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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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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一阵便够了,她就不信有哪个白痴将军会为了一时痛快真的不顾大局,这几天累些便累些吧。
  苏阆闭眼想着,将心里升腾的那股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兵士们日夜无歇,捱了整整三天,幸而敌军那边没传来什么异动,北口相安无事,但军中已然疲色渐重,苏阆心里也愈加焦躁起来,出了营房就要再往中军帐里去时,岑帆突然迎上来抱拳道:“副尉,将军补兵了!”
  苏阆冲冲的脚步顿住,神色振了振:“当真?”
  话音未落,营前的空地上已然传来一阵战靴长戈及地踏出的钝钝之声,苏阆呼的松了口气,心道司马尹还算有分寸,大步上前预备迎接,却没见着他人,只远远的看见一个身着白袍的瘦高人影,领着一队从王军中抽调出来的兵士,慢悠悠走到了她近前。
  苏阆眸色微沉:“徐军师?”
  徐漮嘴角勾着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扬起袍袖向她:“将军已抽调了五千兵士来补北口空缺,副尉这回总可安心了。”
  苏阆心下稍定,便走向高台边道:“有劳将军和军师了。”然而在踏上高台放眼望去的那个瞬间,她的神色一下僵住,骤然便冷了下来。
  营前空地上一排排士卒站的还算齐整,然眼睛所见之处,不是十四五岁的新兵,一团孩子气,便是年近半百的老卒,鬓角花白,更甚者其间竟还夹杂着上次战中挂彩的伤员,伤口上裹着的白布都还没撤!
  苏阆心底地无明业火腾一下窜的老高,骤然怒目转向为首的人:“徐漮!”
  徐漮原本只是捻着胡须淡淡的笑,被她一声吼瘦削的双肩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然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缓声道:“副尉还有事?”
  ……混蛋。
  把守军的命和战事当成儿戏?!
  苏阆扫了一眼下头的士兵,那些些微或懵懂或浑浊的眼睛,此时都抬了起来,一双双都瞧着她。
  她狠狠闭了闭眼,忍住就要喷薄而出的怒气,下了木阶,看也不看徐漮,大步朝中军帐的方向而去。
  大帐两边篝火未熄,晨光下冒出缕缕黑烟,苏阆很快便到了近前,便要撩帐,附近巡守的兵士见状不对,刷拉都围了上来,冰冷坚硬的长戈将她拷了个结实。
  苏阆凌眉冷然一扫,握住了腰间几乎按捺不住的长剑:“放开。”
  四周的士兵都紧紧盯着她,眼含戒备,手中长戈握的更紧了。
  苏阆胸口微微起伏,发冷的话一字一句从齿间迸出来:“我让你们放开。”
  士兵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得了令不能让苏阆进入大帐,见她如斯反应心下竟都不由有些发怵,面面相觑了半晌,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她不想动手的。
  苏阆抬眼,眸间怒色升腾,围在周遭的兵卒被她的眼神吓住,身子不觉往后微微一撤,她倏地握住戈柄,扬手一挥,一只长戈便铮的旋了出去,对面的士兵只觉手腕狠狠一震,整个人已经摔在了地上,前面被撕开一个口子,苏阆抬步便往里走,手一把揪住帐布之时,身后蓦然想起一声拉长调子的命令:“把她给我拽回来!”
  兵士们蜂拥而上,反手折住她的胳膊,苏阆肩头锐利一疼,强硬地被几人一齐押着转过了身,冷戈便从后压上了她的脖颈,胸腔里一口浊气堵在心坎,被人压的直不起身,肋骨都有些隐隐作痛,仍狠狠抬起头,逼视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徐漮,眼底几近要迸出火星子。
  徐漮细长的眼睛微眯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慢慢道:“副尉不必进去了,将军不在里面,有什么话,直接告诉鄙人便是。”
  苏阆被几个兵士齐齐用力押着,冷硬戈柄透过戎甲皮肉,硌的骨头生疼。
  她眼睛一瞪:“你是哪来的东西,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
  徐漮笑意不敛:“鄙人只是依照将军的吩咐办事而已,不敢擅自做主,鄙人虽孤陋寡闻,副尉有什么不明白的,却也可以来问问鄙人,鄙人一定知无不言。”
  苏阆冷笑两声,手上利落一动,从腋下穿出的两柄长矛嗖地一声,直接脱开了身后士兵的钳制,被她握在了手心,左右凌然一扫,押着她的士兵惊呼一声,齐齐跌倒在地。她腾地直起身,空中寒光闪过,不过刹那,一点刃尖便捣在了徐漮颈前,再前进半分便要穿喉没骨。
  徐漮的脸刷一下变得惨白,险些仰倒,脚步一个趔趄,惊恐地指着她,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同室操戈是军中大罪!”
  苏阆唇边冷意渐深:“和军师论后院放火,我苏阆自愧不如,”她扫一眼徐漮发白的脸,“何况军师的胆量,尚不如老弱残兵,也配教我动刀枪?倒是难为了你,一个个的把他们挑出来!”
  她说完,反手一松,两柄长戈嘭的一声,在草地上砸出两道深深的凹陷,甩袖大步离开。
  苏阆才回到北口,岑帆便迎了上来,递与她一封信,苏阆接过,顺口问了一句:“给我的?”
  岑帆道:“是,苏将军着人送来的。”
  苏阆捏着信的手指一紧,打开信笺将纸张抽出,只扫了两下,双眉便蹙了起来。
  岑帆看了她一眼:“难道是湳城那边情况不好?”
  苏阆垂下眼睫,轻笑一声:“是司马将军说我对他不敬,不遵军中规矩,将军特意回来这一封,着我去领罚。”
  

    
第54章 
  岑帆倏地抬眼:“明明是他们…”
  苏阆抬手止住他气急的话:“罢了; 军心不齐是战中大忌,况且咱们此次本就暂时编入了王军,我确实太过冲动; 领罚却也应当。”
  她将信叠起收入怀中:“今日调来的兵士现下在哪?带我去安排。”
  岑帆道了声是; 领着苏阆往前去了,又听她道:“他们中间还有伤员; 平日里多照顾着些,有什么气都暂且收一收; 莫起了冲突。”
  岑帆呼吸都有些浓重; 很明显是在压抑着心中的不平之气:“副尉; 北口易攻难守,要不是之前咱们把的严实,敌军早就不知道来了几次了; 现下熬了我们三天,眼皮子都没合几下,末了安排那么起子人来补缺,这不是明摆着是存心要排挤我们么!”
  苏阆心烦意乱; 摆了摆手:“再怎么样,总是要一起对抗北狄的,好歹也有五千; 今天晚上便先安排他们守着看看,告诉兄弟们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岑帆脸色悒悒,低头哎了一声。
  天至晌午,苏阆到得营前空地时; 兵士们正凑在一起吃饭,三三两两蹲坐在草地上,见她走近,都抬起头来去瞧,苏阆看见他们闲闲散开的一大片,眉锋已然见了些许凌冽之色,唤过岑帆:“开饭多久了?”
  岑帆道:“一刻有半。”
  苏阆闻言,脸色微沉,握紧手指步上了高台:“列队。”
  陶碗哗啦啦一阵响,兵士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抹嘴的扔筷子的,往高台这边跑的,一片嘈杂,苏阆握着剑柄,望了眼天上的日头,无声等着他们集结完毕,剑柄都被她手心的温度暖热了,乱哄哄的声音才终于小了下去。
  苏阆望着台下乌泱泱的士兵,平一平心下气息,扬声道:“什长出列。”
  早就列好队站在一旁的苏家军立时从中走出来几十个人,在台下站定,另一边的兵士们却面面相觑,良久才稀稀拉拉的出来几个老兵。
  苏阆声色一沉:“怎么回事,将军抽调你们过来之前没有重新编排什伍么?”
  兵士们互相看了一阵,眼中现出些许茫然之色,半晌,才有一个道:“没有,军师只吩咐我们出来到这里,未曾说过要做什么。”
  此话一出,旁边苏家军将士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苏阆握着剑柄的指节咔啪咔啪响了几声。怪不得一盘散沙样子!
  好啊,什么都没安排是吧,既然这样,这五千个人做什么可就都得由自己来吩咐了。
  苏阆睁开眼,眸子里已经漫上了冷冰冰且强硬的意味:“将军和军师既未下命,便由我来说,前几日苏家军兵至湳城支援战事,抽调将士们到北口,自然是来补这个空缺。”
  台下兵士们神色皆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谁不知道北口是陈军所守之地的要害,现下苏家军离了十之八。九,派他们这些两头弱的来,这不是开玩笑么?
  半晌的静默过后,兵士间隐隐都有些骚动。
  苏阆的眼睛在每个人身上凌然扫过,蓦地抬高了声音:“肃静!”
  台下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消了。
  苏阆站在台上,脊背挺的笔直,迎上每个人投向自己的或茫然或怀疑的目光:“将军把将士们派到北口,便是相信大家有这个本事,即日起便开始接替苏家军的位子。听我的令,所有新调来的兵士,伤员休养守帐,其余者按年龄均分什伍,为熟悉交接军务考虑,每一什中皆安排现下留在北口的苏家军士任什长,从现在开始,每日操练、守岗、巡夜,皆要按苏家军的规矩来,半分都不得懈怠,”她将目光落在岑帆身上,“编调什伍的事,便交给你。”
  岑帆当即抱拳,昂声应是。
  苏阆察觉到台下年纪大些的兵士们眼底不忿复杂的神色,抬起头来:“两军交战,靠的便是脑子和本事,现下不需要你们运筹帷幄,我们便只拼刀枪,有想升什长的,自己去较量,赢者上任,或寻几个人来一同和我比,比得过什么都好说,比不过就将眼睛心思都收到手里的长戈上来!”她往后撤了一步,“另外,下次开灶,不要再出现今日这般闲散的样子,除非你们有本事端着碗还能徒手杀敌。岑帆,现下就带他们下去安排。”
  她说完,眼睛在兵士们身上扫过一圈,旋即按剑转身大步离开。
  天色渐沉,中军帐附近早早便开始了夜巡,苏阆走到近前时,身边正好经过一小队巡兵。
  守卫今早才被她扫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现下又看见她来,登时便警觉了起来,左脚往后一退,持着长矛站稳了:“副尉又来做什么?将军吩咐过不见你。”
  苏阆手指往里折起,挨在袖口上,很明显的能察觉到信封上叠起的棱角硌到自己指腹上有些尖锐的触感,她缓缓换了一口气,平静道:“今日是我太冲了,对不住,劳烦通报一声,”她抬起脸,朝里面提高了些声音,“苏阆前来领罚。”
  士兵脸上浮出些许讶异之色,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转身进了营帐。
  不过片刻,他便折身返了出来,回道:“副尉请吧。”
  苏阆按握在剑镡上的五指缓缓一松,撩帐进内,径直走到司马尹跟前。
  大帐中还未点灯,空旷昏暗,司马尹坐在上首长案后,见苏阆过来,睨了她一眼:“苏副尉,倒是稀罕。”
  苏阆抱拳行礼,淡声回道:“能见到将军确然不易。”
  司马尹面色矜淡:“本将一向不喜不规矩的下属,可军中最要立的便是规矩,逾了矩便要受罚,副尉是清楚的罢。”
  苏阆眼睑微垂,长长的睫羽在脸上投下些许暗淡阴影,嗓音殊无起伏:“将军说的是,前几日属下求见无果,只得多报了几声,却不想声音大了些,倒扰了将军酒中雅兴,冲撞了将军,幸而将军身强体健,才没有呛着,否则若再误伤了暂代的主帅,属下可真就万死不辞了。”
  司马尹被她不咸不淡的口吻堵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
  苏阆顺目,外头暮色初上,昏暗的帐里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
  司马将手摁在了案边,声色俱厉:“冲撞主帅本是重罪,本将看在你是苏将之女,又是初犯的份上,姑且从轻发落,只罚三十鞭,小惩大诫,如若再犯,决不轻饶!”
  他话音才落,身后士兵便绕到案前,抽出了腰间长鞭。
  苏阆指腹紧紧压着袖中信封折出来的尖锐一角,眉锋一簇,横心将背后披风解下,撩袍长跪于地:“属下知错,愿意领罚,将军既暂代主帅,为稳军心,还望能对苏家军与王军一视同仁。”
  司马尹眄她一眼,冲兵士扬了扬手,边道:“那是自然。”
  苏阆心下稍定,沉下声音一字一句道:“多谢将军。”
  士兵已经走到她身后,高高扬起马鞭,冲着她的背便狠狠抽了过去。
  长鞭在空中抡出沉闷的破风声,啪的一声脆响,末梢弹过肩胛骨,在后背的衣裳上抽出一道细长的口子,苏阆只觉后背一阵火辣的灼烧感,连骨头都被殃及,钝钝的疼了起来,直教她有些发晕,手指倏地收紧,把就要溢出来的闷哼生生压在了喉咙里,硬是一声未吭。
  那人抽的极狠,鞭响一声声透过帐子传到了外头,左右守卫都忍不住微微侧目,倒抽了口凉气。
  那鞭子用柳条和牛皮拧成,几鞭下去少不得皮开肉绽,若非戎装料子结实,只怕早已被抽烂了,即便如此,后背上还是裂开许多破口,血透过衣裳渗出来,一片淋漓猩红,昏暗的空中萦绕其一股甜腥,苏阆眼前开始有些隐隐发黑,索性死死咬住了舌尖,强迫自己稳住身形,硬抗着跪在地上,双肩愣是晃也没晃一下。
  司马尹冷眼瞧着,心底慢慢升腾起几丝泄愤似的快意,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案角灯台。
  案前的方寸之地被幽黄烛火照亮,苏阆额角沁出的涔涔冷汗也开始泛出水光,口中也盈满了弥漫着的血腥气,不知捱了多久,从肩胛骨到脊梁处传来的沉闷响声终于停了,只剩下一片火辣辣灼烧血肉的疼,身后兵士收起染血长鞭,喘息有些浓重的道:“将军,刑毕。”
  苏阆深陷在手心里的指尖一松,睁开了眼,睫毛上凝结出的几滴冷汗坠落而下,刺的眸子都有些发红。
  司马尹扬了扬下巴,口吻淡淡的:“律法无情,本将也是无奈,副尉且回罢。”
  苏阆以手撑地,拾起地上的披风,背后伤口受到牵扯,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她按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咬牙道声告退,反手将披风罩在肩上,遮住煞目伤口,撑着力气一步步走了出去。
  才行至帐前,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险些歪到在地,苏阆赶紧停住,稳了稳身子,方抬手撩起帐子,步履虚浮间,恍然听见了从帐外传至自己身前的一声轻笑:“副尉?”
  

    
第55章 
  苏阆听见这个声音; 突然觉得胃里有点恶心。
  她的眉锋不觉染了些凌然的冷冽之色,扫了不知何时走到自己面前的徐漮一眼,抬脚便往外走; 步子却止不住的晃了一下。
  徐漮眼中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色; 作势虚扶了她的手臂一把:“副尉身子不济,可要当心。”
  他笑着来了这么一句; 手指还停在苏阆手腕处戴着的银箍上。
  苏阆眸色骤冷,反手便捏住他的虎口狠狠一甩:“这也是你能碰的?”
  她手力极大; 徐漮指节处被捏的喀吧两声脆响; 捺不住嗷地叫了一嗓子; 左右兵士纷纷瞧了过来,帐中传来司马尹不耐烦的呼斥:“又怎么了?”
  苏阆撤手,手指在帐布上使劲揩了一把; 擦过他走了出去。
  徐漮被她捏的半只手全红了起来,眼前都有金星乱冒,可他是极重面子的人,即使在军中也一身白袍衣不沾尘; 在兵士们的炯炯注视下哪里还能让自己形象亏损,只得死死忍了,护着手走进了帐里。
  司马尹皱了皱眉头; 没再问刚才的事,指指旁边座位示意他坐下,问道:“军师,先前我说的补调北口兵士的事; 军师都安排好了罢?”
  徐漮缓了好几口气,才将因手上疼痛而胸口涌起的呕吐感压下去,道:“将军放心,已经安排过去了五千兵士,守住北口足够了。”
  司马尹以手之颐,闭眼嗯了一声,摸过了摆在案角的舆图。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夜幕上挂着几颗稀稀拉拉的星子,苏阆一步一挪的走出中军所次营房,道上篝火渐少,瞬间昏沉了许多,不察险些一脚踏进草地的一处泥洼里,身子又晃了两下,四肢百骸都牵动着钝钝疼了起来。
  苏阆闭眼停了,独自一人站在空地上,觉得周遭开始隐隐的发冷。
  她抬脸,望了眼云间透出的月光,突然很想成斐。
  岑帆才将苏阆交代的事情安排完,想起晌午苏嵃来的那封信,才反应过来她走这么快是去领罚了,赶忙朝中军帐这边寻了过来,拐过一道弯,才远远瞧见了站在草地上脸色发白的苏阆,抬脚便迎了上去:“副尉!”
  苏阆恍然回神,见他过来,牵动唇角朝他笑了一下。
  霜色的月光洒到苏阆脸上,更显得她脸色白的吓人,岑帆双眉紧皱,上来就要扶住她:“他们对副尉做什么了?”
  苏阆微微一撤,躲过了他的手,抽。出腰间长剑抵住地面,定声道:“没事,就挨了几鞭子,自己能走。”她边说着,边撑着剑柄往前去了。
  背后披风本是玄赤的颜色,衬着将沉的夜幕,几条隐隐发黑的道子若隐若现,凉风吹过,带起几分些微的甜腥。
  岑帆反应过来,脸色止不住的沉了,血都能透过戎装渗出披风来,这是打的有多狠!
  他狠狠甩了下拳头,转身便要朝中军帐那边走:“我找他们说理去!”
  苏阆登时喝住了他:“回来!他们本就对苏家军心存嫌隙,我好不容易才横下心服了个软,你又上赶着干什么去?若是都忙着窝里斗,这仗干脆就不要打了。”
  岑帆顿住,犹愤愤的:“那就和苏将军去说明此事,总可以罢!”
  苏阆揉了揉额角,放缓了语气:“你当我没想过?可将军正在战中不宜分心,再者他现下根本回不了开河,就算说了有什么用,司马不改,依旧鞭长莫及。”
  她停了停,又道:“放心,等苏将军回来一切都好了。在湳城战事未了前,告诉将士们务必稳住,现下军心一齐,共御外敌才是要紧。”
  岑帆冲冲的怒气被苏阆几句话给堵了个结实,沉默好大一会儿,才道:“遵命。”
  苏阆说了这么会子话,喉咙里越发有些燥的慌,摆摆手撑着剑回了自己的营房。
  幸而帐中还放着今早打来的两桶水,苏阆将剑放到地席边,绷紧的脊背一下就松了,寻着块帕子便歪坐在了水桶前,半晌,抬手褪了衣裳。
  因为军中只有她一个女子,处理伤口也只能自己来了。
  鞭痕太深,以至于胳膊一动就牵扯着火辣辣的疼,可还是不得不攥着帕子把手伸到背后去擦,一阵折腾下来,脸上已然布满冷汗。
  苏阆死死咬住头发,将药一点点洒到背上,包扎好,捞过换洗的诃子把前胸后背都裹严实,才收回手,腾身趴到了地席上。
  身子恍然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便摊在了那里,半点都不想动了。
  昏黄烛光映到她汗意涔涔的面庞上,飘忽了两下。
  她拉过旁边毯子,压着胳膊沉沉歇了一会儿。
  心绪渐缓间,二更的敲更声穿过夜幕传进营帐,把几乎要没进睡意里的苏阆又拉了出来,皱眉睁开了眼。
  案角烛台上淌下几滴蜡油,艳丽的赤红色映进了她眸子里。
  连着几夜未睡,才又挨了鞭子,苏阆实在是乏的不行,想够过烛台想吹灭了直接睡觉,赤。裸的手臂伸出毯子的一瞬间,被夜里寒气冻得打了个激灵,才想起自己连中衣都还没穿,又实在是不想动弹,眼皮子跟黏住了似的,愣是停了好大一会儿,才说服自己爬起身来,忍着疼把里衣和外裳一件件全部穿好,想了想,将靴子也套上了。
  累些便累些,还是和衣而睡吧。
  苏阆捞过放在旁边的长剑,抱在怀中,侧压着身子闭上了眼。
  夜色凉凉如水,完全沉了下来,只能偶尔听见巡兵列队经过营帐的声音,苏阆睡得沉,连敲起三更的声音都没听见。
  营帐在空旷的地上摆成一个个圆丘似的鼓包,幽静无声,路边和岗哨上的篝火冉冉,在暗夜中缀出星星点点的光,直若将天地紧紧压合在了一起,不允许露出一丝多余的声音。
  苏阆拥着长剑和毯子侧身而睡,左耳贴在地席上,眼睫纹丝不动,还牢牢沉在梦里,呼吸绵长。
  冷清的黑暗中草丛窸窣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踩了进去,虫鸣声戛然而止,硬是搅乱了原有的生息,紧接着,沉寂隐隐掺杂进一阵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北口最外头新安排进去守着的几个兵士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拧断了脖子,都来不及喊出一声,身子就瘫在了地上。
  一行人皆裹着黑色戎装,只露出一双眼睛,利落干脆的解决了几个打盹的哨兵,轻车熟路的绕过外围岗哨,迅速潜进了里面。
  月亮完全隐进云中,错综路口处飞快的略过几道不易察觉的黑影,眼见得离陈军所次之地越来越近,几人深褐色的眸子里都闪过一丝喜色,为首的回头冲紧随其后的两个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们去给潜伏在外头的狄军报信引路,二人领命,转身时脚下却不察绊到了什么,只闻嗖地一道破风声响,埋在草丛中的绳索倏地绷到半空,削尖的竹木从四周飞刺过来,直朝人的腿弯疾射而去。
  电光火石间,利刃划破漆黑的暗夜,断筋没骨,膝盖骨应声而透,咔嚓几声脆响,锥心剧痛旋入肺腑,一行人全摔到在地上,溢出几声压制不住的惨叫。
  一连串的警鸣锣声响彻夜空,四周原本寥寥岑清的灯火腾地密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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