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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锁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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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雾把她的手反握在手心,轻轻抚蹭,硬牵起嘴角让自己笑着,“不是在做梦,我没死,我还活得好好的……”
  说着又觉不对,语气一低又道:“不过,厘朝雾是死了,你从小服侍到大的大姑娘也死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言侯府的大姑娘,我叫心儿。”
  簇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忍哭忍得浑身都在发抖,然后便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言侯府大姑娘了?为什么不能回去找老爷太太?”
  朝雾抬手给她擦眼泪,“老爷太太都还好么?”
  簇儿吸了吸鼻子,忍着眼泪摇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您突然重病不治,丧事办完后,院子里的丫鬟都叫太太给打发了。我回了家,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就没再将我卖出去。”
  说起过往的那些事,朝雾心头的难过与伤痛比簇儿只多不少。但她这一年多吃了太多的苦,经历了太多,早就能把这些情绪压制住了。如若不是,这会儿早与簇儿抱头痛哭了。
  她问簇儿,“映柳和月痕呢?她们也都回家了?”
  簇儿又摇头,说话鼻音已经很重,回答朝雾,“映柳死了。”
  朝雾一听便猛怔住了,忍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从眼眶里滚了下来。她没抬手去擦,只盯着簇儿,发音艰难,“怎么死的?”
  簇儿忍片刻道:“姑娘下葬三日后,映柳就服毒自杀了。她就死在我和月痕面前,眼里嘴里都流出血来,我和月痕都被吓坏了,姑娘……”
  朝雾听得心头如刀割般地痛,一把把簇儿抱进怀里,一边抚她的背一边哭着说:“对不起,簇儿,是我没用,没能带着你们过安稳踏实的日子。”
  簇儿趴在她肩上摇头,“姑娘,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她们几个丫头,和朝雾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睡一张床吃一碗饭也都是常有的,感情与姐妹并未差得太多。原以为会相伴一辈子,哪知突生变故,死的死散的散。
  两个人抱在一处哭了一阵,簇儿抹了抹眼泪又说:“映柳死前说,是她害了您,姑娘,您没有得重病,死亦是假的,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朝雾缓缓情绪,摇摇头,“别问了,厘家大姑娘已经死了,现在的我,与厘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刚才见了你,实在没能忍住,才上来与你相认。你也别对别人说,我还活着。”
  簇儿听得懂,如果她的死是府上老爷太太的决定,那么厘朝雾就是死了,即便她还活着,也没人会认她。她没了以前的身份,只能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
  簇儿看朝雾实在不愿说,也便不再追着问,只捏着她的手,心疼道:“姑娘,你孤身一人在外,没有父母家人,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现在住在哪里?”
  朝雾低头苦笑一下,扯谎道:“我命好,没吃什么苦,现在都挺好的。”
  簇儿把朝雾上下都仔细看了看,瞧她身上穿的戴的都好,脸庞依旧细嫩,气色也不错,便信了她的话,放了心道:“姑娘过得好就行了,奴婢就放心了。”
  朝雾轻轻吸口气,又抬手给簇儿擦眼角,“那就别哭了。”
  簇儿点点头,把眼角的泪意收干净。
  朝雾自己也不去伤情了,更多地表现出得见旧人而喜悦。她又和簇儿随意说了些话,得知簇儿不久前已经定了亲,婚期就定在年底腊月。
  朝雾与簇儿叙完旧,最终还是没忍住,认真起神色,又问了她一句:“映柳除了说是她害了我,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有没有说……她是如何害了我?”


第59章 
  簇儿仔细想了一会,记忆有些模糊,只道:“还说,她应该寸步不离跟着您的。”
  朝雾揪着一颗心,继续问:“还有呢?”
  簇儿原不知道映柳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以前只当是她没照顾好朝雾,导致朝雾突然患上重病离世,心里自责,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自然也都没往心上放。
  她想不起来别的了,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别的了,因为姑娘病重离世,当时我们都太难过了,她来来回回就这两句话。”
  朝雾轻轻抿下一口气,不再多问,把簇儿的双手交叠着握在一起,语气温和对她说:“簇儿,我的事你不用多管,全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
  簇儿自己心里也十分明白,自己就是想管,也管不着什么。自从她不再是侯府的下人后,连那些王公贵族之间的琐碎事,知道得也都很少了。
  她点点头问朝雾,“姑娘,你这会儿住在京城哪里?簇儿若是想你了,可以去找你说说话。”
  朝雾并不想让往前的熟人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便敷衍了道:“不是什么容易去的地方,我还记得你家在哪里,我若闲了,可以去找你。”
  簇儿一副怕见了这一回没下回的样子,抽出手来紧紧握住朝雾的手,语气微急道:“那姑娘若是闲了,一定要来找奴婢。”
  朝雾点点头,嘴角笑意柔和,“一定。”
  看朝雾答应得肯定,簇儿这才放心了些,却还是一副舍不得松开手的样子,那眼里心里,都巴不得还能像以前一样,日日跟在朝雾身边。
  朝雾却不能再与她久站,心里即便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只能全数吞回肚子里。她和簇儿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安抚住她的情绪,便脱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簇儿站在原地看她走远,忍着没喊出哽在嗓子里的“姑娘”,眼泪又流了几行。
  ***
  秋若自朝雾走后,就站在巷口东张西望等着她,没敢挪步子。等了好一气,终于把朝雾等了回来,她忙迎上去,着急问朝雾:“夫人,您去哪了?”
  朝雾笑笑,从袖子下伸出手来,白皙纤长的手指上多了枚蓝色戒指。她送到秋若面前让她看看,“刚才瞧着这个青金石的戒指很是喜欢,犹豫着没买,又回去给买回来了。”
  秋若大松一口气,还当她刚才走得那么突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呢。现在看她只是回去买了枚戒指,松了气只道:“我还以为夫人真认识刚才那人,追她去了呢。”
  朝雾把手收回袖子下,“我在这里哪来的熟人,走吧,回去吧。”
  秋若应一声,没有多想的心思,随朝雾便回府去了。
  朝雾知道秋若心思单纯,眼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耳里听到什么也就是什么,从来也不会费心思多想别的,最是好糊弄敷衍,所以并不担心她不信。
  两人并肩回到府上,朝雾让秋若把抓的药给春景,□□景去把药煎上,自己则带着顺哥儿玩了一会。等春景把药煎好送到屋里,她让春景把秋若再叫进来。
  她不想给李知尧生孩子,这个药自然是不会喝的。念着春景和秋若时常在她房里服侍,虽闻那香没有她闻得多,但也怕受了影响,吃些药调养调养不是坏事,便打算让她们喝。
  药也煎了,喝也喝了,便不怕李知尧再追问起来。
  秋若进了房里,看朝雾让她喝这副药,顿时赧得满脸通红,开口道:“这是想生孩子的人喝的药,叫我喝什么?夫人您自己个儿喝吧。”
  朝雾和春景一起看着她笑,笑一气说:“我喝过了,留了两碗,你和春景一人一碗。这也算不上治病的,不过是调养女人家的身子,和补药没什么差别,你俩也喝些。”
  秋若想想自己也确实有些体寒的症状,偶尔月事也不准,便没再难为情,而是和春景一起领了朝雾的情,端起药给喝了。
  等秋若把药喝完,喝了清水漱口,春景又小声对她说:“别让蝶儿几个知道咱们吃夫人的药,免得她们嫉妒咱们,或再去王爷面前乱说话。”
  秋若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又觉得春景说得有道理,忙点头道:“我晓得。”
  ***
  晚上李知尧没有回来,朝雾和往常一样,不问他为什么没回来,也不问他留宿在哪。他不回来,她自己一个人一张床上睡觉,会觉得舒服不少。
  然这一晚,觉却睡得并不舒服。
  朝雾躺着睡不着,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到深夜,都没有入眠片刻,眼睛一闭上便是她最不愿想起的那一晚的场景。
  自从发生了那件改变了她一生命运的事后,她就下意识地不愿去想起那一晚的任何事。而今天因为见了簇儿,从她嘴里得知映柳说了什么话,这会儿便控制不了自己了。
  热闹的花厅、太太小姐们的说笑声、各色的裙摆、平宁王府老太太那眉心镶宝石的抹额、映柳的笑脸、藏书楼上点燃的烈性催…情香、上锁的门、黑暗中男人的嘴唇与手……
  她想得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从床上翻坐起来,气息急得像刚猛跑过。帐里的空间顿时十分逼厌压人气息,她忙打开帐帘下床,到盆架边倒了清水在铜盆里,弯腰扑一脸冷水。
  身上打过激灵,气息缓下来些,朝雾扶着盆架子,一下一下眨着挂水的睫毛。


第60章 
  因为映柳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一直忠心不二,她从没怀疑过映柳。当时发生的那件事,也只有映柳知道内情,是映柳对她说,周姑娘要到了藏书楼的钥匙,邀她过去玩。
  周姑娘即周暮烟,是平宁王府上的二小姐,也是朝雾的闺阁好友。因为周厘两家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两人打小便常来往,一起念诗一起下棋,一起偷看些不能叫大人瞧见的话本子。
  朝雾与周暮烟玩得投缘,两人间的情谊,倒比朝雾与家中姐妹的间的情谊,还好上许多。
  平宁王是个异性王,不过是开国时候周家封了王爵,也就这么袭下来了。那一天平宁王府的周老太太做寿,邀了不少宾客到府上,男宾女宾亦分了两个厅。
  朝雾随家里的太太和姐妹到平宁王府给周老太太拜寿,在花厅吃酒说话看戏。她与周暮烟不在一桌,也就刚见着面的时候说了几句话。
  后来不知周暮烟什么时候离了席,之后又有映柳来附在朝雾耳边说:“周姑娘要到了藏书楼的钥匙,让您过去玩儿。说是难得要下来的,得抓着机会赶紧过去瞧一瞧。”
  平宁王酷爱藏书,府上的藏书楼是京城许多人都向往来一看的地方。因为楼里收了许多孤本,珍贵的书籍有很多,平宁王又极爱这些书,所以一般他不许人上他的藏书楼。
  朝雾一直对这个藏书楼充满了好奇,想看看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周暮烟也老早就说过,一定要寻个借口问她爹要下钥匙来,带她上去瞧瞧。
  这是两人私下说过许多回,又巴望了许久的事,所以朝雾听了映柳的话,便满心期待又暗藏欣喜地离了席,直接去藏书楼找周暮烟。
  大家都在给周老太太拜寿热闹,王府别处便显得异常冷清。
  朝雾只身去到藏书楼,见门开着,以为周暮烟在里面等她,便直接跨过门槛进去了。进去后叫了两声,未听到周暮烟应她,想着她怕是又跑出去了,便自己找书看了看。
  不知道是一点点中了屋里烈性催…情香的缘故,还是因为看书看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后来又有人进了藏书楼,她都没有听到脚步声。
  等她把注意力从书册间收回来,是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上产生了无比躁动的热。奇怪的感觉闹得她静不下心来,她放下书打算去找周暮烟,然刚在书架间转身,屋里的灯倏一下灭了。
  身上产生的感觉越来越叫她难耐,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着骨头一般。朝雾没空余的意识去想别的,一边撑着不断发虚发软的身子,一边在暗色中摸着书架往门上去。
  而等她摸到门上,伸手拉门时,发现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额头上全是汗,声音虚得几乎喊不出来。在她试图张嘴喊的时候,身后突又多了个人。
  这人似乎与她是差不多的状态,气息早已凌乱,在暗色中伸手去拉门。
  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不过是刹那之间,一切便全失控了。
  激情过后,朝雾拧眉哭得眼珠子连成了线,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也没等那男人出声,藏书楼的门忽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有人朝里面硬声问了句:“什么人在里面?”
  发生了这样的事,朝雾哪里敢叫人看见自己的样子,忙抓了衣服胡乱套上,掩面夺门而逃。跌跌撞撞地没有方向,一直跑到一处假山密布,草书茂盛的地方才停下来。
  她一边咬住嘴唇掉眼泪,一边抖着手把身上的衣衫整理好。整理好之后只想一头撞死去,却又怕毁了周老太太的寿辰,最终还是缓下了些情绪,出了那处假山来。
  映柳此时也出了花厅,找到朝雾的时候看她发髻凌乱,慌不迭地问她:“姑娘,你怎么了?”
  朝雾浑身都在发抖,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映柳的手说:“映柳,我想回家。”
  映柳看她状态极其不好,只得先去回了朝雾母亲,带她上马车回家去了。
  上了马车以后,朝雾就一直缩在映柳怀里发抖,哭得完全停不下来。哭得声音哽咽,她问映柳,“周姐姐呢?我去找她,她怎么不在藏书楼里?”
  映柳看她这样,脸色和语气都心疼得不行,问她到底怎么了。听她她语无伦次含含糊糊地说,居然也隐约听懂了她说的什么。
  在隐约听懂的那一刻,映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忙伸手把朝雾紧紧揽进怀里,颤着声音安慰她:“姑娘别怕,映柳在这里……”
  自那一晚之后,朝雾回到府上,在自己的房里就没出过门,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厘夫人以为她身子不好病下了,便就由着她。
  院里的其他丫头也不知朝雾怎么了,全只当她病了,比平时更尽心尽力地去伺候她。唯有映柳一个,常常暗下抹泪,时时刻刻注意朝雾的精神状态,生怕她做傻事。
  有时只有映柳在屋里的时候,朝雾会用毫无力气的声音嘀嘀咕咕地连声问:“是不是周姐姐害的我?我不相信是周姐姐,所以到底是谁,这样害我?”
  映柳不想说,如果不是周暮烟,又有谁能拿到平宁王府藏书楼的钥匙?想想朝雾平日里和周暮烟姐妹情深,她只好把心里的揣测按下了,半句不说。
  朝雾和映柳不敢对任何人说这事,也没敢去找周暮烟问清楚。怕的便是一闹开传开,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映柳不断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件事能就这么悄悄地过去。她家姑娘失贞的事,不能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名声若是毁了,只怕就活不下去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一个半月后,厘夫人瞧着朝雾还是怏怏的,便给她把了把脉。哪知这一次号脉,便号出了她有身孕。
  厘夫人当时震怒至极,清了朝雾房里所有人,问她怎么会这样。
  朝雾扑在厘夫人脚边说自己被人算计了,哭成了一个泪人。然而厘夫人看她所说实在荒唐,只觉含含糊糊像托词,便认定她是自己不知廉耻,劈头盖脸一通斥。
  面对自己父母这样的态度,朝雾当时已经很绝望了,而更绝望的还在后头,厘夫人两日后给她端了一杯毒酒,让她保全厘家的颜面。
  厘家几代清白,不能毁在她手里。厘家大姑娘婚前失贞的事,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即便是打了孩子,她也不能再嫁人,那么这事迟早瞒不住,所以她只剩下死这一条路。
  ***
  朝雾死死抓着面盆架子,眼睫毛上的水珠滴落两颗。即便到如今,她也还是不愿相信当时是周暮烟害了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事应该另有隐情,算计她的应该另有其人。
  当然,她也不怀疑已经死去的映柳。她倒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映柳,让她卷进这件事里。厘夫人不可能让知情的映柳活着,所以她才会死。
  可是,她素来养在深宅内院,与人无冤无仇,到底谁要这么害她呢?
  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响,叫嚣着说就是周暮烟,就是周暮烟,可朝雾闭上眼睛摇头,硬告诉自己不是。那个和她从小到大一直要好的周姐姐,不会害她,她没有理由害她。
  然而朝雾这样的想法不过又维持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洗漱的时候便听到蝶儿几个在窗下嬉笑着嚼舌,“听说信国公府的琮二爷和平宁二爷的二小姐要成亲了,过两天街上肯定热闹。”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琮二爷原来是定过亲的,定的是厘家大姑娘。只可惜,那大姑娘红颜薄命,早早病死了。”
  “现在平宁王府实受太后娘娘和王爷的器重,掌管着侍卫营呢。听说这婚事啊,还是周二姑娘让她母亲去太后娘娘那求来的,太后娘娘亲赐的婚。”
  “我听说是琮二爷一直忘不掉那厘家大姑娘,一直不愿再定亲娶亲。现在这是太后娘娘赐下来的婚姻,他不娶也得娶了。”
  “听说这周二姑娘不及那厘家大姑娘貌美,不过家世要比那厘家大姑娘好一些,眼下是越发好了。一直听说那厘家大姑娘生得极美,总之我是没见过,不知是不是真像仙女一样。”
  “她家没人在宫里,没进过宫里去玩,我们自然是见不着的。只可惜已经身归黄土了,再传得多么美,也是见不着的了。”
  话说到这里,蝶儿的声音突然压得极地,“你们说……有没有我们夫人生得美?”
  之桃往窗里看一眼,声音也极小,“若是比夫人生得还美,那就是仙女中的仙女了。”
  ……
  屋里,春景手里伺候着巾栉子。
  朝雾从春景手里接过梳栉顿了很久,那件在心里坚持相信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在听了这一番话后,崩塌殆尽了。
  手指指腹顶在梳子齿上,扎没了血色。
  春景不知道她怎么了,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梳子,把她推到镜台前坐下,“夫人,还是我给您梳头吧,今天给您梳一个飞天髻……”
  朝雾坐在镜前让春景梳头,动也不动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漫起的寒凉与恨意在一点一点侵蚀她的理智,让她眼底暗色越聚越重。
  就在她眼底暗色浓道极致的时候,顺哥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迈着小短腿到了她旁边,拽一下她的手指,奶声奶气叫了句:“娘亲。”
  朝雾听到这声唤,落下目光去看顺哥儿,眸光下意识便清透温柔了起来。然只看了一阵,温柔还在,那眼底却已全是复杂难言的神色了。


第61章 
  朝雾梳洗完用了早饭,让春景和秋若把顺哥儿带在院子里玩儿,自己捏着一本书歪在房里窗下。样子瞧着是在看书,实则手里的书页一页未翻,竟是就这么歪着发了一整日的呆。
  等到晚上李知尧来她房里,她仍是兴致不高,也不去装出高兴的样子给李知尧看。
  李知尧低头看着她给自己宽衣,瞧出她神色怏怏,盯着她想了一气,不过揣测了问她:“是不是出去瞧了大夫,说身子不大好?”
  难得他会联系,朝雾自顺了他的话点头,“大夫瞧过说是体内寒凉,不易怀上,要调养一阵子才行,开了副调理身子的药给我。约莫是生顺儿的时候没养好,折损了身子。”
  李知尧听她这样说,只道:“不着急,慢慢调养便是了。”
  朝雾“嗯”一声,“谢王爷体谅。”
  李知尧看朝雾这个样子,为怀不上孩子而烦忧,心里自然觉得十分受用。脱靴上了床,便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也忍着未要朝雾伺候他。
  而朝雾心思全不在李知尧身上,不要她伺候她只觉轻松,安安静静侧躺在他怀里,脑子里仍想那些她之前下意识回避不去想的事。
  因为一想就痛,所以宁肯忘记。
  可现在,和过往有关的人和事,一个个一桩桩一件件都到了她眼前,她已经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面对。
  即便再不堪,也要去接受那一段如噩梦般的过去。
  她心里剧烈躁动着,想见周暮烟,想亲口听她告诉她那一晚的一切。
  她在心里想了两个法子,一是叫簇儿拿她的亲笔信找去平宁王府,把信递到周暮烟手里,约她出来见面。二是去杏子坊茶楼偶遇,那是世家小姐姐太太常去的一个茶楼,普通人吃不起那茶楼的里的茶水,周暮烟偶尔也会去。
  然再想想,第一个怕把簇儿再卷进来拖下水,也怕把自己再送进套里,根本不可行。而第二个则是碰运气,有会被别的熟人碰上认出来的风险,所以也不太可行。
  朝雾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又想到一个纯碰运气的法子。
  次日早上起来,在家又安闲了半日,午后没过多久,朝雾便带着春景出了门。她和春景仍旧是步行出门,到外面找了车行,租用了一辆马车,先去找簇儿。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朝雾与春景说:“你只管跟着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多问,我是为你好。”
  春景自来什么都听朝雾的,自然点点头,“夫人,我知道了。”
  马车到了簇儿家附近,朝雾自己并不下车,让春景带她的话去找簇儿。等簇儿来了,朝雾让她上车,另让春景带车夫走远些。
  春景带着车夫走远了,朝雾不让簇儿生泪伤感,也不让她絮絮叨叨说想她,直接捏住她的手便问:“簇儿,你在京城这一年多,有没有去看过我?”
  簇儿滞愣了一下,又听朝雾说:“我的坟冢那。”
  簇儿听懂了,忙道:“时常会去的,姑娘的坟最是凄凉,我若再不去,也没人去看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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