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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妻[破镜重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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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数十年积累下来的朝廷积弊,千疮百孔的江山帝国,问题太多。周牧禹也觉得无力无奈,只觉悲凉之雾,笼罩整个帝京城。
  顾剑舟默默点头,无声叹了口气。“愿天保佑我大夏民族!天佑我大夏民族!”
  生平第一次,顾剑舟这个曾经的铁骨铮铮硬汉枭雄,开始信起佛来。
  ※※※
  “表姐,我方才听那老太医说,再过几天,你眼睛就可以试着见光了!真是恭喜你!”
  徐茜梅还是曾经那老样子,没事儿嬉皮笑脸,该嘴损嘴损,该刻薄就刻薄,该嫉妒尖酸便嫉妒尖酸,依旧在整个晋王府生事儿,但生的都不是大事儿,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和婆婆周氏斗斗嘴皮,再挑拨挑拨,与哪个宫女掐掐架之类。顾峥忽然觉得她有些看不懂这人性了!
  她得了雪盲症之后,一度也怀疑是这女人搞鬼,然而显然地,不是。也压根儿怀疑不到她头上。
  有一天,甚至顾峥在桌上用膳,因为眼睛看不见,一个宫女端着盆热热的鸡汤过来,脚不稳,眼看就要倾斜洒倒在她头上,徐茜梅赶紧用袖挡住她:“表姐,你小心啊!”
  便把那笨手笨脚的小宫女骂得狗血淋头。而她自己,也不慎溅了一些滚烫的汤在手上,胳膊都被烫了好大一块皮下来。
  顾峥当然也想过,是不是女人在故意做戏,在周牧禹跟前博好感,故意假戴草帽,装的大善人,甚至也包括苗苗那件事儿——
  苗苗落水之后,她想也不想,冲到这徐茜梅跟前就甩了她几个大耳光——是的,她在以身试毒,当时第一感觉是,她要把这女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然而,苗苗最后被她盘问了又盘问,都一个劲儿告诉她:“表姨真好!娘亲,如果这次没有表姨救我,苗苗就死定了!”
  并说:“娘亲,你为什么要打她呢?你怎么去打苗苗的救命恩人!”
  顾峥彻底的懵了。
  徐茜梅挨了那顾峥几大巴掌之后,事实上,也气得要死要活,在房间又是摔枕头,又是砸杯子,最后,她手指着程文斌骂:“她以为我要害她女儿!哈哈,居然……居然以为我要害她女儿?!!真是可笑!”
  一边笑,一边眼泪就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很多读者在吐槽徐茜梅的情节,我试试解释两句。
  在设定她这个人物之前,正巧渣作者在同时追两部剧,一部是很出名的《XX传》;另一个是很老的美剧,叫《绝望主妇》(可以推荐)。当时就想,同是演女人,为什么人家可以那么鲜活立体真实,人物有血有肉有灵魂,再看看咱们的,不是DUO胎,就是杀子,不是毁容,就是放毒药的……哎,也许,这就是差别吧?(我不是说国产剧不好而美剧好,国产剧也有很多好看的,某传也还是有很多亮点的,只是三观不怎么苟同)
  看过有本书一句话:“人性是个复杂的东西,很多时候,不像结晶体那样透明……”
  读者小天使们看见的徐,是上帝视角,知道她的一切,包括心理活动,但是女主不知道,女主还是很在意她和她友情亲情的,所以,才会想弄清楚真相——反观,女主对徐万琴就没有,毕竟,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不知道你们如何看待,可能作者有些许圣母纠结心肠吧,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信任无比的好姊妹,她有天不仅背叛自己,还要害自己,可能一时真的无法接受……
  另外,再说到徐茜梅。她很复杂,并不能单纯说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人性的善恶分类,有的是小善大恶,有的是大善小恶,但看成分。
  作者佩服金庸大师的了不起,就是金轮法王有天居然皈依佛法,还曾善心大发去救郭襄。我觉得一个作者或写手,应该对她所创造的角色怀有悲悯情怀——即使没有,也应该把对方写得像个人。而不是单纯的她是一个恶毒配。这也是我设定徐茜梅包括冯碧落徐万琴三个角色的最初动机。
  这个章节,徐去救女主女儿苗苗是发自真心的~~~~并没有伪装意图。
  也许,作者的笔力还不够,妄想把配角塑造得更饱满鲜活一点,结果却不伦不类了,让读者既看不到快意恩仇的爽气,又看不到她其他点。后面章节,我会尽量调整。


第79章 稚子何辜
  顾峥得了雪盲,这该是她和周牧禹所享受的人生中最平静、温情的时光。
  她也算是“因病得福”了!周牧禹曾经见天的忙公务,就算和她复婚之后,也是忙得不着北。现在,他可是全心地照顾她、陪伴她。一两年之后,战争爆发,周牧禹上了前线,那时的两人,经历生离死别、各种苦痛折磨,所以,总是回想起现在这段时光,才发现——原来,人世间最最大的幸福,便是平平安安,相濡以沫携手走过。
  生了病的人脾气总是不好,并且疑心重。顾峥现在算是个“盲人废物”了!吃饭洗澡甚至入个恭房都要人服侍。
  有一天,顾峥内急了又要去上恭房,萱草素心等要去搀扶她,她说:“我自己知道走!”
  顾峥的个性一直很倔很要强,即使已成那样,还是习惯地去逞能。
  她眼睛蒙着个白纱布,一路摸摸索索,她的女儿苗苗在旁拍手笑:“娘亲,娘亲,你这是在玩捉迷藏吗!”
  那时,正巧周牧禹牵着女儿小手走进来。顾峥嘴角扭两扭,笑:“是啊,是在捉迷藏,你藏好,不然娘亲要来抓你了!”
  便做了一个威慑吓唬的动作,苗苗赶紧去躲在纱帘背后。顾峥好容易终于摸到了恭房,然而,就在起身系裙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哐啷一声,恭桶被弄翻了……
  那天晚上,是周牧禹给顾峥抱着出的恭房,一身臭味,谁都没说话。
  男人给她抱了出来,好些个宫女在旁偷偷捏鼻子——这些宫女,平时都是做惯细活上等精致活路的。
  当然,她们这以为是没人能察觉到的细微动作,却被周牧禹恰恰看在眼底。
  周牧禹看看怀中所抱女人,他没有吭声,只把女人依旧抱向了另一间净室,亲自给她脱、又给她洗。
  当然,在整个帮她脱洗的过程,女人一直在流眼泪。
  终于,洗好了,擦干了头发,他又命人找来一套干净喷香的衣服给她换上,一切弄好,给她放回床榻上,让其好生躺着。
  这才轻轻放下床帐纱幔,出去,负手对一个管事太监道:“在屋里伺候的那几个宫女,明儿就让她们去恭房洗马桶……”
  。
  顾峥有时候会抓他,打他,咬他,甚至撕他。
  不知为什么,在这段暗不见天光的日子,顾峥自己都觉得她的心是水晶做的,比什么都容易脆裂。
  她没事儿就去回忆陈年旧事,全都是周牧禹的一条条罪状。“我问你,那曲院长的女儿,你敢保证没对她动过情吗?”她声音冷冰冰地,挑着眉,像在问犯人。
  周牧禹终于还是被激怒了,像这样的问题,她一天不下问十次八次,今天是曲院长的女儿,明天又是他们隔壁院子的那卖豆腐姑娘。
  周牧禹感觉脑门子都要炸开了,最后,被女人闹得实在下不了台,干脆一甩袖出了门去。
  往昔的青葱岁月,在他脸上一幕幕闪过。那时的顾峥,鲜艳,清纯,娇媚可人,哪像现在……然而想想,又笑了。
  还是倒转回暖阁去,轻轻撩起衫角坐在女人身侧,一样样给她解释:“那姓曲的小姐,我真的没有对她有过半分心思!现在,就连她长什么样,我都已经记不得了!”
  “那卖豆腐家的呢?”顾峥张牙舞爪,又一挑眉。
  周牧禹忍气吞声,只得道:“我也同样记不得她长什么样了!”
  顾峥道:“你骗我!哼!”
  把男人一推:“那天,我还听你说,你父皇正打算赏赐你两名小妾,望你开枝散叶呢!你纵然记不得你的那些老情人们,那你父皇赏给你的呢?我可听说,一个个很漂亮!比西施还漂亮!”
  周牧禹这时沉默了。这事儿还真的有。
  “你看!你看!你不吭声了是吧?果然有这种事!”
  周牧禹只得又赶紧哄她:“我没有要!父皇送来之后,我就给她们全都打发了!”
  “打发了去哪?”
  “……”
  周牧禹眉心又开始跳,不过,他还是一忍再忍:“总之,已经都不在王府了!”
  顾峥笑了:“瞧啊,我终于活成了自己都很讨厌的样子!”
  周牧禹也笑,“这表示,你在吃醋!我应当该觉得荣幸喜欢的!”说着,他把女人轻轻搂在怀里。
  顾峥道:“你放屁!吃乌龟的醋我也不会再吃你的!”
  。
  当然,也不全是以上日常。有天,不知道什么事,大抵是两个人半夜三更的,一时激情过了头,周牧禹不慎把腰给闪了。
  顾峥也吓慌了,赶紧让男人快快躺好,她来检查。周牧禹俊面绯红,窘到不行。
  顾峥问:“你哪儿痛,给我好生说说?”
  接着,她还果真给他来了好场一段时间的“盲人按摩”。
  ※※※
  元正二十一年的初春,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就在顾峥得雪盲这段时期,她和丈夫平静温情,而昔日同窗旧友,关承宣那边却经历着最最惨不忍睹的人间惨剧。
  顾峥后来常常想,幸而她最后没有去关承宣侯府上的满月酒宴。她是那种过目就很难忘的女人,尤其是对于小孩子、小婴儿,天生有一种很强烈的母性光辉。如果去了那关家侯府满月宴,她定可能是会抱抱那孩子的,再说些软和的话、祝福的言辞。
  那孩子生下来本不足月,人都说娘壮儿肥,关承宣的妻子江碧落尚且难以自保身体,更别说能指望她所生孩子会健康到哪去。三天请大夫,四天换郎中,乳母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会儿不是吐奶积食,就是腹泻闹肚子。整个平安侯府快没折腾得个个筋疲力尽。偏那江碧落疑心还重,孩子本是她母体带来的怯弱不足之症,却总觉得是侯府谁在暗害儿子。还成天哭哭啼啼,指责暗怪都是关承宣这个做父亲的不上心。
  就拿做满月酒的那天,春寒料峭,孩子本不能抱出去吹风,然而,她疑心关承宣又会和顾峥有什么牵扯——她知道了关承宣和顾峥的诸多往事,知道请柬帖子送去了晋王府,知道顾峥一定会来。
  奶母说:“少奶奶,孩子您还是就别抱出去了吧!今儿虽有太阳,可到底有风啊!风还很大呢!”
  但是,她偏不听。整个宴会席上,眼睛一直在盯着关承宣,盯着关承宣眼睛同样所在注视的院门方向。
  江碧落怀抱着孩子,气喘吁吁,娇嗔微微,一边道:“我知道你在等谁,表哥,你主要是想等她来,一直在盼她,偏偏,人家现在是晋王妃了,谁还记得你呢!”
  “人呐,都是往高处走的!你就别不自量力了!”
  关承宣被激怒:“你还不把孩子赶快抱回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丢人现眼的!”
  江碧落:“好,好,你说我丢人!表哥,我是丢你的人了!”
  她的眼泪早已滚落成习惯,说来就来。那双眼睛空洞而无神,镶嵌在苍白的小脸,如同一块白色幕布抠了两块深深的大黑窟窿。
  “表哥,今儿咱们不妨把话说明了,想当初,你是因为追不到人家,才无奈娶的我,是不是?而这个孩子,他又是怎么来的,你比谁都清楚……真是滑稽可笑,你不想娶我,你就明说啊,可怜我们母子在你手底下过日子……”
  这时,恰有源源不断的宾客来。关承宣觉得他丢不起这个脸,对女人厉声一喝:“滚回去!”
  女人咬着牙,含着泪,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就回到了厢房。
  关承宣看着女人孱弱消瘦无比的身影,只觉愚蠢而可笑。
  事实上,这么些年,自从去边境参军回来,他也历练不少,成熟不少。他被朝廷封为中将上将,可以名正孝顺地继承老侯爷爵位了,再不是曾经那个鲁莽无知、只靠着祖上荫功混吃等死的富贵纨绔子。他经历过战场的九死一生,看过战场上太多的流血和牺牲。他从回到侯府后,就一直在尝试着放下与遗忘。
  顾峥,最后不过只是他胸口的一颗朱砂痣和白月光,他拼命努力地调试自己,人都是应该往前看的,而不应该只停留在过去。他觉得应该好好跟眼下这个女人过日子,于是,他尝试过,努力过……可然而,却到最后……
  像如此这般吵闹竟成了他和女人的家常便饭。
  。
  顾峥眼睛突然意外失明,那时,她还没有被症断出是雪盲症,很多人都以为她要瞎了。堂堂一个晋王妃,突然要成瞎子,自然会传到很多人的耳朵。
  关承宣一听这消息,便决定再也什么不管,什么也不顾,去晋王府亲自探望她。
  江碧落看着男人匆忙而焦急的身影,她手上还抱着她孩子,一边冷嘲热讽:“呵,你心疼了是不是?人家有她自己的丈夫心疼,还用得着你去吗?”
  “表哥,啧啧,你看看你这样子,像不像个小丑!”
  “……江碧落!”
  终于终于,关承宣忍无可忍了。“我总算是懂了,你以前的什么娇滴滴,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都是假的!什么弱不禁风,风吹就倒,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女人,才是最命硬最坚韧的一个吧?她的眼睛和说出来的话,像刀,像利刃,能够杀人。
  他终究错了!这个女人,压根儿就没他想象的那么脆弱!
  关承宣拂袖而去。
  女人还在背后数落责骂:“她那就是报应!”
  “关承宣!她既有本事让你一辈子对她念念不忘,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就是个狐狸精转世?所以,她现在眼瞎了,是老天爷在帮我收拾她呢!——你不准去!你要去了,我立马死给你看!”说着,就要找刀子割脉扎胸。
  关承冷哼一声,压根儿就不理她。
  “少奶奶!少奶奶!”
  屋子里,一堆丫鬟婆子的劝,抢的抢江碧落手上的利器剪刀:“使不得!你可万万使不得!你还抱着个孩子呢!你和世子爷吵归吵,可——”
  声音噶然而止,一屋子静了。所有人都像被一桶桶铁水浇在头,全成了塑像。
  关承宣慢慢、慢慢地回转过身……
  小婴儿的哭啼,先是很响亮的一声,然而,短短一瞬之间,像被一双大掌掐住了他的喉,他的哭啼彻底在整个屋子终止。
  江碧落呆呆地,看着眼皮底下空空如也的两手,身子一栽,倒了下去。
  。
  江碧落在那天之后,她就彻底疯了,精神涣散失常,不知白天黑夜,手里始终抱着个枕头坐在床上摇:“小宝宝,快睡觉,不蹬被子不蒙头……”
  关承宣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是抱头哭泣,就是像具行尸走肉,不吃也不喝。“祖母……”
  他的老祖母时常去看他,陪他:“你说,孩子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
  “他常常对我笑,虽然看着是那么瘦小,却长得和我是一模一样……你说,他有什么错?”
  “祖母!是我杀了他!是我不该跟她吵!我该让着她!”
  他把脸深深埋在祖母的怀里,老祖母眼泪刷刷刷地流,拍着他,“孙儿,这不关你的事!是那孩子和咱们家无缘!他和你无缘!”


第80章 善意谎言
  关承宣是在孩子被葬后的第二天离开汴京,去了祁国一部落当兵探。这是一个非常危险隐秘的政治任务,朝廷中,几乎没一个人愿去的,何况是他这样的贵族公子。几乎等同于九死一生。如果身份被揭穿,后果有什么下场,必然可想而知。
  两年之后,顾峥回忆关承宣的死亡——假如,假如他不是为了保护救她和周牧禹两人,那么,他的身份完全可以不被暴露的,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回到平安侯府。
  在礼葬完孩子后,他穿着一袭玄色罩黑纱锦袍,人,久久伫立在墓前,像个石雕塑像。妻子江碧落彻底已经疯了,精神失常,她在墓碑旁笑嘻嘻地,还在抱着个枕头摇。关承宣已经没有心思去看她。事实上,差不多所有侯府中人也不想去看她。侯府老祖母和太太一个劲儿擦眼泪。关承宣母亲或许是在想,当初,若是不为了和婆婆斗气较真,关承宣必然也不会和这个妖孽作精成亲,是她害了自己的儿子,是她害了自己的孙子。
  关承宣蹲下/身,给自己的儿子坟头墓前放一些花,放一些小玩具。
  然后,他就站起来,身子有点摇晃晃地,对母亲和祖母说道:“祖母,母亲,我打算去祁国,明儿就动身……”
  侯府祖母和太太异口同声:“你疯了!你不要命了吗,孩子?!”
  关承宣嘴角涩涩笑了笑,侧眸,看了看旁边的妻子江碧落:“你们帮我好好照顾着她,麻烦了……”
  侯府老祖母和老夫人身子颤颤地,差点晕死过去。
  关承宣就这样走了,离开了汴京,去了祁国当兵探细作。整个侯府,鸡飞狗跳,谁都阻拦他不住。
  早春二月的天气,湿漉漉,刺骨的料峭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关承宣骑着马,事实上,就在出发前的一个日落黄昏,他又去了曾经顾峥所住的那处小四合院,以及,她在不远某条街巷所开的糕饼铺。他牵着马,打量着那些早已换了主人的旧宅房子和店铺——那应该是他此生最温情、最舒适的时光吧,女人和离了,身是自由的。
  他可以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去看她。去帮助她。
  他闭了闭眼睛,感到好笑。瞧,多么卑微。终究重又睁开眼,摇摇头,轻叹一息,轻跨上马背,仰起马鞭,掉头而去。
  ※※※
  顾老爷子顾剑舟有天觉得自己身体恢复差不多了,他觉得一个人完全可以出王府逛逛。女儿生病了,得了雪盲,他表面没什么,却心底比什么都着急。他听那表侄女徐茜梅说,搞不好眼要瞎,便让徐茜梅带着他去城南一庙里拜菩萨上香。顾老爷子最近十分信佛,虽说发妻年轻时得过雪盲,然而,也不像顾峥时间闹这么久。徐茜梅懒洋洋染着手指甲,十分不耐烦的口吻:“哎,我说舅舅呀,你就别作死作活了!求什么求,你有那精神气儿,还不如好好呆在王府保重你自个儿!”
  说什么都不去,甚至还嘴里嘀咕:“又不是你们王府的使唤丫头!有那么多宫女太监不去使唤,偏来支使我!”
  顾剑舟气得直摇头。就这样,他一个人拄着拐杖便悄悄出去了。
  。
  那些佯称是燕国世子手下的泼皮无赖还在整个汴京横行撒野。
  这日,春风料峭,太阳昏昏沉沉,像被人打碎的鸡蛋黄,倒洒在了天幕,只从云层缝漏一点微黄的光。
  顾剑舟雇了一辆马车,虽说有些老态龙钟,不停咳,到底比往日气色精神好多了。
  他拜了佛,回到途中,正坐马车里想着,自己是不是前半生的灾孽会消一些,菩萨会原谅他——
  他赤手空拳打天下,最后,竟混成了江南首富,地方一霸,期间,多少条人命鲜血在他手里无端葬送——
  最近午夜梦回,时常都是要来向他讨债索命的一个个冤死鬼。他常常从半夜噩梦中惊醒。“娇娇?女儿!”
  因为,那些冤死鬼说,你现在是报应,你女儿眼睛之所以会瞎,都是因为你……他胸口起伏着,身上额上冷汗不止。
  就那么想着——
  “救命!救命啊!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住手!救命!”
  。
  顾老爷子那天死了。
  死在一群打着燕国世子名号、在京城四处作乱、奸人/妻女的匪徒盗寇手中。
  顾老爷子兴许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暂时性幻觉,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威震整个江南的顾剑舟。就在他的马车从庙子出来,路经一河边羊肠小道,他看见一群盗寇土匪,将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们手脚捆起来,按在地上,扒光她们身上的衣服,正准备各种畜生猪狗暴行。
  那些女孩子们在求他,脸上泪泥模糊,图花了一脸。那车夫吓得屁滚尿流,叫他赶紧走。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一边剧咳不止,不但不走,反而下马车指着那些禽兽不如的畜生骂不停。
  “你放了她们!我身上有银子,你放了他们,要不然,咳咳咳,咳咳咳……”
  顾剑舟是被一支长。枪刺穿了胸口。
  。
  他的尸体被抬回王府时候,周牧禹正亲自坐在矮榻给顾峥一口一口喂药。
  夫妻两嘻嘻哈哈,大厅里正有说有笑,看得旁边的徐茜梅直瘪嘴冒泡。
  顾峥这时忽然又想起了他爹。她对周牧禹道:“王爷,今日是不是那卢太医给我父亲入府问诊看病的时间啊?”
  周牧禹正要点头,却听一阵哭哭啼啼,吵吵嚷嚷。
  周氏眼睛肿得像核桃,直让宫女进去吩咐,叫周牧禹赶快出来说话。
  那位给顾峥看过病的老太医再次叮嘱过,顾峥患雪盲这段时间,不能见光,敷了药赶紧得把纱布遮上,更不能让她哭,不能流太多眼泪,否则,就真可能永远失明。
  。
  顾峥后来回想起从父亲去后这段时光里,她真的有一种再次想和周牧禹和离的念头。
  她后来狠狠扇了他几个大耳光,光扇耳刮子还不够,甚至咬他,踢他,诅咒他立即去死。
  ——因为,就在她成日里天天真真、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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