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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美人膝_我想吃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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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成了李巽的妹婿。
  程犀言明当回家禀告父母,再作定夺,从李六开始,没一个觉得被冒犯的。待知道程犀是程节的孙子,李六老夫妇俩,更是看他比亲孙子还亲!
  一时之间,在座诸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道一回神快,心道:怨不得相府将侄子又派了来。此系师父家事,还是……
  道一目视程珪,程珪上头有个能干的哥哥顶着,反应比程犀就慢了半拍。经道一提示,记得自己的责任:“世兄客气了,只是,我等并不知道此事。果真没有认错人?爹?”
  不是他推搪,他祖父的事情,不问他爹,问谁?他爹可是一直讲,是孤儿,是师祖紫阳真人顺手拣来养的。况且,程节老先生名声再好,祖父,也不是能够急匆匆就认下的。几十年过去了,万一认错,岂不尴尬?
  程玄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道一的想法,与程珪一样,缓缓地问道:“可能确认?”
  李巽道:“紫阳真人虽患了失语症,论据倒还是有的。当年程公四子,年长者发配的路上病累而死,年幼的,报了个夭折,不想是紫阳真人千里迢迢去寻,花钱从押解官兵手上买了来当了徒弟,文契皆在的。”又赞紫阳真人,这一辈子,就为了这一件事劳心劳力。
  程玄呆若木鸡。
  道一冷静了一下,道:“不知大郎现今如何了?”
  李巽笑道:“正与伯父一同往这里来哩。”
  程珪忍不住发了一个单音节:“啊?”
  李巽对上一拱手:“今上圣明,以为这是一件奇事,准了伯父的请,派伯父返乡行祭。令兄新科进士,照例是有返乡报喜、探亲、完婚等等的假期的,自然一同回来。圣上还要召见府上,命一同上京呢,宣旨的天使,怕已在路上了。我是被伯父以回来先行准备为名,派来通报消息的。”
  道一问道:“方才郎君说……大郎被丞相看中,要结亲?”
  程珪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李巽笑道:“正是,不知老神仙意下如何?”
  “老神仙”很自然地将手往后一指,程珪与道一都心领神会——到后面,跟娘子说去。
  程珪起身:“我去将这好消息告诉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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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房里,正哭作一团。
  都在听卢氏讲古。
  原来,多喜将邸报带到后面给程素素。赵氏催着程素素念邸报,程素素打开一看,先看到一个“程”字,细一看:“不是大哥的事儿,是说一个叫程节的,平反昭雪了,算一算,好有几十年了……”
  “啪”一声脆响,卢氏端着的笸箩落到了地上。程素素与赵氏看过去,只见她眼睛里流出泪来。赵氏吓了一跳:“三娘,你怎么了?”
  卢氏一抹脸,问道:“姐儿,是谁?程节?”
  程素素有点懵:“对、对啊,三娘你认识?不对啊,他死的时候,你还很小的吧?”
  卢氏吸吸鼻子:“老天是有眼睛的。”
  “三娘?”
  卢氏哆哆嗦嗦地:“大娘子,那是我恩人呐!”
  赵氏到了对这类故事感兴趣的年纪,示意她:“你坐下来,慢慢儿说,咱不急。”
  卢氏坐下之后,程素素给她递了碗茶,热茶下肚,卢氏镇定了许多,开始絮絮地说:“这位大官人,原是在咱这里做过知府的,外头那个澄堤,就是他修的。他姓程,就原叫程堤的。以前那边河道九曲十八弯的,水急哩,不好通船。他废了旧河道,筑堤,开了条直的河道,咱这边日子才好过了哩。啊,那个朱家的小王八羔子,就是在那旧河道里淹死的。”
  赵氏越发感兴趣了,坐直了身子,催她往下讲。
  “好人哩,咱这里原先是穷的,他老人家来了之后,又是筑堤,又是修河,风调雨顺的,日子也好过了。原先穷,生下孩子养不活,都溺死了,都扔了,听天由命。女孩儿溺死的尤其多,他来了,不许再干这伤天的事儿。活命的孩子,都拿他的姓儿,当名字。姐儿原先问我叫个什么,那时候不敢说的哩,他被冤定了罪,不敢说哎。没他老人家,我活不到长大哩。”
  程素素惊讶了,她在书上看过类似的故事,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在自己的身边也有。卢氏活活在在眼前,就是实例。
  “再说一个,大娘子别恼,还有没爹娘的孩子,道观那里收养的,都姓了程。咱家大官人,也是这样的。”
  赵氏道:“哎,那咱也收拾收拾,给他烧些纸钱。”
  说到烧纸钱,卢氏又想起来了:“咱这里端午,过这几天,哪是过端午了?他老人家过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将将五月初,说是犯了事儿,不敢祭,就连过七天。将将好折了牌楼,扎船送殡。不过几十年过去了,都不敢掉,现在年轻人,都忘了缘由,以为是祖上传下来,咱这里就这般过的端午。”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程素素十分茫然,她是万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的。无论是程节,还是卢氏这些纪念他的人。
  卢氏哭了一阵儿,赵氏十分感伤,以帕试泪:“好人呐!”一屋子多愁善感的女人里,程素素手足无措,周围的感动如此陌生,她一时跟不上节拍。
  卢氏等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她。赵氏催卢氏接着说:“那我还要备香烛。”
  卢氏积了几十年的话,一时说也说不完:“李丞相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将他判给李家,就是程公办的。好人呐!”
  程素素抖抖邸报,此事确实能看出李丞相出了力了的,原来,原因在这里。
  “上回李丞相家的小官人过来,才要到城隍庙里磕头,你道城隍庙里供的是谁?那个就是老大人!因犯了事儿,不好祭他,就在那道观旁边儿上,给他起个庙,找了一件旧衣裳,在庙后头起座坟。反正他护着咱过安生日子,又姓程,咋就做不得城隍了?”
  程素素灵光一闪:“怪不得何家……”
  “对咧!丧了良心的!他记恨着呢!姐儿,亏得你师祖出息了,记得小时候受过恩惠,护着哩……”
  程素素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感觉,慢慢地浸润着内心。
  程珪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见一屋子女人,脸上挂泪。害怕地问妹妹:“幺妹,她们怎么了?”
  程素素不答反问:“二哥,你来做什么呢?前面客人走了?”
  程珪急急地道:“不是,是有一件事儿,得跟阿娘说。”
  赵氏抽抽噎噎地:“什么事儿?”
  “大哥被李丞相招做女婿了,相府李公子在等着回信儿哩。”
  “这是好事儿啊!行!”赵氏一口答应了,相府闺女,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李丞相还记着当年程节的恩情,给他平反,人也很好。
  “还有,”程珪缓了一口气,再说另一个大消息,“那个,邸报看了吗?”
  “看了。”回答的是程素素。
  程珪慢吞吞地道:“那个上面的程公,听李公子带来的消息,好像,是我祖父。”
  噗通一声,卢氏从椅子上掉到了地上,张大了嘴巴。程素素眼睛嘴巴又成了三个圆。
  程珪见赵氏还算镇定,继续道:“圣上以为此事堪称神奇,召咱家全家上京。李丞相与大哥,已经在来接咱们的路上了……”
  “啊——”一声尖叫从赵氏口中出发,气流剧烈地摩擦着喉咙。程素素的嘴巴从圆变成线,惊异地看着赵氏,这声音,绝非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许多事情都合得上了? (∩_∩)


第23章 前尘往事
  虽然不明白这样的好消息,为什么赵氏表现得如此失态,程素素却知道,不能任由她这样尖叫下去。用力抓住赵氏的胳膊,摇了两摇,程素素只恨手短,不能捂住她的嘴巴。
  赵氏被她一摇,叫声顿失,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两眼一翻,连人带椅子翻到了地上。险些将程素素也给带倒下。
  这一下更不得了,程素素原本所有的疑惑都得先放下来,先将眼前的乱局给处理了。她算是看出来了,程珪虽然书读得算不错,但是想指望他像程犀那样里里外外全都精通,现在还是不行的。
  多喜已经傻了,卢氏刚才一直在哭,现在正抽噎着凑上前。最可疑的是王妈妈,扑到赵氏身边,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就要开始哭……
  程素素只能大喝一声:“都TM给我闭嘴!”
  王妈妈嘴巴张得大大的,也不敢说话了。程素素放下心来,她家不穷,可也不是深宅大院,从赵氏这里到前面的待客的正厅,隔得并不太远。一齐叫起来,不但客厅能听到,怕院墙外面也能听到了。
  程素素对程珪道:“二哥,你先回前面说……就说……嗯,丞相不是要回来的么?到时候,两家凑齐了才好说话。哎呀,要怎么说得好听些,你去编!你会编吧?”
  程珪道:“阿娘不是点头了?”如果不以程犀和道一作参考标准的话,程珪其实挺不错的。至少在看到妹妹这么抽风之后,没有一巴掌糊过去让她冷静,反而认真思考了一下程素素的话,飞快地进入了讨论的状态。
  “还没见到大哥呢,大哥还没放话呢,这不是又出变故了吗?”赵氏一下子翻倒了,谁知道是有什么原因?万一是不适合结亲的原因呢?程犀的婚事,没有见到程犀的面,听他亲口说答应,程素素便觉得擅自答应了,十分不妥。纵然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是想让程犀自己作个决定。李家来的人传的话,她也不敢马上相信。
  程珪一想,也对,道:“行,我得赶紧去前面回话。后面的事儿……”他也不放心,这一屋子的乱七八糟。
  程素素拍胸脯保证:“交给我!唔,记得留饭。这就叫厨下准备!”
  程珪道:“阿娘?”
  继续拍胸脯:“交给我。”
  不交给她,也是不行的,前面还有李巽要招待。道一什么都好,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入程家户籍,两家的事情,就不太好代言。还是得程珪顶上去。临行前,他又添了一句:“三郎放学回来,你给拦……算了,还是我想办法叫他别添乱。”
  兄妹俩愉快地分派完了任务,程珪匆匆往前面去。程素素眼风将室内一扫:“多喜,你帮王妈妈把阿娘扶上床去。三娘,去请个郎中来,悄悄的。旁的什么都不要说。小青姐,去厨下,告诉他们,要待客了,原先怎么着,现在还怎么着。就说因有贵客,阿娘这里多喜、多福两个另有得忙,所以差了你去。”
  慌乱的时候有个人站出来指挥,且看起来还有条理,场面便会稳定下来。
  跑腿的出去的,程素素踱到床面,再让多喜去打热水,让多福去门口守着。王妈妈心中惴惴,上前掐着赵氏的人中,这办法虽土,倒也见效了。赵氏鼻下带着一道指甲印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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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氏幽幽地睁开眼,迷惘地看着熟悉的帐顶,稍稍转转脖子,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顿时委屈地唤了一声:“王妈妈……”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王妈妈拼命给她使眼色,赵氏顺着看过去,只见程素素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坐在床尾。赵氏心头顿时一颤。
  程素素头也不抬地说:“你们俩,慢慢想,当我不在这里,想好了就说。大哥和丞相可是快到了。早点说出来,大家早点有个对策。说得晚了,耽误正事儿就不好了。”
  她知道赵氏,做个主母还是合格的,分得清轻重急缓。这个时候装可爱,扮天真,只会让她对自己保密。不如表现得可靠一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她受够了天天听别人转述!
  赵氏沉默了好一阵儿,将头转向王妈妈:“素素一天比一天大了,都知道问这些个了,更不要说大郎。我真怕他们知道了……”
  王妈妈安慰道:“又不是大娘子做出了错事,何必担心?再说了,这世间,哪有嫌弃亲娘的?大郎这回中了进士,回到京里,大娘子才叫扬眉吐气!”
  赵氏哽咽着道:“当年,叫人发遣了出来……”
  王妈妈气愤地道:“明明是齐王殿下迷上了小妖……那个人,妻也不娶了,侧室也发遣回家了,闹得沸反盈天!怎么能怪了大娘子?”
  她们俩真个“当我不存在”了?程素素嘴角一抽一抽的,依旧坐得很端正。她有一种直觉,这一天,以前许多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赵氏与王妈妈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详细。程素素理解起来,毫无歧义。那个“宫里造的”镯子、从出生就没见过的外公外婆家,等等等等,都有了答案。
  两行清泪从颊上滑落,赵氏闭上了眼睛,当年,她曾是皇弟齐王有名有份带诰命的侧室。王妃难产而死,也不曾有过妄想,只等新妃进门,依旧侍奉便是。岂料齐王相中了府内侍婢,不特将已有定论的新妃给拒了,更将她们一干人等赐金还家。
  于今,已近二十载,回想起来,还是噩梦一般的经历。到现在,她也弄不明白,当初到底是怎么了,才会被打发出来。如弃弊履。
  赵氏将前尘旧事瞒得死紧,休说道一、程犀等小一辈不知,就是程玄,他也是不知道的。程玄的师父,那位紫阳真人,也只知道赵氏的父亲赵永年,是个举人而已。
  紫阳真人,也是一个实在人,养徒弟也养得尽心,对程玄尤其上心。养到徒弟长大了,大徒弟广阳子、二徒弟丹虚子无心成家,那就认真修道。到了小徒弟,紫阳真人以为,他还是娶个媳妇儿来照顾他比较好。
  既要娶妻,紫阳真人便不舍得他随便娶个村姑,必要他娶个书香人家的姑娘,觉得这样才配。然而,一个道士,谁个读书人家肯把姑娘嫁他?长得再好,姑娘再喜欢,姑娘的爹娘,也不会喜欢一个不读书进学的人。
  巧了遇到赵永年女儿被王府赐金还家,皇家也知道这事儿办得不太厚道,赏赐颇丰。赵永年是个实诚人,旁人家姑娘赐金还家,有出家的,有一直养在家里不嫁的。唯独他,听到说许自家发嫁,想了一想,真个将女儿嫁了。
  赵永年是京城人士,女儿出了这样的变故,正巧谋了个外任的官儿。道上遇到了紫阳真人师徒,彼时赵永年一个举人,女儿嫁妆又丰厚,无论如何也不会嫁个道士的。然而女儿的经历却又不大好明说,紫阳真人也小有名气了,就便宜了程玄。
  于是完婚,赵永年赴任,紫阳真人带着余下的两个徒弟上京。此后书信不断,谁个也没想起去追溯过往,日子便一过十几年。
  诚如王妈妈所言,错不在赵氏,连齐王的亲娘吴太后,当初也以为儿子疯了。可齐王一疯到底,吴太后和皇帝也拿他没有办法。然而必是哪里出了差错,否则何以落得那样一个局面?
  赵氏此生最不愿提及的,便是这件事情了。尤其是对子女,更是羞于启齿。
  王妈妈觑着程素素的脸色,发现从程素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得硬着头皮续道:“我早先便说过,大娘子不愿回京城也好,咱们大郎才入京做官儿的,都不容易,总要过多少年,才好做到大官儿。”
  王妈妈左右两套话,其实也是赵氏的左右两套心思。一时想儿女出色,好给自己扬眉吐气。一时又想,为臣,自然是争不了皇家的强的,那就远远躲着,做个老太君,也是很好的。
  一定要多活几年,咱们看谁熬得过谁!
  比较起来,自然是前者痛快,后者务实。赵氏听王妈妈说了前者,心里痛快了,再细细打量后者,参照执行。
  可是眼下,宫中传旨,全家上京!


第24章 开明女儿
  程素素很想把拳头塞进嘴巴里。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过的是悠闲种田的生活。后来,程犀读书出色,她以为自己要书写的是一部发家奋斗史。半个时辰前,知道程节程老先生是自己的祖父,改为演一出赵氏孤儿。
  三者层层推进,慷慨激昂!让她觉得,接下来再难再险,也该是大步向前!
  半个时辰后的现在……
  吧唧!一步迈空,摔地上了。
  王府下堂妾的儿女,要走什么样的剧本儿?
  这种仿佛从大漠黄沙、金戈铁马,画风一转变成小拳拳捶胸口的,闪断腰的转变!
  她现在既不能将拳头塞到嘴巴里,也不能扶一把腰,还要端正坐好。对装作她不在、一唱一和将旧事说完了的赵氏与王妈妈道:“阿娘,我已经让小青姐去厨下,吩咐饭菜管待李公子了。二哥已回前面去……”
  将方才处理的事情,一件一件报给赵氏听。
  赵氏顾不得“假装女儿不在房里,我在卧床伤感”,就着王妈妈搀扶的手,挣扎起来,盯着程素素问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娘说了什么?”
  程素素点点头:“嗯。”
  对上赵氏的双眼,程素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里面藏着多少情绪!她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种种担忧。那么的活生生的,不再是一个纸片儿。
  赵氏以往,在所有人面前的表现,就是一个标准的模型。标准的主母、标准的这个时代的正常女性、标准的母亲。她的一应情绪、行为,都是可以预测的,昨天和今天一个样,明天也不会与今天有什么不同。哪怕外界有了变化,她的行为依旧是可以预测的。
  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她自己的特性,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程素素抬起手,摸摸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在酝酿,冲破胸膛。
  赵氏颤声道:“我曾……”
  “阿娘,我都听清楚了,那又怎样?娘要累了,就歇息,别的事,就交给我吧。”
  程素素决定了,还是跟她哥哥一起,写奋斗史去。
  赵氏与王妈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开明的态度,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从赵永年往下,谁不觉得这事儿,算是个败笔?否则,何以赵永年愿意将女儿嫁个不进学的道士?
  赵氏更将此事视为平生一大败笔,对谁也不肯提。若非机缘巧合,她能将这秘密带进棺材里!
  程素素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赵氏加重了语气:“你还小,看事轻巧,不明白这……”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程素素拍拍裙子,“从此居主位、坐主座,儿女管你叫阿娘不是阿姨。我谢齐王放生。合则聚,不合则散,哪有那么多好介怀的?”
  说着,打桌上茶窠里取出茶壶,一手擎壶,一手取盖。拿开,放下,一声脆响。再将壶盖放到桌上,拿了个杯子,往壶上罩:“不是壶不好,不是盖不好,也不是杯不好。”
  “可……”
  “阿娘要是还担心,明儿去城隍庙,给祭祖父,看他受不受你的礼,不就知道了?”程素素也知道,赵氏这么多年的心结,几句话,就想完全打消,是不可能的。只能徐徐图之。
  对付赵氏这样的妇人,鬼神之说是一个很好的支点。
  赵氏缓了下来。
  郎中也在这时来了,程素素又陪着看方,派人抓药、煎药。且对郎中编出一个:“家中又有一件大事,太过惊讶,不小心跌翻了椅子。”这样的理由。多付了些诊金。
  前面办宴席,请李巽吃饭。自家厨子,原有赵氏打京里带来的一个陪嫁老手,能做一些京城风味的饮食,居然合了客人的来历。又从外面酒楼里订了些本地招牌菜,凑成一桌。花树下刨出一坛家酿的老酒,也将这宴糊弄了过去。
  命厨下熬下肉粥,亲自喂了赵氏半碗——这是程素素以前从未做过的事——程素素自己也扒了一碗饭。
  前头宴散,后头也忙完了,程素素道:“有劳王妈妈照看阿娘,我去前头与他们通个气。”
  赵氏紧张地抒着帕子:“纵你们不在意这事,可瞒了这么久……”
  程素素心下一叹,柔声道:“有我呢。娘只管等明天行祭就是。”
  ————————————————————————————————
  前面,程玄吃完酒,如玉的面庞泛起微红,投了块湿手巾,缓缓地擦着脸。一举一动,都能截下来舔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素素总觉得,今天的程玄,与往前不大一样。也许……因为身世的沉重?
  程素素对道一打了个手势,道一正想哄程玄去歇息。忽听得程玄有些赌气的腔调:“我去观里!”
  道一心惊:“师父?”
  “我要去!”
  跟醉鬼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道一手痒得想敲晕他!还是程素素灵机一动:“爹,明天大伙儿得一块儿去观里,你等明天带我去行不?”
  程玄嘟了一下腮,居然很可爱,翻着眼睛想了一下:“我去书房睡,谁也别闹我!不许跟我说今天的事!”
  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程素素连连点头,就看着程玄飘着出去了。程素素看着程珪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道:“三哥回来,我吓唬他去写功课了,有件事儿,得先跟你们俩说。很要紧。”
  道一闭着眼睛,揉揉太阳穴:“今天你做得很好。有事说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程素素投向道一的目光是同情的,自打被拣回来养,道一就很少过过省心的日子。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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