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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金榜]-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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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在京城撑着三房。你却不知,妾身有多担心您。”
一番话说得柳定康心里也不是滋味,将她抱得更紧,“委屈你了。”
殷氏自个倒是笑了笑,“可如今您回来了,这就好。”
夫妻俩说说笑笑,已准备洗洗就寝。殷氏亲自拿了脸巾浸湿,拧干递给他,想起事来,说道,“你六年前做过的事,可会记得?”
柳定康失声笑道,“为夫记性素来差,你就算问我昨日吃过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殷氏撇撇嘴,“有个女人领着孩子来说要认爹。”
“啪嗒。”
脸巾从柳定康手中掉落,拍在地上,愕然,“你、你说什么?”
殷氏拧眉看他,“我说……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来认爹啊。”
柳定康双目圆瞪,脱口道,“我让她别来,她也答应了,怎么……”见妻子原本已温和的视线突然瞪似铜铃,才惊觉失言,捂嘴不说,却迟了。
殷氏颤声,“那郑素琴的孩子,真、真的是你的?”
柳定康眨眼,“什么郑素琴?”
殷氏也被他弄糊涂了,“就是那个领着两个孩子来找爹的郑素琴啊。”
“什么?”柳定康差点没站稳,“两个孩子?郑素琴?”
殷氏总算明白过来了,冷冷笑道,“柳定康,你该不会是被我误打误撞乱了马脚吧?你的姘头不是那姓郑的,而是另有其人……还有身孕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连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气得烧心。柳定康急了,“这事我想寻个机会和你说的,夫人别气。”
“你真寻了姘头?”
“……她是好姑娘,别总说姘头,难听。”柳定康小心道,“她、她有了身孕,为夫总不能做负心汉,就将她带回京城,想找个合适的日子,接她进门。”
殷氏骂不出来,强忍住泪,可字字都带哭腔,“我终于知道为何你当初死活不让我跟着去,只因你一人独住,无人管束,可以自在风丨流。一人在外,胆子肥了,会找姘头了,还带回家膈应我。柳定康我告诉你,有我一日,你就休想接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进门!”
这醋意这样大,还以此要挟,早犯了七出之条。可柳定康于殷氏的情愫是少年时便有的,只是做夫妻久了,少了些专情,瞧见貌美的姑娘,总会多动心思。但真让他以善妒休妻,却做不到。这哭腔一出,他不敢再多言语。
殷氏转而去衣柜那,她一开,柳定康就知道她要回娘家,急忙拦住,“这大半夜的你去哪?”
“回娘家!”
“城门都关了。”柳定康抓住她的手,赔笑道,“等明日城门开了,我陪你一块去拜见岳丈。”
殷氏冷笑,“将你那碰了别的女人的手拿开,你将她带回京,还安置妥当了再回来,可见在你心里,是想将柳家三太太的位置许给那个女人了。那你就许个够吧!”
柳定康仍抓着不肯撒手,“你这是什么话,你一日是柳家三太太,一世都是。别闹,别把母亲吵醒了,难道你要她大半夜的来断断咱俩的事?你若是实在不痛快了,为夫这脸,这胸膛就让你打了泄气吧。”
殷氏不敢惊动老太太,只是听着他还有闲情说这些,眼眸更湿。因是性子倔强,还能忍着。她甩开柳定康的手,不收拾衣物了,却还是往外头走,“我去书房睡,你不将那一身狐狸骚洗掉,别想我回房。”
柳定康叫苦不迭,“别,你睡床,我睡地上,你不许我碰,我绝不碰。不然这么出去,明日娘肯定要追问。你就让为夫好好休息几日先吧。”
语调都是求情开恩,殷氏喜他,自年少认识就喜他。明明在柳家四兄弟里,他长得最不济,可就是一眼心仪,连她也不知这是为何。她也心疼他赶路归来,心里难过,还是听了一回,只是要她点头让那女人进门,休想!
虽然吵吵闹闹,但总算是睡下了。
夜色满城,已迎来冬日第二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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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晨起后才知道三叔回来了,印象中三叔便是个整日笑的大好人,还很怕三婶。管嬷嬷早早听了些传闻,同其他下人说时,柳雁也听得认真,他们说着说着,自己也讶然了,“三叔竟这样大胆,三婶肯定要气疯了。”
“可不是,昨晚吵得整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柳雁微微点头,“那祖母肯定也知道了。”
这事儿老太太确实是一早就知晓了。趁着儿孙齐齐请安,便同殷氏说道,“万书他外放两年,身边没个人照顾也不方便。而且哪个男子不纳妾,你就当多了个妹妹罢,三房也是该添新人了。”
殷氏委屈至极,“娘……”
“孩子都在肚子里了,难不成就这么搁那?”
殷氏咬了咬唇,神色微正,“没过门就先同男人做苟且之事的,能是什么正派的姑娘,万一怀的不是我们柳家的孩子,可就丢脸了。儿媳瞧啊,等长大些,看看长相再说,比如像郑姑娘那样。”
柳定康不知道从昨晚就开始提的郑素琴是谁,但是她的措辞让人不悦,“别总说得这么难听。”
老太太是全听进耳朵里了,“这话有理。”
柳定康急了,“娘。”
“莫吵莫吵,你且将她安排在外宅先,先解决了郑姑娘的事再说。事儿一多,为娘头疼。”
老太太说头疼,旁人就不敢吵了。
“让车夫去将他们母子三人接来吧。”老太太拉了坐在一旁的柳雁的手说道,“雁雁,去让你四叔过来。”
府里上下都知道柳四叔最听她的话,也最亲近她,老太太让她去喊,可比下人去有用十倍。
柳雁乖顺应声,出发去喊四叔。走前瞧了瞧,笑道,“褚阳哥哥陪我去吧。”
齐褚阳不知道她怎么就“依赖”自己了,连去请个人也要叫自己,实在不像她。
到了柳四爷的院子,远远的又见他趴在树上,这回换了一株矮的,可还是爬不上去,一见柳雁,几乎要哭了,“雁雁,他们不帮我。”
柳雁抬头看他,“四叔,一不小心会摔疼的,不要爬了。”
柳定泽万分委屈,“可他们要给我塞孩子,我不要像雁雁这样的孩子。”
柳雁禁不住扯了扯嘴角,指了指齐褚阳,“可是听说那两个哥哥姐姐像褚阳哥哥,不像雁雁。”
齐褚阳待人有礼,脾气温和,柳定泽虽然“记恨”他抢了自己的侄女玩伴,但是于他的印象很不错,总在柳雁面前夸他懂事,要柳雁多向他学学。因此她知道四叔喜欢的是怎么样的孩子。
果然,柳定泽这才从树后歪了歪脑袋,眼睛往齐褚阳上下打量了两回,才低声,“真的像褚阳,不像雁雁?”
换做是别人她早就恼了,她怎么就不好了,这样嫌弃她。她轻轻应了个鼻音,忍了。
柳定泽神色愉快起来,也不抱树了,“那我们过去吧。”有了孩子他就能整日带着玩了,不用蹲在院子里等他们找自己玩,还时常被落下。
柳雁欣然点头,带着自家四叔去对质。
齐褚阳跟在后头,瞧着前头那神情烂漫的小丫头,真觉脑子活得很。他又想把她说服了日后去做军师,定会是大殷国的福气吧。
“七姑娘,以后你想做军师么?”
“不想。”她只想好好地和亲人过一辈子,做军师总要往军营跑,像爹爹那样,一年到头难得回来,她受不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得那样。
柳定泽到了老太太门前,听见里屋都是人声,转身想走。等候在外的钟嬷嬷忙将他拦住,淡笑,“四爷快进去吧。”
他百般不愿埋头进去,柳雁也要跨步,却被钟嬷嬷拦下了,“老太太吩咐了,等会要说些大人的事,还请七姑娘和齐少爷先行离开,其他少爷姑娘都各自回房了。”
柳雁不愿,想去瞧热闹,可钟嬷嬷就是不放行,这才不情不愿离开。同齐褚阳一起往外走,“褚阳哥哥,大人的事是哪些事呀?他们用这个理由不止撵过我一次了。”
齐褚阳想了想,“同我们说了也无法解决的事。”
“哦……”柳雁心痒得很,耳边忽然听见管家的声音,抬头看去,又瞧见郑素琴了。
柳翰和柳芳菲一左一右跟在母亲身边,身上的衣着仍同往日,十分质朴。
柳芳菲因站在对着柳雁的那一边,从旁经过时,也看见了她。那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一绺短发覆在额前,稚气仍在,却有着大户人家小姐独有的高雅气质。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很是平庸。越看她,越觉得自己不起眼。
明明都是柳家的孩子,可她们却过着截然不同的日子。
随母亲进了里头,这回是直接带进去,没再去其他地方待着。跨步进去,屋里人很多,刚露面,就得了许多目光。她也瞧见了柳定义,心里这才不觉得慌,那是她的父亲,今日她就是来认祖归宗的。
郑素琴携孩子问了安,老太太才道,“坐你右边的三人,是老身三子。二儿子你已经见过,中间那个,是我三儿子,后头那个,是我四儿子。”
郑素琴呼吸微屏,缓缓转身看向他们。
她这一偏身,殷氏也跟着紧张起来,死死盯着这女人。
柳定康这回学乖了,看清她的脸,当即说道,“我并不认识她。”
殷氏心下舒服,仍说道,“每年每日见那么多人,你当真全都记得?”
柳定康声音又猛地弱了,“……跟自己一夜风流的人,不就那么几个……哪里会不记得。”
殷氏咬了咬唇,不再问了,同郑素琴淡声说道,“郑姑娘也听见了,日后请不要再多想。”
郑素琴没有多说,孩子跟他长得不像,她不打这个主意。所以如今,只剩下柳定泽。她的目光刚投及他,柳定泽就愣了愣,蜷身在宽大的椅子上,抱膝说道,“我记得你。”
众人神色一凛“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在何处见过她”“可要认个仔细”。
柳定泽鼓起腮子,很不痛快的说道,“她弄疼我了,很疼。”
众人顿了顿,郑素琴略显苍白的脸上飞腾了红晕,偏身低声提醒,“男子同女子一样,头一回……都会疼的罢。”
无论是初涉床笫,还是外物击打,在场的男子对那种不能言喻的痛都颇有同感,这一说都明白了。
自小就没受过苦的柳四爷,却那样“苦”了一回,记得也并不奇怪了。
老太太忙问道,“你可记得那日的事呢?”
柳定泽隐隐想起那日的痛,还是不痛快,“天一亮我就跑了。”虽然疼,可好像又不是真疼,感觉非常奇怪,前所未有,让他很惊慌。
“这孩子,是老四的。”老太太叹息一气,却是如释重负,又满是欣慰,“我们家老四,也有后了。”
殷氏也长松一气,柳定义也因谜团解开,又因满意结果,也觉高兴。李墨荷却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若按照她的说法。两人是摸黑行了好事,天一亮柳四叔就跑了,那怎会将她的容貌记得那样清楚?
莫非……当时并未熄灯?可若没熄灯,郑素琴又怎会看不清人。柳定义比柳定泽大有七岁,六年前的柳定义已是青年男子,柳定泽还是少年,这会认不出?
难道……一开始郑素琴就是在打柳定义的主意,见计谋不通,才转而认了柳定泽?
李墨荷只是想了想,就觉浑身不舒服。抬头看去,郑素琴面色温和,明眸有神,十分纯良。她微微拧眉,莫不是她想错了?
郑素琴稍稍推了推儿女,定声道,“快,喊爹爹。”
柳翰很是欢喜地喊了一声,柳芳菲看着这傻气的人,眼睛生痛,泪满眼眶。
柳家将军不是她爹,这傻子才是。她这辈子都不能同柳雁一样,有个威风凛凛的将军爹爹,还要受人嘲弄,她有个傻子爹!
柳定泽不安地朝她伸手,想去帮她擦掉眼泪,可手还没到跟前,就被柳芳菲一掌打开,泪夺眶而出。
“你才不是我爹!”

第二十八章郑家三人(三)

她这一哭,柳定泽吓得缩回手,雁雁定是又骗他了,她一点也不乖,不像齐褚阳呀……他摆手道,“别哭了,哭花了脸不好看的。”
柳芳菲还没说第二句话,脸上一痛,被那突如其来的耳光扇得差点站不稳。愕然抬头,就见母亲一脸痛心,怒斥,“你怎能这样和你爹说话!”
“他不是我爹……”柳芳菲不曾挨过打,却因这傻子生平第一次得了耳光,更是恨他,“他不是……”
她的爹爹应该是像柳定义那样的,得人敬重,让人畏惧,威风大殷的将军。而不是这傻子。
她已经因为没有父亲遭受了太多冷眼,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却被告知她的父亲不是柳定义,而是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
郑素琴气道,“你再说胡话我非敲掉你的牙!”
柳定泽弱声,“别吓她呀,她都哭了。”
柳芳菲瞪了他一眼,谁求情都行,偏他不行。母亲忽然俯身,将她抱住,哭道,“他是你爹啊,当年是娘糊涂了,不该生下你们,让你们一起吃苦。娘该带着你们一块去死,一了百了。”
哭声悲凉,柳芳菲更是泪落不止。
柳定泽不知所措看着她们,实在没办法,向二哥求救。柳定义附耳同老太太说了几句,老太太摆手说道,“别再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里有事儿。”
钟嬷嬷去扶起郑素琴母女,两人渐渐止了哭声。待她们情绪平定,老太太才道,“你们先行回去罢,孩子是老四的,我们自然会认,这事不急。”
末了又让钟嬷嬷去拿些银两来一并给他们带回去,这才稍觉安心。
送走他们母子三人,柳定泽也想走,伸腿往地上去,还没沾鞋,就听母亲声调颇无奈,“老四,你等等。”
柳定泽缩回腿,抱膝看去,“娘……”
老太太声调温和,“当日的事你还记得多少,都跟娘说说。”
“就记得很疼。”柳定泽一会低声,“她很好看。”
郑素琴确实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可惜身子脏了。即便是个寒门家的姑娘,老太太也会立即让她过门,好好伺候自己的小儿子,双方都不会委屈吧。可她出身不好,那这柳家门,定是不能让她进来的,“除此之外呢?”
“没了……”
柳定义低头问道,“四弟,当年带你一起去的人,都有谁?”
柳定泽嬉笑道,“就是琮意他们呀。我在外面玩,他们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
殷氏忍不住说道,“四弟……六年前的事也记得这样清楚呀?”
柳定泽挠挠头,“那儿很香,跟我去过的地方不一样。还有姐姐们都很好看。他们还给我灌酒了,舌头好辣好辣,肚子好热好热,脑袋好晕好晕。夜里这儿很疼,然后就看见个姐姐趴我身上。”他下意识捂住把儿的地方,“我要走,她不许。”
柳定康好奇道,“为什么不许?”
“说走了琮意他们就不给钱她了,还哭。我就没走,她还同我说话,困死了。早上醒来我就跑了。”柳定泽用手刮着椅子背,满目可怜,“让我说这些做什么呀?我想回去睡觉,肚子也饿了。”
柳定义拍拍他的肩头,“四弟先回房吧。”
柳定泽欢喜叫了一声,立刻下地跑了,生怕他们再叫住自己。看来爬树看地形逃走是一定要做了,不然每天被抓过来好烦的。还有雁雁小侄女的话是再不能信了,被那剽悍的小姑娘拍到的手背现在还有点红。
她还哭,他还想哭呢。
老太太捻着佛珠,想了许久,才道,“这事你们怎么看?”
柳定康说道,“那两小孩一看就是我们柳家的孩子,还是快接回来吧,怪可怜的。”
殷氏冷冷瞧了他一眼,这是为他弟弟的孩子求情呢,还是为日后他名正言顺接小妾进门铺路呢?她懒懒说道,“世上长得像的人可不少,说句实话,四弟的话不能听信太多,那么久远的事,他怎会记得这样清楚?指不定是在我们不注意时,有人往他耳边吹了风,让他一块编故事。”
常姨娘最不愿如今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柳家孩子出现,多一个孩子,日后三房分家财也不利,趁机插了话,“三太太说的不无道理,郑素琴出现得太蹊跷,还是得多留三分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老太太也拿不定主意。过惯了清闲日子,对这种乱心的事,想多了就觉头疼。
待众人话语稍落,李墨荷说道,“方才四弟屡次提到的琮意是何人?四弟记不得的,问问琮意他们,若是所说吻合,那证明四弟没记错。”
柳定义稍想片刻,“是秦郎中的儿子,往日同四弟常玩闹在一块,后来他成了亲,我便让四弟别再整日寻他玩闹,免得惹人不满。”
老太太说道,“那你速速去问问他。”
柳定义当即应声,去秦郎中家里。
老太太也乏了,让众人各自散了。殷氏见丈夫迟疑不走,似有话想说,猜着他要说他那个狐狸精的事,轻咳一声。柳定康立刻回了神,讪讪起身,笑道,“夫人请。”
殷氏这才冷脸走了出去,柳定康也一块往外走。
李墨荷从屋里出来,就见柳雁坐在廊道外假山前的石头上,悬着两条小腿晃着,时而哼哼曲子,晒着日头很是惬意的模样,不由笑笑,“雁雁。”
柳雁也见着了她,可钟嬷嬷说了不要靠近祖母房前,就只是在原地招手。等她过来了,才唤了她一声娘。
李墨荷伸手同她整理好被风吹得凌乱的额发,摸摸她的脸颊只觉冰冰凉的,忙用手给她捂着,“怎么不回屋里去?”
“好奇呀。”柳雁扯扯她的衣袖,“娘,你们说了什么呀?那个小哥哥和小姐姐会来我们柳家吗?”
李墨荷笑道,“等过几日就知道了,雁雁不急。”
“可急了。”柳雁忍了忍,“但我等,先生说欲速则不达。”
李墨荷笑笑,给她裹了披风,抱起往外走。久没抱她,好似又长了些,亲眼看着个孩子长大,这过程似乎很令人欣慰,“先生今日不授课么?”
柳雁双手环着她的脖子,趴在上头,“要授课的,只是还没那么快。”
“那娘送你去书房。”
去了就不能自在无束了,柳雁百般不愿应了一声。
李墨荷将她送去她的书房里,正好方青也来了,问了些事,知她乖巧用功,谢了先生,就退身出来。想着近来事多,便趁着还未下雪日头好,领着嬷嬷去寺庙烧香,添点香油钱。
回来时经过绣庄,见新出的几匹苏绣很是别致。淡紫色布上应景的绣了点点梅花,色彩是苏绣一如既往的清雅,绣工细致,设色精妙。瞧着喜欢,让绣娘小心裁了两根发带。
柳雁今日上堂心不在焉,总想着那两个小哥哥小姐姐,正走着神,额上忽然挨了一记轻敲。她抬头看去,先生手执书卷,盯着自己。她讪讪一笑,“您让我背的书,我都会背啦。”
方青的声音不急不缓,“那是不是你桌上的那五本书都会背了?”
柳雁摇摇头,方青便道,“止于此,满足于此,是求学大忌。学无止境,总因外界的事而乱了本心,将现今该做的事放在一旁,不可取。”
“雁雁知道了。”柳雁特地加了一句,“先生懂的道理真多。”
方青板着脸道,“别总夸先生,先生想看的,是你真明白这道理。”
柳雁点头应声,可总觉得,今日先生也有心事的模样,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快至正午,方青素来是不在柳家用饭的,收拾好笔墨准备回去。出去时见柳雁去净手了,管嬷嬷等在那。同她问了好,走了几步又顿下步子。
管嬷嬷是个眼尖人,微微弯身,“方姑娘有事么?”
方青犹豫片刻,问道,“那个……听闻有个妇人领着两个孩子来柳府认爹?”
管嬷嬷意外道,“外头已传开了么?”
方青颇觉尴尬,“是我多嘴了。”
管嬷嬷敬重读书人,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这又不是您传的。事情是不假,不过孩子不是二爷的,我们二爷可不是那种会招惹不三不四女人的人。”
方青问道,“那是……”
管嬷嬷低声道,“是四爷的,没跑了。”
方青眸光微暗,哦哦了两声,“那我先告辞了。”
“先生慢走。”目送方青一瘸一拐地离开,管嬷嬷叹息,模样长得俊秀,可惜了那腿……若是不瘸,性子也不这样孤清,早就嫁为人妇,孩子都生了俩吧。
柳雁洗手归来,被告知方青已经走了,微觉奇怪,平日两人会一同结伴出去,她是要送到大门口的,今日竟先走了。管嬷嬷说道,“方才先生问起了四爷孩子的事。”
“先生竟会问这些?”柳雁颇为诧异,那连自己穿什么,吃什么都从不在意如仙人般无念无欲的女先生,竟会问这个,真真是不可思议了。
到了用饭时辰,柳雁去前堂用过饭后,准备回屋午歇。李墨荷牵着她回房,柳雁问道,“爹爹等会回来么?”
方才柳定义差下人送话来,寻得了当年六人,一家一问,得费不少时辰,午饭不在家吃。估摸是没那么快的,她答道,“约莫要晚些。”
“那我同娘亲睡午觉好不好?”柳雁不愿自己去钻冷冰冰的被窝和冷冰冰的屋子,就想同她腻在一块,得母亲温暖。
李墨荷握着这小手,不想扫她兴致,连声应了好字,喜得柳雁又生笑靥。领她进屋,便从盒中将买的那两条苏绣发带拿了出来,交由她手上,“瞧着好看,你又喜欢往梅林那跑,就买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丝带不过半克重,薄薄的两条放在手上,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可在柳雁心中,却重如黄金,价值连城。她小心收好,“喜欢的,喜欢极了。”
李墨荷笑问,“喜欢的话怎么不系上?”
柳雁抬头看她,笑道,“要好好收着呀,这是娘送我的第一件东西。”
李墨荷心头微动,这孩子……不是不懂这情分,只是她以为她还小不懂。实际自己做的任何一个举动,她都会记得。在自己看来不算什么,她却已经想了许多。太懂事,也太让人心疼。她轻轻拿过那发带,将她抱了过来,“以后娘还会送你很多很多,雁雁戴着吧。”
“真的么?会送很多很多,每年都送?”
“嗯,只要瞧见好的,都给雁雁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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