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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朝帝师(今夕)-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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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张布施和无华虽是大匡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面对成名已久剑道神乎其神的王越也全然不是对手。好在两人都是神师传人,家学渊博,不必像安伯尘那样只能依靠战斗去了解对手,对于王越的剑道战阵他们也有耳闻,张布施更是曾亲眼见过,自然知道抢攻的道理,只有逼得王越无法凝聚剑道战阵才有将他斩杀的希望。
  孤镇前,夜色青冥,风吹草扬。
  张布施手舞双刀,劈出一条条浓黑如墨的气旋,气旋从刀尖下的裂开的空气中涌出,盘旋而起,宛如一支支黑色的尖柱矗立于他周身,刀起刀落间发出呜呜鸣啸,好像从荒野哪个角落发出的诡谲哭泣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布施的刀技固然精妙,可再妙也妙不过王越的剑,然而令王越有些吃惊的却是在那两柄一短一长的刀里,隐约藏着一股无比沉重的力量。之所以说沉重,因为王越明显发觉每劈出一刀,张布施皱起的眉头便会深上一分,看上去并不痛苦,却像是在承受某种极难承受的重压。即便如此,他的刀仍旧一刀猛过一刀,刀刀裹挟着暴虐的气旋,王越一来内腑受创,二来顾忌着那个并没离去的啸日虎,因此也只是堪堪敌住张布施,虽然游刃有余,可从场面上看去,两人却是不分上下。
  或许还有一点,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交谈半句,甚至没有对视半眼,可彼此间却心照不宣。
  一个是赵皇叔当年的麾下爱将,另一个则是皇叔的弟子,年龄放在那,交情自然不会有多好,可至少曾经同处于一个阵营,此时激战于天峡关南,心中或多或少有几分尴尬。
  无华并没上前,手持着斩魔棒,立在安伯尘身前为张布施压阵。
  看一眼安伯尘,又看一眼激战中的张布施,无华的拳头咯吱咯吱作响,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和安伯尘或是张布施在一起,虽然“奇遇”连连,可每一次好战似乎都注定轮不到他,就拿这次来说,也亏得穿布鞋的扬眉拔刀,方才在千钧一发间救下安兄弟的性命,此后张布施便顺理成章的接手这一战,无华只落得看护安伯尘的任务。
  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斩魔棒,无华目光落到脚边粘着血痕的金箭上,那个龙飞凤舞的“黄”字分外显眼。
  “啸日虎黄霸天……”
  无华低声念叨着,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他在此守护安伯尘,还不是在防之前突施冷箭的黄霸天,与其在这防着他,倒不如去寻他。
  安兄弟能过关斩将,力敌王越,穿布鞋的也能和王越杀个不分胜负,那我又如何不能和那个黄霸天斗上个十来合……指不定还能借此突破天品。
  无华暗暗想着,眉心闭合着的竖目忽地张开一条缝隙,精光暴绽。
  镇南的土丘上,身形魁梧的男子猛一皱眉,盯着那道腾挪在夜色下向他奔来的身影,独目中掠过复杂之色,缓缓背起弓,转眼消失在土丘上。
  非是黄霸天有多么忌惮无华,无华虽是神师传人,又是天生无底洞,可毕竟只有地品修为,黄霸天自负只需一箭便能将无华轻而易举射死。然而陛下只让他对付那个琉国叛将,他也只带了三支箭,眼下已用了一支,还剩两支,黄霸天可不想在多余的人身上浪费他的御赐金箭。今夜看来,安伯尘的性命算是暂且保住了,或许是天意,不想让他这么早死去。今夜能保住,还有明夜,走过这一镇,再过一个空镇便是插翅虎华飞把守的重镇,到那时……
  当无华赶到五里外的土丘上时,哪还看得到那个黄霸天的影子,只余月影下那串不见得有多深的脚印。
  “调虎离山?”
  无华心头一紧,连忙微睁天眼,就见黄霸天身背长弓向东飘去,并没流连于镇子附近。无华心下稍宽,可也难免有些遗憾,斩魔棒垂落的瞬间,他心中忽动,抬头望去只见夜云间似有什么在流窜,转眼后竟聚成二十来丈的剑气落向孤镇。
  “姜还是老的辣……阿弥陀佛。”
  越来越不像僧人的无华边说边向回奔去,脸上浮起幸灾乐祸之色。
  ……
  王越的修为实力毕竟要高出张布施一两筹,黄霸天抽弓而退,那股隐约将他锁定的气机荡然无存,心无旁骛下,王越也不再留手。
  挽出一个剑花挡开张布施的左手短刀,身体一个回旋,王越闪过一道残影撞入张布施胸口,剑柄倒转轻描淡写的一点便将张布施击飞出三四丈。张布施倒飞在半空,手下却没停顿,双刀合璧,仿佛剪刀张口般荡出一道气旋拦截向趁胜追击的王越,随后口念咒语,一股黑风自他眉心涌出,眨眼将他淹没。
  张布施来时王越并没完全看清,可这一回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阵黑风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张布施手中的双刀也没多少令人惊异的地方,可当一短一长两把刀随着青年出现在宛若大氅的黑风下时,王越陡然一怔,转瞬后面色大变,急促喘息着,却是忽然想起了那个存在于中都皇叔一派中的传说,那时,坐拥中都的赵家神师尚在。
  “你是……是你……”
  王越张了张口,面上的惊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安伯尘时尚没有过的浓浓杀意。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王越口吐长气,气引天云,顷刻间化作二十来丈长的剑气。
  身披黑风,张布施静静看向酝酿剑气的王越,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
  张布施的性格和无花和尚截然相反,寡言少语,称不上一语千金,可他甚少说假话,这点倒比理当“不打诳语”的无华强上许多。
  王越是赵皇叔的手下爱将,对于皇叔爱徒的人品秉性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张布施总的来说还算个实诚人。可在这“实诚人”终日苦愁的面容下却总好像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随着今日黑风裹双刀,煞气眉心出,王越终于想起了那个传说。
  难怪他当年只在教场修炼三年,三年后上得中都天塔便在皇叔大弟子手底撑过五十招而未败,成为皇叔的关门弟子。关西张布施,麻履访名师,三年磨一剑,功成天下知……他不是天生无底洞,也不是什么骨骼清奇的天才,之所以仅用三年便突破地品,因为他是……
  深吸口气,王越手捧剑气,注视着面无表情的青年,只觉一切谜团都在今日水落石出。
  可是赵帅……皇叔他究竟知不知道?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他既然发现了,又为何还要留着他?
  “罢了,王将军既然不信,张某也懒得辨解。既然被王将军发现,那也只能把将军灭口了。”
  张布施说着,舞起双刀,卷动黑风飕地飞向王越。
  “灭口?”
  轻声咀嚼着,王越淡然一笑,并没因为张布施无比狂妄的口气而生出恼怒。
  手捧剑气,王越眸中白火翻腾,脚底走着玄而又玄的步伐,欺身逼向张布施。
  剑气冲天,缭乱月色,双刀魔煞,杀伐北斗。
  转眼后,两人间已不足十步。
  就在这时,王越发现张布施素来苦愁的眸子中竟泛起一抹笑意,笑意后的眸瞳中,王越看到了一柄冲天而起的银枪。
  眼皮猛跳,心头生出强烈的不祥,王越下意识的向身侧望去,下一刻,脸色僵如冰凝,古井不波的道心在这一瞬碎成齑粉。
  血泊犹在,金箭也在,而那个本应该倒在血泊中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第258章 羔羊和豺狼
  此前王越和黄霸天一前一后,腹背夹击,重创安伯尘。岂料风水轮流转,短短半个时辰不到,王越便陷入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境地,前面是藏身黑风举刀劈来的张布施,身后则是那杆原以为不会再起来的银枪。
  道心碎裂成齑粉,裸露出那颗属于寻常老人的凡心,身体向前疾行,王越收不住脚步,他无力收住也不能收住,两股暴虐的杀气已将他牢牢锁定,只要他稍一犹豫,气旋、气柱便会咆哮而来,把他轰碎成渣。因此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斩杀拦于他身前的张布施,然后及时回身,挡住那道饱含怒火的螺旋气柱。
  夜幕下的孤镇透着苍凉的气息,荒道上枯草高扬,向两旁翻卷,好像波浪。
  三个身影疾奔在“波浪”间,彼此间愈发的近。
  张布施距王越只差三步,而王越距离他背后那柄银枪也只有七步,七步的时间里他必须将张布施斩杀,一旦被张布施缠住,等螺旋气柱轰至,他免不了被银枪刺穿的下场。而张布施则不然,王越的实力明显高于他,剑道出神入化,张布施不指望能将王越斩杀当场,只愿能将他拖住,拖到那柄银枪刺来。
  一个是力求一击必中,一个则意图缠斗,王越的剑气化作白虹,鸣啸月下,而张布施则交叉双刀,搅动周遭空气,凝聚出一波连一波的刀浪。
  剑气如虹,毫不费力的刺破张布施手底的刀浪,长驱直入。
  王越面露喜色,剑气破去刀气后,他的重剑距离张布施的头颅近在咫尺。
  “锵!”
  金石相击的声响传来,却是张布施不慌不忙,舞动双刀斩向奔流直泻的剑气。
  张布施没有王越以兵器斩气旋的本事,可他那两柄刀却非寻常兵器,内藏凶煞之气,在触上重剑时陡然发作。
  手臂轻轻颤抖着,张布施强忍着那股重压,纠缠在一起的浓眉下,是一双渐渐变得暴虐猩红的血目。
  煞气奔涌,拦截住王越的剑气,王越心头咯噔一下,左手拇指搬出一个印法,飞快的按上剑柄。
  重剑再度发力,又生出一股新的剑气,扶持着从前那股剑气轰向刀尖煞气,可新生的剑气并没像王越想象中那般摧枯拉朽的冲垮张布施,却好像遇上一座燃烧着血与火的巍峨山峦,将他和他的阻挡在山脚下。
  王越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青年那双略显痛苦的眸子,一瞬间的恍惚后,王越深吸口气,正欲化万剑绕过双刀。
  就在这时,王越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寒光来自对面那双血目中,正是那柄冲天而起的银枪,此时已将张布施的眸瞳占满。
  嘴角泛起浓浓的苦笑,王越垂落重剑。
  下一刻,王越被高高挑起,螺旋气柱划过一道残影掠过他的身躯。
  道心破碎,青春终无法永葆,随着螺旋气柱将他淹没,裸露在破碎衣衫外的皮肤由红转黄,一寸寸变得干枯发皱,乌黑的长发也被染白,和荒道上的枯草一样失了颜色,褪了光泽。
  枪尖捅出,随即收回,“扑通”,王越摔落在地,抬了抬手,终究没能再握住那柄重剑,有些迷茫的看了眼上京方向,王越苦笑着,在夜风拂落时闭合双眼。
  人死分三种情况:生时便已大彻大悟;死前方才明悟;死时仍不悟。
  如王越者,属于那第三等,直到为君战死仍破不开心头魔障,与其一半道心一半臣心痛苦的煎熬于世,还不如早死早超生,以求轮回,来世再悟。
  夜幕下,枪鸣刀啸,却是在同一时间被各自主人收回。
  散去黑风,穿着麻布鞋的青年打量着颊边闪过病态红潮的安伯尘,笑了笑,一时半会想不到说什么好,只能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
  张布施和安伯尘结交全因无华,张布施是个闷葫芦,安伯尘算是半个,当年在琉京时候,若没无华在,两人少说会冷场个十七八次。
  峡南孤镇一役,安伯尘和张布施联手斩杀了五虎上将,七熊之后又有一虎陨落,天下格局又乱,大匡气运再度变得扑朔迷离。可镇前主导这一切的两人却没露出多少欣喜,初时的一笑过后,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张布施认真的打量着王越的尸身,安伯尘则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望向两三里外飞奔而回的无华,却都在苦思冥想,寻找着解冷场的法子。
  “我也知道你的秘密,你要杀我灭口么?”
  安伯尘忽然转过头,看向张布施,鬼使神差般问道。
  他的冷笑话若遇上司马槿,倒能令司马槿暗暗发笑,可一旦遇上不苟言笑且无比严肃的张布施,后果可想而知。
  四目相对,转瞬后又飞快的撤开。
  张布施眉头皱起,旋即舒展开,认真的想了半晌,沉吟着道:“你可以假装不知道。”
  “说笑的,张兄的秘密我的确不知道。”
  “我知道。”
  ……
  就在两人又将无话可说时,面红耳赤的无华撒丫子飞奔而来,目光落向王越的尸身,满脸复杂和不甘,却让张布施和安伯尘都暗舒了口气,神色也恢复自然。
  “什么知道不知道……小僧只知道又让你们两个得了便宜,为什么这等好事总轮不到小僧!”
  无华去追黄霸天扑了个空,回头却看到张布施和安伯尘联手斩杀王越的一幕,心中要多后悔有多后悔,若是他耐心留下,这一战定少不了他,对于好斗喜热闹的无华而言,错过斩杀五虎的盛宴足以令他懊恼个三五天。
  “说不定是佛祖不愿见你杀生,暗中指引着。”
  看了眼英俊的少年僧人,安伯尘笑着道,却见无华忽然转过头,仔仔细细的盯着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安伯尘被盯得好不自在,摸了摸脸,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无华没有开口,倒是一旁的张布施笑着低声道:“这花花和尚定是觉得安兄弟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阿弥陀佛……穿布鞋的你这话倒也没错。安兄弟和从前相比,的确变化太大……至少这一路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放在我那些师侄们口中,如今的安兄就是一大魔。”
  无华开着玩笑道,张布施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笑意,安伯尘则蓦然东望,许久,笑着摇头道。
  “这世上豺狼横行,凶虎作霸,你若是头羔羊,连半片草叶也保护不了。”
  闻言,无华若有所思,张布施则深深看向安伯尘,半晌道。
  “恭喜了,安兄。”
  三人中张布施年龄最长,经历的也最多,安伯尘说的这个道理他很久之前便懂了。
  想要在这虎狼横行的乱世活下来,就不能再做傻兮兮的羔羊,羔羊们从前想要的并不多,却被豺狼虎豹蛮不讲理的霸占,想要夺回就只能披上虎狼的皮,戴上妖魔的面具,忘了自己原本的面目……等到某一天,或许会发现自己得到的远比一开始想要的多上许多,也会发现那层皮囊、那张面具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卸除已和血肉相联。
  世事总是如此无奈着、矛盾着,就像刚才的王越,被刀砍还是被枪扎,免不了要选择一个。


第259章 花轿玉人,将入天峡(上)
  看向默然东望,神色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知在想着什么的安伯尘,张布施抿了抿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张布施有,安伯尘有,无华也有。知道这些秘密固然可以让他们的交情更深点,更紧密些。可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去承担那些重负也就够了,何必再让朋友跟着一起受罪。
  王越口中的那个秘密安伯尘没有过问,张布施自然也不去解释什么,短暂的沉默后,无华又开始闹腾起来,向安伯尘讨看传说中的“飞天战车”,安伯尘也不藏着掖着,从珠链中取出飞龙驾。
  虽是副车,可龙型车厢宽敞开阔,横七竖八趟下五六人也不嫌挤,无华啧啧称奇,张布施也来了兴致,两人不由分说钻入飞龙驾,安伯尘只能给他们当起车夫,坐于车前驾驭野马王,银枪轻点,野马王扇翅而起,向东飞去。
  过了峡南孤镇,再过那座原本由东楚大将把守的弃镇,便能到达中原镇。
  中原镇之后,是一马平川的关南平原,也是大匡南北分界线。北边是关南三国以及天峡雄关,南边是魏国,以及正行于魏北官道上的庞大迎亲队。
  虽说是皇室派遣的迎亲队,可司马家也派出了千多鬼军铁骑以“娘家人”的身份陪着琅妃一同入京,一来表示司马家对这场婚事的看重,二来也帮五千羽林军看着司马槿,免得新娘半途跑了,让司马家成了天底下第一大笑话。
  直到上了路,司马家的人才发现他们的想法何等多余,且不谈匡帝下旨调遣三虎七熊守关辖镇,光是那个陪伺琅妃的紫衣女子便足够,司马家冰公主在那个紫衣少女面前虽不算服服帖帖,可也少了几分冷淡,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露出打算逃婚的迹象。唯一令司马家人不解的,却是为何陛下要从西向东布下那么多关镇,随着迎亲队距离吴国越来越远,那个从西向东的少年人名声越来越响,司马家的人终于知道了匡帝这么做的缘由。
  原来是那个叫安伯尘的琉国叛将要来抢亲。
  他为何要来抢亲?是因为想让匡帝下不了来台,出口恶气,还是因为他认识七小姐……若他认识七小姐,为何从没听七小姐提起过,七小姐的心思又是……
  司马家的铁骑们白日默不啃声的行军开路,晚上戍营时总会偷偷打探向銮轿中那个清瘦的身影,在这乏味的路途上,也只有这件事能令他们不那么无聊。随着琉国叛将一路过关斩将,距离魏地越来越近,司马家铁骑营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古怪,似有一股燥热的水流流淌在表面的冰层下,蠢蠢欲动。唯独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的刘都督在听到斥候一次次有关安伯尘的飞报后,反而愈发平静,漠不关心。手下人偶尔试探着提起,他也充耳不闻,亦或撇开话题,似乎很不想说有关那个琉国叛将的事。
  司马家将士们私底下都认为都督不待见姓安的叛将,是因为三个多月前都督险些将安伯尘拿下这是好听的说法,说难听点便是都督一失手没能拿下那个擅闯司马家的琉国叛将。可后来无数天品名将都将一世英名葬送在安伯尘的银枪下,都督应当无需介怀才对……司马家的将士们谁又会知道,刘老休之所以不想听到安伯尘的名字,只因为他慌了。
  老太君一去不复返,偌大的司马家门阀中,除了司马槿外,唯一知道安伯尘底细的便只剩下刘老休了。
  从三年前琉京之变时候,大败秦中北龙司马房的惊艳,到后来以校尉的身份率领众人守城拒敌,最终破去琉京之局,功成名就。从那时起,刘老休便知道,在吴南琉国诞生了一名潜力尤在司马房之上的少年俊杰。可也不过是一极有前途的少年人罢了,无权无势,和司马家七小姐、手掌鬼军斥候的冰公主相比仍旧是天壤之别。
  即便刘老休早就察觉到安伯尘和司马槿之间那丝若有若无的情愫,可也没太在乎,司马槿注定了会飞上枝头当凤凰,让司马家权倾天下,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命运,等到安伯尘身负叛将之名从南逃到北,刘老休愈发笃定。可令他意外的却是,安伯尘的命硬得有些离谱,中了他所祭出的百日随行符,凡是天品修士都能祭白火开天眼捕捉到他的所在,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百战百败,百败百战,从一个个如雷贯耳的上将手下逃脱性命,虽落得百败之将的恶名,可刘老休的心却愈发无法平静。
  再然后,匡帝突然揭开他的伪装,露出藏在蛐蛐笼后的獠牙,宣传司马家七小姐入宫,赐琅妃出身。
  刘老休怀着莫名的不安,自告奋勇奏请家主,亲率千五铁骑护送司马槿入京。
  随着安伯尘过关斩将的消息传来,每一天都会有斥候回报安伯尘新闯过的关,新杀败的上将,刘老休不由自主的慌了。别人只当安伯尘是匹夫之勇在大多数琉国的探报中虎贲郎将安伯尘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将,可刘老休却知道,若非智勇双全,安伯尘也不会让深藏不露的匡帝如此忌惮,也不会一直活到现在,更不会令司马家冰公主放下她生来便带着的冰冷高傲,魂牵梦萦。
  八千多人的迎亲大队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等着看安伯尘的好戏,都在好奇那个好运的叛将会在哪里倒下,第一镇?第二镇?又或是第三镇?唯独刘老休知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安伯尘过七关闯三镇,一路杀来,直杀到迎亲队前……不过应当不会。
  营帐旁的篝火边,刘老休轻衣解甲,看着那只飞入火苗眨眼“嘶”地融化成黑烟的夜蛾,深吸口气,暗暗宽慰着自己。
  “报!”
  马蹄声踏破夜色的宁静,一名羽林军装束的斥候从远处奔来,少时便进入营地外围。
  营地分两圈,外围是五千羽林军,内层是一千五司马家铁军,而司马槿所在的銮轿停于最中央,奴仆侍女们端茶送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紫龙女和戴着素颜面具的司马槿呆在宫殿大小的銮轿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
  “啪!”
  那斥候刚进帅营没多久,茶盏落地的声音便遥遥传来。
  刘老休苍老的手臂微微一颤,面对冉冉篝火,脸色又颓败下一分。
  能让羽林主帅惊讶得打碎茶盏的事还会有什么……连王越的重剑也无法挡住他的脚步,还有谁能拦住他?
  喘息渐渐变粗,不多时,刘老休已能感觉到外圈流窜在羽林军营中的紧张气息,正汇成一波暗流,遏制不住的涌向千五司马家铁骑。
  “传我命令,任何士卒不得靠近銮轿半步,不得胡言乱语!”
  起身,刘老休朝向身旁的副将道。
  司马槿被夺取八百斥候,已没了耳目,时至今日她仍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安伯尘正单枪匹马的杀来。刘老休自然也不想让司马槿知道,免得再生出什么岔子来。
  在篝火前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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