从镇口外墙根黑影下,跳出来一人,只差着两三步,险些跟九股烟撞个满怀。那人“哎呀”一声道:“嗬,吓死我了!你是干什么的?”九股烟也吓了一跳,料到这人许是蹲墙根解溲的,猝不及备,脱口答道:“我……是走道的。”拔步就要走。不想那人猛截过来,喝道:“不对!你是走道的,怎么从墙上掉下来?你……你不是好人!”
  九股烟往旁一闪道:“你才不是好人呢!”扭头仍要择路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道:“我是打更的,你这小子一定不是好人,你给我站住!”
  乔茂一看不对,心说:“真糟,太不凑巧了!”彷徨四顾,陡起恶意;窜过去,冷不防,照那人“黑虎掏心”,就是一拳。那人只一闪,把乔茂的腕子叼住,顺手一抡;“咕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出乎意外,这更夫竟有两手!乔茂立刻“懒驴打滚”窜起来,拨头就跑。这更夫顿时大喊:“有贼,有贼!”蓦然间,从墙隅街尾,应声又窜出来一个人;短打扮,持利刃,一声不响,飞似的奔过来截拿乔茂,抡刀就剁。
  九股烟吃惊道:“又糟了!”也亏他有急智,百忙中往四面一寻,外面是荒郊,这容易逃,不容易藏。又往镇内一望,这层层的房舍,段段的街道,处处有黑影,自然不易跑,但比较易藏。立刻打定了主意,骂了一声,抽刀一晃,回身一蹿,立刻上了道旁的民房,心想:“这两个东西万一真是打更的,便不会上房,就逃开了。”
  但这才是妄想呢!一个更夫断不会一伸手就把他摔倒一溜滚,这分明是劲敌、行家。这两个行家齐喊:“拿贼!”倏分两面,一齐蹿上了民房;而且一齐亮出兵刃,苦苦的来追赶。
  这一来乔茂大骇,更不遑思忖,霍地腾身一掠,从一所民房跃上另一所民房;那两人也一蹿,越过一处民房。九股烟越加惊疑,慌忙的一蹿一跳;连连逃出六七丈以外。略略停身,倏然伏腰,一头纵下去,身落在平地小巷内。
  那个人“吱”的吹起一声唿哨,霍然分做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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