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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闼-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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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若青烟拂面,她缓缓地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可目光中却含着一点惨淡到极点的决然,他曾在她的耳边低念——玲珑骰子安红豆,刻骨相思知不知——哪里有什么刻骨相思,若是有,也是她一个人的相思刻骨而已,事到如今也不过是心若死灰罢了。
  郑溶负手而立朝着郑洺微微一笑,道:“二哥手段亦是不差——一面将本王逼出京城,一面矫诏登基——若不是本王早有准备,怕不是命丧荒漠便是死于那西凉国之手了罢?”
  一席话缓缓说来,目光竟不曾落在她身上分毫。
  那一夜,他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口中喃喃问道,“阿萧……你这些日子,可曾有那么一点……思念过本王?”她竟然信以为真,真是可笑啊可笑,自己如此的蝼蚁之躯,怎就生了那般的妄想?
  郑洺一笑:“我有手段又能如何?如今天下还不是都在牢牢握在三弟手中?”他广袍一拂,案桌上的琉璃杯应声落地,咣然作响,他仰天长笑,状若癫狂:“你却也不怕后世说你这皇位是弑兄篡夺而来?”
  郑溶淡然道:“二哥既然不怕背负弑父的罪名,我自然也不怕替天行这个道,替父皇宗室将门户理上一理。”
  郑洺猛然抬手指着郑溶,高声叱道:“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只是借口而已!朕乃是堂堂正正奉遗旨登基的皇帝!你不过是暗处窥偷皇位的鼠辈而已!”
  郑溶讥讽道:“堂堂正正?”他往前一步,冷哼一声,“我倒要问你,你指使丽妃进献丹药折损圣躬,如何堂堂正正?先帝病重之时,你封锁宫闱令太医院太医与水华寺大师不可近御前与先帝诊治,如何堂堂正正?手持玉版宣纸伪诏,匆忙登基,又是如何地堂堂正正?”
  “那诏书绝非伪造!”郑洺双目怒睁,“乃是心腹之人从宫中传递而出……”他仿佛如梦初醒,“你如何得知那诏书是玉版宣纸写就?你又如何断定诏书是伪造?莫非——莫非这诏书竟然是你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的,二哥难道心里真的不清楚么?”郑溶冷笑一声,“二哥又何必执念于何人伪造?若无这一份诏书在手,你怎会放心纵我出京——若无兵权,你我身份如今只怕是要对调了罢?”
  郑洺仿佛并不曾听到郑溶的话,口中自言自语道:“伪造?伪造?那诏书如何伪造得成?!那青烟体明明是先帝的手迹,怎会有假?”他猛然抬头,努目圆睁,指着郑溶高声斥道,“那诏书绝非假造,你这番说辞必然是骗朕的!便是朕做下了什么错事,朕也是先帝的长子!是先帝亲手指下继承大统的皇帝!”
  “先帝的手迹?”郑溶轻笑一声,从怀中抛下一张玉版宣纸,丢掷在郑洺面前,郑洺发疯了一般扑上前抓住那张玉版宣纸,上头的青烟体写得出神入化,俨然是先帝亲手所录,郑洺哑着声音念出那上头的几行字:“皇二子郑洺加害圣躬,谋图皇位,着革去爵职,拿交宗人府,会同大学士六部九卿,严行议罪。”
  郑洺双手发抖:“朕不信先皇会颁这样的诏书!定然是你这窃贼伪造的!”
  “二哥果然聪明得很,知道这不是先帝颁的诏书。二哥既然明白这一份玉版宣纸上头的不是先帝手书,可为何却不明白那一份玉版宣纸上的也不是先帝亲笔所写?本王看二哥是昏了头了罢,这么急匆匆的登基——竟然连诏书也没看明白。”郑溶俯下身去,唇边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微笑,“二哥日日在宫中,竟然不知道咱们的姊姊——本朝的孝仁长公主一手青烟体无人出其右,足以以假乱真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更新:周三。谢谢观赏。
广告时间:本周争取新开顾大人的坑。欢乐向。嗯嗯,虽然无法日更,但是小麦争取隔日更。欢迎大家往下跳——小麦携腹黑顾大人在坑底等大家喔!欢迎光临喔!预祝看文愉快!

  ☆、天下安(完结)

  郑洺猛然抬起头来,双眼通红:“原来是那个贱人!我原以为她是你害死的——你竟然同那个贱人有勾连……”他突然反身抽出佩剑,朝着郑溶扑过去,“今日你便同那个贱人一道儿在地底下去见先皇吧!”
  郑溶一个旋身,那佩剑从他身侧堪堪划过,转眼之间他便退出方才站的地方已有三丈之远,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二哥竟然觉得你能这般轻易地取本王性命?”
  郑洺状若癫狂,放声大笑,一把掷下佩剑:“自然是不能的。”
  郑洺扔下佩剑击掌三下,御花园珍花异树之后隐约闪着银光,此刻古树森然中突然齐刷刷地冒出无数支锐利无比的箭矢,如铁桶一般将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郑溶看了一眼四周明晃晃的箭矢,冷声道:“二哥这就想杀人灭口了?”
  郑洺笑得癫狂至极:“朕知道三弟在城外有数万叛军,可惜朕却没有这么多人可供差遣——不过,朕只用这数十支箭便可取你性命,你那城外的数万叛军也救你不得!”
  他仰天长笑:“无论你如何狡辩,你的软肋就是这个女人吧?”他手一指,直端端指向伏在地上的苏萧,语气讽刺至极,“难为你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竟敢独身一人踏入这宫中来,三弟啊三弟,朕该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还是说你乃是天下第一的痴情种呢?”
  他猛然间朝郑溶一挥手,厉声呵斥道,“你给朕往后退!你既然如此放不下她,便退到那个贱人那边去!朕念在咱们手足一场,让她陪你一道儿上路,也算是成全了你一片痴心!哈哈哈哈,这样的死法,朕的三弟你可还满意?”
  郑溶抬起头来环视一周,密密地箭尖直指着他同苏萧,逼迫得他慢慢地往后退去,苏萧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只伏在树边,低低地喘着气,眼睁睁地瞧着他一步步地退到她的身边,低低的声音传过来:“阿萧。”
  她仰起头来,血从她的额头缓缓地流下来,顺着眼角一直蜿蜒而下,如同血泪一般。郑洺冷笑:“三弟有什么话就一道说了罢,一会儿怕是想说都说不了了。”他的目光透着毒辣,如同五花毒蛇那冰冷的信子一般,他又想了一想,嘴角慢慢地浮现出阴冷的笑容,“有一件事情,朕还忘记同三弟你讲了,你的女人一直以为那十万两饷银是三弟你收下了呢,为了满门血恨竟是一心想要你性命——哈哈哈哈,真是个愚不可及的蠢货!三弟啊三弟,你也真是可怜,爱的人居然是一门心思想要杀你,你呢,却还来亲自来救她,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哈哈哈哈……”
  苏萧只是双手颤抖,却凭着一口气硬支着,才勉强没有跌在地上,她心中早已经不知是痛是苦,胸口中便是由万语千言,此刻只仰着头朝着他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微笑:“殿下。”
  是啊是啊。一直是她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的丧家之犬,不可救药的丧胆之雀,不曾相信,不曾相问,哪怕是他数次舍命相救,她也不曾放下心结——从未有一次相信过他——她那样一厢情愿地错以为郑溶是仇人,口口声声要报仇雪恨,到头来,可到头来,却是帮着仇人算计了他!
  便是邱远钦,也是她曾错以为邱远钦负了她,可是到头来却是她负了邱远钦。
  她愚不可及无可救药,就在刚才——她也只当他利用了她,不由地心生怨怼。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呢?!同样的欺骗,同样的算计,他不过是顺水推舟,并不曾夺她性命,而她……他若是半分差池,便是命丧黄泉,永世再无翻身之机!而今日他竟然亲身来救——因为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女人陷自己于如此险境!
  那一日,在明晓山的密林之中,他不过是一瞬之间便想出了脱身之计,今日今日——他决计不会毫无对策便孤身犯险!
  而她这样的无用之人,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更有何面目拖累于他?
  郑洺抬手,所有弓箭立时满若圆月,苏萧的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声音沙哑:“殿下!”
  郑溶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并不曾看向那弓箭一眼,只轻声道:“不要怕,万事有我。”俯身,看向她的目光中只是透着怜惜痛楚:“阿萧——并不是你的错。是我思虑不周。”
  苏萧的眼角殷红的血迹慢慢地滴落在她石青色的官袍上,如红玉滚落。
  那衣袍半旧,颜色暗淡,那殷红子霎时间便隐入了青衫之间,空气中只余下一点血腥之味,教人心惊胆战。
  苏萧朝着郑溶勉力笑了一笑,气息越发地微弱:“殿下深恩重义,数次舍命相救,阿筝一介愚人,欺人……又欺己,不配……不配得殿下青眼,阿筝无以为报,唯有……一死以报殿下之深恩……”
  郑溶闻听此言大惊,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身躯,猝然将她旋过来,她的身躯荏弱不堪,再无半点力气,她衣袖下手腕冰凉,郑溶只觉手中濡湿一片,蓦地一掀她的衣袖,一点锐光从她的手中滑落,那锐利到极点的刀刃上尚留着一丝殷红,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她穿着石青色的官袍,衣袍半旧,颜色暗淡,便是染上了什么都不甚明显。空气中只飘荡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之味,教人心惊胆战。
  那一件石青色的官袍如同一头喝饱血的猛兽,懒洋洋地伏在她的身上,将她裹在怀中,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能将她一股脑儿吞入口中,尸骨无存。
  衣袖浸透了血,那刺眼至极的朱砂红仿佛春日里开在枝头的石榴花一般,丰浓秣丽,从她的手腕上蔓延开来,一路开到了地上,逶迤妖冶。
  他不由抱紧她,钳紧她的手腕,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手越收越紧,她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心下一片宁静:“殿下……是阿筝对不起你……阿筝还你一命……”他双唇紧抿,眼中一片凌冽,她对着他微笑,“别院的那一晚,那一晚……”
  那一晚,他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口中喃喃问道,“阿萧……你这些日子,可曾有那么一点……思念过本王?”
  他的话说得极慢,话语中仿佛带着克制到极点的相思,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滚烫的唇一点点地在她的唇边颊上流连不止。
  天地万物早已消失殆尽,退到了上古洪荒之中。
  天地之大,可他却霸道而固执地占据了她每一次呼吸,她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眉眼,他嵌着血红玛瑙的玉冠,他繁复精致的织金锦袍,他微带着硬茧的手指,他低低喘息的气息。
  天地之大,万物皆无,此时此地只有她同他,只有他们。
  鸣虫低吟,流萤飞舞,这一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从此便是万年的牵绊,千世的纠缠。
  朱砂红的珠罗绣花幔帐便那样飘然而下,软软地覆在她的青丝上,将她虚虚地笼在其中,恍若新嫁娘的一方头巾。
  她漂浮在朱砂红的海水之中,身不由己,飘荡沉浮,那人的臂膀将菟丝草一般的她牢牢地挽住,免得她沉入那朱砂红的深海之中,可不知为何,那人又会在蓦然间仿佛化作了朱砂红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朝着她汹涌地席卷而来。
  她面前是一片朱砂色的红,如同那日的珠罗绣花幔帐,如同新嫁娘的一方头巾,铺天盖地而来。
  眼前那珠罗绣花幔帐天旋地转,艳若朱砂的红色在她眼前陡然间熄灭。
  从此——从此世间再无光亮。
  良久,郑溶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双眼微微发红。
  郑洺抱着手,此刻拍了拍掌心,鼓掌:“真真是一场好戏——好一个可歌可泣的霸王虞姬呢,真是感人至深啊……”他笑道,“既然苏筝已学了虞姬,三弟何不也学了那西楚霸王,演一出自刎乌江给朕看看?”
  郑溶双手紧握,指节苍白,苏萧伏在他的怀中,没有半点生机——他这样赶来,这样以身犯险,这样孤注一掷,却到底还是救不了她的性命……
  他将苏萧缓缓抱起来,慢慢站起身来,脸上表情是郑洺从未见过的决然,落在郑洺身上的目光带着森然寒意,仿佛许久未曾舔舐人血的千年宝剑,泛着冷冽至极的寒光。
  郑洺朝着他扬了扬下巴,讽刺至极:“三弟和你那虞姬的感情真是叫一个荡气回肠——可惜呐可惜,供你凭吊的时间不多了,你也不用凭吊,你马上就能又见着她了。”他朝着四围的弓箭手抬起手来,脸上带着一丝狰狞可怖的笑容,“三弟,你先走一步,哥哥就不送你了!”手朝着郑溶的方向一挥——可意料中的响弦却没有破风而来。
  就在此时,四周响起山响般的怒喝之声,郑洺惊疑不已,张惶回头,脸色陡然变得青白,却见铁甲银盔的兵将仿佛不知何处冲了出来,霎时间将数十位弓箭手并郑洺团团围住中间,那盔甲服饰竟是野河营所有——郑洺唯一所剩的心腹之军也倒戈相向。
  郑洺一见野河营诸人,不由仰天长笑:“先帝负我!天地负我!”
  郑溶声音冷到极点:“郑洺逆贼逼宫篡位,矫诏夺国,”目光冰寒,吐出四个字,“就地扑杀。”
  史书记载:隆昌元年十一月,五十万大军陈兵沧水,帝仁爱厚德,竟孤身入宫,劝降隆昌,隆昌一意孤行,唯欲加害,诸军将士俱倒戈相向,隆昌掩面长叹:“我负先帝!我负天地!”遂自刎而亡。当日,杜士祯领百官出城相迎大军,由此京师未损而天下俱安。时杜士祯为吏部尚书。三日后,帝登基,改年号为宁兴,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鸟!周末放番外,吼吼。
好吧,小麦子悔过,让大家受惊了——
其实,女主没有挂没有挂没有挂。番外会有最终版的结局。

  ☆、番外一

  苏筝转醒过来的时候,睁眼却见自己所卧之地乃是九五之尊的龙塌上,偏转身来,却见身边的妙仁先生不住摇头:“小苏姑奶奶,你好歹算是醒来了,这次又是三天三夜,这可算是第二回了——喂喂喂,姑奶奶你是要干什么!你站来是是……要干什么……”
  苏筝强支着病体,抓着床帷站了起来,脸上是一点淡到极点的神情:“此地乃是天子之居,岂容我这样的六品小官在此酣睡?”
  “苏姑娘,你……”
  “妙仁先生,苏某感激先生之恩——只是,”她笑了一笑,眼睛里却透出一点凄惨的神气,“若是先生便那样由着苏某去了,苏某更是感激不尽……”
  她顿了一顿,没再往下说下去。
  她手中血痕一弯,润在她的半旧的石青色衣袖上,眼前的朱砂红陡然失去了颜色,只听得他在她的耳边冷冷地道:“就地扑杀。”
  就地扑杀。永除后患。
  所谓的跪道出降,所谓的宽厚仁爱,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若是没有这一番冒险进宫,破釜沉舟,郑溶又怎能将郑洺如此果决的斩杀于剑下?没有郑洺最后的指剑相向,他又如何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
  她早该知道,郑溶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她早该知道的——为什么他从未向她提过半点苏家的事情——他早已知晓手下的虎将已反,为千金所诱而投身郑洺门下,他早已知晓苏盛不过是替罪羊罢了,那十万军饷也早已落在了郑洺的手中。他洞若观火,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苏盛,牺牲那个对他无限敬仰的年轻人,他要的是任由那郑洺的野心一点点地膨胀起来,自以为胜券在握,不可一世,最终夺国篡位,便可一斩而绝。
  郑伯克段于鄢。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他什么都知道,然而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不杀苏盛,苏盛却因他而死,他不灭苏门,苏门却因他而亡。
  她站在苏府的门口,最后一次仰头望过去,那洒金的匾额在日头之下,仿佛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她决然背转身去,走入这茫茫的人世间。
  再无人可以依仗。
  在她醒来的那一刻,便早有宫人奔去将情况报告了皇帝陛下,九五之尊的车辇即刻从南书房起驾回到寝宫,车辇还未走进寝宫宫门,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跪在殿门之外,他抬了抬手,训练有素的宫人将车辇放了下来,轻得并不曾惊动一只飞鸟。
  他走下车辇,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滚金龙袍上绣着五爪飞龙,一针一线俱是栩栩如生,龙袍下摆的描金云纹靴踩在殿前的汉白玉砖石上。他的云靴一步步地走了过来,最后停在她的面前,就像那一日在礼部一样。
  他慢慢俯下身去,伸出手朝着她,手心向上:“阿萧。”
  她跪在地上并不曾抬头:“下官无有脸面得见天颜。”
  他的手放在她的面前,声音里居然有一点颤抖:“阿萧,把手给我。”
  她凄凉一笑:“皇上,阿萧本不该来这里。”避开他的手,重重地磕下头去,早已泪满衣襟,“如今亲眼得见皇上如今福寿安康,阿萧平生愿已了,再无憾事。”
  若他离世,她必然追随而去,可他如今得登大宝,她与他的路却走到了尽头。
  他知她的身世如同心上一处溃烂的伤口一般,于是万般温柔地给她时间,让那溃烂不堪地伤口慢慢将养好。
  他容忍她的怀疑,她的欺骗,她的背叛,甚至——就是他手把手地教她学会如何背弃一个人,他教她学会背弃他,于是事到如今,她便再也没有脸面和资格去开口质问一句,高高在上的瑞亲王殿下,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为何要背弃忠心耿耿的苏盛,为何要背弃苏家?
  她何曾是过他的对手。
  他的一番谋略成就了他的帝王之位,更成就了她的命他们的命。
  他缓缓地直起身来,闭上眼睛:“着礼部主事苏萧贬黜官职,不必谢恩了,自己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明天后天会连续放出番外,么么哒。
新坑已开,欢迎往下跳喔:腹黑男神顾侧大人同八卦妹纸傅榕的斗智斗勇史:请戳戳戳

  ☆、番外二

  银香走出门去,替她披了件外袍,月光之下,银香只觉得苏筝身形寂寥,肩上骨头几乎有些硌手,银香心一酸,几乎垂下泪来,她将眼中的泪忍了又忍,哽咽道:“姐姐,咱们回屋了吧。”
  她并不曾回头,只望着那天边的一抹清辉,良久方道:“银香,今天是第六个年头了罢。”
  银香愣了一愣,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老爷和少爷们的忌日——果然不知不觉已有六个年头。
  六年之前,怎会料到今日会是这般光景?
  她偷偷掩了悲切之情,从后头给苏筝将外袍紧了一紧,道:“姐姐可要上一柱香?银香这就去替姐姐取香炉子。”
  苏筝摇了摇头:“不必。”
  银香再也掩不了泪水,抱着苏筝切切哭道:“姐姐何必如此自苦?老爷少爷的血仇如今也报了,姐姐难道也不能心安么?这半年来连着大门也不出,你教银香要怎么办才好……”
  她瞧着银香的神情,心下一片茫然,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开口道:“傻丫头,别哭了,咱们这便出去走走罢。”
  苏筝被免去官职的第二日,文九捧了圣旨来看她,并不像是来宣旨的人,反倒像是领旨的:“苏……苏小姐,皇上刚刚下了严旨,命苏筝永世不得离开京。”
  其实皇帝的圣旨是这样颁布的,皇帝前一刻钟还在好好地看奏折,下一刻钟却突然拂袖将手边的骨瓷点心碟子扫到地上,眼睛盯着从那碟子里头滚出来的鹅梨卷儿,半晌方淡然道:“叫她哪里也别去,就在京城给朕好好地呆着。”
  没说是谁,可文九知道,除了那个人,哪里还有什么旁的人?
  她接了圣旨,倒是很平和,什么也没有说,只恭敬地行了大礼,深深地拜了下去:“罪妇领旨。”
  罪妇两个字噎得文九当场落荒而逃。
  永世不可离京,也好也好。离他哪怕是能近一点也是好的。
  据说罪妇苏筝遵圣旨遵得极是严格,不仅没有出京城,据说竟连院门也没再跨出过。
  这事儿传入宫中,皇帝陛下又砸了好几个骨瓷点心碟子,几回下来,御膳房也渐渐地摸清了皇帝的忌讳,鹅梨卷儿是再也不敢送到御前去了。
  那道没头没脑的圣旨下了之后的半年,宫里再没有传出半点音讯。倒是杜士祯时不时过来探望她,瞧着她的裙裾罗裳,很是感叹:“苏苏,我对你真的是不能再真的,你连是男是女都骗了我,你可怎生对得起我?”
  又瞧了一眼她的发髻,感叹一声:“苏苏,你真打算这么晾着咱们皇上?你自己也不是不明白,苏家的事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当时的镇北左将军陈惠手握大权,皇上鞭长莫及,郑洺又虎视眈眈,苏家在那个位置上是终究保全不了的……”
  苏筝打断他的话,涩然道:“我都知道。”
  她只是无言以对,无颜相对而已。
  今夜小院寂静,玉宇无尘,银河泻影。
  她将院门轻轻一推,猛然却见着门口立着一个硕长的身影,今日月光甚好,清辉满地,那硕长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极长。
  她一惊,却实实没想到他在这里,却是来不及再做什么掩饰,陡然抬头间,只剩满目的苍凉,刻骨的思念,仿佛已是隔了千万年。
  他并不等她说什么,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若是无言以对,便什么都不必再说,若是无颜相对,便什么都不用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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