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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臣记-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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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添些人手罢,你一个人忙里忙外太累了。”我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出了宫自己过日子,才发觉,我如今的心境是百无一用,居家庶务一窍不通。
  她摇着头,不忘奚落我,“有什么累的?统共就两个人,两张嘴,你又挑食,爱吃的东西都有限,最是省事。倒是你,甩手掌柜似的,账上的事一应都不问。真难为你,怎么当了那些年宫里的总管?还顶着全天下最会给皇上赚钱的名头。那人究竟是你不是?”
  我无语,涩涩的笑道,“能医不自医,这些年也累了,你就让我偷个懒罢。”
  “是被骂累了罢?”她追着补了一句,看我一副慵懒的样子,也就没再说这个话题。
  她慢慢的扫着,将那些花瓣都归拢在一处,然后用手捧了一点点的丢进水里,之后站在池边上静静的看落花逐水,自有一种闲愁万种的风流。
  “你瞧它们昨日在枝头开的正好,一夜风雨,今朝就委顿在地,丢在那水里头,还不知道会流到哪里去。花如此,人生亦如此。”她忽然说道,那细细幽幽的一叹,似游丝飘飘袅袅,轻软的融化在春风里。
  “花落了明年还能再发,人虽不能重活一遍,但当下的生活总还是能把握。年年落花风雨伤春,不如怜取眼前景致。这些幽思偶尔发发,还是端看你如何排遣了。”我如是安慰道。
  “如何排遣?”她转身看着我,低眉笑了,“我没你那么好胸襟,总能释怀。”
  我索性开怀一笑,“我这样也是被逼无奈,不然总想着那些不痛快的事,早晚呕血三升。”
  说得她也乐了,过了一会又看着我,蹙眉问道,“说是怜取眼前,你倒有认真看过么?你且说说,我有什么变化?”
  我一愣,凝目看去,见她梳了牡丹发髻,发式繁复,却只戴了一支步摇别在头上,我这才察觉她已将少女的发式换成了妇人的样式。我于是含笑告诉她这个发现。
  “一晃我也是三十多了,再梳个姑娘的头真说不过去。”她轻拂了一下云鬓,笑着问,“我这样,好看么?”
  她站在那树荫底下,一缕阳光透过枝蔓斜斜的洒在她脸上,照得她的面容熠熠生姿,有些像庙里菩萨身边镀了金的龙女像,华彩斑斓,却更为鲜活生动。
  “好看。”我颌首,诚实回答。
  她灿然一笑,注视我良久之后,笑容渐渐的散去,“总归没你心里的那个人好看。”
  说完,她不再看我,又拾起扫帚,转身去扫其余的落花。
  我的笑容亦随着她的话而凝结,一阵空幻的感觉再度漫上心头,转顾那些落红,不由又想起,她曾说过不喜欢残红委地……
  如今上林苑的菊樱已盛开了罢,只是不知谁会陪在她身边一起饱览这三春盛景,谁又会为她在起风的时候披上衣衫,站立在她身侧,为她阻挡料峭的春寒。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举目风光长寂寞

  这一年的夏季,我在南京迎来儿郎另一位故人,王玥。
  那日我正在还砚斋闲坐,画着庭前芭蕉,耳听得一阵脚步声,却不似白玉那般步伐轻盈。
  我抬首,正对上王玥疏朗的笑容,一瞬间几乎怔住,旋即反应过来,当真是既惊又喜,一支笔啪地一声,落在尚未完成的画卷上。
  “元承。”他上前握住我的手,许久未见,他亦有几分百感交集,竟不知接下去该说什么。
  我回握住他的手,两厢对视良久,都不禁笑了起来。我请他坐了,自去煮茶招待他。
  “仲威怎么来南京了?”我问道。
  他微一愣,然后摇头笑道,“看来你真当起富贵闲人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连朝中什么风向都不清楚,今岁春,我被陛下贬到南京兵部做闲散侍郎。前几天刚到任,这便赶来看你了。”
  我一惊,她一向信任王玥,何故如此,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我问,“仲威此番遭遇,是否受我连累之故?”
  他坦诚的点点头,又摆手道,“也不尽然。明面儿上是他们说我和你结党营私,我便是你任用的那个奸佞,这话说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今你遭贬黜,他们岂能放过我?陛下被他们闹烦了,索性就打发我过来,一则是避避风头,二则,怕是也有让我来陪你做伴的意思。”
  他说的轻松,可我知道他是有理想抱负的人,平白受我连累,赋闲在此,怕是心情并不会好。
  我心中一痛,当即起身向他长揖,含愧道,“对不住,累你至此,元承深感愧疚。”
  手臂一紧,他已扶住了我,神情十分不忍的说道,“你这是何苦,我自愿与你交好,也从不瞒旁人,满朝文武皆知此事,早晚会有人拿这个做筏子。我亦早知会有这一天……又怎么能怪你呢。”
  他扶起我正色道,“你且放宽心,我来南京未必是坏事。如同陛下放你来此地一样,都是想要保护我们。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我亦只能一叹,对他微微颌首,之后再招呼他饮茶。
  他环顾画堂,笑赞道,“我瞧你这闲居生活倒似仙居,悠游自在比在京里时强了百倍,着实令人羡慕的紧。”
  我笑着应他,“南京就是有这点好处,仲威也可以享受一段清闲时光了。”
  他摆手,有些无奈的笑道,“我却没你那般好福气。过几日便要去浙东巡海防,虽则不是我领头,也需陪着上峰一道。这也是,陛下交给我的差事。所以说,陛下终究是疼你多一些了。”
  我含笑对他拱手,贺道,“恭喜仲威,陛下依然如此看重你,来此地不过是走个过场,召你回京是迟早的事。”
  “彼此彼此,希望届时你我可以一道回京,再为朝廷效力。”他想象着那画面,笑得畅意。
  我心中黯然,这于我,却是遥不可及的期待,想到此,我忍不住问道,“陛下,近来圣躬安好?”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在微微的颤抖。
  幸而他连连点头,然后眉头略微一蹙道,“陛下今年什么岁数了?我记得她似乎和你同年?”
  我颌首,“是,陛下是乾嘉二十二年生人,今年三十五了。仲威怎么问起这个?”
  “这么说来,陛下年纪也不大,倒也稀奇。”他一径摇头,看得我更加心焦,只盼他快些说下去,他涩涩一笑道,“今岁上元节之后,礼国公向陛下推荐了一个游方的道士,叫玄方的,说是练得一手好丹药,有延年益寿滋补的奇效。陛下将此人召进宫去,之后便封赏了他一个上师的称号,还在宫里给他辟了一处专门炼丹的地方,很是宠信,据说每日都要召见此人,有时候和他在西暖阁中叙话,一说就是个把时辰。你说,这不是奇哉怪也么,想不到陛下竟好此道……”
  听他一句一句的说着,我的心一点点随之往下沉落,到最后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足无力,连他后来的话都未曾听清。她何时笃信道术了,又偏信一个不知底细的道士,且那些丹药……况且宫中一向禁男子,一个道士……
  此时我脑海中竟然想到了薛怀义,想到了明崇俨,我被自己的猜想深深惊痛,刹那间心中已是惶然不安。
  “元承,元承?”王玥连声唤我。
  我一震,才回过神来,深吸了几口气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身子不适么?”他关切的问。
  我越发局促的笑笑,“没事,想是天热,有些中暑。你刚才说,陛下宠信那个道士,那她可有采用他的丹药?”一颗心提到喉咙处,我屏气等待他的回答。
  他摇着头道,“没有,这玄方号称要炼制出一种可以令容颜不老的药,需要两年的时间,还要陛下为他遍采天下奇花异草,总之是说的神乎其神。所以这会儿陛下只让他专心炼丹,闲来大约也是和他讨论道术。只不过这番举动还是惹了不少非议。”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得颇有深意,“这倒也是好事,眼下那帮言官们把矛头全对准那玄方了,可比当日对付你还猛烈。说不定,陛下此举也是为了转移他们对你的注意力。”
  我听到她尚未服用丹药,心中已镇定许多,再听王玥如此分析,不禁有一丝喜悦,也许她真有此意也未可知。
  毕竟,我刚刚离开她半年光景,她总不会那么快就将我遗忘。
  心中安定,我缓缓笑着,知道他此番上任必是带了家眷,遂向他建议,“你初来南京,我该给你接风的。我这里虽小胜在安静,改日请嫂夫人和孩子们过来坐坐,我让白玉做些拿手的菜,你我也很久未畅饮过了。”
  他畅快的笑起来,道,“这个自然,你不说我也要来讨酒喝的,至于我这家眷嘛,正好有件事求你帮忙。”
  “仲威那么客气,和我说话还用求字?”我亦笑言。
  正问他想要我做什么,忽听外面一阵脆生生的笑语,一个甜甜的声音道,“爹爹,爹爹在哪里呢?”
  我起身,循声看去,只见白玉领着一个小姑娘摇摇晃晃的走进来,那小姑娘不过六岁左右,梳着两个俏皮的双丫髻,白嫩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格外活泼,那样子让我想起十多年前还是少女的秋蕊,这个神情酷似她的小姑娘想来便是她的侄女,王玥的小女儿。
  他一见女儿立刻张开双臂,小姑娘亦扑到他怀中,格格娇笑道,“爹爹和我捉迷藏么?害我找了这半日,周叔叔家的园子还真大呢。”
  我不由得莞尔一笑,王玥指着我,对女儿道,“这便是爹爹常跟你提起的周叔叔,快来见过长辈罢。”
  小姑娘立刻看向我,扬着首盯着我瞧了片刻,笑着蹲身一福道,“纤云见过周叔叔,周叔叔万福。”
  我笑着答好,从她的脸上继续捕捉着熟悉的神情,那感觉有些像时光倒流,让我不禁生出岁月匆匆,沧海桑田不过弹指间的感概。我想,我真是有些老了。
  王玥搂着纤云对我说道,“我刚才说有事求你,喏,就是说她了。她今年六岁了,在家时刚开了蒙,终究也没好好上几堂课,她母亲怕她累着,一点头疼脑热就罢课,搞得西席先生都没了脾气。这次来南京走的也匆忙,她的先生并没跟来。我想着,平生认识的人里头,属你学问最好,现放着你这么个先生还请旁人做什么。所以求你收下这个女弟子,她虽然淘气些,毕竟不同男孩子的顽劣,你大可放心。”
  “仲威真不怕我教坏了她?”我笑问,“我可是出了名的,巧言令色,佯装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他用手指着我,只笑而不语,半晌收了笑道,“我自然放心,我的女儿,你一定会当成自己女儿那般教导的。”
  我心中一热,当即敛容,对他拱手道,“是,元承定会尽力,不负仲威所托。”
  自那以后,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新的乐趣。每日上午,王玥都会派家人将纤云送来读书,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我倒是佩服他的坚持。
  纤云的活泼不让当年的秋蕊,因为年纪小,言语更为质朴天真。我曾问她,父母为何取了这个名字给她,她便笑说,“我的生日是七月初七,爹爹说这日子就是透着一个巧字。因说道秦观曾有词云,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所以便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先生觉得不好么?”
  我含笑摆首,这名字很好。纤云弄巧,飞星传恨……千百年了,人们孜孜不倦的祈求金风玉露一相逢,奈何却总是被银汉迢迢所阻隔,天人尚且如此,何况人间痴儿女。
  纤云对四书五经的兴趣远远比不上对诗词书画多,我也不勉强她,只是将经义做为基础,余下的时间便由着她的兴趣,给她讲李青莲,杜工部,陶渊明的诗作,有时也会带着她临写书法帖,教她一些基本的画技。
  一日,她在临楷书千字文,便问我道,“先生喜欢瘦金书么?这字虽好看,可写起来真难,尤其是它的侧锋,似削金断玉一般。不过我瞧先生写起来倒一点都不难似的,是不是要练很久?”
  我笑着答她,“你形容的不错,很得瘦金书的真意。道君皇帝的这一手字,天骨遒美,逸趣蔼然,侧笔如兰如竹。我初时也练了很久,并不是每次都能写好。后来发觉唯有气定神静之时,才能写得淋漓尽致些。所以你不妨在心静的时候再练练看。”
  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问,“道君皇帝?他不是宋朝的一个皇帝么?其他的皇帝不都叫宋真宗,宋仁宗?为什么偏他的称号这么怪?”
  我答道,“因其人笃信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所以后世便这样称呼他。另一则原因,是他的庙号里的字和当今陛下的名字一样,因要避讳陛下的名字,故这般称呼他。”
  “先生是说徽字么?”她眨眼,小声问,“当今陛下的名讳是什么呀?先生能讲么?”
  我被她一脸神秘又好奇的样子逗笑了,于是告诉她,“是徽字。陛下的名讳是上徽下赢,你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把这两个字讲出来。”
  “那要是遇到非说徽和赢的时候呢?”
  我想了想,答,“你可以找其他相同意思或者音近的字来代替,所幸徽和赢,平日里用的并不多。”
  她认真的听我说着,然后点了点头,却还是皱着小眉头盯着我看,我觉得好笑,问她,“为什么这般看着我?今日我脸上有花么?”
  她一愣,瞪圆了眼睛,好像觉得我适才那句话说得很合她心意,一个劲的点头,颇为高兴的笑道,“是啊,先生刚才笑起来的时候,真好像花开了那么好看,我还从未见过您笑得那么……那么……就好像爹爹见了娘亲时那样,哎呀我也说不好了。”
  “是么?我平常不是也常跟你笑么?怎么今天突然这么说。”我好奇的问,实在记不起自己刚才呈现过什么样的笑容。
  她认真的颌首,十分笃定的说,“不一样,您刚才的笑最是特别,眉毛眼睛都在笑,像是从心里一点点溢出来的。真的,就在您刚才说陛下的名讳,那两个不能说的字的时候。”
  我的笑容在一瞬凝固,心头五味陈杂。原来,光是念着她的名字就足以让我心中喜悦,笑容甜蜜。
  但此刻,我又分明觉得有些悲伤,有些怅意。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处茫茫皆不见

  时光倏忽,画堂中的小女孩已隐约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天授二十二年,纤云已快十岁了,三年的时光好像在几幅字帖,几卷画作,几本诗集中平缓流过。这一年,我四十岁。
  也许因为心中除了她,并无其他挂碍,我倒是衰老的没有那么快,偶尔看着镜中的自己,依稀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只是我心里清楚,我的身体已不复当年,那每逢雨季便会发作的腿疾,近些年更加重了,甚至有时晴日里我坐的久了,再起身便会发觉,双腿疼痛无力,需要深吸气很久才能勉强迈出一步,而我也从之前的清瘦渐渐变为如今的消瘦。
  这年秋天,我被那顽固的疼痛折磨的几近形销骨立,数日都无法合眼,而令我更为焦虑的是,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我一封奏折了。
  最终关于她的消息,还是王玥带给我的,尽管那日他是来向我辞行。
  他脸上殊无喜悦,直言告诉我,“今日才接的旨意,调我去广西,升定国将军,三日后就要出发了。”
  我知他不会一直留在南京,但没有想到调令来的这么快,且还是去如此山渺水远的地方,心中不免疑惑,遂问他,“广西近年来小战事不断,但并无大战的可能,陛下因何调你去那里,我总以为会是山西,或是再派你回辽东。”
  他苦笑,道,“我也以为……这并不是陛下的意思,是太女殿下指派的。如今她是监国太女了,近期所有的调令和旨意都是她下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陛下未离开禁中,且圣躬若无恙,则无须太女监国,难道……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发颤,“陛下,她……如何了?”
  “元承,你别慌。”他一手抓住我,安抚道,“暂时无碍。只是前阵子着了风寒,病了些日子。因罢朝了太长时间,所以才令太女监国的。我才从部里衙门回来,听见他们议论,这几天似乎已好多了。你且宽心,陛下春秋还盛呢。”
  我茫然的点着头,所以这是她无法回复我的原因么?心中再度刺痛,那种尖锐的痛感远远超越了此刻膝头密密匝匝的酸楚。
  我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王玥,又觉得一阵难过。
  故人沧海别,几度隔山川。我又一次要面对这样的别离,“嫂夫人和纤云她们都一道去么?山高水远,那里的风土你也不一定习惯,千万珍重……”千言万语皆成虚,最终也不过是一句珍重。
  他点头答应,握着我的手叹道,“时间总是过的这么快。昨日纤云还说今年冬天她要省下些炭,留给你,让你春天下雨时也能烤烤火……元承,我既希望你早些回去,少受些身心折磨,你看你这些日子瘦得太狠了。可是你若真回去了,只怕才更是折磨。唉,都是命……可惜了,你这么个人。”
  他嗟叹一阵,我亦无言以对,半晌他振奋些,说道,“该说珍重的是你!等我回京述职路过这儿再来看你,那时你可不许像现在这般憔悴啊。如果我们能相逢在京城,那便更好了,届时咱们再好好喝上一回。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不舍得灌你酒喝。”他拍着我的肩头,复又笑道,“咱们来日方长了,我信那句俗语,好人总会有些好报的。等着我,再见时,咱们一定要来他个十觞亦不醉,如何?”
  我咽下嘴边的话,对他真诚微笑,并郑重的颌首。二十年来的信任和感情,可谓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然而,那不可知的未来和既定的命途,终让我们,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王玥走后,萧瑟的秋意令我更加消沉,但心里还是放不下她的事,我决定去御马监一趟,也许近日有从京里回来的人,可以带给我,关于她的消息。
  白玉找了车夫来陪我一道,近年由于腿疾,我已无法骑马,也绝少出门,踏出那方寸天地,看到红尘阡陌里的寻常烟火,竟让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去的正凑巧,有刚从宫里调任到南京的内臣,三三两两的围在御马监中闲谈。看到我时,内中有不少人都一愣,随即面色各异,我直觉他们适才闲谈的话题,一定与她有关。
  很快便有好事者上来与我攀谈,然后告诉我,宫里有大半年都为陛下的身体忙的一团乱,一场风寒之后断断续续竟是没好起来,且听说她拒绝太医问诊,只让那个叫玄方的道士在内闱伺候,吃了丹药时好时不好,偏她就是信赖那道士,近日又嫌宫里人多吵的慌,搬去了西苑,自然也带着玄方一同前往……
  我顾不得他们一边说,一边窥探着我的表情,也不想亦无能力再做掩饰,我知道自己面白如纸,摇摇欲坠,心里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和清晰,我要回去,我要见到她……
  可是无诏,外埠内臣不得擅离值守,更不得随意入京,除非我的上峰派我回去。
  我于是去求御马监掌印。他看着我十分为难的说,“不是我不让你回去,可是你情况不同,让你闲居南京,又无事可管,回去述职也没个名目啊。元承,依我说算了罢,如今京里是太女殿下掌权,你贸贸然回去……太女必然不会高兴。”
  言尽于此,我不能再给别人徒惹麻烦。一路惴惴不安,我的失魂落魄终于让白玉无忍无可忍,她扶着我,清晰明确的道,“你就写个折子给她,请求回京里治病,我不信她就能驳回。”
  我茫然的转顾她,她再叹,摆首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的确没有试过,何况她曾叮嘱过我的,要我提醒她,召我回去。
  我对白玉道谢,突然像生出了几分力气似的,一径向画堂快步行去,身后隐约传来她的声音,若真不成,也该死心了罢……
  一蹴而就,然后我快速的封好奏折,托白玉送出去,但又觉得哪里不对。他们说现如今是太女监国,那么这奏折一定是她批阅了。她看到我请旨回去,一定不会答允。
  我心乱如麻,第一次觉得自己简直无用到了极致,我痛恨自己长久以来的忍耐,那些成全,那些礼教,那些规矩……到头来只是让我们把彼此的年华熬成痛彻心扉的鸩酒,眼睁睁看着对方饮下却无可奈何。
  我毫不犹豫的写了呈给太女的奏折,言辞恳切,态度谦卑,字里行间只恭敬求恳她能让我回去,哪怕只待一天。
  之后便是数着日子的等待,我渐觉白日时光太长,几乎每隔一个时辰便去大门处张望,看那传旨的中官有没有飞马前来,又或者有送邸报的中使,至少那上面也该有关于她的只字片语。
  青鬃马奔逸的蹄声,每一记都踏在了我的心上,几乎令我神魂俱碎。然而望眼欲穿之后便是失望而归,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那高亢急促的马嘶声,只不过是南京城中的五陵年少为比拼富贵而开的轻松玩笑。
  天授二十二年,在我的等待中结束了。元月里,南京城一片喜气洋洋,让人足不出户亦可以感受到万家烟火的温暖。
  正月里,十二监历来有自己庆贺新春的宴席,往年我从不到场,今年在白玉的劝说和鼓励下,我终于还是换了她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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