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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6-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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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七分时,他错过了;三分时,他也错过了;顷筐壁之时,他又没有抓到机会。人生际遇至此,夫复何言,夫复何言!
芈月怀孕的消息,是唐棣告诉赢稷的,她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这件事。
赢稷顿时跳了起来,膝盖顶上书案,书案倾斜,上面的竹简哗啦啦地倒下来,他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唐棣问道:“你说什么?怀孕?”
唐棣吓得捂住赢稷的嘴:“大王,轻声,此事可不能张扬。”
赢稷已经跳了起来,四处去寻剑:“是那义渠野人的,还是那个黄歇的?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们……”
唐棣见赢稷牙咬得咯咯作响,吓得连忙按住他,抚着他的胸口让他平心静气,劝道:“大王,休要动怒,冷静,冷静。太后都已经怀上了,您这时候便是杀了他们,又有何用啊。”
赢稷一把甩开唐棣的手,叫道:“我去找母后。”
唐棣连忙拉住赢稷:“您别去,上次就为黄歇的事,母后还罚过您,您千万别去。”
赢稷怒吼:“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母后她、她为别的男人生孩子?”
唐棣劝道:“这事儿,您不能是第一个去的。母后毕竟是母后,还是得、还是得让别人去。”
赢稷瞪起眼睛,狂躁道:“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
唐棣忍不住道:“若是只有您和母后,您能让母后听您的吗?”
赢稷被她这一句说中,狂怒的情绪平静下来,转头问她道:“那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唐棣轻声劝道:“大王,您是秦国之王,有文武百官,何人不能为您分忧啊?您可千万别自己冲动,伤了您与太后的母子之情。”
赢稷坐下,终于缓缓点头:“不错,你说得对。”又转头问唐棣,“依你说,要当如何?”
唐棣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赢稷握住了唐棣的手,叹道:“关键时候,还是爱妃你最知我的心啊。”
唐棣脸一红:“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王避免与太后失和。”
最终,还是由唐棣将这个消息带给了唐姑梁。如今能够劝阻芈月的,便只有樗里疾这位宗室王叔了。
樗里疾闻讯大惊:“她当真怀孕了?”
唐姑梁叹气:“千真万确,昨日刚由太医令诊断出来。”
樗里疾顿足:“这、这到底是哪个的?”
唐姑梁急了:“哎呀,你别管是哪个的了,难道你还打算让她生下来吗?”
樗里疾也醒悟了,道:“岂有此理!绝不可以。”
唐姑梁低声道:“大王年纪尚小,说的话太后听不进去,只怕还得您出面啊!”
樗里疾便叫道:“来人,备辇,我要进宫。”
他直入宣室殿前,叫人通传与太后时,听说庸芮大夫已经早他一步来了。
却是庸芮也闻此讯息,却不知是从何得知,忙来问芈月。
芈月看着庸芮:“这么说,你也知道了。”
庸芮苦笑:“只怕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芈月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庸芮道:“臣不知道。”
芈月道:“你认为我应该把孩子生下来吗?”
庸芮道:“您是孩子的母亲,您要保这个孩子,谁也挡不住您啊。”
芈月道:“庸芮,如果我想保住这个孩子呢?”
庸芮苦笑:“那也只能由得您啊!”
芈月笑道:“可是,人言可畏啊,我希望你帮我……”
正说着,南箕匆匆进来禀报:“太后,樗里子求见。”
芈月挥了挥手:“你告诉樗里子,三日后早朝再见。”
南箕一怔,又不敢违拗,只得退了出去。
庸芮忙道:“太后,何不请樗里子一起相商?”
芈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以为,此事委你一人即可。”说着对庸芮悄悄说了一番话,庸芮的眼睛越睁越大,听到最后,已经不能言语了。
芈月叫道:“庸芮,你倒是答应一声啊!此事,你能不能办到?”
庸芮接着头,万分头痛地应道:“太后,臣要告退,臣要去翻书。”
芈月道:“都拜托庸大夫了。”
庸芮道:“臣要看看古往今来有没有能说得通的例子。”
芈月道:“我就知道,满朝文武中,要找可以放心托付的人,第一个就是庸芮你。”
庸芮苦笑道:“臣宁可太后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想到臣。”
芈月脸一红,啐道:“这种事情,同你有什么相干?”
庸芮发现口误,脸也红了,长揖道:“臣一时错乱,请太后恕罪。”
芈月道:“若用到你时,你可别再给我错乱了。”
庸芮道:“是。”
当下庸芮匆匆而去,樗里疾听了南箕回报,急得跺脚道:“三日后早朝就来不及了,如今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若不处理好,只怕到时群臣能把咸阳殿给掀翻了。”
芈月听了南箕回报,却是哈哈一笑,道:“你告诉他,咸阳殿,翻不了!”
樗里疾在宣室殿前被拒的事,也飞报到了赢稷耳中。
大朝会前一夜,夜已深了,赢稷仍然在承明殿中焦灼地走来走去,竖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王,王后派人来问……”
赢稷暴躁道:“叫她滚。”
竖漆道:“是,是是是……”
唐棣只得温言劝道:“大王,母后既这么说,必是有了应对之策,大王不必着急。”
赢稷急道:“明日就是大朝会,若是群臣闹腾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到时候母后如何下台,寡人如何下台?”
唐棣道:“大王,太后既然敢对樗里子说这样的话,那必然是没有关系的。”
赢稷道:“寡人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这么快知道消息。是谁把消息走漏了?是谁?是谁?”
不管赢稷愿不愿意,大朝会仍然如期召开了。
清晨,咸阳殿外,文武大臣已经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得起劲。
寒泉子暖昧地对乐池道:“乐大夫,那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大夫乐池低咳两声道:“轻声,轻声。”
大夫冷向不屑道:“轻什么声啊,这事儿还有谁不知道。”
大夫管浅也不悦道:“唉,这种事,真说不出口啊。”
庸芮带着微笑,和每个人都一一打招呼,他的神态轻松,与众人的剑拔弩张之势大不一样。
到殿上钟磬之声响起时,大臣们顿时严肃起来,整冠理带,捧着朝笏按照顺序鱼贯而入。
群臣入殿,端正地排成两列,彼此交换眼神,坚定信心,一个个昂首挺胸,等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便听缪辛报道:“太后驾到。”
整个大殿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芈月走到殿中,扫视了周围一圈,她的目光到处,如风行草僵,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
芈月拂袖,优雅地坐下。
群臣道:“臣等参见太后。”
芈月道:“罢了。”
群臣起身,头不敢抬。
芈月道:“听说今日上朝之前很是热闹,诸位卿大夫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可否告诉朕,你们在议论什么?”
群臣唯唯。原来在殿前人人都说得极是起劲,似是芈月一上朝,众人便都要群起相劝,务必要让她打消原意,维护大秦王室的体面。可是此刻到了她的面前,众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巴不得别人先站出来开口,自己好跟进,竟是谁也不肯做这个出头鸟。
樗里疾沉着脸,他是首相之尊,一般事情都是先由一个大夫开口,形成众臣纷议的局面以后,他才好一言定鼎,总不好他自己先站出来进言。可是眼看众人都是巴望别人出头,推诿异常,他便是再有心想压轴,此时也不得不往前站了一步,张口欲言。
却听芈月先开口道:“哦,你们没有事可以告诉朕吗?那朕倒有一件事想告诉诸位卿大夫。”
群臣抬头,诧异地看着芈月。
樗里疾道:“不知太后有何事相告?”
芈月手掩在自己的腹部,脸上充满了为人母的快乐安详和心满意足:“朕有一件喜讯要告诉诸卿,朕有喜了。”
群臣哗然,谁也想不到,她竟如此公然在朝堂上,当看所有人的面,宣布自己怀孕的消息。
樗里疾脸色涨得通红,上前一步大声道:“敢问太后,喜从何来?”
芈月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樗里疾,仿佛他说了傻话:“朕是大秦太后,怀了赢氏之后,不是大喜吗?”
樗里疾想不到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气结。
唐姑梁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问道:“太后此育,实在是,实在是……难道先王还能……”
芈月坦然点头道:“唐卿真是聪明人。”她面作戚容道:“朕曾梦见先王,先王伤赢氏人丁单薄,大王孤单缺少臂膀,故与朕入梦,孕育子嗣。诸卿,不为先王贺,为朕贺吗?”见群臣面面相觑,一时竞无言以对,她微笑着站起来,道:“看来各位竟是高兴得傻了。朕甚倦怠,先回了。”
见芈月站起来,径直转身向后殿走去,群臣似忽然反应过来,蜂拥上前试图阻挡:“太后,太后请留步!”
庸芮却上前一步,挡住群臣道:“诸位卿大夫,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请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群臣眼睁睁地看着芈月远去,将一腔怒火都发到庸芮身上。
樗里疾怒道:“哼,庸芮,你挡着我们意欲何为?”
庸芮苦笑道:“各位追上去,又想得到什么?”
樗里疾道:“你说呢?”
庸芮一摊手:“各位争执了半天,无非就是想要太后给一个交代,如今太后已经给了交代,各位还想要问什么?”
樗里疾气得整个人都抖了,怒道:“哼,这算是交代吗?先王托梦,太后有娠,直是把我们当成三岁小儿了!”
庸芮道:“那各位想要什么样的交代?”
樗里疾道:“大秦赢氏王家血脉,岂容混淆?”
庸芮道:“那各位想要太后怎么做?是要逼着一个母亲杀死自己的孩子吗?”
群臣语塞,眼神中表露他们的确有这样的渴望,但却是谁也不敢说出口来。
庸芮进逼一步道:“谁敢去,哪位敢?”
除了樗里疾站住不动外,群臣都胆怯地退了一步,管浅低声嘟哝了一句:“可那也不能冒充赢氏血脉啊。”
庸芮道:“既然谁也没有能力阻止太后生下孩子,那这孩子生下以后应该姓什么?姓义渠王的姓吗?他成年以后,要不要分封?分封完了,这封地归谁,归义渠?”
管浅连忙摇头:“不行,大秦将士辛苦得来的疆土,岂能属于义渠人?”
庸芮道:“那就只能姓赢了。”
管浅气道:“这,断断不可。我等身为大秦之臣,若是坐视王家血统淆乱,何以对先王,何以对列国,何以对后人?”
庸芮道:“列国,列国难道就没有先例吗?”
管浅道:“胡说,哪来的先例?”
庸芮一指正中屏风上的图腾,问道:“各位,这是什么?”
这图腾众人自然都识得,这是大秦的图腾玄鸟。
唐姑粱哼了一声:“这是玄鸟。”
庸芮笑问:“为何要画玄鸟?”
唐姑梁忽然意识到一事,当即不言,却有人还未省悟,叫道:“天生玄鸟、降而生商’,祖妣女因玄鸟感孕我大秦先祖大业,这还不懂吗?”
唐姑粱恨不得将这多嘴的人吃了,瞪起眼睛巡视了一圈却未发现此人是谁,已经心知不妙,果然听得庸芮拊掌笑道:“这样啊,‘天生玄鸟,降而生商’,昔年简狄吞玄鸟之卵而生段商之始祖契,敢问,父在哪里?祖妣女惰亦是因玄鸟感孕秦人先祖大业,敢问大业之父又是谁?姜螈踩巨人足迹而生周人始祖弃,则弃之父又是谁?”
樗里疾目瞪口呆,吃吃地道:“那,那只是远古传说,何以能用之今世?”
庸芮轻松地道:“好,始祖们太远,那就说说今人。当今列国,最强者七国,七国之中,国家能与我秦国相当的,还有齐国,对否?”
樗里疾已经有些晕了,下意识地点头。
管浅已经明白。扭头掩面退出人群,唐姑梁更是早早拂袖而去。
樗里疾忽然明白过来,浑身…颤,目光锐利直逼庸芮,叫道:“庸芮,你不要说了。”
庸芮冲着樗里疾苦笑一声:“樗里子,今天必须把话说开了啊。”
樗里疾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众人看看樗里疾的背影,又看看微笑着站在那儿的庸芮,一时竞不知道如何是好。
寒泉子却多了一句嘴问道:“齐国又如何?”
庸芮道:“齐国原是姜子牙的封地,齐国国君原是代代姓姜,但如今却为田氏所代,为何?田氏原为齐国之臣,虽然谋得权力,无奈族中人丁单薄,空有野心没有亲族,徒呼奈何。田成子就想了一个办法,他广纳美姬,大招宾客,令宾客舍人出入后官而不禁,几年之间,就生了七十多个儿子。田氏因此而得以大兴,至田襄子时,取代姜氏而为齐国之王。此为荣焉?耻焉?”
群臣此时已经无言以对了,却听得庸芮道:“诸位,太后生子,当为赢姓否?”
群臣沉默。
良久,寒泉子才艰难道:“也只能如此了。”
庸芮道:“各位,请吧。”
群臣垂头丧气,竟是不能再发一言,顿时溃散,三三两两转身出殿了。
第十章 骨肉情
这日早朝芈月根本没有通知嬴稷一起去,饶是赢稷再心急,也只能待在承明殿中等候消息。
消息终于来了,可是听到消息的这一刻,赢稷再度愤怒地掀翻了案几。
竖漆殷勤地劝道:“大王,大王,您小心踢伤了脚。”
赢稷气得转头踢了竖漆一下,斥道:“连你也要来气我?”
竖漆却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谁敢给大王气受,小的就算拼死也要为大王出这口气。”
赢稷看到他这副样子,真是气得连踢他都嫌浪费力气,怒道:“你们……你们这些佞臣,寡人用到你们的时候,没有一个有用的。哼,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就这么屈服了,竟没有一个敢再去质问的?寡人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竖漆见赢稷咆哮,也是无奈。他何尝不知道赢稷为什么发脾气,想要得到什么,可如今这宫中朝上,都是太后说了算,只有太后拗了别人的,哪有别人拗了太后的。
他这个奴才,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插科打诨、取笑逗乐,当个出气筒,转移君王的怒气罢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当下只得努力赔笑道:“大王,事已至此……”
赢稷抓起几案上的竹筒扔了过去,气得发抖:“事已至此,什么事已至此!只要一天还没有生下来,我就不可能放弃。”
竖漆讨好地道:“只要大王一句话,奴才万死不辞。”
“屁,”赢稷骂道,“你除了会说这句废话,还有什么用。”
竖漆苦笑:“大王,您说叫奴才做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赢稷很想叫他去死一死,但毕竟这个奴才是自己幼时的玩伴,虽然没用,但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一条小命就这么玩完,气得抓了一把剑,拔出来就要去找义渠王算账。
竖漆吓得心惊胆战地抱住他的腿痛哭相劝。赢稷闹腾了一顿,自己倒冷静下来,又将剑放了回去,道:“不,我现在不能跟义渠王翻脸,我不能在母后面前自乱阵脚。我若是闹得凶了,母后就会把我当成小孩子,义渠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主秦宫了。我是秦王,这里是我的王宫,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要像个主人,也要他们打心底承认我才是能做主的人。”
竖漆崇拜地看着他,连连点头道:“大王说得对。”
赢稷大步向外走去。
竖漆忙道:“大王,您去哪儿?”
赢稷道:“常宁殿。”
他要去劝谏母后,不是像上次小儿耍赖那样赶走黄歇和义渠王,这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像个成年人一样,像个秦王,用道理说服母亲。
他一路径直到了常宁殿中。此时义渠王不在,芈月正由太医令诊脉中,见了他的脸色,也知道他为何而来,干脆挥退太医,问道:“子稷,你来此何事?”
赢稷直直地跪在芈月面前道:“儿臣请母后收回成命。”
芈月道:“什么成命?”
赢稷道:“儿臣是一国之君,如今母后竟、竟……”
芈月不疾不徐道:“大道理不必我说,你既然打听了今日大朝之事,那庸芮的话,你也听到了。”
赢稷道:“儿臣不能接受,请母后治庸芮谗佞之罪。”
芈月道:“子稷,当初母亲怀上你的时候,也是受了千辛万苦,有人不想你生下来,为此用了种种计谋来算计、来逼迫,可我终究把你保了下来。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血凝就的孩子。当日我还身处卑微,尚能够保住自己的孩子。如今,谁还能迫使我杀死自己的孩子?”
赢稷急了:“母后,这是不一样的……”
芈月截断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要说,当初我有了你,就是名正言顺,就可以有将来的荣宠,而这个孩子,不能为我带来荣宠,只能带来谤言,我就可以不要他了吗?子稷,我是一个母亲,这个孩子,同你一样都是我的血肉。你只想着那种可笑的颜面,就不能从心底摒弃那些世俗杂念想一想,他是你的兄弟?”
赢樱怒道:“儿臣是赢氏子孙,儿臣自有兄弟。”
芈月的神情变得冰冷,厉声道:“是啊,你的赢氏兄弟们,一个个都想要你的性命,差点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你宁可认这样的兄弟,也不愿意留下母亲腹中的兄弟?”
赢稷听着她的呵斥,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平之意:“母后,难道在您的心中,就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吗?您心里到底还有没有父王的存在?义渠君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芈月站起来,走到赢稷面前,冰冷道:“你要承认的兄弟,如今都葬在城外的乱葬岗上。我要你承认的兄弟,可以跟你一起绕子母亲膝下。你选择认哪一边的?”
赢稷眼泪流下,伏地哽咽:“母后,你为何要逼我?”
芈月冷冷地道:“是你先逼我的。”
赢稷站了起来,叫道:“母后……”
芈月已经斥道:“若是没有想好,你就出去。”
赢稷愤然道:“好,儿臣出去,就跪在殿外,母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儿臣什么时候起来。”
芈月听了这话,不禁大怒。她如今怀孕在身,本来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易怒,面对群臣还能够冷静下来,权衡利弊,分别处置,对着自己的儿子,可就既没这样的客观,也没这样的理智了,当即变了脸色:“你这是要挟我吗?”
赢稷道:“不敢。母后曾经罚过儿臣,因为儿臣对母后用了心术。可是今天儿臣用的不是心术,儿臣只凭着做儿子的一份心,求母后改变主意。”
赢稷说完走到常宁殿外面,也不拿锦垫,就这么冲着硬石路面跪下来。
夏日炎炎,他的脸被晒得通红,额上的汗一串串流下来,但却神情坚毅,一动不动。
此时,魏冉与芈戎亦闻讯赶来,欲劝说芈月,不想一进常宁殿,便见赢稷跪在正中。见此景况,两人倒为难了,不好大刺刺地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走进去,更不能溜掉。眼看母子俩怄气,他们这些当舅舅的不出面开解,谁来开解?难道还能装作看不见,坐视他们母子矛盾激化不成?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叫赢稷看见,便如做贼似的从走廊一边的侧门溜了进去,却见芈月倚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出神。
魏冉先开口:“阿姊。”
芈月回过神来,见了两人道:“冉弟、戎弟,你们来了。”
芈戎表情复杂地看了看芈月的肚子,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竟一下子说不出来,顿了一顿,又看向魏冉。
魏冉只得开口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大王跪在门外……”
他想问原因,却忽然间说不下去了。
芈月见状,苦笑一声,自己先把事情说了出来:“他想让我打掉孩子。”
魏冉跳了起来:“他怎么如此糊涂?”
芈戎却带着一丝不赞同的眼神看了看魏冉,放缓了声音,对芈月劝道:“这也难怪大王,他毕竟年少,遇上这种事的确是难以接受。阿姊,你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吗?难道在你心中,义渠君比大王更重要吗?”
魏冉怒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姊已经怀上了,怎么可以打掉?妇人堕胎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不顾阿姊安危?”
芈戎急了,横魏冉一眼,忙对芈月道:“阿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又道,“为阿姊考虑,就算要生下这个孩子,暗中安置,又有谁敢说什么。只是事情如今宣扬得这么大,却叫人不好办啊,也让大王颜面无存。”
魏冉也愤愤道:“是啊,本是内宫的消息,是谁把它宣扬出去的?”
芈月冷笑道:“我独掌朝政这么多年,不服气的人自然很多,只是无可奈何,却不是甘心臣服。宣扬此事,不管是拿它做文章用来胁迫我让步,还是挑动子稷与我母子不和的,都大有人在。戎弟,你的建议未尝不可,但是却不是在这个时候,更不是用在我身上。”
芈戎一怔:“臣弟……不明白阿姊的意思。”
芈月冷笑道:“言论汹汹,无非是逼我让步。那些士族们,拥有封地军队,敢与国君抗衡,就算当日先王在,也不得不让他们三分。我平定季君之乱,也把秦国的地方势力镇压下去;推行商君之政,又剥夺了他们许多旧有权力。他们如今只是暂时示弱,但随时会抓住各种机会来打压我的权威。我退一尺,他们就要进一丈。我若堕胎.那接下来我与义渠君之事,亦成了罪过,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会被指责。若是我生孩子暗中抚养安置,这就是我一生的把柄。”
芈戎也是从楚国的勾心斗角中出来的,听到这话冷汗涔涔,忙道:“阿姊,是我考虑不周。”
芈月冷笑道:“魑魅魍魉,最喜人过,专喜窥人阴私,杀人于无形。所以遇上这种事,我从不退让。你要把阴私之事当成把柄,我就干脆摊开在阳光底下,看你又能如何?”
魏冉道:“不错,天底下的事,再多弯弯绕的心思,终不如以力制胜.以强克弱。周室东迁以后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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