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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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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卫哗啦啦散开,戚覃也驱马走了过去,四个人站在那里,突然多余了起来,苏城扬了扬眉,转身却一顿,恍然道:“呀,刚才急急骑了赤卢来,我的马还在前山。”
  苏阆看了看旁边站在一起的三匹马:“唔,找侍卫借一匹好了。”
  苏城一脸嫌弃:“谁要骑他们的马,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刷过了,虱子蹦到身上怎么办?”他将赤卢牵过来,对着它有些耷拉的耳朵道,“小红啊,驮本公子过来,就要负责的,咱们走吧?”
  赤卢看一眼苏城,又看一眼苏阆,眼神隐含幽怨。
  苏城不由分说跨上马背,稍稍压下身子,含笑看着苏阆和另外两个人:“阿棠,你身量小,就从那两匹里选一个凑凑吧,你哥我先回去了。”
  苏阆:“……”
  星子颗颗挂在夜幕上,携着秋夜里湿寒的凉气,营帐前火光通明,公子小姐们皆聚在一起,先前骑射谈天的闲适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刮去了大半,被外头整装待阵的侍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戚葭坐在篝火前,脸上担忧焦虑待苏城回来之后才将将褪去,娥眉微微簇起,无声扯着手中绢子。
  身旁一个小姐想透过身前侍卫去看情况,奈何被挡的严实,凑着侍卫之间的间隙往外瞧,不察却撞着了戚覃,险些将她手里的绢子碰到火里,戚葭眉心顿蹙,横目往她身上冷然一扫。那姑娘被她突然凌厉的眼风吓的身形微僵,慌忙道歉,戚葭恍然回神,旋即眉眼舒展,微微笑道:“妹妹当心些,别烧了自己衣裳。”
  姑娘见她几乎是转瞬便恢复了往常温婉的模样,神色不由顿在脸上,忙赔笑道:“原是我不好。”戚葭点头微笑了下,复坐直了身子。
  身旁小姐咬了下嘴唇,往她身旁凑了凑,口吻中带了些小心翼翼似的讨好:“姐姐可是在担心成翰林?苏二公子已经回来报过平安,只是受了点小伤,想必不会有事的。”
  戚葭神色微凝,旋即轻笑一声:“我与成公子非亲非故,何来担忧牵挂,方才不过是在想刺客有无落网,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凶徒,倘若不能及时绳之以法,岂非后患无穷?妹妹会错意了吧。”
  身旁的人始觉说错了话,戚葭这样骄傲的小姐,岂会轻易委心男子?自己方才那几句,倒说的戚葭心有所属一般,实在像是下了她的身段,又被她这么不留情面的顶回来,耳朵根儿腾地红了,顿觉窘迫,低着头没再言语。
  戚葭余光暗暗瞥了她一眼,微有蔑然。
  火光摇曳,眼前侍卫们的铠甲被映的斑斑驳驳,月亮无声从云中穿出来,寂寂无声。
  夜色渐浓,人马声终于朝这里传来,侍卫手中闪着寒光的长矛往两旁一撤,让出一条路,众人皆抬起头,自顾自啃鸡腿的苏二才撕下一口肉塞进嘴里,望见对面远远信马而来的三个人,嘴角抽了抽。
  卫凌骑在马上,一只手松松握着缰绳,前头坐了一个人,因是逆光的缘故,看不大清面容,但打眼过去便能肯定,和卫凌同骑一匹马的决计不是个姑娘。
  马背上卫凌看见前头这一重重的人影,眼皮子砰砰一跳,面上晦暗的神色更加晦暗,赶紧下了马,也不之怎么的,落地时身形踉跄了半步。
  苏二默默把口中山鸡肉咽了下去。
  卫凌这小子能不能行啊。
  果然苏阆独自占了一匹马,远远见得侍卫让开路,循着火光看见苏城,咧嘴一笑,旋即翻身下马朝他走了过去,撩起衣摆坐下,自顾自扯了根鸡翅膀。
  苏城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一眼周围公子们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戳了她一手指头:“都看着呢,你好歹把情况说一说。”
  苏阆眼也不抬:“侍卫长又不是没嘴,看我作甚?”她只知道自己快饿死了。
  苏城被她噎住,默然转了话锋:“你怎么能让小卫和成斐一匹马回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两个大男人凑在一起多么尴尬。”
  苏阆捏着翅骨:“成公子的手受伤了,不好驾马。”
  话音刚落,卫凌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苏二扯下另一根翅膀,略同情的递到他跟前。
  唔,他怎么感觉投到这边的目光又多了些。
  喔,是成斐把小姐们的眼睛吸过来了。
  篝火摇曳的光映到苏阆脸上,睫羽在她眼睑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不时扑闪两下,唇角还泛着点油光。她察觉到成斐过来,扬起脸弯一弯眉眼道:“坐,唔,”她眼睛落到篝火旁满是杂草沙土的泥地上,顿了顿,抬手去招呼身旁侍从,“去拿个垫子来。”
  “不必,”成斐截住她的话,径直俯身坐下,看着她道,“莫吃太快了,仔细卡着。”
  苏阆点头,丢下光。溜。溜的骨头,拽了仅剩的一根鸡腿往他跟前一递:“你也许久没吃东西了,填填肚子先。”
  成斐倒不客气,将其接了过来,原本淡然的侧颜上恍然现出些许温润的笑意,看的旁边众小姐心里都砰咚一跳。
  可这笑容却是对着苏阆的。
  刚才听侍卫长说,她又取了两条人命?真是…泼辣狠毒。
  戚葭的眼睛顺着成斐柔和的视线望去,正落在啃鸡脖子的苏阆身上,手中绢子悄悄收紧了。
  成斐慢条斯理将手中鸡腿吃完了,手上嘴边却没见沾多少油,才放下骨头,中官搭着拂尘过来道:“翰林,圣上传召。”
  成斐应声起身,旋即浣了手,向苏阆点头示意,苏阆正低头去转串着山鸡的树枝,冲他挥了挥手,扯下一块胸脯肉。
  戚葭身后一个小姐看见这一幕,不屑地撇了撇嘴,悄声道:“同样是吃鸡,看看翰林,再瞧瞧她!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和男子比起来都如此粗鄙,真是不堪。”
  又一个女声道:“她和成翰林也是能放在一块说的么?根本就不是一路子的人,翰林接她个东西,你瞧她笑的那个样子,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话音才落,伴着旁人几句轻轻的笑:“她自然是不能与翰林比肩的,自古君子配淑女,若论家世相貌品行,这京中,也只有戚小姐是最相宜的了。”
  戚葭手指微微一松,只当自己没听见,面色矜淡的挺了挺脖子。
  这边卫凌终于啃完那只鸡翅膀,听见不远处悄声细语嗡嗡不停,偶尔还有一两句嗤笑冒出来,偏头瞧了瞧,一干小姐们意味深长似的笑和不时往苏阆身上瞟的眼风全落在眼里,不由蹩了蹩眉,突然觉得喉咙里黏腻起来,转手丢掉啃了大半的骨头,冷哼道:“一帮长舌妇。”
  苏阆一心放在山鸡上,直到觉得自己的肚子得以慰藉才停下,冷不丁听见他黑着脸念叨,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起身浣手去了。
  苏城往火里抛了几根树枝:“同类丛聚,非己类的人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被排斥。你当耳旁风吹一吹就得了。”
  苏阆擦着手走过来:“你们背着我说啥呢?”
  苏城挑眉笑道:“说你清新脱俗。”
  

    
第18章 同行
  围猎突逢意外,刺客又逃的无影无踪,秋狝只好提前结束,江涵为弥此次礼法之缺,在木兰宫摆设了宴席,苏阆顿觉索然无味,以昨日受惊为由,欲推掉宴请,幸而小皇帝十分好说话,笑眯眯的应了她。
  苏澜欢欢喜喜提溜着猎囊出了营帐,去牵赤卢时,却听见身后熟悉的一声唤:“苏姑娘。”
  她转头,成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帐外,遂朝他招了招手:“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成斐走近,摊了摊缠着白布的手:“同姑娘一样。”
  苏阆会意,掂了掂手中猎囊,眉眼微弯:“宴上应酬可不是比骑射无趣多了,还不如回府自己烤烤肉吃。”
  成斐脸上明显带着所见略同的神色,笑道:“这番倒是顺路,一起回去吧?”
  。 。 。
  昨日才跑了一帮杀手,京中街上却还是是一应的热闹祥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洛长街十分宽阔,两人骑马并行,哝哝叫卖声不时入耳,秋日晨光洒到身上,无端添了许多闲适慵懒之感。
  前头人声恍然嘈杂许多,苏阆抬起头,才发现已然不知不觉到了华月楼,转脸去瞧成斐,见他目光亦投向酒楼门前,脑海中冷不丁蹦出先前的事来,半开玩笑的道:“公子可是想楼中的舞姬了?白日可见不着哩。”
  成斐一顿,转回脸来,唇角微弯:“楼中人是眼前人,何来舞姬一说。”
  苏阆愣了片刻,然转念一想,他这句应当只是对自己调侃的回礼,嘿然道:“算了,和谁斗嘴不好,干啥非找状元郎,这不是自找没趣么?不过话说回来…”她往成斐一侧凑了凑,眼中闪过兴滋滋的神色,“你当时说了什么,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
  成斐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私家绝学。”
  苏阆笑了两声:“公子必然是做惯这些事了的,我不偷你的‘绝学’,反正也用不着。”
  身旁人沉默片刻,声音竟然有些轻快:“用不到就好。”
  用不到…就好?
  苏阆哭笑不得,这状元郎忒不会说话。
  沉默间街道对面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成斐冲苏阆颔首示意,扯扯缰绳走到她前头,欲给车让开路,路旁的摊子后头却突然猛地斜窜出个半大男童,一下子狠狠撞在了拉车的马上,马儿猝然受惊,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就要往前冲,男童身子不由失衡,脚下一扭跌倒在地,本就有些打盹的马夫遽然回神,慌忙去拉缰绳,哪里还来的及,钉着铁掌的马蹄已经朝男孩背上重重踩了过去。
  路旁行人皆惊呼出声,电光火石间,成斐猛地一抖缰绳,飞驰上前,马蹄几乎已经沾到了孩子背部的衣裳,他疾速弓身,一拽一捞,生生将男童从铁蹄下抢出,抱到了自己马背上。
  车夫制住惊马,呼的松了一口气,忙下车冲成斐道谢,成斐将瑟瑟发抖的男童揽在臂弯,手不动声色往外一撤,只用腕子挨着他袖,向车夫缓声道了句无事。
  路上行人皆拍了拍胸口,看向成斐的目光转而浮上许多钦佩赞许之色,苏阆心里却咯噔一下,立时驱马上前掰过他的手,果然伤口已经裂开,掌心中冒出一片刺目殷红。
  苏阆皱眉,忙掏出帕子给他按住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刀口,耳边却响起弱弱的一声:“小姐。”
  这声音…她抬起头,眼睛正撞上成斐怀中半大小子的脸,神色不由愣住:“一川?你怎么又自己跑出来了?”
  男童皱眉,别开了眼。
  苏阆顿了顿,复低下头仔细给成斐包扎好,冲男童伸出手:“到我这里来,咱们回府去。”
  一川不大情愿地往成斐臂弯里撤了撤身子。
  苏阆叹了口气:“哥哥手受伤了,不能揽着你驾马,听话,过来。”
  一川目光在成斐淋漓的掌心滑过,眼中现出些许挣扎的神色,又看了眼苏阆,低头冲她伸了伸胳膊。不过六七岁大的孩子,袖管里伸出的一只手却有些黑瘦,手背和指头上还有旧日留下的细碎疤痕和黄茧,成斐不由觉得怪异,惑然道:“这是苏府中的孩子?”
  苏阆握住男童的手腕,稳稳当当将其抱到赤卢背上,扶正他的身子,嗯了一声。
  孩子一双眼睛黑若墨丸,年龄虽不大,眉眼倒是棱角分明,有些不羁的灵气涵在里头,整个人却黑黑瘦瘦的,木着脸坐在苏阆前面,只梗着脖子不说话。
  苏阆浑不在意,转向成斐:“府中有些上好的伤药,公子可愿意先随我回去一趟?我给你再包扎一下。”
  成斐看了看自己的手,含笑应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行三人才到府门,便听见了里头好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
  荞荞和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又翻又找,洒扫的扫帚木桶丢在道上,七滚八落,花丛里的黄叶子被她翻的摇掉了一片,半晌又汲皇皇从丛中钻出来,脚跺的砰砰响,两手往腰上一叉:“这浑小子!成天介儿专挑犄角旮旯的钻!”
  苏阆狐疑,领着一川进门,冷不丁看见这一幕,眉心突的一跳:“嚯,你们抄家呢?”
  一旁丫头们听见这一声,都扭过头来,看见这三个人进府,皆猛地睁大了眼,张了张嘴,苏阆默然扶额,冲她们指了指道中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丫头们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水桶扫帚去了,唯背对着她的荞荞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存在,犹气鼓鼓的站在原地,半晌撸起袖子,一壁愤愤道:“我还不信找不到你了!”一壁弓腰往花丛里翻,搅的枝叶簌簌乱响,半段腰和一个屁。股露在外头。
  苏阆默然上前,敲了敲她的脊梁骨。
  荞荞丝毫没有好声气:“别闹,忙着呢!”
  苏阆咳了一声。
  陷在花丛里的人身形一顿,倏地从里头撤出身,抬脸头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碎叶,眼睛正对上苏阆的一张脸,拧着舌头愕然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阆环顾一圈乌七八糟的院子,耷拉着眼皮道:“我若晚回来一时片刻,只怕你们把房子都拆了。”
  荞荞吐了吐舌头,苦着脸去揉发酸的脖子,转脸却看见方才四处寻不得的人儿,眼神蓦地一僵:“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苏阆摊手:“我在洛长街碰上的。”
  荞荞眉毛一拧,旋即撸着袖子走了过去:“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成天就知道往外跑,外头有人管饭没有?”荞荞凶神恶煞的扬起了手,一川眼珠定在她的巴掌上,梗了梗脖子。
  荞荞丝毫没有犹豫,手啪的落了下去,却一把搭在了他肩上,硬揽着他往苏阆的院子里去了:“将军府不够大是不是,还得劳烦您老人家没吃饭就跑外头野去?快点儿走,给你留的饭要是凉了,姐姐我还得重新给你热一遭儿!”
  被晾在一边的成斐和他的青马小伙伴都惊呆了。
  苏阆叉了会儿腰:“荞荞接了个棘手活儿,这趟飙发的,还挺有我的风范嘛。”
  成斐:“……”
  。 。 。
  果如苏阆所言,苏府药房中的伤药比寻常医馆还齐全,瓶瓶罐罐靠着墙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架子,瓷玉漆盒琳琅满目,苏阆熟门熟路的在其中拿了两个小瓷瓶儿和细布坐到成斐跟前,那厢十分有眼色的把手往她跟前一递,眉目含笑。
  苏阆伸手去解帕子上缠的结,眉心微微皱起:“和伤口粘在一起了,怕是会有些疼。”
  成斐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温声道:“无甚,你放手拆就是了。”
  苏阆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什么东西微微松动,继而从小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嘴上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扯开了:“公子与皇帝表哥似乎关系不错?”
  成斐摊着手,身子稍向前倾,唔了一声:“亦臣亦友。”
  苏阆嘿然一笑,手上动作不停:“表哥挺好的,人后也没有架子,对了,他说我宰了两个刺客有功,要予我赏银,等公子伤好了,我请你去华月楼吃酒罢?”
  成斐目光温然:“好。”话音才落,手上咔嚓一声,沁血的细布应声而断。
  苏阆舒了口气,身子亦往前倾了倾,指肚按着他手掌上温软的皮肉,将黏连在上边的布条一点点剥离,眼睛一眨不眨。
  成斐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色,不由轻笑:“苏姑娘还怕我会喊疼么?不用那么细致。”  
  苏阆暗自腹诽,这若是换了她自己,断然不会这样磨叽,直接扯下来便罢,奈何面前的是个庖厨不近执笔弄墨的谦谦君子,还是为着自己伤着了,她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更何况面前这个书卷墨水里长出来的少年,白玉琢磨出来似的,莫说淌血,只怕蚊子都没冲他下过嘴,冷不丁挨了两刀,说不疼那一准是胡扯。
  苏阆慢慢将最后一点粘住的地方拽开,紧绷的脊背方松下劲来。成斐从始至终半声未吭,面上一应的温然柔和:“姑娘好手法。”
  苏阆扬眉,用帕子蘸了温水给他擦拭血污,这次却麻利干脆了许多,伤口上半点水都没让他沾着,便将手擦的干净,一手拔开小瓷瓶,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成斐看着她熟练翩飞的手指,眉心无声一簇,低垂了双眼。
  想来必然是做惯了才会如此吧。
  冥思间,苏阆已然将他的双手都包扎好,将案上两只小瓷瓶儿往他跟前一递:“呐,这个你带回去,每天换一次,保准不出半个月就好全了。”
  成斐应声谢过,抬手去接,手指触到冰凉瓶身时,身后恍然响起瞠目结舌的一声:“成、成公子?”
  

    
第19章 你们继续
  荞荞好容易才按着那皮孩子的脑袋给他喂了饭,惦记起苏阆之前许给她的兔子狐狸皮来,遂出来寻,却听院中丫鬟说,小姐没回自个儿的院子,往药房那边去了。
  没成想她才推开门,便看见了成二公子和自家小姐对坐在案边,十指交握,含情脉脉。
  不就出去打了一天的猎么,这进展也忒快了。
  三人大眼对小眼,成斐的手还覆在苏阆的指尖上。
  荞荞吞了吞口水,干笑两声往门外头退去:“对不住,你们继续…继续。”
  苏阆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成斐接过去的药瓶,觉得这丫头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咯吱一声响,房门被关上了。
  成斐笑笑,将药收进袖中,苏阆站起身:“没什么事了,公子可要到正厅,喝杯茶否?”
  成斐还未说话,外头将后脑勺抵在门上的荞荞突然旋身推门,探进一颗脑袋:“要的要的!我…”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紧站直了身子,两手交叠在小腹前,笑眯眯的点了一下头,“公子是贵客,哪能这样就走呢,奴婢已经备好茶水,劳烦公子移步。”
  成斐眉梢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继而起身应了。
  苏阆眼角狠狠一抽,荞荞打蛇随棍上的功夫愈发不择手段,已经到了不计后果的地步。她明明刚刚才发现成斐来府里,哪来的功夫去备茶水!
  苏阆吸了口气,和颜悦色道:“荞荞啊,你烹的什么茶?”
  那厢舌头立时不争气的打了个结儿:“呃,花…花茶。”
  苏阆笑的更加和蔼:“我走之前忘跟你说了,前些日子父亲新得了些君山银针,就搁在正厅偏厢雕花架上的漆盒里,你去重新备些与成公子。”
  荞荞了悟,慌忙应过,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苏阆暗暗翻了个白眼,冲成斐比了个手势:“公子请。”
  荞荞动作还算利落,二人到得厅中时,茶盏已然摆在案上,盈香满室。
  然偌大的正厅里意料之外的一个人影也没有,连荞荞自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小妮子又做的什么妖?
  苏阆将成斐让到座位上,自己亦坐下,拨了拨茶盏;眼见得黄莹莹的茶水中根根毫针簇立如花,心才朝下放了放。
  还算靠谱。
  成斐不紧不慢押了一口,含笑道:“这样好的茶,可见将军亦是雅致之人。”
  苏阆想起自己老爹平日里拎起笤帚疙瘩教训苏二的英武模样,干笑了两声:“多么偶然的风雅,不巧倒叫公子撞上了。”她顿了顿,及时转开话题,“今日一川的事,还得多谢你。”
  成斐将茶盏放回案上:“姑娘与我客气什么。不过,”他眸中墨色渐深,脑海中闪过孩子黑瘦而带着伤疤的手,“那孩子倒不像是将军府里出来的。”更似个出来打杂还没遇上好主子的小长工。
  苏阆吞了口茶水,抬起脸来:“一川,姓陶。”
  成斐闻言,脸色微微一变:“莫不是…那个猎户的儿子?”
  苏阆点头:“真是个愁人的孩子啊。”她想起陶一川,恍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沧桑了。
  “何良那厮害一川成了遗孤,我就把他带回了苏府,也不知是对官宦人家心存芥蒂还是过不惯这样的日子的缘故,给他裁的好衣裳从来不穿,非得粗布糙粮才能过,还倔得很,三天两头的逮着机会就往外跑,后来二哥给他找了个先生,成日看着教着才好了些,头几天先生家中有事告了假,荞荞闲着没事接了看顾他的活儿,今儿却又教他给跑出去了。”
  苏阆摊了摊手:“他在这里待着不自在,我们也不愿意拘着他,我和二哥还不都是散养的么,可一川才那么点儿大,出去将军府的门举目无亲的,能去哪呢。”
  苏阆托着下巴,朝耷下来的碎发吹了两口气:“荞荞这几日折腾的着实不轻,黑眼圈都出来了,亏她当初还自告奋勇。”
  成斐默然片刻,忽而道:“你说,一川过不惯府中的日子,若是安排到泓学院暂且做个书童,可会好些?”
  苏阆眼中一亮,下巴离开了手掌:“可以么?”
  成斐温然道:“学院中几无官宦子弟,他待着大概会舒服些,且过些时日还会再安排进不少与他一般年龄的小书童,也不会闷。”
  苏阆拍了下手:“那太好了,他倒机灵,学东西也挺快的。”
  成斐点头:“若一川愿意,过了休沐,姑娘将他送到学院来便是。”
  荞荞领着一干小丫鬟在回廊中修叶剪枝,人一个接一个的往中厅门前凑,手里捧着花浇,执着剪刀,瞅着机会便凑到门框前咬着嘴唇往里瞧,荞荞急的不行,兜着碎叶子悄声贴在窗牖上,冲离着房门最近的丫头使眼色:“哎,说的甚,听清了么?”
  小丫头又将脑袋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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