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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褪尽-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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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归尘将目光定格在了极远处; 他也曾多少次地设想过重临此地时,自己会是个什么心境; 是愤恨?是感伤?
  然而此刻他却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似乎他此来并非是作为一个隐名埋名的罪人; 而是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段明空走在他身前倏而顿了步子; 李归尘也并未理睬; 径直入了门。
  那室内极昏暗,单就角落里的两盏长明灯闪着莹莹幽光。而那窗子上裱的乃是特制的黄纸,厚厚贴了数层,以致正值午后; 屋子内竟也透不到一点光来。
  李归尘负着手信步而行; 这屋子本是镇抚使的书房,自他不在了; 自己的痕迹果然荡然无存。
  他穿过堂前,便看到书案后面隐隐约约端坐着一个人影。那种似笑非笑的嘶哑嗓音像夜枭一般游弋在淤滞而又空寂的气息中。
  “全胳膊全腿儿,是个有造化的。”
  李归尘立在了他面前,借着屋外透过来的星点灯光端详着这位几欲将他挫骨扬灰的继任者。
  岁月便如刀割般在他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迹,非但如此,夏冰那双野狼似的骇人眸子竟也淡淡蒙上了一层浑黄,趁着苍苍半头白发。
  “堂堂北镇抚司落在你手里,竟也成了这幅样子。”李归尘的声音里无悲无喜,就像是庙宇中远远传来的梵唱声,恍然间只让人觉得有些飘渺。
  “我叫你来,不是想和你谈什么条件,更不用从你嘴里套什么话。你的身份,和你纠缠不清的那个女子的身份,杨焰啊,你想不想好好听听?”
  李归尘淡淡地凝视着他,而夏冰托着腮挑着嘴角道:“女子、南楼客、正阳蒲氏,你自己说说哪一件能让我北镇抚司留她小命?我要是想碾死你们,尔等蝼蚁可还尚有安身立命之地?只不过,蝼蚁也需得尽最大的观赏价值罢了……”
  李归尘掸了掸自己的宽大衣袖,抱着臂平静道:“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这废话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呢?”
  夏冰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声,摇头道:“你若是早年先去种几年地,想来你我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不,”李归尘微笑着打断道,“我会一早亲手诛杀了你。”
  他的话音刚刚落地,夏冰一手撑桌飞身翻到了李归尘面前,“噌”一声刺耳的锐响,利刃伴着寒光出鞘,削断了李归尘额边一缕碎发,堪堪停在了距他眉心不足一指的地方。
  白光在李归尘平静无波的眸子上一闪而过。他分毫未动,似乎全然见不到眼前锻淬得锋利异常的绣春刀。
  刀刃微微地颤晃着,夏冰咬牙道:“杀你,很容易。既然这诏狱里的百般刑罚都不能将你奈何了,我更喜欢看你隐忍了十年竭尽全力,最后却依然一败涂地的样子。我早说过,兄弟不想难为你,可有的东西你既染了指,就休怪我将你的手,砍了下来。”
  他说着,挪了剑刃轻轻拍了拍李归尘的腕子,数层衣料在剑刃之下便脆弱得只如同是白纸。
  “你是在有意激怒我吗?指挥使骆仪新终于死了,可你却怕了。”李归尘顿了顿,轻笑。
  他看着夏冰手里的剑微微晃了个圈儿,接着淡淡道:“你明明查出来了水女案的死者尽数是私妓房的红尘女,可苏公公却忽然跟你透露大内无端跑了数个低贱宫女。故而,你知道机会来了。”
  夏冰扬起剑刺中了他的锁骨之上,冷刃穿破皮肉刮骨而过的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他夜夜聆听,几乎已经到了令自己心中波澜不惊的地步。
  李归尘的喉结缓缓滑动,他忽而抬了眼眸审视着怒目圆睁的夏冰,一丝不紊接着道:“圣上此时已无瑕顾及你们的这些小勾当了,既然你给人家当了这么多年的狗,西景王爷自然不吝于扔一块肉骨头给你。可惜啊,你竟是吃不到嘴的。”
  李归尘已经猜到了夏冰叫他此来的真正目的,自然是有恃无恐。
  而夏冰将剑刃每每没入李归尘的肩肉一厘,心中的慌乱便无端涨上了三分。他强挑着嘴角笑了笑道:“一心求死的人我见过太多了,无疑你是最蠢的一个。”
  李归尘忽然就笑了,捏着剑刃便往自己的方向较着力,似乎是一心求死的样子。
  可夏冰变了脸色,一把抽剑而出,叹了口气才收剑入鞘正色道:“圣上的密旨,两日为限,你二人若力破此案,即日入宫面圣,各中自有安排;若此案不破……折子上并没有说。”
  鲜血从李归尘肩上的伤口恣意倾冒,顺着右臂自他的指尖点点滴着血珠。
  他躬身行礼道了句叩谢圣上,这才接过密折步履安然地径直出了门去。
  如此尚能半点礼数不乱,没有给夏冰一点点最后的机会。
  金黄黯淡的辉光勾勒出了他硬朗的线条,指尖的血鲜红而夺目,夏冰嗤笑着看在眼里,一时觉得胸中闷痛翻搅,似乎就快呕出一口血来。
  直到李归尘的背影完全消失在了一片昏暗中,夏冰忽然双手扶着书桌放声狂笑了起来,可他笑着笑着卷宗上就沾上了滚烫而浑圆的泪滴。
  明明他现在已经高高在上了,明明杨焰此人只配是个剑下之徒,但为什么砍在他身上,疼的却是自己?
  他仍是想不通杨焰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是,骆仪新的确是死了,宫里无论如何也是的确丢了宫女。宫禁薄弱至此,加之圣上本就对他猜忌极重,借着妖书的由头一刀杀了他也是骆仪新修来的福气。
  南镇抚司镇抚使向来暗弱,都指挥同知是当今皇后的内弟,讨个封荫后人的肥差罢了,佥事等职莫不由是……这整个锦衣卫之中细细算来,也就只有自己是勤勤恳恳干了不到三十年,也只有自己最有把握能胜任指挥使的位子……可偏在这时候圣上不顾及此事,反而亲点了这风口浪尖上的二人去查这“妖书案”?
  又置他于何地?
  十年前,是此人挡在了他的路前……若此人单是个谄媚愚鲁之辈,他又何必沾染此人的鲜血?可怕之处便在于,此人之家世、志向、能力、手段皆在他之上……他熬了十数年仅是爬上了一个千户,而杨焰竟是以二十三岁之龄任北府镇抚……“他死了十年之久啊……为什么在所有人心里,哪怕是圣上……还是不能将此人抹掉?”夏冰望着远处模糊的几个亮点,忽然觉得眼前的黑暗远比不上心中的落寞。
  自己的确不如他,的确不敢杀他,的确只想看他怒火攻心的样子……就算是杨焰他日要将这一切悉数奉还,他也是不会低头认了的。
  这便是他这个正朔朝以来做得最久的北镇抚司镇抚使,最后的骄傲。
  而李归尘以左手捂着右肩的伤口推开门跨出门槛之时,段明空依旧扶着剑立在门口守着。
  鲜血自他的指缝丝丝缕缕冒了出来,渍了一大片的猩红血色。段明空的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继而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神色,轻哼道:“裴彦修少不得又要骂死你。”
  李归尘朝着他淡淡笑了笑,便看到段明空的目光忽而就躲闪了过去,负着手快步消失掉了,似乎依旧是对他厌烦得很的样子。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等皮肉伤就算是一剑贯穿了,也要不了他的命。只是这右边的胳膊少不得要不听使唤一阵子,只怕是不能给蒲风做饭了……而李归尘所行之处,有些上了年纪的锦衣卫便石化在了那里,望着他出神。那些年纪轻的便有些不明就里,心道此人竟有如此胆色,敢在北镇抚司来去自由。
  李归尘自是不顾旁色,径直出了北镇抚司门去,他的步履并没有因为伤痛而显凌乱,反而每一步都稳稳地落在了砖石地上。
  由来这一来一往间,便是十年之久。
  他不复意气风发,甚至失掉了视为天地的家人,还有曾经引以为傲的体魄武功……他不是圣人,更不是神仙,当这一切发生在未经风雨尚且稚嫩的自己身上之时,他在这无边黑暗的苦海中独自漂泊了良久……背弃、失控、迷失……他在隐忍中无数次怀疑过,也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恍然惊醒,继续谋划着那些遥不可及的将来。他无比清楚地明白,若非自己在这诡谲争斗中能有立足之地,他的出头便意味着任人刀俎。
  那时,他尚还不知如儿已满身鳞伤被人弃尸于河,更不知应儿竟是在十四那年嫁与了苏敬忠的义子,认贼为夫……可似乎一切苦难都应该有个终点,在这永无黎明的无边暗夜里,上天终于赐给了他一轮月亮,光芒刺目隐曜繁星。
  月说,她想要成为他的太阳。
  那一日,蒲风掀门而入闯进了他的生活。
  李归尘身骑段明空的那匹枣红马,直奔官署衙门。他起初也以为夏冰有意杀他二人,便让蒲风带着萧去找皇长孙避一避,实在不行便去找冯显。可他在北镇抚司逗留了这么久也没人来访,李归尘只怕是蒲风出了事。
  然而此时此地能伤了她的,多半便是萧琰。
  他下了马立在大理寺署门外的时候,便听到蒲风说,她受命去追查杨如儿惨死一案。
  李归尘微微皱了眉头,听着空气中骤然安静了一瞬,萧琰似乎是失控了一般嘶哑低吼道:“一派胡言!你们还等着什么?扒了她的衣冠给我按在堂里着实地打!”
  萧琰正是两眼通红,便看到李归尘满身是血地稳步走了进来,那样子一如地狱归来的弑血修罗。
  目光将他一眼击穿。
  李归尘平静道:“萧琰,你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才要重回爽文该有的节奏~


第49章 种米 'VIP'
  “是吗?”萧琰朝着李归尘嘴角一挑; 刚要说下去; 便看到了他手中的朱红折子。
  这种配色大抵是帝王所用; 他面上一僵不理这茬; 继而睥睨着蒲风说道:“那二十板子且先记下。你也该好好想想; 当时是谁任着你在大理寺衙门出尽风头,又是谁屡屡在顾大人面前举荐你?所谓‘尊师重道’; 事到如今……”
  “你我公堂再见之时; 再说这些话也不迟。”蒲风猩红着眸子瞥了他一眼; 一甩袖子从萧琰面前快步走过; 拉着李归尘的袖角径直跨出了门去。
  一时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萧琰独自一人,脸色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他就这么被无视掉了。
  只因着李归尘伤着; 即便是她此番吃了天大的亏,蒲风也不会在此多加纠缠。
  更何况; 于此人何必多费口舌?
  而李归尘随着蒲风刚出了大理寺的门; 蒲风看着他胸口尚未干涸的血迹; 还有他略显苍白的唇色; 方才在萧琰面前压抑了许久的泪忽然就冒了出来。
  李归尘一见此虽有些心酸但还是笑了; 他以左手的拇指抹掉了蒲风眼角的泪,柔声问道:“怎么又哭了?刚才在里面可是吓坏了?”
  “我是看见你才吓坏的!去裴大夫那吧,现在就去……算是陪着我去扎针行吗?”
  他攥住了蒲风冰凉的小手边走边道:“别怕,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两天之后;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蒲风看着他平静而又坚定的目光; 轻轻地舒了口气。方才她也见到了朱红的折子,自然猜出了三分; 如今一听李归尘这样说,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李归尘官复原职或许指日可待了。
  可蒲风看着他身上的黯血,胸中的闷痛又开始一阵紧似一阵,她望着他郑重其事道:“以后家里那些洗衣做饭的活儿,你一指头也不许碰了,直到你好了!”
  李归尘笑着,眼睛都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度。
  “那放着要谁来做?”
  “我做啊!”
  他笑意不歇,直到二人上了马,李归尘才对着蒲风缓缓道:“若是如此,我倒希望这伤一辈子也好不了。”
  蒲风的颊边顿时覆上了两片微微的红晕,她看着李归尘说这话时一脸正色,不由得嗔怪道:“净是胡说!可你刚才提的两天又是什么?”
  “破此案的期限,除去今天还有两天。”
  蒲风微微皱了眉,“水女案锦衣卫那边可查出什么了?”
  “段明空已查到了这些死者皆是出自京城的各大私妓房,且都是午夜时分不见了踪影,推断凶手极有可能是潜伏在了茅厕里,将人捂死自檐上带走的。”
  “这么多女子接连被杀,难道说凶手并非是一人?”
  “极有这个可能。死者皆是被反扣住手腕遭人捂死,下手干净果决并非常人所能做到。可若是多人作案的话,杀人手法如此统一,也是个疑点。”李归尘道。
  蒲风一时沉默了,她此前怀疑是顺天府里的人作案,现下看来却也有些难圆自说了。
  李归尘的目光忽然有些闪烁,他心里并非是想不出能做这等事的人选,只不过很多事情接受起来或许并不如旁人想象得那般容易。
  蒲风望着他轻叹道:“你不想再去麻烦裴大夫,那咱们现在先回家,给你包扎了伤口,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既然这案子已经交到手里了,便也不用顾及什么丁霖萧琰,明日一早我便去顺天府衙门调阅近三个月来的全部卷宗。”
  李归尘缓缓点了点头,黄昏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马蹄轻轻扬起了碎金般的尘土,古老的京城在赤艳艳的夕阳下静默而无言。
  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们却是如此喧嚣着,有婴儿响亮而急促的哭号,亦有倾吐掉人世最后一口浊气的叹息。
  蒲风刚远远地见到了白河上粼粼的波光,便被快马加鞭的钱棠追上了。她不无惊异地望着他身下喘着粗气的马,便听钱棠坐在马上匆忙说道大事不好,顺天府衙门里竟然出了案子。
  又是顺天府衙门?蒲风的心弦一时紧绷到了极点,她还没来得及追问死的到底是何人,钱棠眉头紧锁道:“顺天府推官丁霖……死了,听说死状极惨。”
  丁霖他死了?蒲风心里的那根弦忽然便崩断了。丁霖怎么说也是正六品的推官,在这差吏遍布的顺天府衙门居然就这么被人杀了?
  蒲风嘱咐李归尘先在家歇歇,自己去一趟顺天府衙门,二更天之前必定回来。她说完这番话,一牵缰绳便跟在了钱棠身后疾驰而去。蒲风的骑术虽颇为生疏,但她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了。
  可李归尘居然就这么拖着肩上的伤跟了上来,蒲风百般劝阻无法,也只好依了他。而钱棠几欲开口打算问问李归尘的伤势,到底还是没敢说。
  便听着李归尘的声音在潇潇的风里有些不大真切:“什么时候的事?”
  钱棠回应道:“就在刚刚,丁大人一出了事,有个自称何谅的捕头就直奔了大理寺衙门,正巧我去都察院交了卷宗回来,便直接来找蒲大人了。”
  蒲风又道:“你们可派人将顺天府衙门驻守了?万不能将他们自己的差吏排在其中!”
  钱棠不解道:“这又是为何?何谅说他们已经调集了全部官差将现场守住了,我这才抽出手立即来找大人的。”
  蒲风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说了一句“坏了”,便催着袜子马奋蹄直奔顺天府衙门。
  李归尘所骑的枣红马性情刚烈,一心想和袜子马一决高下,自也是跑得拼尽全力。二人不一会便将钱棠远远甩在身后了。
  蒲风能想到的死因便是丁霖他被凶手灭口了。凶手极有可能是衙门里的人,而丁霖不巧看出什么破绽了。
  她一路上一直想着此事,直到她穿过排排驻守的官差,迈过前堂进了当日与丁霖饮茶的后院堂里,这才看到了丁霖的死状。
  她隔着门远远地瞧着,只觉得丁霖的尸首似乎有些苍白发胀。
  那血泊之前分明是有人拿着笔蘸血大书了三个字:“南楼客”。
  果然……
  然而就在她跨进大门的那一瞬间,蒲风此前心中的一切猜测,她对这凶手所抱有的一切误解,都在这片溢满了血气的静默中支离破碎了。
  蒲风戳在原地将这屋内的环境细细端详了良久,这才缓缓挪动了脚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去的。
  她默默蹲在了丁霖身前的大片血泊里,甚至全不顾及自己的衣摆沾上了血迹。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了丁霖尚有余温且沾满了血污的皮肉,触碰到了那些坚硬圆润的米粒。
  它们直愣愣地立在了那里,满目都是,数以百计……千计……有一颗米粒经她触碰忽然掉了下来,裸…露出一个黯红色的细小血窝儿。
  蒲风觉得头皮要炸了。
  堂堂一府推官便这么只着亵裤地惨死在了自己的府衙里,以屈辱的跪姿。他的背弓着贴在冰凉的书案边,头上的匾额正书着“爱民如子”四个大字。
  而丁霖的眼睛暴突而黯淡,额头上泛着一小团呈现淡紫的磕伤。
  致死的乃是胸口一处不及寸许的深刀伤,两侧苍白的皮肉不住向外翻卷着,丁霖身前的血痕足足溅出了两三步之远。
  他的面容极度扭曲,似乎直至他临死之前,也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蒲风缓缓站起身来审视着尸首之状,只觉得全身都在轻颤着。屋内除她与李归尘之外便只有一直沉默不言的何谅,可这周遭分明是喧闹躁动至极!
  丁霖的周身被凶手以粗锥戳了成千上百的孔洞,然而每个孔洞之内又被竖着填塞了一粒晶莹的米粒。
  近乎均匀地分布着……
  是《人种米》。
  可她在那文章的最后只是说那毁稻占地的狗官死了之后,他的坟头被平了改为了稻田罢了。凶手便是要如此曲解之后堂而皇之地上演这一出吗?
  即便是验尸……她也有些无从下手。
  唯有一串沾了血的脚印一步步向门外逐渐浅淡了下去,终至门槛前还是尽数消失了。
  “如你所言,大家此前多半是想错了……并非是为了党争……凶手只是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罢了……”蒲风有些失色道,“你可知那业镜也称为孽镜,所谓是‘孽镜台前无好人’,这《业镜台》一书写得多半都是些因果报应,而凶手似乎分不清什么是故事,什么是现实了。”
  “然则,他很清醒。甚至知道带走凶器和死者的衣物去毁掉。而且,他在动手之前先羞辱了丁霖。”李归尘抱着臂淡淡道。
  屋子里的光越发黯淡下来,蒲风沉默了一瞬,反问道:“头上的伤莫非是丁霖自己磕出来的?这衣服……依尸身上血迹的分布来看,难道也是丁霖自己脱的?凶手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本事会令他忌惮至此?缘何没人发现呢?”
  何谅这才有些嘶哑道:“大人将自己关在房里的时候,衙门上下是没有人敢惊动的。再说我们这些做差事的,一般也不会来后院走动……这还是下午百姓来报案,说有人施了厌胜之术害死了他妻子,我才敢硬着头皮来找丁大人。不过也是我们办差事不力,丁大人就这么死在了屋里竟也没人知道……”
  蒲风见何谅的面色有些阴沉,并没有半点悲伤的神色,她便直接问道:“若是要你实话讲来,丁霖为人如何?”
  何谅微微有些错愕,到底还是摇摇头如实道:“我在这衙门里干了五六年,也看得出丁大人是个什么样的官。若是犯案者与权贵沾亲带故,这案子铁定是判不出什么罪名来,还得再加个诬告之罪。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说白了,这大明律放在丁大人手里,便是单单给贫苦百姓写的,放在权贵那,可就没这一套了……”
  何谅话音未落,刘仵作带着两三分苦笑跨进了门来,悠悠叹了句“说得好啊”。
  他向着蒲风李归尘躬身行了礼,这才打开白布包袱儿打算给丁霖验尸,可李归尘忽然冷声道了句:“你先别动。”
  刘仵作一愣,何谅更是不知道李归尘这话里又是什么意思。
  蒲风看着李归尘眉头微蹙的神色,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可以猜猜凶手是谁了,包括凶手的背景其实都可以深挖到(*/▽\*)猜到了算我输~


第50章 墨莲 'VIP'
  “何捕头; 去将这三年的卷宗尽数取来。”李归尘捂着肩伤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 说完此话打量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刘仵作。
  何晾拱了手转身走了; 两扇大门四敞着; 天边稀薄的霞光覆在刘仙的背上; 显得他的面容有些不大真切。
  “刘仵作,你我相识一场; 蒲某也不打算难为你; 只问你一句; 今日下午你可在这衙门里?”蒲风问道。
  刘仙摇了摇头; 没有说话。
  “刘晏平,可是刘仵作你的本名?蒲某不想往那些不好的地方想; 但你总该告诉我,你这军户的身份又是怎么回事?”蒲风蹙着眉凝视着刘仵作; 手里微微握紧了拳头。
  刘仙依旧摇着头; 一言不发。可李归尘忽然转过了头去; 微微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一时; 四下无言。
  屋子里就这么颓然黯了下来; 钱棠带来的人将这后院团团围住了,门外的斑斑火光有些刺目。
  蒲风望着那些火把,额角不由得有些抽痛。刘仵作的沉默显然是反常的,可他到底是不愿意承认此事; 还是说; 他想袒护什么?
  何捕头抱来了卷宗,在李归尘身边的扶几上点了一盏明灯。
  书页翻动的窸窣声作响在近乎死寂的屋子里。
  寒症案、水女案、僧皮案; 再加上如今的种米案,蒲风对着刘仵作叹道:“你看过《业镜台》吗?”
  刘仵作这次没有摇头,依旧是神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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